文/恋上一滴泪（来自鹿小姐）
他的笑容像孩子一样明媚灿烂，比彩虹还要耀眼动人，
他又漂亮英俊、温文尔雅，
谁能联想到他还有另外一重骇人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
最近，不论是我的状态还是天气都不太好，也有一段时间我十分消沉，觉得自己写的故事不好看了……然而，这个故事让我重新燃起斗志！是的，我还要好好写东西给读者们看，所以我得加油写更多好看的故事！
1我变成了一只可怕的怪物
在我教约翰中文的第十天，他用别扭的发音念出我现在使用的名字，祖安。
那时，他提着一个绿色的洒水壶给花园里的花草浇水。他一身雪白衣裳，站在铺天盖地的日光中，金色的短发、碧蓝的眼珠被照得异常明亮，就连他的身影也快要跟这片炫目的日光融为一体。他看我没回应，又细声细气地用英语问还在发怔的我：“老师，我是不是说得不对？”
“不，你说得很好……”我不知缘何走了神，努力把嘴角的笑容绽开。
“老师，你是中国人，你应该有一个很动听的中文名字。”
我冲他站着的位置摇头，继而苦笑道：“名字于我而言只是一个符号。坦白跟你说吧，三年前我出过一场车祸，那场车祸让我丢失了所有记忆。幸运的是，我仍然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中文，我有信心会把你教得很好。”
“这三年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一双迷人的蓝眼睛轻轻眨动，语气充满关心。
“嗯，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为什么会来纽约也不记得。”我隐约看见约翰的嘴角动了动，他似乎有话想说，我也看到他好看的眉眼因为我轻飘飘的一句话而染上几分同情。我又朝他咧开嘴笑了笑，拿出手机装作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说：“约翰，我该走了。你今天学得很好，我们明天同一时间再见。”我冲他和蔼一笑，把老师该有的样子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
这十天来，我总是掐着点准时下课，在课堂上没有说过一句无关学习的话。我越是表现得对他不感兴趣，越是能激起他潜藏在体内对女性的征服欲望。就在我快要走出这个充满花香的小花园时，约翰隐有期待的声音从背后悠悠传来：“祖安老师，除去平日的上课时间，私下我能约你吗？”
我脚步一顿，他对我发出私人邀请比我所想的要早许多。
“怎么了？”我回头，装作不解地询问。
“这周末在休斯敦有一个酒会，会上会来一些中国朋友，我缺少一名会说中文的女伴，不知你是否有空陪我去一趟？”他说话时，眼角总会带着淡淡的笑意。他的声音很低沉，但语气又很温柔，总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妥帖和舒适感。
我微妙地眨眨眼，做出思考犹豫状。
“我可以给你结算工资……”
“Deal！（成交！）”他对我的反应感到意外，细想之下，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失去了一切记忆，并且想方设法赚钱回中国的市侩女人。
傍晚，我用另外一部手机联系上司德克，告诉他，我这个周末要陪约翰去休斯敦参加一个酒会。他觉得我不该这么鲁莽地答应，让我假意拒绝，等日后把约翰的性格摸透再做打算也不迟。我承认，短短十天，我对约翰的了解还是很少，但我仍然希望可以早点完成这个任务，然后……
“阿碧，我知道你是因为迟年成才会参与这次的任务，可我还是希望你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要把那么多私人情感倾注在事关重大的案件上。”他不止一次语重心长地告诫我，可我虽听了他的话，但永远做不到。
我没有说话，只把呼吸声调到最大，让他隔着电波也能清晰听见。
“阿碧，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一年，纽约入冬的时间提早了许多，室内开足暖气，但我仍然感到寒冷。
我住在德克安排的单身公寓里。我没有别的嗜好，只等着时间一到就去约翰家里给他上课。白天还好，只要到了晚上，直到最后一丝光亮被随之而来的黑暗吞噬以后，我就会暴躁、焦灼得像一只可怕的怪兽。我有时候还会抱着自己大哭大笑，吓得隔壁邻居过来拍门。然而下一秒，我又可以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告诉他们，刚刚的声音是从电视机里发出来的。
他们深信不疑，因为我在人前都是正常的、有礼貌的。
我承认，自从迟年成被抓以后，我就慢慢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只希望我可以尽早完成这个该死的任务。
2他睡得像个小孩，会说声音很小的呓语
几天以后便是周末。
天还没亮，我依旧穿着普通的衣服去约翰家找他。他看我并没有准备夜晚出席酒会的服装，朝着我扬起嘴角，说：“祖安，到休斯敦以后，我带你去逛百货商场。”
休斯敦距离纽约的距离，就像从北京去上海一样远。约翰带我到LGA机场坐飞机到休斯敦。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坐飞机了，飞机上升时，我开始头晕耳鸣，胸闷作呕。约翰把手轻轻覆上我的手背，他的掌心带着烫人的热度，让我生出一丝温暖，我一时忘了挣开。
他叫来空姐帮我倒了一杯热水，然后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备好的晕机药，叮嘱我和着热水吞下药片。
过了一会儿，我感觉舒服不少，耳鸣跟胸闷的感觉一起消失，再回头时，看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的心咯噔一跳，然后我冲他笑了笑，说：“多谢了。”
“我没想到你晕机这么严重，很抱歉。”
“没事，你不要内疚。”
五个半小时以后，飞机准时降落在休斯敦机场，我跟着约翰步出机舱，然后随着他上了一部出租车去往市区。他果然带我去百货商场买衣服。一件件精致昂贵的衣服被百货商场的灯光照得耀眼无比，我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喜欢哪件？”他看我紧紧蹙着眉不说话，就知道我拿不定主意，然后按照自己的喜好拿了几件下来，让我去试衣间试衣服。
我试了几套，他似乎都满意，大手一挥就让导购小姐帮我打包，然后刷卡签字，买单走人。
“这几件总共多少钱？我回头把钱给你！”我料定他是打算送我的，不会让我花费一分钱，可我还算一个专业的演员，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才会引起他浓烈的兴趣。果然，他怔怔地看了我一会儿，抿着唇没有说话。
等不到他的回应，我自然而然地补了一句：“要不，这个月的学费免了？”
“祖安，”他忽然无比郑重地叫了我一声，我回头看他，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看着我，嘴角莫名下垂几分，“你对任何人都这么见外吗？”
“不，我猜这是中国女人的通病，除非是爱人跟家人，否则，别人给予的东西总得计算清楚。”
他不再说话，但我明显感到他不愉快。
换上精致高贵的晚礼服后，我感觉路上有不少目光落在我身上。约翰还在为买衣服的事情置气，但也很体贴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我从商店的落地玻璃窗上看到自己跟他的身影，竟看出几分天造地设的味道来。
傍晚，他叫来车子把我们俩载去酒会地点。我们显然来晚了，许多金发碧眼的老外举着香槟晃来晃去，热火朝天地聊着天。让我意外的是，他们似乎都不认识约翰，而约翰也不认识他们。
那他费尽心思过来参加这个酒会的目的是什么？
我跟在约翰的身后跟不同的服务生讨酒水喝。我并没有看到他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额头狠狠撞上他的后背，但他仍然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到我感觉气氛变得微妙：我看到一个高贵典雅的亚洲女孩款款走来，我竟然看到他的肩膀开始抖动。他很快把我拉到他的身旁，我甚至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他故意压低声音对我说：“祖安，麻烦你演一下我的女朋友。”
我来不及回答他，只感觉到他伸过手臂轻揽我的肩，一阵电流无声无息地流过我全身，下一秒，他对着停在我们面前的女孩说道：“乔，好久不见。”他说的是中文，口齿清晰，我感觉他背地里练习过无数回。
我还没有笨到看不懂他们俩从前跟现在的关系，也跟着乐呵呵地笑道：“Hello,mynameisJoan,nicetomeetyou!（你好，我叫祖安，很高兴认识你！）”
叫乔的女孩嘴角跃上一抹苦笑，她道：“约翰，你真的找了一个中国女孩当女朋友。”他似乎被她这句话击中，接下来的时间都在神游，不像平日我见到的那个他。
我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心疼。
约翰怕我尴尬，断断续续跟我说了个大概。我很快理清他跟乔的一些往事：乔跟我一样是中国人，她跟他是大学时期的恋人。后来的故事不免落入俗套，乔更喜欢纸醉金迷的世界，后来爱上了别的富豪，然后把约翰抛弃了。
这次的酒会是乔的未婚夫举办的，约翰知道以后千方百计要来，之所以捎上我，恐怕是因为他们俩当年谈恋爱时，两人有开玩笑谈到，如果有一天他们分开了，约翰还是会找中国女孩当自己的女朋友。
他只是想让乔看到，被她抛弃的自己，并没有过得很糟糕。
约翰在喝得烂醉前给我俩分别订了酒店。他喝得烂醉后，我费尽力气才把他扛到酒店，却被前台告知整个酒店只剩下最后一间大房。我看了看约翰，想他大概也做不了什么坏事。
约翰依然睡得很沉，我躲到卫生间给德克拨了电话。他没想到我真的来了休斯敦，很严肃地命令我立刻离开酒店。
我没听他的话，并且掐断电话。打开门的瞬间，我看到约翰重心不稳扑向我，然后他立刻醒了，快速地推开我。
“祖安，我……我想洗一下脸。”
“嗯，你用吧。”我的脸忽然很烫。
大概是喝下的香槟开始发挥作用，我不知道自己几时睡着了，再醒来时是凌晨三点半。约翰很乖地睡在床的另外一侧，修长的身体硬是蜷缩成虾米的形状，就连脚掌也修长漂亮。他睡得像一个小孩，长长的眼睫毛轻盈地扑闪着，会说声音很小的呓语。
他永远不知道，那一刻我多想抱抱他。
3他说喜欢的时候，眼睛闪着明晃晃的光
回去纽约后，我依旧每天下午四点去约翰家教他中文，每天两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于我来说都是煎熬。
我在纽约其实还有认识的人，例如出租车司机皮特。他三十来岁，肚子鼓鼓的，人其实很腼腆，害羞时会拿手抚摸他那个快要秃顶的脑袋。他最近总是打电话约我去吃饭或者看电影，看我不答应，索性在我需要出租车的时候开车到我身边，硬要把我载到约翰家里去。
几次下来，约翰向我问起皮特：“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不是在追求你？”
“约翰，你想多了。”我装作无知，“他是热心肠而已。”约翰的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我不怕皮特对我图谋不轨，但我也没想过，几天后，他会在我生理痛的时候发酒疯。那会儿是深夜，他把我房门拍得巨响，一边拍门一边说着我听不懂的英语。我知道，要是我开了门，后果会不堪设想。一月一次的腹疼让我下不了床，而我又怕这个酒鬼会影响到邻居的休息，最后只能打电话给约翰求助。
他接完我的电话，十分钟后就来到我家门口。
隔着门板，我不知道约翰跟皮特说了什么，但他很快便把酒鬼摆平了。我开门时，却看见他的嘴角跟鼻梁被打肿了。
我没想其他，把他拉进屋里，找来药酒给他处理伤口。
他一直拒绝我帮他清理伤口，我差点冲他发火他才肯消停。他坐在我的床上，我站在他面前，蘸了碘酒的棉球无声地擦过他为我受伤的伤口，我看到他碧蓝色的双眼里闪过疼痛。
我努力憋住笑，可还是不小心笑了。
他责怪我不厚道，他为我受伤，帮我赶跑酒鬼，我却笑话他。我摇摇头，说：“我以为你应该很厉害的，没想到你连酒鬼也打不过。”
他要面子地来了一句，而且说的是中文：“是我把他打跑了！”
我不再笑话他，因为他的手不知何时轻轻握着我的手腕。他若无其事的小动作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抽走了我身上所有的力气。
“约翰，你干吗呢？”
他忍着疼痛，无辜地冲我笑道：“祖安，我喜欢你。”他的眼睛里闪着明晃晃的光，刺得我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谢你的喜欢。”
我差点忘了这是在美国纽约，外国人的“喜欢”跟中国人理解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我把碘酒跟棉球塞到他手上，让他自己处理伤口，然后爬上床并把被子拉到头上。我以为约翰会自己走，没想到他一直坐在床沿看着我。
我做了数不清的噩梦，迟年成的脸穿插在各种各样荒诞的梦境中，而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让我觉得崩溃。我失控地尖叫、流泪，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伤的那个人。
耳畔传来一声呢喃：“祖安，不要怕，不要哭，我在旁边！”声音的主人大胆地抱了抱我，我把眼泪糊到他的衣服上，竟慢慢觉得心安。
我想睁开眼看看这个人，但我实在太困了，挣扎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我再醒来时是下午，窗外日光弥漫，把小小的房间照得一片温暖。
我忽然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差点以为家里进了贼。
等我回神时，约翰像魔术师一样变出可口的牛排跟醇厚、芬芳的红酒来。直觉告诉我，眼前的景象也是梦，可当我伸出手碰上约翰的脸颊时，他反应迅速地抓住我的手，并放到唇边轻轻一吻。
我知道约翰早晚会对我示好，可我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德克也觉得意外，赞许我表现不错的同时也提醒我要多加小心。
“阿碧，美籍华人陈约翰是国际刑警眼中最让人头疼的大毒枭，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我又问了一句，“迟年成现在怎么样？”
“他很好，你放心。只要这次任务顺利，他会因为你立下的大功减刑出来的。”把电话挂断后，我回头看到穿着白色线衫的约翰跟平日一样提着洒水壶给花草浇水，水柱跟阳光在半空中交汇，折射出一道小小彩虹。他感应到我的目光，遥遥地看向我，冲我咧开嘴角笑。
他的笑容像孩子一样明媚灿烂，比彩虹还要耀眼动人，他又漂亮英俊、温文尔雅，谁能联想到他还有另外一重骇人的身份？
4我希望约翰不是所谓的坏人
约翰带我去看心理医生，他希望我可以记起车祸前的一切记忆。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在被催眠以后，我陷入一个长长的梦境中。
我叫阿碧，跟姐姐阿鲜从小就在纽约长大，父母早年因为贫穷抛下我们姐妹二人。但我们又是幸运的，没有被遣送回国，而是在一家私人的福利机构像野草一样顽强长大。迟年成也是一个孤儿，父母双亡，被送到福利机构。我从小就喜欢他，可他喜欢的是阿鲜，他们两人从十五岁开始谈恋爱。
长大以后，我跟姐姐走向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她认真工作，也认真恋爱，寻思着将来存钱跟迟年成全款买一套小房子，两个人永远住在一起，等将来经济条件再好一些，就生一对健康的宝宝，平平淡淡过完下半辈子；而我不一样，我十八岁那年考上警校，还没毕业就主动申请一项项危险的卧底任务。我感觉我比其他人适合当卧底，因为我年纪小，又是中国人，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最重要的是，我不怕死，英勇得不像十几岁的女孩。
十九岁的那一年，我差点因为一场火拼丢了性命，是德克在现场把我救了出来。他很看好我，把我引荐到国际刑警的队伍里，又秘密培训我几年，让我成为一名更优秀的卧底。
我二十三岁那年，阿鲜准备结婚。她声泪俱下地劝我离开刑警队，她觉得我的工作太危险了。她还说，如果钱不够，她可以出去打两份工，再辛苦也要养我。我跟她说，我不是为了钱才选择这样的工作。我做这份工作时，我感觉到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这是别的普通工作给不了我的。
然后她又问我，是不是因为她跟迟年成在一起了，我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才知道，原来阿鲜一直知道我对迟年成的心意。可我没有计较那么多，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最后的亲人，就算迟年成爱的是我，我也会拱手把他让给她。
画面一转，我梦见阿鲜跟迟年成结婚那天，他们租下一个漂亮的花园举办婚礼。我是最晚才到的，阿鲜拉着我跟来宾拍照留念。她那天真美，一身雪白的婚纱，新娘妆也很好看。我站在她跟迟年成中间，我感觉我也笑得很好看……
回忆忽然戛然而止，我猛地睁开眼，眼角不受控制地滚下一串串泪水。
“祖安，你想起来什么了吗？”约翰看上去比我还要紧张。
我很抱歉地冲他摇头，说：“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但我想起认识你以后发生的事，一时感慨就哭了出来……”
他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深受感动，把我拉入怀中。我忍着内心的颤抖跟他说：“什么也记不起来最好，我以后只记得你一个人就好。”
我在三年前第一次听说陈约翰的名字，那会儿阿鲜出事了，而迟年成也因为泄露商业秘密锒铛入狱。我被德克叫到办公室，他递给我一堆陈约翰的照片，一并被递给我的还有我早上给他的辞职申请。
“阿碧，听说你四处找关系想让迟年成减刑出来，是吗？”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别人都知道迟年成是我的姐夫，又是我深爱的人，他入狱以后，我没有看过他一次，却在暗地里打听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减刑早点出来。
“我这里有一个新的卧底任务，你要是愿意接，迟年成那边我帮你想办法。”
我答应接下这个任务。我们用了三年时间制造约翰或其他人轻松一查就能查到的假象，包括让我“失忆”的那场车祸也真的发生过，三年后我才有机会接近他，成为他的中文老师。这三年间，我一直住在德克安排的公寓，除了等待，只有等待。
德克不止一次跟我说：“阿碧，你要沉下心。他是一条大鱼，不是几天、几个月就能抓到的。如果没有充足的准备，你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如果我表现出一丝丝动摇，他就会把帮迟年成减刑的事情挂在嘴边。
然而，当我终于一步步俘获约翰的心时，我压根不觉得有多开心。
晚上，约翰带我游车河。他把车子开到山顶，抬头时能看到天空璀璨的星河，但我总下意识地认为，他的眼睛比头顶的星空还要好看。
他忽地下了车，打开后备厢忙活着。几分钟后，他捧着一个点了蜡烛的生日蛋糕走到我面前，跟我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我确实是今天生日，但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
“约翰，我不是今天生日，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记得自己几号生日。”我振振有词。我已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过生日了，可约翰瞒着我精心准备这一切，只是想让我开心一下。
“祖安，我觉得今天是你的新生，所以我偷偷买了蛋糕跟你庆祝。”
新生？
“是的。”他深情款款地看着我，摇曳的烛火把他的俊脸照得格外清晰，“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在一起，这也是我们彼此的新生，难道不是吗？”他的笑容真温暖、真好看。
我好像哭了，脸庞一片湿润。我把蜡烛吹熄，然后诚心诚意地许下一个心愿：我希望约翰不是坏人，是德克他们搞错了情报。我还贪心地多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我跟约翰都可以活久一点。
5论演技，我似乎还不如他
时间如天上的浮云缓慢流动，我有时觉得时间太慢，可我等了三年，也不在乎多等一下；我又怕时间过得太快，总有一天，约翰会知道我其实一直在欺骗他，我忽然无比害怕那天的到来。
他待我是极好的，他无比希望我可以搬去他家里跟他一起住，但睡的房间是分开的，他也跟我多次保证不会做出任何过分的行为。我莫名相信他，他总能让人相信他是无害的。但我没有答应他，他也从不勉强我。
冬天远去，春天悄然而至，我跟约翰在一起已有半年时间，德克开始催促我搬进他家里，以便找出更多有力的证据。看我不肯，他便开始怀疑我对警队的忠诚度。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这么跟他说。
“你该不会喜欢他吧？”德克似乎对我感到失望。我笃定地摇头，举起手对他发誓：“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我还是很快搬进了约翰的房子。他是个爱干净的人，把我的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才让我住进去。一周后的某天，他说约了朋友吃饭、聊天，可能要很晚才回来，让我不要等他，自己先睡。临走前，他亲吻我的额头，吻得很深，让我感觉时间长久地凝固在这个吻中。
约翰走后，我打电话给德克。德克说今晚是最好的机会，必须行动。
可我没有听他的话，喝了几杯香槟后倒头就睡。当我再醒来时，滚滚浓烟充斥着我住的房间，一条条火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蔓延着。门口的火势最大，我只能推开窗户跳出去，落地时右脚脚踝扭到，然后我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跑。
那一刻，生死悬于一线，我尝到了眼泪沿着脸颊滑落到嘴巴的味道。我甚至看不清约翰的脸，他的脸被泪水模糊掉，不复往日的英俊。
“祖安，我来晚了！我非常抱歉！”
我惊得说不出一个字，而更可怕的还在后头。第二天，约翰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的喉咙被浓烟呛坏，我再也不能正常说话。
我从未见过约翰这般自责。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可每每面对我时，他总会竭尽所能让自己看起来是愉悦的。他总是一遍遍告诉我，他会带我去看更多医生，不论花多少钱都会努力让他们治好我的喉咙，让我重新说话。
后来，我比他先放弃。我拿纸笔写下一句话：约翰，带我回家好吗？我不想再去看任何医生。他当着陌生人的面像个小孩一样蹲下来号啕大哭，声嘶力竭，呼天抢地。我走过去抱抱他，用嘴型告诉他没关系。
他像疯了一样紧紧捏着我的肩，快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了。我发不出声音，他过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把我弄疼了。
那段时间，约翰足不出户，而我再也没有机会跟德克联系。他已经可以说一口流利的中文，可我再也不能跟他对谈。
我无法承认任务真的失败了，我始终认为还有奇迹发生。
直到那一天，他瞒着我尽心尽力地把家里布置得浪漫缤纷，待我醒来后走出房间的一瞬间，耳畔响起类似气球爆炸的声音，他在一帮金发碧眼的朋友的怂恿下，手拿红色玫瑰跟钻戒下跪跟我求婚。
“祖安，你们中国人有一句古话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想娶你为我的妻子，余生请让我照顾你吧。”
他竟然想要娶变成残疾人的我，而我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婚礼的前一晚，我终于寻到机会跟德克联系。我低声啜泣，他却冷静地告诉我一件事：“阿碧，之前的纵火案，我们怀疑是约翰下的手。他这么做是想试探一下你，但他并没想过你会因此说不了话。”
“德克，我的声带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想让他放松警惕。”我想起约翰对我流露出的愧疚跟悲伤，我很多次差点信以为真，相信他其实是爱我的，相信他也想真心待我。
论演技，我似乎比不过他。
“明天婚礼，我会多带人手过去，然后在混乱中把你带走。”
我跟德克都知道，如果我明天顺利逃跑，那么以后我再想靠近约翰恐怕更难。但德克希望我能活着回去警队，至于他曾经答应我的事，他已经偷偷帮我进行着。
“放心，迟年成很快就会被保释出来。”
春天的夜晚连风也是温柔的，我蹑手蹑脚地走进约翰的房间，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伴着他一同沉睡。他没有醒来，呼吸均匀轻浅。
他一定不知道，在调查跟了解他一切生活喜好的三年中，我多次看见他给流浪猫狗喂食，也跟着他到福利院，看见他给小孩分发礼物。他还喜欢听演奏会，直到散场，听众都走光了，他还傻傻地坐在那里，像在缅怀什么。
不知不觉中，我竟慢慢爱上他了。那时我就知道，我成功完成过那么多卧底任务，这次会失败，并且一败涂地。
6入戏者，伤得最深，死不瞑目
约翰比我早醒，我看着他在料理台前忙碌的身影，不敢相信这是我最后一次品尝他特意做给我吃的早餐。外国人的婚礼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我们可以悠闲地吃过早餐后换礼服，再开车出发去教堂。
错开上班高峰期，去教堂的路上还是堵得厉害。约翰慢慢着急起来，修长的手指无规则地叩击方向盘，一双碧蓝的眼睛飞速转动着。
“祖安，我们下车跑吧！”说罢，他把我拉下车，抓起我的手带我奔跑。
那一定是我短暂又贫乏的人生中最像偶像剧情节的一次体验——我穿着白色婚纱，约翰穿着黑色礼服，我们牵着手向前奔跑。眼前是一片茫茫的车河，约翰却有本事带着我不停穿梭。我的心跳越来越快。我不知道德克什么时候会来带我走，我希望他现在就带我走，不然，多留一分，我只会更舍不得约翰。
我那时并不知道，德克一早临时取消了这次行动。刑警队开过讨论会，投票决定还是不要惊动约翰。他们的商议结果是，宁愿牺牲一个微小的我，也不愿毁掉精心部署多年的计划。
而德克最后为我做到的事情，便是把迟年成从监狱里释放出来。
我还不知道的是，约翰从开始就没想让我活着到达教堂。当第一发子弹射穿我的肩胛骨时，我看到他很利索地松开我的手。
紧接着，第二发子弹从我的后背贯穿靠近心脏的位置，一阵说不出口的剧痛让我双腿跪地，并且尖声惊叫起来。
约翰身体一震，吓得脸色惨白。
“阿碧！”他用纯正的中文发音念出我的本名。
原来，他一早就知悉我的真实身份。我们部署了整整三年，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原来早被敌人窥探得一清二楚。
“约翰，你找人杀我？”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会是在我跟他结婚前夕。
“阿碧！”他似难以置信，“不是我找的人！我立刻送你去医院！”他想要抱起我，然而他的电话响了一下。他随意瞥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就不再走来。
一辆黑色小车迅速停在他的面前，车内有人让他赶紧上车，不能让他暴露。
“约翰……”
对不起。他用嘴型说了这三个字，然后身影矫健地一跃，车门合上，黑色小车很快消失在视线尽头。
我并没有看见，车上的约翰浑身颤抖，直到有人打电话给他。“是谁下的指示开枪射她的？”约翰大声地问，“我不是说过要留她的命吗？”
“是乔……”
“乔说，你当初为了让她安全，假意让她跟别人在一起，可她没想到你会爱上这个卧底警察。”
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约翰合上眼，仿佛力气尽失……
我仰躺在地上，头顶上方的天空忽然离我很近。
我想起阿鲜出事那天，就在她的婚礼现场，有人持着枪支前来闹事，她帮迟年成挡了一枪，当场死亡。可她死后没多久，迟年成欢天喜地地另娶他人。没想到，他后来犯事进了监狱。我虽无法原谅他，但因为他是阿鲜最爱的男人，我只好想尽办法让他提早出来。
所有人都认为我还爱着他，爱着这个害死我亲姐姐的混账。
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爱着的那个男人，叫约翰，陈约翰。
是啊，直到这一刻，我知道自己被他算计，被所有人抛弃，还在默默地念叨着他的名字……
我忽地想起那一日，阳光很好，他沐浴在漫天漫地的金色日光中，一遍遍唤我“祖安”。那一刻，我希望我一辈子都是祖安，是约翰的祖安，而不是其他人。
更新时间: 2020-01-10 2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