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的黄昏将夜

发布时间: 2021-04-08 10:04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泰晤士河的黄昏将夜

文/傅周

简介:祝孤光最后才知道,原来爱人之前,最应该学会的是自爱。

01

祝孤光约何朝暮见面是在一家咖啡馆,那日下起了大雨,而何朝暮姗姗来迟。

“你好,你是孤光吧?对不起,我过来的时候,金融城区段的地铁出了问题。”何朝暮微微喘着气,满是歉意地朝祝孤光道歉。

祝孤光不着痕迹地微微打量她,然后朝她笑了笑,说:“没关系。”

她们是在英国的留学生,前一段时间,祝孤光在留学生社交群里加上了何朝暮,两人便成了网友,之后,两人总有说不完的话,可以从祖国的美食聊到伦敦的天气,她们皆是庆幸能在异国他乡交到这样的朋友,所以她们决定见面。

“没有想到你这么漂亮!”何朝暮忍不住夸赞祝孤光。眼前的女孩子,年龄应该在二十岁左右,是唇红齿白的好相貌,更令人折服的是她的气质,小小年纪便从容而优雅。

而祝孤光见何朝暮虽然衣着朴素,但不见束手束脚的小家子气,一张脸素到极致,并不是惊艳的长相却很耐看,而笑容更是真挚。这样子的何朝暮,祝孤光实在是讨厌不起来。

想到这里,祝孤光反而更加沮丧了。

何朝暮见祝孤光情绪有些低落,便不由得猜测是因为她喜欢的那个人。祝孤光在网上和何朝暮说过的,她很喜欢一直照顾她的那个人,可惜那个人并不喜欢她。

祝孤光点了一杯摩卡,用勺子漫不经心地搅拌着,过了一会儿才问何朝暮:“你怎么会想到来英国读文学?”

何朝暮笑了笑,说:“因为伊丽莎白。我喜欢她的文字,大四那年,学校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便申请过来。”她顿了顿,问,“你呢?”

祝孤光十五岁便来这边上学,读的是寄宿学校,那个时候她认生,拒绝同来自各个国家的同学交流,每天都会打国际长途对家里说想要回家。可惜一切都是徒劳的,后来在她的死缠烂打之下,父母才拜托一位世交的儿子傅玄升来照顾她。

“我最近很苦恼。”祝孤光啜了一口咖啡,虽然两人没认识多长时间,可是祝孤光愿意将心里话讲给何朝暮听,“我喜欢的那个人,最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

何朝暮很喜歡祝孤光,她年纪比自己小,所以不免将她当妹妹看,见她这样闷闷不乐,何朝暮忍不住出言安慰道:“那他知道你喜欢他吗?或许你们可以谈一谈。”

“我已经在准备了。”祝孤光别有所指地说,然后又将话题引到何朝暮身上,“你呢,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当祝孤光这样问的时候,何朝暮脑海里便出现了那张清俊的脸,高鼻薄唇,气质卓然。想到这里,何朝暮竟然有些走神。祝孤光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于是又不紧不慢地问:“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何朝暮在祝孤光面前很坦诚,她笑了笑,说:“是一场辩论赛,他输给了我,就此不打不相识。”原来是这样,祝孤光在心里暗忖。

一杯咖啡的工夫,何朝暮便要起身告别,她兼职的时间到了。

她脸上满是歉意地提议道:“下次我请你吃饭吧,我下厨给你做地道的湘菜。”

“我开车送你。”祝孤光也站起身,可是何朝暮拒绝了,坚持要坐地铁过去,祝孤光也没再坚持。

伦敦这日阴沉有雨,透过落地窗,祝孤光望着何朝暮跑进风雨中,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祝孤光这才收回目光。

02

祝孤光心情不好,于是跑到学校琴房拉了一下午的大提琴,她从小便学大提琴,后来考入了皇家音乐学院。她的导师很喜欢她,认为她会是第二个杜普蕾。

可是祝孤光不想当杜普蕾最后落得被爱人背叛,只余下百年盛名。她想要的从不是盛名,她只想要傅玄升,很久之前,她就清楚地知道。

祝孤光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傅玄升在房间看富时指数,刚好收盘,他从房间出来喝水时便看见了正在玄关处换鞋的祝孤光。

自从十五岁开始,祝孤光便和傅玄升住在一起,傅玄升比祝孤光大三岁,他亦是从高中开始便在这里读书,那时他正在读大学,独自住在伦敦的公寓,接到世伯的拜托电话后,便将祝孤光接到了这里。

祝孤光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躲在房间里偷偷地哭,傅玄升没办法,只好耐着性子哄她,他开车带着她沿着泰晤士河兜风,看伦敦塔桥的开合,带她去莱斯特广场的唐人街吃东西……这样两人才渐渐熟悉起来。

这几年,两人在伦敦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两个年轻人举目无亲,唯有彼此相伴在这异国他乡,故而傅玄升对祝孤光很好,几乎将她当成妹妹,很用心地照顾她。

“怎么不接我电话?这么晚了,也不让我去接你。”傅玄升瞧见了她被雨水濡湿的头发,不免语气有些责备,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

祝孤光望着他愣神,她的头发很黑,而皮肤很白,头发蜷曲在额角,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可惜再美,傅玄升也只是将她当作妹妹。

“我在练琴,没有听到。”祝孤光解释,其实她是知道的,可是她不想打扰他,他每天晚上都会看富时指数。

傅玄升见她情绪不高,只以为是因为学业上的问题,她向来对自己严苛,于是隐晦地安慰道:“我给你做夜宵吃好不好?你不是喜欢吃炸鳕鱼吗,我给你做。”

可是祝孤光朝他摇了摇头,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唇,还是说出了口:“傅玄升,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傅玄升有些错愕,这些年,他一直将她当小孩子看待的,而祝孤光性格也比较内向,除了他,几乎没有其他朋友。骤然听到她这样说,他的心情很复杂,有觉得她终于长大了的欣慰,也有一丝酸涩。也不知是哪个小子这样有福气,能让祝孤光喜欢。

“他是谁?你同学还是校友,改天请他来家里吃个饭?”傅玄升试探着问,他总得见见那人,替她把把关。

祝孤光仔细地瞧着他的眼睛,分明是愉悦高过担忧,于是祝孤光朝他摇了摇头,轻声地说:“他不喜欢我,他喜欢上了别人,我今天去见了他喜欢的那个人。”

她眼睛里有水光,慢慢地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情绪。她刚从外面进来,鼻头被冻得发红,这样子的祝孤光,更显得楚楚可怜。

傅玄升很是心疼,走过去轻轻抱住她,用手拍着她的背说:“我们孤光值得最好的,会有更好的人。”

傅玄升很高,她只到他的肩膀,于是她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可他就是最好的,我只要他。”她执拗地说,这是宣誓,也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03

祝孤光的导师要开音乐会,邀请祝孤光当独奏嘉宾,他是想以这样的方式,将他最得意的弟子带到大众的眼前。

以前的国际大提琴比赛,祝孤光并没有参加,那会儿她很孤僻,她害怕台下一片乌压压的人,所以拒绝参加,以至于导师一直很遗憾,认为如果她能参加,一定会获得很好的名次。所以导师的这次邀请,祝孤光不好拒绝,她知道导师的良苦用心,她没有办法让一直关心她的人失望,于是点头答应了。

祝孤光为了这次的音乐会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几乎每天在琴房拉满六小时的大提琴,拉得手上都起了厚厚的茧,回到家,睡觉之前还会在房间拉一会儿。

傅玄升看出了她的紧张,终于忍不住敲了敲她房间的门,没过一会儿,祝孤光便来开了门。因为最近睡不好,她的眼圈有些青,神情也有些疲惫。

“是我打扰到你了吗?”祝孤光有些忐忑。

傅玄升叹了一口气,柔声说:“不是打扰到我了,是我担心你。”他是知道祝孤光性格的,明明去音乐会演奏以她的水准绰绰有余,但她仍然很紧张,只有一遍一遍地练习才能缓解自己的焦虑。

傅玄升抬起祝孤光的左手细细地观察,她的手指很漂亮,白晳修长,可是手指指腹长满了厚厚的茧,食指更是被琴弦磨得通红。他微微低下头,用另一只手弯了弯她的食指,果不其然,祝孤光疼得“嘶”了一声。

祝孤光原本不想让他发现的,可是她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因为实在是太疼了。傅玄升抬起眼皮望着她,有些无奈,然后拉她去了浴室。

伦敦的热水和冷水是分开的,傅玄升将两个水龙头都打开,等池中的水调到一个合适的温度时,将祝孤光的双手按了下去。

“温度怎么样?”傅玄升问她。

水温稍微有些烫,却是合适的,于是祝孤光点了点头。两人挨着站着,好似傅玄升说话时胸膛的震动她都感受得分明,祝孤光忍不住在水中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比她大很多,可以完全包裹住她的小手,他的手也很好看,她忍不住又握住一根。

“很疼?”傅玄升问她,却也不等祝孤光回答,便轻轻地按捏着她的手指关节,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孤光,如果你觉得压力很大的话,要不我们这次就别去了。”

祝孤光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胆小,所以她想借着这个机会改变自己,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敢在众人面前表演,那更不会害怕向他表明心迹吧。

“你也会来的吧?”祝孤光询问。

“当然,你的第一次登台演出,我当然会去。”傅玄升点头。

04

音乐会是在十二月初,伦敦晚上罕见地下起了雪,雪花又绵又密,不过只是匆匆一息。

气温有些低,祝孤光裹紧了大衣从车上下來,她脸上化了舞台妆,大衣下面穿着华丽的礼服,有人领着她往音乐厅后台去做准备。

傅玄升因为临时有事还尚未过来,但是他承诺,一定会在音乐会开始前赶到。祝孤光望着人来人往的大厅,有些紧张,她还是害怕见到许多人。她下意识地想拉住傅玄升,每当重大场合,傅玄升都会陪在她身边,她一紧张就会下意识地去拉他的手,可惜这次身边空空如也。

祝孤光越来越不安,她甚至开始微微颤抖,好在导师看见了她,走过来朝她打招呼:“嗨,光。”

导师知道她是个腼腆的东方姑娘,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害怕,待会儿一起演奏的都是你认识的人,演奏的时候,观众席的灯光会熄灭,到时候,你就只当在琴房练习。”

祝孤光对导师很是亲近,有了他的安慰,她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祝孤光和众多音乐家一起走上舞台,她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场上有他们相应的位置,等到她找到自己的位置,怦怦跳动的心才稍微平复。她只不过是几个大提琴手中的一员,没人会特别注意到她的。想到这里,祝孤光心下稍安。

可是,傅玄升会看见她吗?

祝孤光抬起头四处张望,可惜观众席灯光昏暗,她看不清任何人的容貌,她突然有些失落。

所有的灯光都熄了下去,世界仿佛忽然悄然无声,而舞台上灯光缓缓亮起,指挥手势一起,祝孤光便条件反射地拿起琴弓拉了下去。

出乎意外地顺利,祝孤光舒了一口气。同样地,观众席中的傅玄升也松了一口气,原本他还担心祝孤光太过紧张以致出现差错,但是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完全从容地适应了。

傅玄升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邀请了何朝暮同行,他们刚确立了关系,想着等音乐会一结束,便将何朝暮介绍给祝孤光。

舞台稍远,祝孤光的五官有些模糊,所以何朝暮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只觉得那个女大提琴手的轮廓有些熟悉。不知为何,何朝暮开始不安起来。

终于到了祝孤光独奏的时刻,导师牵着她的手将她引到最前面,坐在那个首席的位置,全场掌声雷动,祝孤光拘谨地朝大家鞠躬。

祝孤光身后的灯光全部熄灭,仿佛是漆黑沉默的潮水,而头顶唯一的追光灯,将她的发丝都照得分明,她的大脑有些放空,但身体的本能让她完美地演奏起来。

《埃尔加E小调协奏曲》,曾经,杜普蕾的演奏惊艳了世人,也让英国人近乎膜拜地喜欢她,祝孤光并不奢望让众人喜爱,她只想获得傅玄升一人的垂青。

灯光明亮,何朝暮一下子认出了祝孤光,原来是她!何朝暮惊讶地捂住唇,原来是这样,祝孤光是故意接近自己的,她甚至能猜到祝孤光待会儿会怎样做,她不由自主地去握住傅玄升的手。

傅玄升只觉得何朝暮的手心冰凉,以为她身体有些不舒服,便回握住了她的手。

05

音乐会终于结束,她成功了!

场下的掌声、同行的称赞,几乎让祝孤光激动起来,她面颊发烫,身上似乎有了薄汗。她现在只想第一时间找到傅玄升,趁着身体的热血,她想和他拥吻,告诉他,她爱他。她提着晚礼服的裙摆,在人群之中穿梭,她要去找傅玄升,她甚至连外套都没有披上,就这样跑了出去。

外面又飘起了雪,有雪花飘过她的脸颊,她黑色绸缎的裙摆从雪地上拂过,仿佛是温柔地割裂。傅玄升站在音乐厅不远处,他旁边还亲密地站着一个人,他与她手牵手,十指紧扣,在这冬日伦敦飘雪的街头。

祝孤光停在原地,所有温度全部冷却,雪花在她的肩头消融,她不免打了个冷战。傅玄升见到她出来,便牵着何朝暮走了过去。

他眉眼含笑,声音更是温柔:“孤光,我真为你高兴。”他又将何朝暮拉到他身侧,偏头对何朝暮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世伯家的女儿。”

祝孤光的视线还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她妒火中燒,心像是被撕扯成无数的碎片,为什么会有人介入她和傅玄升之间?

听到傅玄升这样说,祝孤光这才抬起头,与何朝暮对视。何朝暮眉头微皱,眼神有些不忍,可是最终她仍轻轻地朝傅玄升偎过去。

“孤光,这位是我……”傅玄升想对祝孤光介绍何朝暮,可惜他还没将话说完,祝孤光就打断了他。

“傅玄升。”她不想听到那几个字,便匆匆打断,几乎有些崩溃地说,“我喜欢你!这么多年来,你是我在伦敦唯一的信仰,我崇拜你、依赖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她终于说出了埋在心底最隐秘的话,可是晚了一步。

画面仿佛定格,傅玄升愣在原地,眼神错愕地望着她。有雪花断断续续地隔断他们的视线,祝孤光终于觉得冷,要是以往,傅玄升肯定会过来,温柔地给她披上外套。可是这次,他并没有过来,他站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侧。

傅玄升的嘴唇开合几次,却不知说什么好,他为难地望向何朝暮。何朝暮反而冲他宽慰地笑了笑,说:“我理解你,你先和她回去,和她好好说清楚。”

傅玄升点了点头。何朝暮走的时候,朝祝孤光望了一眼,似是叹息。

两人沉默地回到公寓,傅玄升只觉得心情复杂,可这时祝孤光猛然朝傅玄升扑了过来,她捧着他的脸,踮起脚,近乎疯狂地吻上他的唇。

傅玄升想推开她,可她像藤蔓一样缠上他,扯他的衣服,揪他的衣领,傅玄升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制住她,他恼怒地吼道:“祝孤光,你究竟在做什么?!”

祝孤光觉得自己是疯了,她绝望地哭喊:“自从知道你喜欢上别人的那一刻起,我就疯了!我偷偷去找过她,想知道你究竟喜欢她什么!可是,她可以做的,我也可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就可以变成什么样的女人!”

傅玄升胸膛剧烈地起伏,仿佛在平息心中的怒火,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孤光,你只不过是依赖我,这并不是爱。”

他轻轻推开了她,叹道:“或许,这些年只有我在你身边,你难免会有错觉,你应该多去接触其他人。你申请住宿吧,别老和我待在一起。”

祝孤光脸色变得煞白,他这是为了那个女人在赶自己走?

她身体颤抖着,抗拒道:“我不要!”

傅玄升望着她,似是下定了决心:“那我走。”

06

傅玄升果然从公寓搬了出去,祝孤光甚至不知道他搬去了哪里,这套公寓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离开她。祝孤光去他的学校找他,可是傅玄升的导师告诉她,他请假了。这下,她根本不知去哪里找他。或许,她可以问问何朝暮,可是她抗拒这一认知。

祝孤光也不再去学校,她每天躲在公寓里等他回来,她相信他不会抛弃她。她太想念他,几乎病态地用他的杯子,用唇轻轻摩挲着杯沿;晚上的时候,她睡在他的床上,贪婪地嗅着他的气息。

祝孤光甚至拒绝管家进入这里,她很快削瘦下来,甚至有些精神恍惚,她固执地守在这里。

终于还是出了意外,祝孤光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好在管家及时发现了,连忙将她送往医院。

祝孤光这一摔摔断了右腿,管家联系了傅玄升,傅玄升得知消息后,终于到医院来看她。她现在的模样很是狼狈,头发乱糟糟地散在枕上,脸色苍白,右腿上打着石膏,见到傅玄升来,她眼里的光才慢慢明亮起来。

傅玄升却并不走近,只隔着一段距离站着,英俊的脸上的神色疏离淡漠,他远远地望着她,缓缓开口:“孤光,你是故意的。”

祝孤光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说得没错,她就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见到他,她只是想让他心疼,然后回到她的身边来。

“傅玄升,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她忍不住哽咽着说。

傅玄升叹了一口气,终于走了过来,弯下腰来将她的头发理顺,然后说:“孤光,我从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偏执。我离开你就是让你想清楚,你只不过是习惯将感情寄托在我身上,而我只是将你当作亲人。”

他总以为她还是小孩子,认为她还分不清自己的感情。祝孤光半合着眼睛,她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我会告诉父母,我喜欢你,我要嫁给你。我相信,你父母也会乐见其成的。”

傅玄升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两家长辈自然是高兴他们在一起,毕竟他们门当户对,又是世交,甚至他父母还会向他施压,让他与何朝暮分手。

“为了你,我什么事都可以做。”祝孤光执拗地说。

傅玄升只觉得对她失望。

祝家父母来得很快,是坐私人飞机过来的。祝母看到祝孤光这个样子,止不住地心疼,而祝孤光只云淡风轻地说:“妈妈,我想结婚。”

祝家父母对视一眼后,祝父轻声哄道:“孤光,你想和谁结婚?”

“傅玄升。如果不和他在一起,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她的眼里没有半点儿光彩,仿佛正在绝望地干涸。

祝家父母很快就知道了来龙去脉,于是他们给傅家的长辈打了一通电话。傅母知道情况后,当即飞往伦敦,她先见了祝孤光,随后便去见了傅玄升。

傅玄升带着何朝暮一同前往与傅母见面,在酒店套房的会客厅,衣着考究的傅母细细地打量何朝暮,又问了她家的情况,何朝暮如实相告。

“何小姐,恕我直言,你不适合玄升。”傅母说着,又望向傅玄升,“就算没有孤光,我们也不会同意你和何小姐在一起的。”

07

傅玄升和家里闹掰了,傅家冻结了傅玄升所有的资金,也暂停了他在伦敦傅家产业的使用权,他什么时候和何朝暮分手,他们什么时候才会解除对他的限制。傅玄升也是固执,他干脆搬出去和何朝暮住在了一起。

祝孤光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一想到傅玄升或许会亲吻何朝暮,或许他们还会有更亲密的行为,她只觉得自己被撕扯成了无数的碎片。

祝孤光还是忍不住约见了何朝暮,何朝暮也慷慨赴约。还是在那家咖啡馆,再一次见面,两人的心境已截然不同。何朝暮叹了一口气,说:“我一直觉得和你很投缘,没有想到,你接近我是另有目的。孤光,你放弃吧,他不喜欢你,你明白吗?”

何朝暮的话刺痛了祝孤光,祝孤光何尝不明白,只是选择自我逃避而已。

她固执地说:“可是我喜欢他。”

“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又何必再来介入我们?”何朝暮试图让她清醒。

“介入?”祝孤光重复着这个词,心中怒火中烧,“是我先认识他的,也是我先喜欢他的,是你介入了我们!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因为我的懦弱,而没有提前向他表明心迹,才让你有可乘之机。”

何朝暮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于是只说:“我不会和他分开的,我爱他。”

祝孤光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她恶毒地说:“好啊,那你就别和他分开,反正你所有的行程我都知道,这里的治安你也清楚,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祝孤光不是说气话,她是真的想这么做。她知道这样是错的,可是她已经病了,为傅玄升病入膏肓。

“祝孤光!”

身后忽然传来傅玄升的声音。

祝孤光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现在眼神里充满了厌恶的样子,明明她一伸手就可以抓住他,可他此刻看上去却那么地遥不可及。

“如果你真的敢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他有着最英俊的面容,可是他吐出的字却字字凉薄,“我从来都不喜欢你,当初也只是受你父亲之托不得不照顾你,你孤僻偏执,我处处迁就你……”

祝孤光只觉得世界在崩塌,她开始耳鸣,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是十八岁的傅玄升,他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笑着对她说生日快乐,在她最想家的时候,亲自下一碗鸡蛋面哄她……

可是原来,他从来都不喜欢她。

他讨厌她,讨厌她的任性,讨厌她的偏执。

这个认知让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泪眼模糊中,她看见傅玄升牵着何朝暮离去。

祝孤光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公寓的,她只觉得冷。她脱掉鞋踩在地毯上,径直往浴室走去。她给浴缸放水,愣愣地站在浴缸前,却不知自己要做什么,等到水溢出来,她才关掉龙头,却又从梳妆台上拿了一块修眉用的刀片,衣服也不脱地躺进了浴缸。

她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傅玄升的那些话,她永远也想不明白,明明他对她那样好,却说他讨厌她。

他讨厌她,这真是令人绝望,那么她消失好了。

08

傅玄升只觉得自己是气疯了才这样口不择言。

祝孤光竟然说出那样恶毒的话,他被气得理智全无,他和何朝暮出来之后,却一直都在后悔。祝孤光的世界里只有他,他几乎不敢想,那些话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与何朝暮分开后,他立即驱车赶往公寓,他的眼皮一直在跳,他开始害怕起来。

等到傅玄升赶到公寓,看到躺在浴缸里的祝孤光时,他几乎要疯掉了。他颤抖着手将她从浴室里抱出来,又急忙拨打急救电话。

她已经昏了过去,救护车来之前,傅玄升稍微处理了下她手腕上的伤口。她身上的衣服湿淋淋、冷浸浸的,他将她抱在怀里,把她的衣服一件件脱掉,给她换上羊绒睡衣。

她的身体很冷,呼吸也很弱,傅玄升给她换衣服的动作无比轻柔,他的脸贴着她的脸,他眼里有滚烫的液体落了下来,这一刻,他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的心。

好在抢救及时,祝孤光第二天便醒了过来,因为失血过多,她的头还有些晕,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傅玄升紧张地凑过来,询问道:“孤光,感觉怎么样?”

祝孤光这才瞧见了傅玄升,只见他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眼圈也发红,可她瞧见他时却瑟缩了一下,随后将自己蜷缩起来,拒绝再看他。

这一刻,傅玄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向来依赖他,什么心事都只和他说。这五年,虽说是他在照顾她,但是她何尝不是在陪伴他?他们几乎是相依为命,可是现在,她怕他了。

“孤光,對不起,我那些都是气话,因为你在我心中是最单纯的,可是你说出了那样一番话,我是气疯了,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傅玄升几乎有些哽咽。

祝孤光将脸埋在被子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她已经不相信他了,她不知道他现在说的是真是假。

祝孤光的状态很不好,几乎一句话也不说,她这样的状态,傅玄升只觉得心要被火熬成灰。

其间,何朝暮来看过祝孤光一次,祝孤光亦是沉默。等何朝暮走后,祝孤光倒是开了口,她声音极轻,像是风一吹就要散掉。

“傅玄升,我要和你结婚。”

即使这样,她还是渴望和他永远在一起。

傅玄升这次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只是神情隐忍,仿佛是真的无可奈何到了极致。

出院后,祝孤光的状态一直不好,由于失血过多的缘故,她十分畏寒。她请了一段时间的假在家里养身体,每天都倚靠在床上望着阴沉天幕下的伦敦。

这是她和傅玄升两人的僵持拉锯,而经过这次事件后,傅玄升每天都在后怕,他几乎不敢离开她,更是担心她的身体,夜深人静的时候,何朝暮会打电话过来,可每次傅玄升都是心事重重。

没有想到,还是何朝暮先放弃。她在电话里说:“傅玄升,我们算了吧。你对我而言只是一份爱情,对祝孤光而言,却是她的命。”

祝孤光的事情最终还是被双方的长辈知道了,祝家父母爱女心切,向傅家提议联姻。傅家经过权衡,最终还是同意了。傅母不是没有问过傅玄升的意见,傅玄升却只是沉默,所以一切尘埃落定。

09

祝孤光如愿嫁给了傅玄升,而何朝暮为期一年的交换时间到了,她回了国。

婚后两人不比之前亲近,祝孤光想像以往那样和他毫无芥蒂地生活,可是每当靠近他,她便胆怯。反而是傅玄升为了弥补自己对祝孤光的伤害,比以往更加照顾她。

傅玄升所做的一切祝孤光都看在眼里,只是祝孤光有时也会困惑,是她造成他和何朝暮今天这个局面,他一点儿也不恨她?那么,他对自己究竟是何种感情呢?什么感情才能包容这种弥天大祸,还是他只是怕自己再做傻事?

第二年的时候,祝孤光忽然对傅玄升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这是她考虑良久的决定,或许,当两人血脉交融,那些隔阂才会真正消失,他们的关系也会迎来新生。听到这句话后,傅玄升也考虑良久,最终点头道:“好。”

祝孤光二十二岁的时候有了一个女儿,当她出产房的时候,傅玄升心疼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告诉她:“我们的女儿很漂亮,谢谢你。”

祝孤光鼻子一酸,差点儿落泪。她紧紧抱住傅玄升的脖子,好像这一刻,他是真正属于她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从她身边抢走。

有了女儿以后,两人对过去都默契地绝口不提,而那些伤痕隐在时光之下,仿佛已经被抹平。

祝孤光性格变了许多,她听从导师的建议,参加了国际大提琴比赛,结果一鸣惊人,驚艳全场,国际音乐大师争相邀请祝孤光合作。

有所成就之后,祝孤光决定在伦敦开音乐会,有且只有一场。平台在网上售票,全世界的粉丝都在等待发售,抢票的时候服务器几度瘫痪。

当舞台灯光再次落在祝孤光身上的时候,她只觉得心中平静,再也不见以往的拘谨。她沉浸在大提琴的世界中,拉动琴弓,灵魂几乎与音乐融为一体。

拉完最后一曲,整个音乐厅都静默下来,而祝孤光亦是闭着眼睛,等从乐声中缓过神来,她站起身朝观众鞠躬,这时音乐厅内掌声雷动,观众们齐齐高呼她的名字。

傅玄升亦在台下,他在黑暗中微笑。

演出结束后,傅玄升在出口处等祝孤光,由于女儿在家由管家照顾着,他正想给管家打电话询问女儿的情况,却在人群中看到了何朝暮。她注视着他,并且微笑。

“你们还好吗?”何朝暮问。

傅玄升点头笑了笑,道:“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祝孤光是在这个时候出来的,她一眼看见了站立在那里的两个人,而傅玄升低头笑着,神态轻松自然。祝孤光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这个样子了,他在自己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虽然他已经刻意隐藏,她却是察觉得分明。

见到何朝暮,祝孤光自然而然地想起过去,想起傅玄升说的那些话,他说:“祝孤光,我从来都不喜欢你。”

原来有些隔阂,从来不会消失,它若有似无地存在于每一个间隙,让人再也亲近不得,而祝孤光自始至终也没有真正地放下。

在这一刻,望着傅玄升嘴角的笑,祝孤光幡然醒悟,她获得了世人的垂青,唯独还是得不到他的心。他还是不爱她,而她这一路已经走得大错特错了。

不久后,祝孤光提出了离婚,傅玄升错愕地问她:“为什么?”

祝孤光荒凉地笑了笑,回答他:“我是你海洋里的一片孤岛,为了你我可以不择手段、不顾自尊地做那么多错事,可以卑微乞怜,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原来爱人之前,是要学会自爱。”

所以,她将要去追寻自己的事业,从此放过他。

十一月的伦敦阴沉欲雨,如同许多年前祝孤光第一次见到傅玄升时的天气一样,而现在,他们在这样的天气中结束了他们的婚姻,泰晤士河奔逝无息,而夜幕从河的那一侧升起。

祝孤光离开伦敦后,傅玄升忽然想起何朝暮的话:“傅玄升,难道你还没看清自己的心吗?你爱她!”

傅玄升望着泰晤士河,不知自己是何时对祝孤光动了心,可是穷途末路的结局早已写成,唯有泰晤士河夜幕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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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1-04-08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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