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念
01
2010年，胖子20岁，喜欢唱美声的他终于熬过了那个炎热的盛夏，顺利被录取到一家闻名全国的音乐学院。
入学第一天，胖子在食堂打饭时，对排在他前面的女孩一见钟情。
当时，目测身高一米七，脚蹬小白鞋的女孩只留给胖子一个浑圆的后脑勺，一把青丝整洁地扎起，上面打了一个水粉色的蝴蝶结。
女孩正在跟前面的同学聊天，那如水般顺滑的马尾甩来甩去，递给胖子一阵阵清香。胖子暗暗深吸一口气，他嗅出来了，是海飞丝。
一见钟情有很多种方式，温暖干净的笑容会是武器，洁白整齐的牙齿会是武器。但是那一刻，打败胖子的，是那一阵清幽的洗发水香气。
于是那顿午饭胖子吃得心不在焉，匆忙地刷过饭碗，一路“尾随”心上人查到了她所在的系和教室。
女孩是美术班的。胖子心想，果然是气质型美女！可当他看清楚教室的门牌号时，不由得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这位学姐已是大四生，至多还有半年就将毕业！
02
“这可如何是好！”胖子心里打起退堂鼓，愤懑地直抓脑壳，“我怎么偏偏就看上个快毕业的学姐，连勾搭的时间都得以分秒计！”
躺在床上想了一个晚上，胖子有了决定。
人这辈子遇到个喜欢的不容易，他如果就此放弃才是真对不住自己。
胖子打算采取“地道战”那一套，对“敌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分头围歼各个击破。他从父母给的月零花钱里抽出一大部分请学姐的舍友吃饭，终于如愿以偿换到学姐的微博。
从那以后，胖子的人生爱好又增加了一项，除了上课，练习美声，每天一定要把学姐的微博仔细翻一翻。
这么一翻，还真有不少收获：除了画画，学姐也喜欢唱歌、跳舞。从她的字里行间看过去，学姐不但人长得有气质，性格也很平和、温婉，很少出现生气、发火甚至骂人的字眼。胖子越看心情越好，不禁一阵得意——哎呀，感谢我这一双争气的眼睛！
“暗战”搞了一个多月，学姐的那些舍友皆因为“吃别人的嘴短”，纷纷站队胖子力挺他主动出击，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并非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相反160斤的重量级体型可能会让很多女孩看一眼就望而却步。曾经，他也不是没有过心动的女孩，但就因为对方嫌弃他的身材太过臃肿，还没轮到表白，女孩就逃之夭夭。
他可真不想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03
一天，胖子正坐在饭堂桌子前吃饭。一个好听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同学，你好，我能坐在这里吗？”
胖子习惯性地仰起脸，眼睛落到女孩身上时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天哪！居然是自己暗恋的那位学姐！”
胖子怔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回一句：“随便坐随便坐，这里没别人。”声音小得，他自己都快听不见。
那顿饭胖子自然是食不知味，因为他心思全在学姐身上了。女孩穿着一件雪白无袖连衣裙，端端庄庄地埋头吃饭，那安静恬淡的气息，让胖子再一次心猿意马。就在她结束一切站起身要离开餐桌的那一刻，胖子忽然感觉到一股“失去”的沉重感，他强烈地感知到自己的不舍和想要再次见到学姐的夙愿，一不做二不休，他当即决定——“追”！
于是乎，第二天早上，学姐的课桌上就多了一份早餐，是一盒谷物牛奶和无糖面包。胖子在微博里看到过，学姐有发这两样东西的照片。
他放下东西后，像做贼一样迅速逃离教室，一路兴奋揣测学姐见到东西后的反应。
就这样坚持了一个礼拜，胖子终于鼓足勇气，在舍友的帮助下，把学姐约到了东边操场。
04
一见面，胖子单刀直入：“做我女朋友吧！”
对面的学姐沉默着，胖子重重地低着头，丝毫不敢看一眼。
“对不起我知道很唐突，可我真的很喜欢你！”胖子又说。
学姐还是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胖子感觉有根手指在自己的脑门上使劲戳。
胖子豁出去了，猛地一抬头，不偏不倚，正对上学姐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哗”地一下，他满脸通红。
学姐周身散发出一种他们初次相遇时的清香，让胖子的小眼睛越发变得迷离。
“你是认真的吗，小弟弟？”学姐眯起眼睛笑。
胖子点头如捣蒜。
“那好吧，如果我们能坚持到大家毕业都还不分手，就真的在一起。”
胖子后来对我说，“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美的情话。”
05
学生时代的爱情是单纯的。
胖子没有看错，学姐是位温柔懂事的女孩。虽然有了她以后，胖子总是省吃俭用想尽办法买各种好吃的留给她，但她每次也一定会拿出自己的零用钱，给胖子买干净漂亮的T恤。
有好多次，学姐心疼胖子乱花钱，就趁他不注意，悄悄塞一两百块在他的书本里。
学姐今年就要毕业了。所以他们比一般的情侣更珍惜时间，珍惜彼此。胖子对学姐说：“因为还有你的那个约定要去兑现，所以我毕业之前绝不会和你发生关系。”
胖子的爱就像一杯最平常的白开水，虽然没有可乐雪碧有滋味，却更养人。
为了能从外表上更配得上学姐，胖子甚至利用周末做家教，拿挣的钱去游泳健身。
不过可悲的是，2017年我认识的胖子，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
转眼，学姐毕业了。美术生不是很好找工作，接连几次碰壁以后，学姐心情大变，调整以后，决定先回老家帮亲戚的忙一段时间。
离开前，她专程去学校找了胖子，眼神是哀怨的，或许是觉得此后两人就没那么多时间
在一起了，说了一些很伤感的话。胖子默默地听着，一把宠溺地将学姐搂在怀里，又默默地流下一串眼泪。他轻轻地抚摩学姐的头发，“我会给你打电话，每天都会。”
夕阳西下，在他们互相说了“照顾好自己”以后，两个人正式分道扬镳了。
胖子上了大二。他开始认真学习，每天都起早吊嗓子。他知道，两年后的自己将和学姐一样，有很大的可能没办法靠唱歌找到一份挣钱的工作。
虽然他是教授眼里的第一名，虽然他的高音确实很棒，虽然他还曾代表学校参赛，在市里拿过一个大奖。
胖子的偶像当然是帕瓦罗蒂。所以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做第二个他。
那些个见不到学姐的日子，他饱受相思的煎熬，却也化悲伤为动力，辛勤地耕耘着那片土地。
这期间，他当然也遵守了约定，每天都会给学姐打电话。两个人一聊就是三四个小时，好多时候胖子挂掉电话，才发现宿舍大门紧锁，他就在街道上坐到天亮。
寒暑假期间，胖子也找了各种借口不回家，买张去到学姐老家的车票，一路颠簸着去见她。每次去，必然是大包小包地提着，然后两个人在外面找家旅馆，穿着衣服相互抱着说话。
有一次，学姐说：“胖子，你现在就要了我吧！”紧接着，眼眶就湿润了。
胖子那会儿也有点激动，却还是做出非常理智清醒的回应，他用手抓起衣服披在学姐身上，用力地把她抱紧，轻轻在她耳边回一句，“我答应你，娶你的那天晚上我一定要你。”
胖子心知肚明，学姐害怕万一他们走不到最后，所以才想留给彼此一段刻骨铭心。
06
转眼，胖子也毕业了。
再一转眼，胖子要就业了。
可这就业，一波三折。原来，几位老师因为惜才，联名将他推荐去了一家不错的歌剧院。但就在胖子即将到任的前一天，剧院来信说，他们另外找到了更合适的人，所以要不了胖子了。
其实胖子和他的老师们都清楚，他这是被人用关系顶包了。
老师们为此深感遗憾，但事已至此，唯有劝胖子想开一点。
当天晚上，胖子窝在自己租住的小房间里，埋头痛哭。他不是悲伤失去了这份工作，而是悲伤他前几天刚把这个好消息，打电话告诉了深爱的学姐。
第二天，藏好眼泪的胖子开始了艰难的找工作之路，他下决心要靠自己找到工作，给学姐一个未来。
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多大。美声这个专业原本就有些“曲高和寡”的意思，走出学校胖子也才知道，它比流行音乐的受欢迎程度差了多少。三番五次挫折以后，胖子也开始有些丧气灰心。
一天，他在翻看日历做计划的时候，脑海里过电一样闪起一个念头，学姐已经28岁了！
“天啊，她不能再等了！”于是，胖子当晚就买了一张去找学姐的
车票。
他要当面向她求婚。
07
“我没钱没势，甚至现在也没工作，你愿意嫁给我吗？”
在那条他们曾无数次驻足过的小公园里，胖子着一身黑色西服，对准他的心上人，单膝跪地。
学姐早已泣不成声，她以为胖子是急匆匆赶车没来得及换面试的衣服，却没想到，这一身绅士的风格是为自己穿起。
久久地，胖子举着手里那颗草环编织的戒指。
“我愿意。”学姐轻轻回一句。胖子快乐地起身将她横着抱起，环着草地绕了一圈又一圈。
两个人的笑声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08
胖子带着学姐回家，并且把结婚的打算当面告诉爸妈。
没想到，却引发了一场家庭恶战。
“儿子，她可是比你大了整整四岁！你不替自己想，也不替我和你爸想，我们还想着赶紧抱孙子！”母亲用蛮力一把拉过胖子，话语像机关枪一样，狠狠地扫射着对面沙发上女孩的心。
“妈，最重要的是我爱她她也爱我！”胖子急得怒火攻心，但心却从未如此坚定，“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在一起四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她的！”
“你！”胖子的妈没想到从小到大对她千依百顺的儿子会这样忤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地嚷，“总之我就是不同意！你要是想娶她，除非我死了！”
听到这里，学姐忽然像箭一样从沙发上弹起，含着热泪看向胖子，“胖子，别说了，
咱们今生没那个缘分！”说完，又像箭一样飞快地推开门，冲向外面的夜色中去。
胖子也顾不上跟母亲吵架了，起身夺门而出。
背后，是令他感到心寒的母亲那歇斯底里的哭泣。
09
十几分钟，胖子终于追上了学姐。
两个人停下来，胖子像夏天的狗一样伸着舌头，气喘吁吁。
“小容，你不能对我这么不负责任！”胖子说一会儿，喘一会儿，“是我要娶你，而不是我母亲！”
“可是，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小容失落地垂下头，体力不支，一下蹲在路边。
胖子也想蹲下去，可尝试了两次，都没成功。看着他那个滑稽的样子，小容一瞬间想起好多胖子曾给过的温暖，不由得“扑哧”一下笑出声。
“你就看吧，没有我，你不行。”胖子得意扬扬地笑，完全忘记了刚才在家里发生的恐怖一幕，“你已经习惯我逗你笑了是不是？”他接着又问。
小容终于不再笑了，“下辈子吧，希望下辈子我能嫁给你。”
“你还讲这种话！”胖子显然比刚才跟母亲吵架还要着急，“我妈那个人我了解，她吃硬不吃软，只要我坚持不结婚，她就一定能答应我跟你的事。”
见对面的小容没反应，胖子又去拉她的手，“就让我们这对苦命鸳鸯一块并肩作战吧！”
许久，望着胖子熟悉的脸，小容决定性地点点头。
胖子笑得啊，肚儿上的肥肉乱颤。
10
“这就是你跟学姐的故事啊，所以……她现在是你的老婆吗？”
2017年，坐在北京二环一座大厦的高层，我问刚刚认识三个月的胖子说。
“那当然，就冲我对小容的感情，我也一定不能娶别人！”
这说起来嘛，我跟胖子是经寇哥三月份介绍认识的。
胖子现在自己不唱歌跑商演了，他从母亲那里借来十几万注册了一个音乐工作室，因为北京的文化氛围比上海要浓厚，所以下半年注定要在这里死刨。
吃完茶，聊完合作的事，我跟胖子分道扬镳。刚上地铁，胖子发来一条微信：“我老婆昨天晚上跟我在电话里说，叫我安心在北京创业，她说她一定会把家里照顾好，叫我千万别担心。”
读完内容，我没有回，心里默默感慨，这样的姐弟恋也蛮好的。
忽然，我想起曾经，我的某个前任跟我提分手时曾这样承诺：“下辈子若还能相遇，我一定娶你。”当时年少，我很感动。
今天，听了胖子和学姐的故事，我只恨自己没机会对那个烂人说：“去你×的下辈子！”
因为真正的爱情只有这一种——我怕我没那么好命能有下辈子，所以这辈子我必须娶你。
更新时间: 2021-04-25 1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