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佳人

发布时间: 2019-09-16 00:09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棋逢佳人

文/衣昔

简介:当年被祁枫抛弃,一朝沦为众人笑柄不得不远走海外的阮若绮高调归来,祁枫却一改当初的态度,深情殷勤,痛悔当初。阮若绮对此嗤之以鼻,毫不心软。她知道,所谓情深似海,不过是因为有利可图。

1

祁枫稍晚了些时候才进入宴会厅,从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牢牢地锁定在了人群的中心。

今晚的聚会名义上是海外华裔财团戴氏为进军国内举办的暖场派对,实则是归国女星阮若绮的个人舞台。

阮若绮——当年一个不知名的小演员,因为情伤而被迫退圈远走国外,如今摇身一变,竟成了斩获众多大奖的国际知名女明星。

阮若绮与祁枫的一段“故事”人尽皆知,众人本以为祁枫对此讳莫如深,不料,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阮若绮面前,朝她伸出手,说:“阮小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雍容华贵的阮若绮闻言一笑,依稀是记忆里天真坦荡的模样,眼波却无端地带了几分慵懒与惑人,“我倒希望祁先生夜夜梦见我才好呢。”

纤纤玉手同宽厚的大掌握在一起摇了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细白的指尖在他的掌心滑而过,令他心中一动,连带着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加速。

整个晚上,祁枫始终沉默地注视着她代表未出席的戴氏少东家戴泽予招待宾客,或烟视媚行,或游刃有余,如翩翩蝴蝶般周旋于业界巨子间。

祁枫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阮若绮时,她还是个未出校园的乖乖女,被准备签约的经纪公司安排去社交,怯生生地为他倒酒,一副木讷不懂讨好的样子。而他又一贯寡言少语,不愿同女演员、女学生说笑厮混,竟一晚都没同她说过话。直到散场,他才揉揉眉心问她:“你叫什么?会开车吗?”

阮若绮一怔,紧张地回答道:“我叫阮若绮!‘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若’,‘转朱阁,低绮户’的‘绮’!刚拿驾照!”

祁枫把车钥匙递给她,说:“送我回家。”

祁枫从回忆中惊醒,察觉到阮若绮已经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立刻上前说:“跟我走。”

阮若绮讶异的目光从他英俊的脸上一扫而过,倏而嫣然一笑,问:“祁先生要送我回家吗?”她提起曳地裙摆示意了一下,“但是我要先换衣服。”

祁枫一言不发,突然毫无预兆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踏出门外,将她塞进了自己的副驾驶位。

阮若绮轻呼一声,祁枫明知这呼声中害怕是假,挑逗是真,可当他感受到她温暖柔软的小手揽上自己脖颈,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气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抱住她的手臂。

2

阮若绮的手腕不经意地从祁枫的指腹前蹭过,他的喉结微微颤动了一下。她倚着车窗笑意盈盈地问:“原来那个蓝莲花超跑呢?祁先生喜新厌旧,早换掉了吧?”

绵绵笑语里暗藏的讽刺让祁枫的心跳一滞,他沉默着板起脸发动车子。阮若绮也不恼,“咯咯”笑着又问:“祁先生从前一贯洁身自好,从不与小明星搅在一起,如今怎么又肯深夜送我?”

祁枫不语,有那么一瞬间,他痛恨起方才几近神魂颠倒的自己。

祁枫将车停在一处富丽堂皇的别墅前,冷着脸说:“下车。”

他神情严肃、面容紧绷,作为时下最有权势的豪门当家,他忍了一晚旁人意味深长的目光,深夜把阮若绮半抱半抢出来,竟然当真只是为了送她回家。

“祁先生可真是个好人。”阮若绮的面上也不见失望之色,提著裙摆款款下车迈上台阶,并不疑惑祁枫竟知晓她前些日子才买下的住处。

祁枫突然分不清阮若绮刚刚那句话是不是故意的了。

或许,时光深处那些隐蔽模糊的碎片,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当年的阮若绮一路提心吊胆地把他送到楼下准备离开时,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他猜测,她那长舒的一口气,不只是对自己车技的怀疑。

“等一等。”当年的小祁总叫住阮若绮,不出意料地看见她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太晚了,你先开车回去,明天我叫助理去取。”

阮若绮一怔,漂亮的大眼睛亮了起来,天真得近乎娇软地欢呼道:“祁先生,您真是个好人!”

仿佛心电感应一般,祁枫此刻凝视着的背影突然扭回身,在月光下对他微笑道:“祁先生,要上来喝杯咖啡吗?”

祁枫悲哀地意识到,无论阮若绮是清纯的还是妩媚的,他都永远无法抗拒。

起初他只想听听阮若绮的声音,然后便想握一下她的手,接着又想吻一吻她的唇,然而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纠缠在一起了。他的指节不自觉地用力,在她洁白细腻的肌肤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如同他对她的渴望般昭然若揭。

3

阮若绮从温暖的怀抱里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祁枫正凝视着她。她大大方方地从凌乱的软床上直起身子,在他的嘴角落下甜蜜的一吻,说:“多谢祁总捧场。”

祁枫怔怔地抚上嘴角,良久才似从梦中惊醒,皱眉道:“捧场?”

阮若绮微微一笑,说:“戴氏甫才进军国内,根基尚浅,若无祁先生授意,昨晚怎么会有那么多名流赏脸参加酒会呢?”

祁枫着迷地盯着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怒道:“阮若绮,昨晚你难道是……”

“感谢而已,”阮若绮耸耸肩,“我以为祁先生是满意的。毕竟,当年你挑来挑去,最后处心积虑地选了我呀。”

若是旁人在场,一定会觉得这话可笑。

尽管六年前,祁枫接管的棋弈资本远不如今日这般势头强劲,却也不可小觑。他年少多金,怎么会对众多示好的女星视若无睹,却刻意引诱一个不知风情的女学生?然而他听了,却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无法辩驳。没错,他当年选择单纯的阮若绮,无非是算准她心思单纯好拿捏。

祁枫攥紧了拳头,良久,默然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阮若绮掀了被子,一边在衣柜里挑选服装,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那你就记住现在的我吧。”

身后静默半晌,阮若绮猛地被一股力量牢牢地压在柜子上。祁枫灼热的吻紧跟着落了下来,他用力地捏着她的手臂与腰肢,低声说:“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好吗?”

“现在不一样了,”她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抵住了他的胸膛,附在他耳边悄声笑道,“除了祁先生,我现在还有别的人。”

祁枫的动作僵住,脸色瞬间灰败。

仿佛是应和阮若绮的话,她的手机适时地响起。她朝他做了个随意的手势,便自顾自地接起了电话。

“亲爱的,下周回来?你想要什么呀……古董钟?好吧,如果我看见的话……”挂掉电话,阮若绮转头看见祁枫正默默地把丢在角落里的几本杂志展平。

“你怎么还没走?”阮若绮翻脸如翻书。

祁枫忍下了她的冷言冷语,竭力平静地问:“是戴泽予吗?若若,你不要和这样的二世祖走得太近,毕竟人言可畏……”

祁枫这话是有原因的,阮若绮此番高调回国,正是背靠戴氏。人人都看得出,阮若绮此刻风头正劲,全靠少东家戴泽予的力捧,两人暧昧得光明正大。

“人言可畏?”阮若绮嗤笑一声,“如今祁先生倒是很明白这个道理了,怎么当初顾大小姐在媒体上骂我插足祁顾两家联姻、自甘下贱时,却不见你出来说话呢?”

祁枫颈侧的青筋瞬间暴起,却又生生压下了。他忍了忍,攥紧手里的杂志内页,低声下气地问:“明天有拍卖会,我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行吧,有古董钟记得提醒我。”阮若绮兴致缺缺地一挥手,懒洋洋地倒回床上。待祁枫准备出门,她又漫不经心地命令道,“对了,从前棋弈有位丁总监,听说最是能干,明天就劳烦他当一天的司机吧。”

祁枫的脚步一顿,什么也没说。

待出了门,一见到等候在外边的陈秘书,他立刻沉下脸问道:“丁乘风呢?找顾烟要人,现在!”

4

阮若绮慢悠悠地晃进戴氏簇新的办公大楼,助理迎上来,低语道:“顾总等了您一上午呢,见吗?”

阮若绮用余光瞥见会客室的毛玻璃上映出个女子的侧影,一边推门一边故意问:“是哪个顾总?”

沙发上的美人儿凄惶无助地抬起头,和五年前在电视上嘲讽自己不要脸的高贵千金判若两人。

顾烟急切地开口道:“阮小姐,顾氏的美妆代言,请你再考虑一下吧。”

阮若绮对她的来意心知肚明。顾家上一代风头无两,先前棋弈集团在祁枫父亲手上时遇上危机,还是靠顾家襄助才得以渡过难关。到了顾烟这一代,近年旗下产业落败,只有美妝、护肤产品还占据着国内市场的半壁江山。

可最近顾氏的一款王牌护肤品被爆出夸大宣传的新闻,明显是背后有推手故意攻击。顾烟无法摆平,只好拉下脸亲自去求当下最红的归国女星阮若绮来为顾氏即将上市的新款美妆产品代言。想顺带借着当年的话题炒作一番,转移公众的视线。

阮若绮看着对面的人,觉得可笑又快意。说起来,顾烟和祁枫才是绝配,不管明里暗里捅了多少刀子,有求于人时都会装出一副深情款款或是柔弱无辜的模样。这般演技,若是改行当演员,还哪里有自己的饭碗?

“顾小姐,怎么不找你的未婚夫帮你呀?”阮若绮冷不防地打断她,顾烟涨红了脸,尴尬地道:“阮小姐,我们之间似乎有点儿误会……”

阮若绮的冷笑被敲门声打断,助理面色古怪地小声说她有急件快递需要亲自签收,她顺势起身,笑道:“顾小姐,失陪一会儿。”

阮若绮进了隔壁,在铺天盖地的花海中,祁枫提着她最爱的餐厅的外带盒,情深似海般地对她柔声说道:“趁热吃,然后我们去拍卖会。”

等到不耐烦的顾烟循声找过来时,看到的正是祁枫为阮若绮吹凉汤粥这一幕。

“阿枫!”顾烟惊愕地想去拉祁枫,却被阮若绮毫不留情地挥开。顾烟楚楚可怜地望向祁枫,他却仍是一贯的严肃沉默,看不出这场闹剧对他有分毫影响。

“论红粉佳人,顾小姐才是老资格,毕竟是十多年的资深未婚妻了。”阮若绮挽住祁枫的手臂,“我只有一个疑问,他怎么还没娶你?”

顾烟的脸瞬间煞白,阮若绮视而不见,笑眯眯地继续说道:“我现在是祁总重要的商业伙伴,他若不讨我欢心,棋弈同戴氏的合作就……”

察觉到祁枫身体微妙的紧绷,阮若绮勾住他的脖颈,附在耳畔悄声说:“我自然是知道的,若无利益,祁先生哪儿会对我如此殷勤呢?”

甜蜜娇嗔的语气,说出口的话却冷酷直白,可落在外人眼里,却是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

阮若绮朝呆立的顾烟微微扬起下巴,明明是仰视角,却莫名显出几分嘲讽和倨傲。她说:“祁先生一向务实,看来他很清楚应该站在哪边。”

5

顾烟掩面冲出了休息室,祁枫稳坐如山。阮若绮并不在意顾烟今日前来装柔弱的小把戏,反而朝祁枫妩媚地眨眼:“祁先生会因为我伤了您未婚妻的心,要同戴氏翻脸吗?”

“她不是我的未婚妻。”祁枫简短地回答,阮若绮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五年前,顾氏大小姐顾烟与“菟丝花”阮若绮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虽然祁枫从未对自己同两人的关系做出任何公开回应,可根据他对阮若绮不闻不问,却对顾氏频频示好的态度,任何人都看得出谁才是未来的祁夫人。谁知世事难料,想不到他竟也有为了阮若绮同顾烟翻脸的一天。

阮若绮眼里有着不加掩饰的讥诮,祁枫本就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当初他为了利益,踢开自己讨好顾烟,几年间顾氏大半江山已经易主祁家。眼下顾氏式微,棋弈正如日中天,他又想搭上戴氏。

阮若绮漫不经心地一伸懒腰:“少恶心人,想利用我就直说啊,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厌恶祁枫的眼神,明明只是逢场作戏,他却总是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让她无端生出被爱的错觉。

电梯冰冷的金属门上映出祁枫紧绷的脸。他确实没想到,阮若绮竟然知道这么多——棋弈同戴氏的合作意向,双方高层也鲜有人知,她却能轻而易举地道破,难道老戴总竟也默许她进门吗?他皱着眉,思量起来。

阮若绮十分自然地坐进拉风夺目的限量蓝跑车里,笑道:“祁先生好本事,这么快就搞到了个冒牌货。”

不待祁枫开口,她又冷笑道:“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因为原来那辆承载过她惶恐、欣喜与绝望的蓝莲花跑车,早已辗转流入了她的车库。

祁枫刚默不作声地示意司机开车,阮若绮又语气娇软带刺地提醒说:“丁总监是谨慎人,驾驶当心点儿,切莫学你那莽撞的堂弟啊。”

反光镜里,中年人阴沉的脸色一晃而过,随即心不甘情不愿地发动了跑车。

阮若绮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光阴里的旧事。

祁枫一直把她当成个不懂事儿的大孩子,始终一副严肃冷淡的模样,偶尔送些并不贵重的小礼物,算作她陪他出席各种场合充当女伴的谢礼。

那天晚上,她开着蓝莲花去接刚散酒局的祁枫,却意外发生了交通事故。对方车主捂着头骂骂咧咧地过来敲她的车窗,阮若绮慌得六神无主,不住地道歉说自己是新手上路。

等见了蓝莲花前机盖凄惨的状况时,她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这昂贵美丽的跑车是祁枫新提的,刮花一块儿漆都能让人赔得掉底,更别说这种程度的损毁。

阮若绮急惶惶地打电话给祁枫的助理,在确认这车还没来得及上保险后,彻底吓蒙了。对方车主以为她想赖债,不依不饶地揪住她比划拳头。当时正是最热闹的晚高峰,车水马龙的主干道上的交通事故,还有“豪车”“美女”吸引人眼球,最能拨动人们的神经,很快,不少围观群众将这场事故直播到网上,引来热议。

就在阮若绮被流里流气的车主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下急得眼泪汪汪的时候,祁枫如天神降临般从人群中走出,为她披上尚带体温的西装,轻声问她伤到没有。她怔怔地看着他英俊而可靠的面容,呆呆地摇了摇头。

祁枫瞥见她被划伤的小腿,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抱起她转身上了等候在旁的商务车,留下陈秘书处理现场。这一段画面也被好事者传上网络,一时间,对于肇事美女和疑似霸道总裁的身份猜测甚嚣尘上,成为热门话题。

很快,阮若绮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被扒出,祁枫作为棋弈董事长的身份也被曝光。他那沉默严肃又冷漠果断的形象,简直是霸道总裁的标准人设,再配上他不近女色的传闻和对阮若绮视若珍宝的态度,堪称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那时,人人都以为阮若绮是祁枫的女朋友,他也从未否认。巨大的幸福和欣喜骤然降落,涉世未深的阮若绮晕头转向,还以为自己是童话里的灰姑娘,卻从未想过这一切突然又刻意。

别人都说祁枫对她万般宠爱,风头最劲时,坊间传言他要进军娱乐业,只为捧她一人。还传言说他重金求购剧本、聘请导演为她量身定戏,甚至还准备斥巨资投建一座史无前例的影视城。而她,竟也愚蠢地相信了,还傻乎乎地跑去劝阻他,怕这些会影响棋弈的现金流。

丁乘风驾驶的冒牌蓝莲花缓缓停在拍卖中心前,阮若绮从回忆中惊醒,自嘲地一笑。将她推上风口浪尖的第一环,就始于那场交通肇事。

那年,她并不知到那被撞车主的另一重身份正是棋弈高管丁总监的堂弟,也不知那些传言本就是祁枫让散布的,更不知他是借着与自己的绯闻光明正大地筹措资金。

尘埃落定之后,她才恍然惊觉,若没有她这颗“烟幕弹”去塑造祁枫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人设,他又哪儿能令顾氏不起疑心地调动大宗资金后再吞并对方呢?

6

阮若绮慢慢悠悠地进了拍卖中心,祁枫落后两步,向在门口等候他的陈秘书交代:“看着点儿丁乘风。”

“明白。”陈秘书回答道,“自从他被赶出棋弈,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祁枫点点头,走到阮若绮身边,她点着拍卖清单上的全套玉棋照片笑得娇滴滴的,“顾小姐怎么如此大意,连祁先生的定情信物都没收好?还是说……”她眼波流转,笑语如同刀锋般森寒刻骨,“顾家已经败落到要卖收藏的地步了?”

祁枫慢慢收紧握着她肩膀的手指,低声道:“我欠你的,都会还的。”

仗着有祁枫签单,阮若绮毫不手软,整场拍卖连连举牌。他默默地看她愉快地将几个古董钟尽数拿下,无声地捏紧了拳头。用他的支票去哄戴泽予,她倒真无顾忌。

最后一件拍品是玉棋盘和冰玉、墨玉棋子,阮若绮似笑非笑地偏头看祁枫。他果然爽快,上来就叫了个天价,一时间堂座、楼座上下哗然,陆续有几个跟价的都被他惊人的加价给压了回去。玉棋顺理成章地落入祁枫的手中,阮若绮看着台上的定音锤落下,心口仿佛也挨了重重的一击。

当年,祁枫也带她来过拍卖会,问她喜欢什么。她翻看着手里的宣传册,最后兴奋地指着一套玉棋说这个好看,而且“棋”与两人的名字都同音。

祁枫万年冷淡的面容上浮过一丝笑意,说:“我也喜欢这个,摆在若若的茶几上最适合不过了。”

当天,玉棋果然被祁枫拍中。拍卖一结束,阮若绮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去看,他却雕塑般站在原地,她正要催促他,他却突然弯腰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拥抱。他从未如此用力地抱过她,如山峰般沉重,仿佛要压碎她的骨骼般痛楚,她无端地升起了恐惧。

良久,祁枫缓缓松开了她,笑笑说:“不着急,拍卖行还要例行保养,下周会把拍品送上门的。”

阮若绮不疑有他,欢天喜地地等着玉棋上门。直到三天后,她心痒难耐,便忍不住自己跑到拍卖行去问,却被告之“祁先生早就取走了”。

阮若绮愕然,赶到祁枫家想要确认,却撞见了祁枫将玉棋送给顾烟的一幕。

灯光亮起,拍卖会散了场,阮若绮用力压下眼中酸胀的湿意,嘲弄道:“这次可以直接提货了?”

祁枫签好支票,将其余拍品交到陈秘书手里,跟班儿似的跟在阮若绮身后。她抱着价值连城的锦盒,却并不珍惜,对着阳光看了几枚棋子的净度后,就随手抛接起来。他一怔,立刻快步上前将半空的墨玉棋子抓握在掌中,皱眉看向她。

阮若绮没心没肺地朝祁枫笑,他叹了口气,揽住她,毫无办法地低声哄道:“你乖一点儿,好不好?”

谁知阮若绮闻言面色大变,甩开他的手,随意将怀中的整套玉棋塞进一个路人手里说:“送你了。”

也不顾对方错愕的神情,回过身对祁枫尖刻地说:“你能不能别那么恶心!”

祁枫难以置信地盯着她,半晌,才嘴唇颤抖地问:“阮若绮,你就这么践踏我的真心?”

阮若绮冷笑一声,反问道:“是祁先生的真心重要,还是与戴氏的合作重要?”

祁枫僵在原地。

他气阮若绮的轻佻无情,更痛恨自己当年的愚蠢和对她的伤害。

他本以为是一场交易,两不相欠,却不料步步沦陷,刻骨铭心。片刻后,他沉着脸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7

祁枫被气走,阮若绮无所谓地耸耸肩,倒是陈秘书还尽忠职守地跟在她身后。

“怎么?你也替你老板心疼那套破棋了?”阮若绮突然冷冰冰地问。

“没有,只是阮小姐不知道罢了。”陈秘书淡淡地答道,“那是祁总的传家之物,奈何早年棋弈危机,老祁总不得已才拿出去拍卖,玉棋就此流落在外。”

阮若绮一怔,又冷笑道:“一棋两送,他倒精明。”

陈秘书无言,只回答说:“有些事情,不是阮小姐以为的那样。”

“是吗?”阮若绮刻薄地讽刺道,“我只知道顾烟以他未婚妻的身份,单方面宣布祁家的经纪公司同我解约,而我竟是从电视上得知的。”

那是她一生中最惊愕灰暗的时刻,她无数次地想要联系祁枫却联系不上,最终只好仓促、绝望地远走海外。

“祁总从未承认过,所谓婚约只是顾家一厢情愿而已。”陈秘书摇头道,“当初老祁总向顾氏求助,顾明翊却贪心不足,拿到约定的股份后,还安插人手,企图吞并棋弈。祁总接手后,是想要扳倒顾家……”

“所以我就活该当那个靶子?活该被利用,被伤害?”

阮若绮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陈秘书低声道:“祁总没有伤害您的意思,只是情况有变,祁总为了保全您和棋弈,只得转而向顾家示好。”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他了?”阮若绮冷哼一声,快步离去。

拐过转角,她才闪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起来。那年她撞破祁枫和顾烟二人时的震惊、被公开羞辱的绝望、联系不到祁枫的心如死灰、被迫远走海外艰难谋生的无助,还有在危险混乱的贫民窟生活的恐惧……都始于祁枫对她的利用。

她本可以沿着光鲜平坦的道路走下去,却因为祁枫被践踏到烂泥里。而这些,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回頭却还能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无意伤害,只是情况有变”。

祁枫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文件发呆。

昔年,自己同阮若绮刚刚被曝光,一次聚会上,几个朋友起哄让两人亲一个,她脸都红透了,眼睛却亮亮的,有点儿害羞又有点儿期待地看着他。

祁枫犹豫了一下,绅士地吻在了阮若绮的侧脸。抽身时,有咸涩温热的液体落进他嘴角,大颗大颗的泪滴从她的眼中涌出。他慌了手脚,连连道歉,却怎么也止不住她的眼泪,只好笨拙地将她按在怀里,轻声哄道:“不要哭,你乖一点儿,好不好?”

阮若绮吸着鼻子,抽抽搭搭地问:“祁先生讨厌我吗?”他刚要否认,又听她说,“为什么不肯真正地吻我呢?”

祁枫确信,那是他一生中,心跳最剧烈的时刻。

办公室的门开了,阮若绮又换上一副笑意盈盈的面孔走进来,她余光瞥见祁枫手里的文件,嫣然笑道:“祁先生好用功呀。”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并不存在。祁枫放下数据,亲自去茶水间给她拿点心。

祁枫回来时,阮若绮正斜倚在沙发上,修长光滑的美腿大大方方地并拢向一侧倾斜。他的喉头一滚,将蛋糕碟放在她手边,重新坐回老板椅。

桌上的文件微妙地移动了一点儿小小的距离,祁枫浑然不觉,又呆呆地盯了数据半晌,终于忍不住说:“后天棋弈同戴氏首次正式接触,戴氏由戴泽予作代表。”

“我知道呀。”阮若绮天真地眨眨眼,“我要去接他的嘛。”

“他对你好吗?”祁枫突兀地问。

阮若绮轻笑一声:“祁先生,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吧?”

她话音未落,眼前一花,祁枫的身影笼罩过来,将她牢牢地钉在沙发上。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若若,以色事人者,色衰则爱驰。戴泽予这样的花花公子靠不住。”

“是吗?”阮若绮勾了勾嘴角,“那谁才靠得住呢?你吗?”

祁枫盯紧明知故问的她,眼睛里是说不清的神情。

阮若绮冷笑着起身,将蛋糕扣在了他的脸上。

8

碰上阮若绮,祁枫的忍耐力好得惊人,他默默地擦干净脸,换了身西装,转头竟又带她去吃午餐。

祁枫并非真的好脾气,阮若绮看得出,他的脾气明显是在爆发的边缘,却生生被他忍了下来。

“若若。”祁枫深沉得近乎悲哀地看着她,“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般纵容你的,你这样任性,得罪了戴泽予又该怎么办呢?”

有那么一瞬间,阮若绮被他目光里某种深刻而惊心动魄的感情所击中,她恍惚了片刻,清醒过来嗤笑道:“我的事,不劳祁先生费心。”

到了餐厅门口,一双女人的手为阮若绮拉开车门。

阮若绮见到顾烟,顿时明白过来,瞥了眼在旁沉默的祁枫,嘲笑道:“还以为祁先生好涵养,原来是替未婚妻当说客的。”

顾烟讪讪地请她进去。

“顾小姐,前倨后恭呀。”阮若绮嘲讽完毫不客气地走在最前面。正午,耀眼的阳光倾落下来,一小片反光落进祁枫的眼里,他微微一偏头,顾烟正低眉顺眼地跟在一旁。

进了包厢,祁枫想在阮若绮身旁就座,却被她蛮横撵出去点单:“我和顾小姐单独说话,你不要碍眼。”

祁枫默默带上门出去了,阮若绮双臂环抱站在窗前,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看着玻璃上映出顾烟殷勤地为自己摆上碗碟的影子。

“顾小姐又是何必呢?”阮若绮玩味地笑了,“顾氏又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哪里会差我一个代言人呢?”

“过去的误会,我真的很抱歉。给阮小姐带来的伤害,顾氏也愿意补偿,请你……”

阮若绮回身拿起玻璃杯,隔着茶汤,顾烟面上的凄惶恳切之色也清晰可见。她浅啜了一口热茶,瞥见顾烟面前的杯子还是空的,不由得有些好笑,顺手拿起茶壶为顾烟满上:“不急,先润润嗓子,你这样祁先生还以为我欺负……”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玻璃杯骤然炸开,顾烟尖叫着捂着脸,祁枫冲进屋内,只见四散的玻璃碎片和满桌横流的热水。阮若绮这才回过神,对着瑟缩在祁枫怀里的顾烟嗤笑一声:“真行啊,顾小姐!”

祁枫闻言却一反常态,罕见地对她喝道:“你干什么?!”

见阮若绮只是冷笑,顾烟又一个劲儿地呼疼,祁枫终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护着顾烟走了。

阮若绮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包厢里,按着被热水烫得通红的手腕,自嘲地一笑,她居然忘了,顾烟面前的杯子,是顾烟自己从冰柜里取出来的。

隔天,阮若绮亲自开车,接戴泽予到棋弈商谈。她刚将车泊在门口,就遇上了祁枫。祁枫看了一眼招摇的蓝莲花跑车里的两个人,脚步微顿,却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进了大楼。

戴泽予“扑哧”一声笑了:“若若,你不是回来搅和祁、顾两家生意的吗?怎么祁总一脸被玩弄了感情的控诉表情啊?”

阮若绮嫌恶地挥挥手:“别叫我若若!快走,记得第一时间把棋弈的报价传给我。”

“好吧。”戴泽予耸耸肩,“现在你凶得倒有当初救我时的魄力。”

阮若绮白了他一眼,抓起后座上的报纸,盖在脸上闭目养神。

9

中午时分,车门再次被拉开。

“他呢?”阮若绮警惕地瞪着来人,祁枫自顾自地坐进副驾驶座,不紧不慢地道:“戴总和棋弈的公关经理一见如故,陪她去吃午饭了。”

阮若绮冷哼一声,瞥见祁枫略带恼意的脸,突然恶意地笑出声来:“戴氏没上套,祁先生很失望?”

那日,祁枫桌上的文件分明是个诱饵,若她兴冲冲地拿给戴泽予邀功,以为戴氏有了棋弈的内部数据,今日谈判,戴氏必定会被杀得措手不及。

祁枫蓦然厉喝:“你以为他能护你一辈子?顾家的那个代言能让你打开局面,是脱离戴氏的好机会!”

他手边的报纸,娱乐头条耸人听闻的标题赫然夺目,正是他们那日在酒店包厢内的纠纷。配图是前天顾烟在满地碎玻璃中捂着脸的样子,还有阮若绮昂首在前,祁枫在中,顾烟柔弱地跟在最后的偷拍。

阮若绮冷笑,她只身在外摸爬滚打多年,对镜头最是敏感,又怎会察觉不出顾烟安排的偷拍?同样是挨骂,比起当年被迫远走国外的境遇,她更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情景。

祁枫忽地放软口气,诱哄道:“若若,回到我身边,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阮若绮霍然下车,敲着蓝莲花的机盖,讥笑道:“这壳子修得完美吧?其实变形扭曲的都在看不到的内里呢。祁先生当年叫丁乘风搞个大新闻时,怎么没想过这一点?”

祁枫神色骤变,走到她面前,终于压抑不住道:“丁乘风是顾家安插的人,当年顾烟指使他‘吓吓你’,说只要撞不出人命,残废了都不要紧。”

阮若绮愕然。祁枫捏紧拳头,说:“我收到消息时还是晚了一步,幸而你并无大碍。我只好将计就计把你推到台前,只要你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他们便再难下手了。”

阮若绮难以置信地踉跄着倒退两步,她从未想过,这些伤她至深的旧事,竟有另一重解释。

“说得好听!那你当年为何还要刻意接近我?”阮若绮强撑着一口气。这个男人越是笨拙地讨好她、包容她,她就越刻薄,越要他难堪,“祁枫,难道你后悔了?”

祁枫定定地看着她,满眼悲哀地说:“若若,我悔不当初。”

他第一次同她说话时,她说“我叫阮若绮,‘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若’,‘转朱阁,低绮户’的‘绮’”。

人生若只如初见,可往事不能重来。

“那棋……那天,我本是要向你求婚的,可拍卖会中途我收到消息,病入膏肓的顾明翊回光返照,给了棋弈一记重击。我功亏一篑,自身难保,你跟着我太危险……”

那年他年轻气盛,本想骄傲地向她宣称自己扳倒了顾氏,传家玉棋就是他的聘礼,却没料到变故陡生。他外表平静,心底却是惊涛骇浪,最后一次拥抱她后,忍痛将她送到国外。

阮若绮看着他极力克制又难掩痛悔的目光,怔愣片刻,驀然转身。

她对他长久以来的恨意,是她在绝望黑暗的时刻支撑她挣扎出泥潭的动力,她的恨意盛大而强烈,一如她浓墨重彩的爱意,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掩藏那卑微软弱的喜欢,堂而皇之地告诉自己只是为了报复才回来,居高临下地将他曾经给予的伤害统统回赠。可现在,他倒是高尚的,她却是无知的,那恨也是荒谬的、可笑的。

她无法面对,无言以对,她怕再留片刻,就会失声痛哭,就会扑进他怀里像个被娇惯的孩子那样无理取闹地怪他为什么什么事都自己扛。

“我真的知道错了,当年不该……我什么都肯答应戴泽予!”祁枫急切地拉住她,“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他又想起什么,抱起盒子塞进她怀里:“留下来,好吗?”

阮若绮紧紧握住锦盒,红着眼圈咬牙道:“这就是你的诚意?祁先生,棋子数不对。”

祁枫愕然,慌乱地翻查了几遍,棋子却始终少了一枚。他面上、手心全是热汗,堂堂棋弈老总却急得像个孩子,绝望地摇头:“不可能,若若,我……”

阮若绮再也忍不住,喉咙哽咽,鼻子酸涩,终于露出含泪的笑脸,摊手道:“我不是戴泽予的情人,是他的重要的股东兼救命恩人。”

她雪白细腻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枚温润光洁的墨玉棋子。

“我留下来,替戴氏考察你的表现。”从来都矜持高傲的阮若绮哽咽地说。(完)

飞言情在线阅读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19-10-22 22:10

特色栏目 - 读者意林花火飞言情飞魔幻故事会

睡前故事:栏目大全

睡前故事:标签大全

睡前故事大全热门

睡前小故事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