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董春宝
1
西天泛红,橘红的夕阳卡在远方沙岗上的树杈上。北风凄厉,沙蓬在宽阔的冰面上时而聚成一团,时而分散成碎片……它们只能随风滚动和飘流,没有安稳的去处。
“啾——”一只小鸟站在一株小飞蓬干枯的茎尖儿上。“啾——”啄食最后一粒种子后对我又鸣叫一声,瞪着小眼珠,看了看我,飞进远方灰蒙蒙的茅草稞里去了。
夕阳普照着老罕河,蓝幽幽的冰面上反射着绯红的光。
我站在岸边,看着红飘带一样远去的老罕河水,有些失望了——那只羊真的没有任何生还希望了?
冬天的时候,牧人都在老罕河岸边或者河心砸一个很长很大的冰沟,给牲畜饮水,让牲畜喝饱喝足。之后,劳累了一天的牧人,挥着长长的牧鞭,唱着悠扬的牧歌,回家。
今天下午,我赶着羊群,把羊赶到河心的冰沟边,用木棍砸开今日刚刚解冻的薄冰。“哗啦啦,哗啦啦”,幽幽的河水解除了冰的束缚,一股股激流涌出冰面。
我闪开身子,离开羊群,让羊群靠近冰沟。羊群瞬间扑了过去。渴了一天的羊群开始静静地吮吸着甘甜的河水。它们有的吞吐着舌头,有的咂吧着嘴唇,时而还抬起头看看远方。
我正站在远处看着羊群悠闲地品尝乳汁一样的河水。忽然,冰沟边传来“扑通”一声。这时,我看见羊群以冰沟为中心向四处逃散。
“咩——”
“咩——”
“咩——”
羊群看着我,急促地叫着。
怎么了?我急忙跑过去。
不好,一只羊不小心掉进冰沟里了!
那只羊是顺着河水流动的方向掉进河里的。它倒转身体,逆着河水,用蹄子扒着冰沿。“咩——咩——”羊凄惨地叫着,想跳离河水。
生命的挣扎真有力量,那只羊扒着冰沿,蹄子像钢钎子一样在冰沿划出一道道深深的冰痕。我跑到近前,稳住脚步,拽住羊的一个蹄子,可我力气太小,没有拽住,那只羊还差点把我拉到河里。
那只羊在冰沟里左冲右突,还是没能抵抗过河水的冲击。
“咩——咩——”那只羊又凄惨地叫了几声,在冰水里露了几下头……
这样,我眼巴巴地看着厚厚冰层下面幽深的河水卷走了那只羊。
“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的羊!”我哭着喊。
“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的羊!”可只有回声,没有回答。
不能就这样放弃。于是,我赶着羊群沿老罕河下游走去,去找掉进河里的羊,希望它在下游的某个冰沟里再次探出头来。
“羊,羊,我的羊!”我赶着羊群沿着河岸走着,翻过一个沙岗,又翻过一个沙岗,穿过一片树林,又穿过一片树林……我边走边喊。可惜,村落与村落之间离得太远太远了,我走了一个下午,也没看见下游的一个冰沟。
夕阳继续西下,老罕河渐渐暗淡下来。
我站在河边,看着夕阳,难道真的找不到了?
不行,再去找找,我还想往下游走。
“咩——咩——”羊围在我的身边,跟我一样望着老罕河的远方,怅惘地叫着。
哦,它们想家了。
“走,咱们回家。”我赶着羊群回家了。
2
爸爸在城里打工,不小心从高处掉了下来,摔坏了腰,至今起身还很困难,别说下地干活了。高額的治疗费用使我家入不敷出,更气人的是爸爸的赔偿至今还没有说法。
一天,村领导来到我家,让爸爸看一份养羊合同——村里给我家申报了困难户。
合同的大致内容是:扶贫羊一群十只,两年内要上交五只小羊羔,上交五只小羊羔后,所有的羊都归我家。为防止人们弄虚作假,要求贫困户在两年内不得以任何理由转卖、杀掉扶贫羊等。再有,两年之内如果出现意外,例如羊意外伤亡或病死,不能产羔等等都要上交大羊,即使是死羊也是这样。也就是说,如果出现上述情况,必须活要见羊,死要见尸。
“别的不用细看,你就细看这儿。”村领导指着合同的关键地方问爸爸,“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爸爸点着头回答。
“那就好,谁要是偷着卖了或杀了也咋地不了你,可这是扶贫羊,人们会骂死你的,包括我也跟着挨骂。你们可别做对不起人的事儿。”村领导最后又强调说。
村领导说的不无道理,电视里就曾经播报过扶贫牲畜被扶贫户私自卖掉或者杀掉的事——很让人伤心。
“你放心,你放心。”爸爸回答。
不久我家就得到了一群扶贫羊。羊就是一般的羊,没什么特别的,可每只羊的脖子上都扎着一条宽宽的飘带,鲜红色的,红得像血。
春天,还有夏天,万绿丛中一点红,这群羊就是朵朵流动的山丹花。秋天后,山丹花要凋谢的,可在枯黄衰败、寒冷洁白的秋天和冬天里,红飘带更加耀眼。远远看去,鲜红的飘带随羊群飘动,像团团跳动的火焰,是永不凋零的山丹花。
“这羊真好啊!”羊群走到哪里,都得到啧啧称赞。
红飘带是这群羊的特有标志。
3
老罕河这一带,牲畜掉进河里被冲走是常有的事。过后,人们不是当笑谈说说,就是发泄几句。别人都可以承受,可我家不行。因为这群羊不是一般的羊。
羊掉进老罕河后不几天,家里来过不少人质问、谴责、数落我家(他们认为我家干了缺德事儿了),再以后开始疏远我家。老罕河人就是这样,谁做了违心事,是要受到严厉谴责的。爸爸妈妈的心难受死了。
这些我并没太在意,反正有天地良心作证。我在意的是我的小伙伴儿们很长时间没来找我了。以前他们一有时间就来帮我干活,还总搭伴儿去玩儿。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他们干什么去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们也怀疑我,也那样看我了?我有些懵懂。
问题很严重。我要问个究竟。我要跟他们解释。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天,我看到他们各自拎着冰车乐乐呵呵地到老罕河去滑冰。
我扔下羊群撵上他们。他们瞬间把我围住,像鬣狗虎视眈眈地注视一只猎物一样。可他们什么也不说,像看一个魔鬼,又像看一个怪物,异样的目光里充满了责备、鄙视、怀疑、惊讶……把我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终于有人发声了。
“别搭理他,咱们走!”有人说了一句,他们转身走了。
“老漂,老漂!”人群已走出很远,我才想起来喊老漂。老漂是我的好朋友啊!他一定能告诉我实情。
“老漂,老漂!”
“老漂,老漂!”老漂听到我的喊声,连头都没回,只是迟疑地停了一下脚步,又匆匆忙忙地向人群走去。
“老漂,老漂!”我赶紧跑了过去,撵上老漂。
“唉——”老漂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老漂,我怎么了?”
“还问我?”老漂反问我一句。
“这到底怎么了?”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老漂质问我。
“这——”我傻傻地站在那里,无话可说。
“羊,羊的事儿。”老漂运足了力气,语气异常凝重。
“羊?”我疑惑了。
“那只羊真掉进老罕河里了?还是……”老漂欲言又止。
“啊!”我惊讶了,他们真的怀疑我了。
“那羊真被老罕河冲走了。”老罕河人最憎恨这些虚伪的人和事了,当然也包括我。他们误会了,他们不再相信我了,我连忙跟老漂解释……
“我也跟他们这么说,可他们——”
“难道你也信不过我?”
“这——我也不愿意是那样。”老漂迟疑了一下,说,“你走吧,我们该玩儿去了。”
说话间,其他的人已经走出很远。他们中有几个回过头看着我和老漂,不断地向老漂招手,示意他快快离开我。有的还喊:“老漂,快走,管他干啥!”
老漂跟着人群走了,留下了孤零零的我。
“老漂,老漂,老漂……”
连老漂也不相信我了!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追逐嬉闹渐渐远去的背影,哭了。
“怎么会这样?”忽然我问了一句,可我不知道在问谁。
我的眼前天旋地转,差点儿晕过去。
他们远去了,我愣愣地看着他们。我忽然明白,他们在侮辱我!我真想撵上去抽他们几鞭子,可我忍住了。因为他们误会了,他们不再相信我、怀疑我是有道理的,因为有的人就是那样缺德。
我蹲在那里,忍受着屈辱,气呼呼地抽打着地面,一鞭子下去,地面就被我抽出一道深深的沟。
“以后不许这样说他!”忽然,我的身后有人对老漂他们大喊,“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被愤怒的喊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大信。
几年前,大信的爸爸病逝,后来他的妈妈又病了,至今他的妈妈还不能起身。他家借了很多的债务,于是他不得不辍学回家,开始东奔西跑挣钱还债。到目前为止,还有许多债务没还完。
不过,大信家现在好多了。几年前,村里把一个蔬菜大棚养殖的扶贫项目给了他。盖大棚等一切费用不用他管,就是让他专心搞蔬菜养殖,养殖所得的一切收入都归大信。但是,为了防止贫困户不负责任、不认真管理,规定如果人为因素造成大棚坍塌等意外情况,村里要把大棚收回,归别人管理,一切收入當然归别人。
“老罕河不吞噬扎红飘带的羊!”大信接着又对他们喊了一句。
听到大信的喊声,他们都回了一下头,远去了。
“大信哥,我的羊掉进河里了。”我问他,“可怎么办啊?”
“掉就掉吧,不就是一只羊吗?”他宽慰我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可——”我迟疑了一下说,“你看他们。”
“嗯。”他看着远去的人群,迟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恶的老罕河!”我随口说了一句。
“老罕河不会吞噬那只羊的,就像没抛弃我一样。”大信的目光里含着责备,说,“你不能埋怨老罕河。”
“真的吗?”
“嗯,真的,你要相信我。”大信又加重语气,对我说,“老罕河不吞噬扎红飘带的羊。”
说是这么说,可要让人相信,唯一方法就是找到那只羊。可到哪里去找啊?
4
老罕河流经这里时,悬崖峭壁的石质河岸变成了流动的沙质河岸,且河道变得很狭窄,狭窄的河道迫使水流变得汹涌湍急。
河水长年累月地在河道底部剧烈地冲刷着河岸的底部。这样,河岸的底部逐渐被横向冲成深深的凹槽。当凹槽下的河水承载不住重重的沙岸时,“轰隆隆——轰隆隆——”“扑通通——扑通通——”沙质的河岸瞬间就坍塌了。坍塌下来的沙子,在河里堆积成一座山,截断了流水。这种情况春、夏、秋三个季节随时发生,就连冬天冻裂的沙岸也可能随时坍塌,在厚厚的冰面上堆积成山。这样,上游的河水一旦冲击不开堆积如山的白沙,就会猛烈撞击河道的薄弱地带,河水将顺着薄弱地带流下,致使老罕河改道。也就是说,如果沙岸从西河岸塌向东方,则河水流向东方,河道改向东方。如果沙岸从东河岸塌向东方,则河水流向西方,河道改向西方。这种现象当地叫滚河。多少年过去了,老罕河不知滚了多少次。
沙岸陡峭,沙岸凶险,一旦坍塌,会把河面上的漂流物瞬间掩埋在坍塌下来的沙堆里。
所以从上游漂流下来的东西,即使侥幸不被掩埋在河底,也会被河里的大鱼吃掉,要不最后就被冲进茫茫的大海……总之,最后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人们称这一狭长地带为鬼口。鬼口鬼口,顾名思义,鬼的嘴,也就是有去无回的大门。
老罕河就这样残酷,不幸掉进老罕河里的人或者牲畜,别说活着回来,连尸首都未曾找到过。
我估计那只羊也逃脱不了以上的厄运,最大的可能性是在厚厚的冰层下顺水流进了大海,因为这是冬天。
找不到羊,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奇迹真的不会出现吗?万一出现呢?我不死心,天天赶着羊群来到河边寻找,期盼奇迹出现,可它终究没有出现。
5
羊肯定找不到了。悲伤的情绪一直笼罩在我的心头,笼罩着我们全家。
怎么办啊?妈妈想到外面去打工,可一想,不行,还是等爸爸的身体恢复过来再说吧。想过很多办法,可都不现实,最终还是想到了老罕河。
老罕河这一带的田野上、树林里,还有河边,生长着各式各样的野菜,有花序如菊的蒲公英,有叶片紫红的苣荬菜,有拇指般大小的小蒜,有肉质肥厚的马齿苋,还有叶片粗糙、摸起来麻酥酥的西风谷……尽管不是很多,但是还有。
现在人们都时兴吃野菜了,说野菜是绿色食品,很多城里人在休息时时常来这里剜野菜或者观光旅游,但多数人还是到早市或者蔬菜大厅里买。
我盼望老罕河早日开河。一旦开河就意味着春天马上到来,春天到来后,各样的野菜将零零星星地点缀着老罕河这一带。
我决定先不上学了,赶着羊群,在原野上、在树林里、在老罕河边……寻找各种野菜,之后卖给到乡下开车送货的商贩子。
我坚信,老罕河的野菜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要剜野菜挣钱,一则补贴家用,更主要的是赔偿那只丢失的羊。尽管这不是用钱能买的事儿,多少钱也买不起,但必须用钱补偿,也只能用钱补偿。
到那时,尽管不能解除人们对我怀疑,尽管我不能得到解脱,但最起码我能得到内心的宽慰。
到那时,我对任何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賠偿了丢失的那只羊。”
但要我说出:“我没有卖掉,也没有偷偷杀掉那只羊。”我还没有那样的底气。
6
我天天来到老罕河岸边,看着苍黄的两岸。河面上的冰雪虽然渐渐变薄,但还没有彻底消融和开河的迹象。
春天离这里怎么这样远,难道它不回来了?
“不用着急,春天正走在路上。”大信一有时间也来到老罕河边,跟我说。
过了些时日,野鼠时而探出头来,扬起鼻子,嗅嗅天空,嗅嗅大地,又缩回洞去;探路的候鸟大雁、天鹅等一直徘徊在老罕河上空,不敢前行,我想它们怕冰冷的倒春寒破坏它们北飞的美梦;人们抱着肩膀,行走在原野上、河岸边的树林间,就像在海市蜃楼里浮动,不,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是春天的气息在上升……真像大信说的那样,春天临近了。
我赶着羊群,四处观看,细心体会着冷风中微微的暖意。
“今天能开河吗?”我问大信。
“还要等几天。”大信回答。
“还要几天?”
“快了。”
又过了些时日,向阳坡地的残雪开始融化,虽然野草没有长出,树木离穿上盛装还要很长时间,但树梢在冷风中的呼哨声不再凄厉寒冷,开始有了虚幻迷离的绿意。
这天早晨,天灰蒙蒙的,零星地飘落着雪花。野鼠开始在大地上自由地跳跃,候鸟已经勇敢前行。“啾——”去年冬天的小鸟从灰蒙蒙的茅草稞里飞出,站在干枯的蒿草尖儿上,“啾——”“啾——”恋恋不舍地啄食着去年秋天的种子。
“大信哥,今天能开河吗?天这么冷。”大信和我来到河边,瞭望着白亮亮还在封冻的老罕河。
“能开。”大信激动地说,“一定能开。”
“怎么没有动静?”
“你听——”说话间,老罕河河面上还有远处传来巨大的声响。
“轰隆隆——”“轰隆隆——”“咔啦啦——”“咔啦啦——”冰裂像闪电一样,撕裂着老罕河。被撕裂下来的冰块涌动在老罕河上,各式各样,有的像小山,有的像小船,有的圆形,有的方形,有的菱形……前行的冰块互相碰撞着,撞击下来的细小冰块儿或者冰粒在老罕河里翻滚着——老罕河像一锅沸水在翻腾着。
冰块缓缓前行,一群群候鸟累了,站在平稳的冰块上,随着浮冰向下漂去。尽管它们得到了休息,可它们浪费了一段旅程——它们是否知道?
“开河了!”我对着老罕河激动地喊着。
“是的,终于开河了!”大信也激动地说。
河是开了,却带来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柔软的春雪覆盖在大大小小的冰块儿上,给它们披上了洁白的盛装,冰块儿上的野鸟像站立在晶莹剔透的童话世界的雪屋顶上,真惬意!
大雪美丽了老罕河,却压塌了大信的蔬菜大棚。好惨啊,大棚骨架扭曲变形,七扭八歪,被风雪撕裂的塑料布在风中乱舞,融化的雪水四处流淌,遍地泥泞,一片狼藉……所有的蔬菜全被冻死了,损失极其惨重。
“这么大的雪,大信干什么去了?随时除去棚顶上的雪,大棚是不会坍塌的。”
“他是个精明人,怎么能干出这样的蠢事。”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
第二天,天晴了,可春寒料峭,冷风习习,人们边帮大信清理蔬菜大棚边惋惜地说。说着说着,人群里还传出了哭声。
“你们看,那是什么?”人们正紧张地忙碌着,忽然有人说。
正是傍晚,夕阳很圆很大很近很低,像一个巨大的血球,又像一面铜镜,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红色的轻纱。人们向那里望去,看见一个小点儿从太阳里走出,它放射着七彩光环,像一个音符在雪野上跳跃着。小点儿急速地向这边走来,它变大了,变大了,又变大了……最后渐渐地呈现出清晰的轮廓,原来是大信。
大信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着,他的步伐不同往常,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东倒西歪,看样子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怎么了?大信渐渐走近了人群,人们也渐渐看清了,他的肩上扛着一个东西,很重很重。
“那不是大信吗?”大信终于来到人们面前。
“是大信,是大信!”
“大信回来了!”大信把那东西从肩上拿下来,轻轻地放在人们面前。
“你们看。”大信说。
“羊!羊!”正是掉进老罕河里的那只羊,我激动地大喊,“我的羊!我的羊!”
人们都走过来细看那只羊。虽然那只羊在老罕河里浸泡了一个冬天,有些变形,但羊脖子上的那条红飘带更加耀眼夺目。它在微风中飘浮着,像一面旗帜,闪着鲜艳的光。
“老罕河真的没有吞噬那只羊!”看着那只羊,有人说。
“真是奇迹!”有人感叹。
“老罕河怎么没吞噬它?”有人问。
……
“你去哪里了?你看你的大棚!”有人关心地问大信。
原来大信乘开河之际连夜跑到鬼口,去找掉进河里的那只羊了。
今天早上,大信到了鬼口。鬼口本来很凶险,开河时更加凶险——浮冰冲击着河岸,小山一样的沙子坍塌在浮冰上,企图把浮冰牢牢地压入河底,可浮冰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又以巨大的力量冲破沙山的重压。这样,浮冰露头,沙山压下,沙山被浮冰冲破,浮冰再露头,沙山,浮冰,浮冰,沙山……浮冰沙子翻江倒海般搅在一起。鬼口掩埋了所有,可那只羊不但没被掩埋,反而被一块巨大的浮冰托举上来。当大信踏着冰背走那只羊后,那块浮冰被瞬间坍塌下来的沙山压入河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大信好险!
“怎么样,我说过,老罕河不吞噬扎红飘带的羊。”大信没有回答人们的话,只是乐呵呵地说。
老罕河真的没有吞噬那只羊,它被送了回来。
奇迹真的出现了!
人们默默地看着那只羊,许多人惭愧地低下了头,当然包括老漂他们。
尾声
开学的时候,爸爸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已经能到外面放羊了,摔伤也得到了补偿。
“孩子,安心念书吧,跟大信说的那样,‘老罕河不吞噬扎红飘带的羊!’”爸爸在送我上学的路上对我说。
“嗯。”我回答,“老罕河不吞噬扎红飘带的羊!”
更新时间: 2019-11-21 2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