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斐然
A
如果有人问林穗感情值多少,她会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一亿。
“一心一意(yi)啊。”
如果世上有谁能让她心甘情愿拿出这“一亿”,那得是她爸,或黎明,或那个长相神似年轻版黎明的男孩。
2009年,X大联合当地市委开展全民运动,林穗报名参加了马拉松,因为“黎明”男孩也在其中。她原想跑到终点趁机问到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的,无奈空有抱负没有筋骨,在八公里处就精疲力竭了。
沿途设有学生饮水站,坚持着冲过九公里时,她激动得仿佛炸了一座碉堡。脚步未停地抢过场边一瓶水咕噜噜灌下几口,尖叫声与呐喊声顿时更大。这种热情令林穗有些不好意思,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据卫冷所说,他当天被生拉硬拽到现场观赛,天气太热,好不容易在排着长长人龙的小卖部买到果汁。刚拧开,林穗便横空夺爱。震惊之余,他长腿跨过护栏,朝着她追了过去,引发全场尖叫。
林穗:“怪不得水喝下去有点甜呢,原来是果汁啊,我还以为是X夫山泉呢。”
卫冷:“×夫山泉不应该是有点儿悬的吗?”
玩笑话是这么说,林穗还是觉得卫冷有点小气了,“身为一个气质朗然风度翩翩的大好青年,你至于为了一瓶果汁追我到终点?!”可卫冷却说,一开始他是想追水来着,直到看清林穗清淡的五官,他才决定追人的。
林穗最终没能跑完全程,自然也没能和“黎明”搭上话,反被冠上“那些年被卫冷追的女孩”之名,成功掀起X大姑娘们报名跑步项目的热潮。
卫冷也来势汹汹,用尽所有能讨女孩欢心的花招,甚至还打听到林穗后脑勺上有道浅褐色的伤疤,特意收集了祛除疤痕的特效药膏,林穗却纹丝不动。
后来他换了方式,最寻常的那种,给林穗打电话,丝丝入侵她的生活。每晚九点半,铃声会雷打不动地响起。他的声音特别好听,听说是家庭使然,从小受过专业的声音训练,带着许多青年男子所没有的磁性。
通话就这样持续了两个月,圣诞前夕,联络突然断了一天。林穗果然跟缺了什么似的,抱着手机整晚没睡着。
翌日,她和宿管阿姨起了冲突。因为她回得晚,又是冬天,对方不愿意起来开门。林穗性子急,争了几句,宿管的大嗓门就爆发了。
“整天不知道在外面搞些什么名堂,家里花钱送你来上大学,不是让你花天酒地的。”引来许多学生开门围观。
林穗觉得委屈,头也不回地冲进寝室。卫冷刚好打来电话,她忘了问他昨日的行踪,没头没脑地抱怨了一番。卫冷安安静静地听着,约莫半小时后,那头的人终于有了回应,嗓音里带着冬日的清冽。
“开窗。”他说。
冬日的第一场雪落在男孩扬起的下巴上,须臾化为清淡的雨水消失不见。黑暗中,他朝她招手,呼出的白色气体四散,散进林穗的心里,令她丢盔卸甲。
B
圣诞。
卫冷觉得送礼物俗气,便买了两张机票,主旨却不在目的地。他是个天文爱好者,说凌晨时分某趟航班会遇雨,想带着她在飞机上看奇观。
出发的前一天,林穗在回宿舍的必经之路被拦住,来者是陆敏,卫冷的前女友。
陆敏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只跟林穗一起喝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橘子汁,水汽氤氲,年轻女孩的面庞精致若玉。她说了很多话,大多是关于卫冷的,说他追女孩的招数从来不重样,在他身边待过的女孩的类型也千差万别。
“至于你,算不上多好看,只是男人见久了牡丹,就会觉得莲花美。不过你们的价值观天差地别,最终他还是会选择牡丹的。”
林穗不以为意,“世人皆爱牡丹,可你也说了,他就喜欢反其道而行。”
陆敏半轻半重地将杯子放到桌面上,“难道你真以为自己能进卫家的门?”林穗粲然一笑,露出嘴边浅浅的梨涡,“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他进我们林家的门呢。”
卫家到底什么来路她不太清楚,陆敏却是地地道道的高干女,能说会道,能歌善舞,关键还漂亮。连林穗都觉得卫冷一定是瞎了眼才和她分开,卫冷却说是林穗瞎了,否则面对他的前赴后继,她怎能无动于衷好几个月。
“你说,陆敏不会叫她家‘圣上’对我进行打击报复吧?即将担当八点档女主角的我好生忐忑啊。”
去机场的路上,林穗如是问。卫冷被她神神叨叨的样子逗乐了,牵着纤细的五指,浓眉一挑,风生水起地开玩笑:“那我身为男主角,是不是应该在关键时刻手握屠龙宝剑说:‘尔等区区两稻两星,也敢在此叫嚣?’”
说者无意,听者林穗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她早知卫冷家世优渥,可见他中将级别的也不放在眼里,才隐约明白了陆敏的话,整个登机过程中都显得有些郁闷。
抵达候机点后,卫冷口渴,不想什么都仰仗他的林穗抢先起身去买水,二十五块一瓶的X云,她眼一闭就拿去结账台。因为公子哥卫冷觉得,不止X夫山泉,其他的水都悬,都有股水管生锈过滤后的味道。
航程由北到南,国内耗时最长,起飞时间是凌晨一点。四个多小时里,第一次坐飞机的林穗眼睛都不敢闭。遇见气流颠簸,她忍不住小声叫唤,周围立时投来异样的目光。空姐也闻声而至,问她需要什么帮助。卫冷大手一挥,“没事儿,我女朋友和我闹着玩呢。”
林穗面色一红,将头垂得更低了。卫冷顺势伸出胳膊,将她搂进怀里。那是两人除了牵手外的首次亲密接触,她听见他恍如打鼓的心跳声,竟沉沉地睡去。
再醒来时飞机即将降落,果然下起了雨。乘务员播报让大家系好安全带。冬日的早上六点,打开遮阳板,隐约有了天光。
胳膊被枕着的卫冷几乎一夜未眠,声音听上去却兴奋至极。他朝着某个方向指去,让林穗看云端处那个隐隐的光圈,像一枚镀着金边的指环。
“是Halo。”卫冷凑近她耳旁轻声道,“高空雨后的偶然现象,和人间许多偶然相遇一样,看似不经意,却弥足珍贵。”
说完,他侧脸看着她,深情款款。
陆敏是对的,世上没有卫冷追不到的人,起码林穗没能成为例外。以前她见山只是山,见水也只是水,直到他带她领略红尘。
C
年初,黎明在深圳举办演唱会,林穗过生日。
卫冷订了机票、门票和酒店,临行前才告诉林穗,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可林穗觉得他老是擅作主张,为此两人拌了嘴。
出机场时正值堵车高峰,看演唱会几乎要迟到。林穗缴械投降,主动缓和气氛。两人匆匆抵达场馆门口时,卫冷忽然走开了,再回来时才将门票和荧光棒递给她,说自己有急事让她先进场。即将见到偶像的林穗激动得没作他想,结果直到演唱会结束,卫冷也没有出现。
散场时,林穗郁闷地跟着人流走出场馆。一路上想了许多数落之词,到门口却见卫冷缩着脖子,在深圳最冷的天气里颤抖着,和“潇洒俊逸”四个字再不挨边。她突然就心软了,问他怎么没进场。卫冷嘴一撇,活脱脱一个小男孩的模样。
“钱包估计掉出租车上了,卡和门票都放在里面,到门口才发现。”
他身上仅剩六百多块现金,临时找黄牛买了一张票,还不忘捎带上荧光棒,只想给她一场不糟心的演唱会。
林穗到嘴边的数落之词尽收,霎时感觉眼泪热辣辣地涌上来,头也不回地扑进卫冷怀里,边哭边说:“黎明老了,但他唱歌还是这么深情啊浑蛋!呜呜——”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心甘情愿交出了“一亿”。没有给她爸,没有给黎明,也没有给那个长得像黎明的男孩,而是给了众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卫冷。
卫冷热衷于吃喝玩乐,却是校广播站的元老,随手写的短句时常众口相传。他私下也写写电影小剧本,叶念琛的风格,本子卖出去还小赚过几笔。他想进入编剧行业,可卫父却觉得那是不务正业。身居高位的他,早打定主意毕业以后要将卫冷弄进军事通讯处。每次两父子一通电话,就能听见卫冷激烈的反抗声。闹到最后,卫父妥协了,说他若是能在毕业前卖一个正式的电影剧本出去,他就再不干涉他,卫冷自此开始闭关创作。
林穗是从电影《甜蜜蜜》开始喜欢黎明的,更对黎小军骑自行车载着李翘的画面记忆犹新。她最大的遗憾就是年纪使然,没能在上映时去影院观看这部经典之作。为此卫冷在新剧本里也添加了自行车的桥段,想顺便完成她的梦想。
无奈撒旦之子最怕遇见谁?当然就是撒旦了。兴许是卫父放了话出去,剧本完成以后,当初曾接触卫冷的人纷纷临阵退缩,一路畅行无阻的卫公子首次尝到挫败的滋味。
开春,离毕业还有几个月,剧本持续遭遇闭门羹,林穗却熟读了每一句台词,在情人节那天给了卫冷一个惊喜。她说从来都是卫冷准备鲜花、蜡烛,这次她想给他一场浪漫,以她所能承担的方式,令卫冷动容。
剧本里,林穗才是公主,而卫冷是平民。那天,他用自行车载着她穿梭于×市的大街小巷,听她欢天喜地给每条街道取名字。途经一家音像店,黎明的《半生缘》如背景音乐飘荡——
两个人闹哄一场/一个人地老天荒/灯火阑珊的彼岸/我以为你就是答案。
D
毕业前夕,满校的痴男怨女,走哪儿都能听见鬼哭狼嚎。唯独卫冷还有闲情逸致,研究着漠河最近那场盛大的极光。
去漠河得要一大笔费用,加上林穗忙着找工作,自然不想去,卫冷却做足挥金如土的架势,说从来也没想过要林穗出钱。
“有些东西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这辈子可能就只能遇见那么一次。”
他不过是句无心之言,林穗却听进去了,觉得卫冷不理解她。性质陡然上升到自尊问题,两人为此吵了起来。伤疤是怎么痛怎么撕,撕到最后,卫冷负气而去。
类似的争吵之前也总不间断,因为遑论林穗的性格再开朗,笑容再充盈,也无法隐藏世上最无能为力的事情之一——贫穷。
她毕竟不是公主,甚至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父母均为镇上的普通工人,还有一个在上小学的弟弟。家里重男轻女,同意花钱送她上大学的条件是她必须勤工俭学,每个月还要寄回家五百块,以补贴小弟的吃穿用度。
所幸她还挺争气的,进校没多久就申请到部分奖学金。平常下课后,就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小餐馆里帮忙打杂。一开始十五块一个小时,老板娘喜欢她朝气蓬勃的劲儿,后来升到了二十五块一个小时,这就是她总是晚回宿舍的原因。同时也意味着,卫冷一瓶矿泉水就喝掉了她辛辛苦苦的六十分钟。
随着那次争吵而来的,是长达半个月的冷战,林穗决定不再妥协。她希望多次的争吵能有意义,起码能让卫冷意识到,现实生活并非童话世界,他的剧本遭遇挫折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她在每个忍不住要拨打他电话的当头,都会用力取下手机电池,就像切开短路的电源线般利落。可她没能等来幡然醒悟的卫冷,却等来了卫冷的母亲。
卫母出现在夜市时很低调,着装没传说中那般雍容华贵,可其秀在骨。
彼时人多,林穗正在帮老板娘招呼客人。卫母一坐下,林穗就被她安静的气场镇住,竟忘了问她要点儿什么。卫母却开门见山,主动问她要什么。
卫家人应该是听见了风声,按照惯例来棒打鸳鸯的。但没给林穗钱,而是要在如火如荼的毕业季给她一份像样的工作,听起来似乎更加诱人。
卫母:“一个女孩学理工专业不容易,中×化怎么样?”
林穗咬了咬嘴皮,佯装无所谓:“听说那儿的工作流程很死板。”
“国×电?”
“制服不好看。”
“那就出国好了,荷兰皇家××。”
林穗紧紧握住纸和笔,装傻:“皇家××在河南还有分公司?”
卫母不再跟林穗多说,轻飘飘地瞟她一眼,悄然起身走人。与来时无异,林穗却莫名心悸。
E
其实根本用不着卫母多费周折,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多的是人抢着出头。例如新到大学城来的那批社会人士,五大三粗,刁难林穗点错菜,责怪她怠慢,甚至还将矛盾转移到小店老板与老板娘身上。
“你们家请了个什么打杂的啊?一点儿经验都没有!”
为首的那个把小方桌一掀,刚上的开水悉数泼向林穗。她下意识地偏头躲闪,水就顺着脖子流进去,烫得她惊声尖叫,众人如鸟兽散。
老板开车送林穗去医院,值班医生少,整个医院冷冷清清的,衬得对方更加淡漠。
“擦了药就回去养着吧,可能会留疤,需要时做个祛除疤痕手术。”
林穗没做声,忍着疼穿上外套。回宿舍时她在楼下遇见了卫冷。他应该等了很久,一见到她就责怪她为什么不接电话,接着停顿半晌问:“我妈找你了?”
多日没见,男孩的面庞更加坚毅好看。他蹙眉,额头皱成一个“川”字,却遮不住生来自带的光华。林穗就这样看着他,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卫冷以为她还在生气,她靠近些,总高高在上的人也低了气焰。
“我知道你在生什么气,你怪我没有打算,怕我们以后没有未来。你放心,就算毕业后我真进了通讯处,你也一定会是随军家属。”
他的话就像阀门,一开,林穗的鼻子就迅速酸起来,一副着实委屈的模样。卫冷想抱抱她,刚碰到她的肩膀,她却跟被摁到什么开关一样,猛地跳开。这反射性的躲避,将卫冷所有的动作都制止在了原地,并神情惊讶。
林穗解释的嘴未张开,黑漆漆的深夜里,面前的人却忽然笑出声,只留下四个字,“我明白了。”
看着他转身离开,林穗边喊边追了几步,衣裳却摩擦到伤口开始剧痛,她只好作罢。结果第二天,学校就开始疯传卫冷有了新女友。
文学系系花徐青,和卫冷打小就认识,颇有点儿青梅竹马的意思。听说卫冷和林穗吵架后买醉,巧遇徐青,两人把酒言欢了一个晚上。起初林穗不信,绷着等他像从前那样,自己跳出来解释。可是那一次,他没有。
其间,林穗在大学城打工时遇见了陆敏,她看起来依旧趾高气扬,用一副“我早知有今天”的表情审视林穗说:“奉劝你别做任何挽留,因为那只会让自己更丢脸。当初他宁愿在十二月天被我用一桶冰水浇到住院,也要跟我分手换成去追你。所以变了心的人,尤其是变了心的卫冷,十头牛也拉不回的。”
原来他最初断联的那个晚上,是被陆敏浇了一桶冰水发了高烧进了医院。
可林穗还是不相信卫冷琵琶别抱的速度,直到毕业晚会上,徐青上台致辞并演奏钢琴,卫冷在一众闹哄声中现身与其四手联弹,算是坐实了恋情。
他的眼依旧明亮,目光依旧深情,侧脸依旧俊朗,却不再是对着她的方向。那摁下的每一个黑白键,都如同钢针,根根扎进林穗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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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陆敏劝她别做傻事,可林穗却不肯听话。
她想,徐青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卫冷应该是在和自己赌气。她想着只要自己好好道歉,说明当日的情况,两人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的。可惜卫冷连电话都没接,只回了一条信息——
回去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明早起来会遇见新的人,个个比我好。
林穗握着手机发笑,以前她老说《甜蜜蜜》里最悲情的人物其实是豹哥。如今卫冷对她说了同样的台词,林穗却一点儿也不感动,只想给他一耳光。
她是冲动派,当下这么想,立刻就叫了出租车去卫冷在校外的公寓,却正好遇见卫冷和徐青散步归来,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林穗顷刻想抠掉自己的眼珠,反正有眼也无珠。无奈她太过激动,没注意脚下的路,就生生被台阶绊倒了。
幸好天已经黑了下来,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可惜再抬眼,卫冷和徐青已经离开了。
借着路灯,林穗拉起裤管,发现膝盖处破了一大块皮,眼泪当时就轰然砸下。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疼的,也不知是肉疼,还是心疼。
片刻,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林穗偏头,发现拍她肩膀的人竟是“黎明”男孩陈遇。她满脸泪痕和灰尘,像个无家可归的小孩,被陈遇捡回了家。
对他,林穗真是一点儿戒备也没有,抱着他冲调的热可可窝在小沙发上,眼睛红红的,就是不说话。后来陈遇忍不住问她:“你对我真的没印象了吗?”
怎么可能没印象?曾经他是她想交付“一亿”的人啊。
两人的初相遇也是在大学城,陈遇和一众同学好友到饭馆用餐。因为神似黎明,林穗第一眼就注意到他。后来楼上的居民嫌吵,扔了一个破花盆下来,恰好在陈遇的方向,是林穗帮他挡了那个难,这才导致后脑勺留了一道伤疤。
那天陈遇要赔她医药费,她扬起明明媚媚的一张脸,开玩笑般地拒绝:“算命的说过,我帮人不能求回报,否则会一生坎坷,你可别害我呀。”
只是没想到,她当初想方设法要靠近他,兜兜转转一圈后,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她已将“一亿”花得所剩无几之后。
毕业季正式来临,卫冷果然没有回头,还和徐青申请了北欧那边的艺术大学,打算去深造。听说他走之前,那群狐朋狗友为他举行了一场欢送会,还设有专门的前女友桌,只有林穗没受到邀请。
去的姑娘大多都有身份、有地位,唯独她,像是他生命中最浅淡的一笔。
好在有其他事转移了林穗的注意力,她收起伤春悲秋开始为现实奔忙。她广发简历,不想却歪打正着,真的进了中×化。开心之余,她想找人庆祝,可思来想去也只能找陈遇了。
陈遇成绩优异,顺利留在×大任教。两人在老板娘的小店里对饮,在那个梨花风凉的晚上,他不经意间牵起了林穗的手。
G
2014年末,陈遇带林穗回家见家长。陈家父母很喜欢她的开朗和韧劲儿,问及什么时候安排两家见面谈婚期时,林穗却顾左右而言他。
第二天,她出差,在凌晨时分的机场碰见了大学校友。抱着八卦的心态,对方提起了卫冷的消息。
“听说在欧洲那边搞了个视频网站很受欢迎,赚了不少钱,还投资拍电影。就那谁来着,××的新片儿……”
林穗的神经扯了扯,陈遇适时地打来电话,问她飞机还有多久才起飞。B市冷空气登陆,她忘了带外套,他打算送过来。
冰凉的长椅上,她握着手机,忽然说不出话来,就像当时与卫冷分手的那个夜晚一样。但那晚,有些话说不出口是因为心里兵荒马乱,而此刻,陈遇不经意间的嘘寒问暖,令她想安营扎寨。
“我们结婚吧。”她说。
那位大学校友就坐在林穗旁边,自然是第一个知道的,接着满世界都听说了林穗要结婚的消息。终于在某个深夜,她接到卫冷打来的电话。
四年过去,他的声线更加醇厚,明明是别人眼中的青年才俊了,说话却依旧吊儿郎当。
他没问你好不好,也没说对不起,只道欧洲一点也不好玩,芬兰的极光也没有漠河的好看。林穗却感觉这样平静的交谈几乎令她窒息,随口寒暄几句便挂断了。
婚礼的前一天,《甜蜜蜜》重新上映,林穗鬼使神差地去了电影院,抵达门口时又生生停下脚步。
她怕,怕看见黎明载着李翘的画面,会让自己想起从前。那个寒风凛冽的冬天,她坐在卫冷的自行车后座上,驶过一整条环岛路。那些过程越美丽,结局就越唏嘘。林穗花了四年时间去粉饰血肉模糊,她惧怕那些睡不着的夜晚再卷土重来,遂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电影院里最后一排,坐着被时光雕刻后更加丰神俊朗的男子。他从当日早上看到当晚的最后一场,也没发现那双伶俐到会说话的眼睛。
前座的小情侣好像在吵架,女生说了许多赌气的话,幼稚得不行。这令他想起某个冬天,也有姑娘因为不开心就脱掉外套威胁他说:“你信不信我把自己吹感冒?!”他本怒却笑,“你信不信我把外套给你穿上?”
接着,他抱她入怀。
那个姑娘一直以为,他们俩初相遇是在那场马拉松时,可实际却是在大学城。他和某几任女友吵架,对方一气之下随手扔下花盆,结果砸到了她。他原想下楼赔偿的,却见她眼含春光地对另外一个男孩道:“算命的说了,我帮人不能求回报。”
卫冷在不远处,瞬间笑了场。
后来马拉松赛再相遇,她抢了他的水,他夺了她的心。她每次都花言巧语耍小聪明抢单,企图让自己在这段关系里不那么被动,可爱到令卫冷不忍拆穿。但每次埋单过后的愁眉苦脸他也都看在眼底,遂放了钱在小店老板娘那里,美其名曰给她涨工资。
他曾做过很多林穗不知道的事,以为自己有能力去突破现实的障碍,却被她的遍体鳞伤打败。
那群社会人士找上门来,他恰好去求和解,却见她被开水烫伤。
她被老板送去医院,他把所有人都揍了一顿,对方根本不敢还手。
事后,他在宿舍楼下徘徊许久,假装不知情地拥抱她,然后找到看似正当的理由琵琶别抱,下定决心不再给她苦难。
毕业季兵荒马乱,卫冷听从家里的安排和徐青结伴出国,所以林穗的简历才会在成千上万的毕业生中被筛选出来。
……
H
若当日林穗鼓起勇气走进电影院,哪怕只是看看海报右下方投资人那栏,就会转瞬明白,它的重新存在,不过只为给她一份礼物。
“它上映的时候我还小,都没能去电影院看……”
彼时谁的声音四散,散进他深深的脑海里。可惜她转过身去,没有回头。
凌晨的电影院,有人在反复看了十几遍《甜蜜蜜》后依然红了眼眶。因为有个姑娘再也看不到,他还在爱着她的样子。
更新时间: 2020-07-20 1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