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艾鹿薇
1
“那么，你有女朋友了吗？”
二十七岁的韩醒坐在咖啡店里，他和多年未见的朋友相约见面，闲聊时朋友问他。
他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橱窗外一个女生的身上。初春，她穿了件驼色的风衣，红色的粗线围巾一圈圈地裹在脖子上，手捧着一个纸箱，站在斑马线外怅然若失。
绿灯闪了几次，行人匆匆而过，她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她却始终没有迈脚。
“我去去就来。”韩醒推开椅子，大步走了出去。
红灯亮起，女生像是失了魂般走出去……忽然，一只手从后面勾住了她的手臂。
“变灯了。”
她回过头看了他几秒后，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推开他的手，道了声谢。
两人并排站在斑马线上，车尘滚滚而过。
“你……需要工作吗？”他看到她纸箱里是些零碎的办公用具，上面有些某集团的logo。那个公司与他的工作室在同一幢大厦，听说最近在裁员。
她慢慢地转过头，迷惑地看着他。
“我的工作室需要人手。”他将名片递出去。
名片上写着：私人高级家具定制—韩醒。
她捏着名片抬头：“可是我只会做接待，可以吗？”
他嘴角勾起，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求之不得。”
2
他在东京学过六年高端家具设计和制作，用材主要是木料。
木头质感柔和温暖，是很多高端客户的首选。
他会根据客人的身高、体重以及日常所需，来设计家具的曲度、长短以及一切。
“一把简单的木制椅子，背部曲度决定人可以舒适坐在上面的时间。书房的椅子要求最高，其次是餐椅和其他。”她来工作室的第二天，他为她讲解展示厅里的那些作品。
他开这间工作室不过一年，成品大多已经售罄。她看着上面的价签，发现光一张书桌的价格几乎就是她几年的薪水。
“原来有钱人的生活是这样的。”她摸着深棕色的桌面，淡淡说道。
他淡笑，没有回应，带着她参观完了所有作品。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抬头看向窗外，才发觉夜色已浓，便一盏盏关上展厅的灯，将沉重的木门推开一条缝隙，走廊的光透进来，他问她，“住得远吗？要不要送你？”
她站在那缕光中，没有动：“你为什么会请我来？”
他轻笑：“那你为什么答应来？”
“我不能没有工作。”她答得诚实。
“我想再次见到你。”他亦满目真诚。
3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几个月前。她总是很早到公司，他有时在工作室忙通宵，天亮时去楼下抽烟，返回时会在电梯里遇见她。
她经常手里拎满了外带来的咖啡，脸颊微红，一副走了很久的样子。
他靠在电梯的角落里看着她，当她的包带从肩上滑落的时候，他身子前倾帮她接住。她一脸狼狈地回头，眼中有感激，却没有说话。
出电梯时，她伸手轻扯他，递了一杯美式咖啡给他。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多休息。”她嘴角微扬。
电梯门轻合。
后来的清晨，他总会在吸完烟后，在大堂里多停留一会儿，看到她来了，才佯装等待电梯的样子。
她依然带很多咖啡，脸颊通红。
她开始对着他点头问早，也特意多买一杯美式咖啡给他。
“又通宵了吗？”
“嗯。”
“多休息。”
“嗯。”
日复一日。
他从未问过她的名字，她也从未说过再见。
她以为，他们不会是天天都能见面的关系。
他却让这个关系成真了。
4
对于新的工作，她适应得很快。她发觉自己原来很喜欢木材的质感和味道，清新，有着柔和的温暖。抚摸着木头的纹理时，她会不经意抬头看向里边的工坊。
柔和，温暖，像极了那个人。
她的亲切为工作室迎来了更多的客人，有些名门豪绅看她的眼神中有着不一样的光亮。
他们约她共进晚餐，但她一一谢绝，说有了更重要的约会。
城市华灯初上，她走了很远的路买回粥和小菜，同他一起在工作室中一起吃。
两人的话都很少，通常会一直沉默，沉默中她会为他添上一杯热茶，他会用纸巾擦她唇边的残渣。
时光仿佛在无声流淌。
她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度过了一整年。
5
有个大集团看中了韩醒的工作室，愿意投资给他扩大规模和提升品牌。
他没有理由拒绝，集团便派了一支专业的团队来做接待。
她被调到了贵宾部，只负责接待VIP客人。她忽然清闲下来，每当有客人进来时，刚想抬脚去接待，便已经有人走上去，接替了她的位置。
而他将更多的时间用在设计和工艺方面，在世界各地寻找合适的材料与配件，工作室来得很少，她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大概，他已经不再需要她了吧。她在那张落了灰尘的办公桌上放了辞职信和一杯已经凉透的美式咖啡，之后离开了。
他当晚回来时，看到信之后赶去她的家。
房间亮着灯，门铃有人接听，却一直沉默。
他与她隔着门，各自靠坐在地上，整夜没有说话。
天亮时，他从门缝里塞进了一张机票，背后写着：我想再见到你，你会来吗？
地址是东京的某间餐厅。
6
东京。
他在日本的工作室在几天后落成，工作室的主人是她。
他宴请了所有参与项目的朋友，唯独留下了一个位置。
“那么，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开席前，有人用日语问他。
他看向餐厅的入口，许久许久后，一个熟悉的人影推门进来。
他嘴角轻轻勾起。
“现在，有了。”
更新时间: 2023-06-24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