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虞无忧
我喜欢你,
我自己放在心里就好,
你不用知道。
1.
“异性间长期相处容易产生吸引力,七成男性会喜欢上女闺密。”
我把这篇文章的链接转给叶九洲,又附上一条语音:“说吧,叶九洲,你暗恋本姑娘多久了?”
不久后,我收到了五段语音,并且每段长达一分钟。是来自叶九洲同学声情并茂、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真情告白:
“淼淼,没有想到我埋得这么深,却还是被你发现了。那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这个故事要从十年前的一个秋天开始说起,那天,我因为父母工作变动搬到了一个新的城市。来到新家的第一天,我遇到了对门那个梳着马尾、背着书包的小女孩……”
我本来是很想听完这个故事的,但他矫情虚伪又做作的声音让我忍无可忍地关闭了对话框。
潘多拉转过头对我说:“哎,别关呀,三水儿。我还想听你俩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爱情故事呢。”
潘多拉是她的真名,这是我室友,也是我和叶九洲的CP(搭档)粉。
可能是我长达十九年的“牡丹花岁月”刺激了这位据说有过很多男朋友的人,因此她立志于给我介绍各种男生让我脱单,叶九洲作为和我关系最好的男性,一直是她的首要目标。
我边挑了一副白色毛毛球的耳环戴上,边回答她道:“少来,我俩可是兄妹,换一对CP追吧。”
然后我拿起包,往里面装了一支口红,起身往外走。
潘多拉适时地伸出她的大长腿拦住我,挑眉勾唇,风情一笑。
“女人啊,口是心非的动物。老实交代,是不是又去看他比赛啊。”
我抬脚扒拉开她的腿,用手挑起她下巴,四目相对。
“今天咱们学校和传媒大学打比赛,我去看帅哥。争取今天给你带个小哥哥回来。”
潘多拉收回腿,一脸慈爱,露出欣慰的笑容,摆摆手示意让我走,在我关宿舍门的那一瞬间还能看到她笑意盈盈地目送我。
放在古代,她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媒婆,我暗暗地想。
2.
我来到体育馆,我们学校是主场,又因为这次是和传媒大学打比赛,所以即使离比赛开始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篮球馆的座位还是被热情的女大学生抢占一空。
我走到场边运动员们休息的地方,这里单有椅子是留给家属的。当然所谓的家属一般是女朋友,不过叶九洲自从上次分手之后,近几个月的课余时间一直忙着训练和打校园赛,没时间找对象,所以我来看比赛时没座位也会坐这儿。
叶九洲正坐在椅子上和队友及教练在说着什么,抬头见我,招呼我过来,然后我坐下和女孩子们闲聊。男生们则去热身,围着球场转圈跑还有排着队打板之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比赛开始了。
叶九洲是首发上场,第一节一开始我们学校就多次快攻连中两球,传媒也不甘示弱,积极进行反击,赛况很是胶着。之后我校换下叶九洲保存体力,我把水给他,又拿起毛巾帮他擦了擦汗。我俩没交流什么,他就和教练讨论起赛况和战术,虽然他平常总是吊儿郎当的,但一到赛场上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是很靠谱、很帅的。
最后我们学校以两分之差险胜。
结束后,叶九洲扑过来向我嘚瑟:“怎么样,最后我那个三分是不是紧要关头力挽狂澜,特厉害,我都听见场下女生带着哭腔说我帅了。”
说实话的确很帅,我也快激动哭了。但为了防止他进一步更深层次的自恋,我还是略带嫌弃地推开他。
“别把你满身的汗蹭我身上,要不是你两次罚球都没进,也不用最后的三分力挽狂澜了。”
他用略带受伤的眼神看了看我,我心一软,又接着说:“不过总体来说表现不错,MVP(最有价值球员)还是能勉强颁给你的。”
叶九洲露出来得逞的笑容。
“我就说嘛,看了来在你心里最帅的人果然还是哥哥我啊。”
天哪,我好后悔我刚才的一时心软。
一般的比赛结束后都是两个队伍各自回去,分析比赛过程聚餐什么的。但比较奇怪,这次两个学校的队伍竟然要一起出去吃饭,还可以带家属。虽然我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属”,但拗不过大家的盛情邀请,还是一起去了。
不知道谁攒的局,包了大学城里最大的饭店里最大的包厢,竟然大家能全坐下。
教练学长他们都没来,只有队员和一些家属,所以气氛还是比较轻松自在的。
所谓的轻松自在,就是大家酒足饭饱后坐着闲聊的时候,叶九洲站起来指着我对大家说:
“各位传媒的朋友,这是我妹齐淼。虽然也不是很丑,但快二十了还没有过男朋友。你们各位如果谁是单身,可以考虑加一下她微信,当然如果看不上她的话也可以向室友、朋友推一下,谢谢大家!”
他神态恳切,言语卑微,就差给大家举个躬表达真情了。我一口冰啤酒差点没忍住喷出来。果然,叶九洲在羞辱我这件事上从来不在乎场合。我忍住想暴揍他一顿的冲动,把他拽到座位上坐好,起身向大家解释道:
“实在抱歉,他其实是一杯倒,喝多了撒酒疯,大家不要介意哈。”
然后我喝了一杯酒向大家表示歉意。
传媒的同学们面面相觑,思考着这是哪儿来的两个神经病。叶九洲的队友们实在看不下去,迅速转移话题,跳过这个令人尴尬的事情。
饭局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叶九洲送我回宿舍,一路上喋喋不休。
“我打听了一下,除了7号、33号,其他人目前都是单身,有没有看上的?”
“不好意思,就看7号顺眼点。要不你去把他女朋友拐了?”
“我没这么重口,姑奶奶,你换一个考虑一下呗。”
“话说我最近又哪惹你了,你在饭局上这么羞辱我?”
“天地良心,我是真心想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你们宿舍那位姐天天明示暗示我的,我可不能干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我一巴掌把叶九洲推开,自己往前走。
“不用你送了。你赶紧和潘多拉一起去开个相亲会所算了。”
叶九洲没有追上来。
“那我回去了,反正都到学校里也没啥危险了。”
我转头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再见。
叶九洲是我的竹马,用他的话说是“没有血缘、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三年级时他随父母搬来我家隔壁,两家认识后,更是将他转来我的班级。因为我俩成绩都还不错,小升初时一起考到了重点班,高中时亦是,就做了六年多的同学。要不是因为后来他学理我学文,我们还有可能同学更久。因此我俩平日里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回家,连家长辅导作业都在一起,这也就导致了我们之间无比熟悉,特别亲厚。
高考后我本想南下去探访梦想中的古城水乡,被父母拦住,报考了和他一样的大学,理由是离家近,还美其名曰:能和叶九洲彼此学习,互相照顾。可惜文理分数能报的学科不同,他去了王牌专业呼风唤雨,我则被调剂到弱势学科里苦苦挣扎。
刚开始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情侣,叶九洲为了不影响他的感情生活,硬是把我塑造成他的表妹,搞得好多女生来和我攀关系、聊爱好、要微信。
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孩子,虽然不服气,但是我承认。
3.
大学的日子过得很平静,上课、下课、吃饭、娱乐,偶尔再搞搞什么课外活动。直到我的生日。
我生日的日期非常不友好,在六月二十八号,所有人忙着期末复习准备考试的时候。因此自我上学以来,除了偶尔赶上周末会找几个朋友庆祝一下以外,从来都是一碗面条和一块小蛋糕就凑合着打发了。就连去年高考完有时间了,还因为我去法国旅游而独自一个人过了。因此,我发誓今年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庆祝一下,让我十字打头的最后一年稍显圆满一点。
我和室友提出生日那天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场玩,顺便晚上再一起看新推出的灯火秀,结果她们纷纷以“和男朋友去看过了”为理由拒绝了我。并且每当有人提出一个新的可以去玩的地方,都有另一个人表示曾经去过。
我们干脆放弃,随缘吧,反正我的生日从来都过得很随意,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就这样,直到二十七号晚上我睡觉的时候还没定好去哪。那就干脆明天订一个蛋糕,下课一起去吃顿饭好了,有礼物收就行了,我可真容易满足。
潘多拉预定了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馆的定制晚餐作为送给我的礼物,店是店主开在自己家里的,据说每天晚上只招待一桌客人。
我们四个穿过迷宫似的胡同才找到人家门口,进门的一瞬间,纸筒礼花在我耳边爆掉,无数彩色的小字条落了下来,叶九洲还有一些平常和我关系不错的朋友出现在我眼前。
“生日快乐。”叶九洲说。
虽然可能有点煽情,但当你不再期待惊喜,惊喜却突然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感动。毫无疑问,叶九洲是最了解我的人,他满足我一直暗藏在心底的期待已久。
眼泪不能落下来,我今天化了好看的妆。
叶九洲笑着起哄:“你快哭啊,我们偷偷策划这么久,好歹给点反应啊。”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收回去了:“不是和我说有事儿不和我过生日吗?骗子!”
“我的确有事啊,不然去哪给你搞这么大阵势。这房子我求了房东好久,他才答应租一天给我的。”
“理由勉强说得过去,但一码归一码,骗我的账明天找你算。”
“你……”
“这两位哥,要斗嘴你俩回去斗呗,我们还等着吃蛋糕呢。”潘多拉实在看不下去,插了句嘴。
我和叶九洲才反应过来还有好多人在场。
我转头看了看室友手里提着的只有六寸的蛋糕。失算了,本以为只有我们四个,吃不了多少,就订了个最小的,现在很明显不够分啊……
我略无辜地冲叶九洲眨眨眼,只见他略带得意,大手一挥:
“来人,端桌子,上蛋糕。”
老胡同里小小的四合院,挂满亮闪闪的星星灯,院子里甚至还有不知道哪儿淘来的烧烤架,羊肉色泽饱满、泛着油光。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张简易的圆桌前,桌上有两个蛋糕,上面插着蜡烛,火光摇曳。
一个女孩子对着蛋糕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什么,然后吹灭了蜡烛。旁边的人拍着手欢呼,说着祝福。也有人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她笑着摇摇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的心愿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狂欢结束后,大家把屋子收拾好,朋友们打道回府。因为第二天是周六,并且又恰好是我农历生日,所以我打算回家看看父母。叶九洲也很久没有回家了,所以和我一起买了第二天的车票。为了省事,我俩就直接住在这个四合院里,反正有很多房间。
送走了所有的朋友,我关上院门。一转身,叶九洲背着手站在身后,吓了我一跳。
“干吗,你走路不带声的啊,吓死我了。”
他从身后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打开自己看喽。”
“咦,不会是情书吧,你果然垂涎我美色很久了。”
说着我拆开信封,周杰伦演唱会的门票!
“啊啊啊……”我扑到叶九洲怀里抱住他,语无伦次。
“叶九洲我好爱你啊!”
“不要因为这件事就爱上我,我对你可下不去手。是我妈看你朋友圈发又没抢到票,怕你太难过,才想办法弄了张票让我给你,你抱错人了,闺女。”
我一把推开叶九洲:“浪费我感情。我还是明天回去抱我干妈去。”
“等等,为什么有两张啊,你也要去?”
“喂,这是我妈买的票,给我买一张很不合理吗?我怕弄丢,你帮我一起收好了。”
我听话地小心翼翼地把票放回信封里。
“不过,还是谢谢。”
“嗯?”
“你给的生日惊喜。”
“嗐,谁让我是你哥呢。像我这样的好男人不多了,好好珍惜吧。”说罢,他臭屁地转身往屋里走,身子扭得比大妈跳广场舞的幅度还大。
“给点阳光就灿烂。”我在背后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
“嗯?啥也没说啊。好男孩,晚安。”
“晚安,丑女孩。”
“……”
看在他今晚这么用心的分上,我忍住了冲上去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4.
演唱会在暑假,邻市。尽管距离我家坐高铁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但我还是一大早拉着叶九洲坐上了车。
一路上叶九洲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大姐,我昨天打游戏到三点,还没睡一会儿,一大早又被你拽起来,演唱会在晚上七点半,您着什么急。”
“知道什么叫赶早不赶晚吗,踩着点去,万一碰上什么意外呢,堵车了怎么办。”
“你见过堵车的高铁吗?”我猜他会回我这句。
但等了好久他还没说,一转头发现他已经靠着椅背睡着了。因为仓促出门没来得及弄的刘海凌乱地贴着他的额头,早上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睫毛微颤。我静静地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只有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才会由衷地感叹一句:真好看。
目如朗星,面若冠玉。
很多时候潘多拉说我眼光高,太挑,其实不过是因为我看习惯了叶九洲的脸,别人再与他一比,颜色便少了几分。
我们果然来早了,虽然我并没有觉得很早,只是没有开始检票而已。比起早早拿着手幅架着易拉宝的粉丝们,我简直算个路人。为了打发时间,我拽着叶九洲在旁边的商业街游逛,他看美女我看帅哥,这样慢慢挨到了检票入场。
演唱会很嗨,即使我们坐的位置离舞台并不近,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人,但这并不影响气氛。一群人怀抱着同样的目的汇聚一起,回忆青春也好,追忆岁月也罢,心底尘封的秘密被唤醒,有时只需要一段旋律。
白色的心形灯棒一起摇啊摇,当《园游会》唱到“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时,我前面一排的男生拿着一捧粉色玫瑰跪在了一个女孩面前,一时间惊呆了众人。一片震惊欢呼,气氛极为热烈,周围的人们不断喊着“嫁给他”。女孩哭着点点头,然后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那边歌还在唱着“这个世界约好一起逛”,我把今晚的第一滴眼泪留在了这里。
我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拉着叶九洲说:“怪不得人家都说《七里香》最美、《园游会》最甜,这也太浪漫了吧。”
叶九洲不屑地撇撇嘴:“浪漫没看出来,反正很影响我听歌是真的。我花钱买门票又不是来看他求婚的,噪声又大还挡我视线。”
“你……”
我一时语塞。虽然他的话的确没错,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在女孩子的心里,少女的情怀和浪漫、突如其来的惊喜与美好意外,远比这一首歌更值得记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干脆转过身不再理他。
下一首歌很快就开始了,前奏响起的时候,叶九洲忽然凑过来。
“你说,如果三十岁你还没嫁出去,我正好也单身的话,那咱俩干脆就凑合凑合直接在一起怎么样?”
你三十岁才嫁不出去呢!
但我破天荒地没有怼回去,良久,转过头对他说,好。
5.
当然我知道叶九洲可能也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求婚而心血来潮地随便说说。
原因有两个:首先,根据我这十年来与他的相处,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准确地说,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其次,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不久,我们就开学了。
新学期的某一天,我和学生会的学姐孙晚晚开完会一起往宿舍走,路上刚好遇到叶九洲。一般我俩碰见顶多点个头算打招呼了,但这次他破天荒地绽开笑脸对我问了个好,我一时顿感不妙。
果然,在我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坐到椅子上时,就收到了叶九洲的微信。
“亲爱的,刚才和你走在一起的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啊?单身吗?我有机会认识一下吗?”
果然,这才是他。
“没机会。谁给你的勇气把主意都打到我身边来了?”
叶九洲没有怼回来,过了好久,他回我:“你知道吗,刚才你们远远地走过来,我以为我看到了林清欢。”
林清欢,我们的高中同学,也是叶九洲心中的一个结。
我对她不是很了解,毕竟文理相隔深似海,教室不在一层楼。只是上学时碰见过几面,还有高考后因为她与叶九洲在一起而有过简短的几次交流。以一个路人的角度说,她是一个美好的女孩子,漂亮且善良,眉目如画、楚楚动人、待人温和、处事大方,简单来说,无可挑剔。
至于我所知道的更多的她,来自于叶九洲。以一个脑残粉的角度说,是上物理课会皱着眉头转笔,时而云里雾里,时而清风明月的可爱;是明明已经快迟到了,但还是要跑去超市给刚看见的流浪狗买火腿肠的善良;是因为一道数学题,拽着老师盘完逻辑盘思绪死磕到底的执着;是无论叶九洲怎么去招惹都不予理睬的高冷……
当然,以上这段话如果让叶九洲来讲,那可能是滔滔不绝、三天三夜,不过讲的人是我,可能就没那么深刻。
林清欢和叶九洲在分完文理后同班。
有个词叫作惊鸿一面,叶九洲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想好了未来。我个人没有什么一见钟情的经历,所以无法理解,但叶九洲由此开始沦陷,并且在之后的两年里随着交往的不断发展越陷越深。
一个吊儿郎当、不为外物所困的人,由此变得深情。两年来叶九洲凭借着他不算难看的长相和厚于常人的面部皮肤每天在林清欢面前上蹿下跳,带早餐、接热水、说晚安这种小事乐此不疲,也不管林清欢同不同意、需不需要。他还时不时送个礼物,搞点突然袭击。搁我身上可能就是一掌直接过去了,也就是林清欢脾气太好,连拒绝都太有礼貌,才让叶九洲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作为并没有亲身参与到这个故事的旁观者,我所描述的还不够全面。但负责任地说,叶九洲所做的绝不会比我知道的少。顺便说一句题外话,如果叶九洲没有做这些,现在可能已经在清华北大了。
总之,叶九洲在这两年里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地向林清欢靠近,也终于让林清欢由一开始的排斥慢慢转变,一点点地开始接纳叶九洲,高考后,他们在一起了。
虽然我并不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一直缠着他”这种做法是对的,我认为的爱是默默守护而不求回报。但毫无疑问,叶九洲得到了他最想要的结果。
可惜,好景不长。
高考成绩出来了,林清欢意外地发挥失常,于是她在家里的安排下选择了出国留学。这段本来就靠着叶九洲一腔热血所得到的并不牢固的感情,很快就结束了。
林清欢出国前曾私下里找过我,想托我转告叶九洲,其实考完试时,她就知道自己的成绩无法进入心仪的大学,因而打算选择出国。答应叶九洲告白的原因,是因为她很感动叶九洲这两年里对她的好。谁都没有办法预知未来,如果她以后不再回国,那么这就是她与叶九洲最后的相处时间,了结了也算成全了叶九洲的情谊。
这些话她不好直接开口,所以找到了我。
原来如此。
但我没有告诉叶九洲。林清欢的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她并不了解叶九洲。比起没有得到她的喜欢,一段施舍来的感情对叶九洲的伤害才更大。
同林清欢分手后,叶九洲消沉过,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潇洒又风流。上了大学,他谈过新的女朋友,和所有的大学情侣一样,有过很美好的感情。只是他偶尔也会冷不丁地从嘴里蹦出一句,清欢。
6.
我把孙晚晚的微信推给叶九洲,顺便问他:“据我所知,光你们学院就有好几个小姑娘对你有意思,你怎么还装起深情,给我搞念念不忘这一套啊。”
他回得很快:“小爷我是那种恋旧的人吗,主要是刚才那姐姐长得漂亮。美的人是相似的,你这种长相的人是不会懂的。”
很好,我微笑地撤回了孙晚晚的名片。
他发来一个很嘚瑟的表情包,顺便告诉我:“没用的,我好友申请都发过去了。”
我知道这样做对孙晚晚很不公平,但在叶九洲和孙晚晚之间,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他。
大概叶九洲又拿出他上蹿下跳的超能力,反正过了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就在一起了。
星期一的下午,学生会照常开例会。休息的时候,我和孙晚晚坐在一起闲聊,她无意中问我:“齐淼,叶九洲是不是想出国留学啊?”
“嗯?”
“我前两天拿他手机查个东西,无意中在搜索记录里看到什么澳洲留学之类的,他想去澳洲啊?”
“我没听他说过啊,学姐你有问他吗?”
“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干吗问啊,就是今天看到你,我才多了句嘴,你别介意哦。”
“怎么会呢,学姐,你也别多心,你是叶九洲女朋友,他有什么想法一定会告诉你的。他就是经常性地头脑一热、心血来潮,过两天就好了,你放心吧。再说,他那么喜欢你,忍心和你异国恋啊。”
之后,我啰里啰唆、装模作样地安慰了孙晚晚两句,让她安心。虽然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我有一种预感——这是真的。
澳大利亚,是林清欢上学的地方。
晚上,我给叶九洲发微信约他出来吃饭。
他倒是洁身自好得很,回我说:“抱歉,虽然我和你很熟,但我是有女朋友的人,不会答应和其他女性单独出去吃饭的。”
“巧了,我今天下午碰见你女朋友,和她报备过了,你找不到拒绝我的理由了。”
“为什么感觉你这么不怀好意呢?”
“希望你珍惜我为数不多的请客的机会。”
“好嘞,那等我训练完去你宿舍楼下接你。”
我挑了家环境还算不错的音乐餐厅,老旧的唱片机放着《La vie en rose(玫瑰人生)》,灯光昏黄摇曳,迷人又浪漫。
叶九洲坐在我对面,懒懒地趴在桌子上。他挑了挑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想让小爷我干什么?”
我也挑了挑眉,顺势往前一趴:“您不是自诩孔明先生再世吗,要不您猜猜?”
叶九洲瞬间起身坐直:“不是我不帮你,白朗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你换一个行不行啊,好歹让我有点做人的原则吧。”
我盯着他沉默不语。
看我没反应,他疑惑:“不是这事?”
“叶九洲,你想去澳大利亚?”
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尽管有驻唱歌手的浅唱低吟,隔壁桌的客人推杯换盏,但依旧很安静,我们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叶九洲沉默不语,我猜他此刻在疯狂地找理由想敷衍我,思来想去又深知不可能骗过我,然后放弃挣扎,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果然。
虽然此刻我的形象一定像极了街道口处理情感纠纷的居委会大妈,但我还是忍住了想拿起饮料泼他的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定优雅:“你想去哪不关我事,你喜欢谁我也管不着。但你嘴里说着要有做人的原则,然后在交往着现任的同时,心里还想着去找前任。叶九洲,你原则范围挺宽啊。孙晚晚是什么,你的女朋友?还是你抒发一腔感情的替身?”
叶九洲作为我一直以来的互怼对手没有说话,我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暴击输出,却打不出伤害。
良久,他抬起头,语气微弱:“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淼淼,这好像鸿门宴啊。”
“你说像就像吧。”我没有好气。
叶九洲自嘲地笑了笑:“对不起,其实我做梦都没想到我居然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很不齿的人。只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晚晚相处得越久,我就越想清欢。我知道我这样很不负责,应该及时止损,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怎么对晚晚开口。”
叶九洲伸手招呼服务生点了酒,又接着说:“我会去和晚晚说清楚的,也不会抛下她跑去墨尔本的。你别生气了,和我喝一杯吧。”
其实我没有生气,我早就说过,他和孙晚晚之间,我会毫无顾虑地选择他。我只是害怕,害怕他真的不管不顾地跑到国外去挽回林清欢,那么骄傲的他,又该怎么面对林清欢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他的事实。
我们相顾无言,各怀心事,彼此沉默。
叶九洲醉了,对着我叫清欢,开始颠三倒四地喃喃自语。他说:“我还是很喜欢你,可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放心,你都不喜欢我了,我怎么可能还去纠缠你呢。”
叶九洲痴痴地笑:“我喜欢你,我自己放在心里就好,你不用知道。”
7.
我喜欢你,我自己放在心里就好,你不用知道。
微博上有一个话题,男女之间有没有纯洁的友谊?热门回答是这样的:说有的,不过是因为你是被爱着的那一方。
我也问过叶九洲这个问题,他笑得肆意:“废话,还有比咱俩更铁的吗?”
“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偷偷暗恋着我?”
“是、是、是,我一直暗恋你,从小就喜欢你。”
但这句话,应该我对他说。我喜欢叶九洲。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也许是他一边不耐烦地抱怨,一边等着我回家的时候;也许是他一边说我蠢又一边教我做数学题的时候;也许是野狗冲我乱吠他突然出现的时候;也许是我被我妈骂哭了,他跑来安慰我的时候;也许是周末我俩瞒着父母偷偷跑出去吃肯德基的时候;也许是我开始疯狂嫉妒他追林清欢的时候;也许是我已经记不清的每一个有他在身边的时候……
可是我知道,我们不会在一起,他不喜欢我。叶九洲会喜欢林清欢,会喜欢孙晚晚,却唯独不会喜欢我,准确来说他很喜欢我,只是不是我要的那一种喜欢罢了。潘多拉总想把我们撮合在一起,可她又哪有我懂叶九洲,我是叶九洲的妹妹,虽然叶九洲并不是我的哥哥。
我们也许很像,最起码都很执着,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改变,哪怕那个人不喜欢自己,也会把这份感情一直放在心里。这样也很好,女朋友会分手成为前女友,老婆会离婚变成前妻,而妹妹却永远是妹妹,不会改变的关系。我可以以这种身份永远待在他身边,一起开心、一起难过,我没有那么贪心,这就够了。
叶九洲从桌子上爬起来,揉了揉脖子,环顾四周,突然一个激灵:“齐淼,你把我拐卖到哪了?!”
我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喝多了睡得和死猪一样,我们能在这儿待一晚上吗?你知道我求了老板多久,他才没把咱俩赶出去流落街头吗?”
“好歹给我盖个衣服、垫个枕头啊,脖子疼死了。”
他站起来抻抻胳膊抬抬腿,像极了广场上热身的老大爷。
“我的错,对不起,真后悔我没有直接走,把你扔在这儿。”
“饿了,走吧,哥请你吃早餐。”
我推他往外走:“走快一点,我都饿死了。”
“喂,你淑女一点好不好,会嫁不出去的。”
“要你管啊,事儿妈。”
叶九洲,我喜欢你,你不用知道。
更新时间: 2020-10-13 2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