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眼(一)| 北途川小说

发布时间: 2019-12-31 14:12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星星眼(一)

文/北途川

星星眼目录

第一章:星星眼(一)

第二章:星星眼(二)

第三章:星星眼(三)

星星眼(一)

第1章楔子

1.

后来昭昭评价自己对乔琰的感情,年少轻狂,无知无畏,以为这世界没有什么不可能。

她怪过乔琰,恨他永远不懂敞开心扉。

只是最后的最后,便只剩下心疼,她有年少无畏的热血和轻狂,而他没有。

在很久远的幼时,他就被迫长大。

他太清醒,而清醒的人最孤独。

2.

不清醒的时候也有,只有一次。

那天,乔琰喝得并不算特别多,却好似断了片。

正是年夜,乔家客厅里,两家长辈聚在一起共用年夜饭,吵闹声混着窗外鞭炮声,编织出一派热闹景象。

他靠在一边,静寂无声,仿佛和世界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线,线这边是浊浊红尘喧闹,线那边是他清冷隔世。

他似乎是头疼,手指一下一下拧着眉心。

昭昭最看不得他有一点不舒服,目光无数次扫过,最后认命般主动站起来,伏在他耳边,低声说扶他回房间休息。

他歪头,轻声说了句谢谢,那时他似乎听起来是清醒的。一起身,整个人都踉跄,眼神迷离着把身子撑在她身上勉力站稳,含混不清地说了声抱歉,昭昭才发觉他喝醉了。

她小声咕哝着,“真是傻,明知道灌你酒。”

家里几个表亲,从小被他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虐惨了,早早就商量着这次共同年夜饭,报复一下。

找的借口更是烂到不行:恭喜昭昭考上S大,全靠乔琰哥死抠她数学和英文,所以得敬功臣!

他向来沉默隐忍,又是年夜,也没人拦着,别人递过来,他只埋头喝,不醉才怪。

回他房间,要穿过一条长廊,昭昭不得不紧紧搂着他的腰撑着他比自己高大太多的身子。

他的卧室在最里面,她顾不得去开灯,借着外面的灯光,忙着把他弄到床上去。

一阵手忙脚乱。

混乱中他不知怎么压靠在她肩膀上,昭昭拥着他往床上放的动作停滞下来。

黑暗里,两具身体靠得很近,是过分亲密的距离。

一时两个人相对静默,半昏的光影里互相看对方。

她在想,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鼻子好看,眼睛也好看,哪里都好看。

出神的片刻,唇边擦过他的唇,仿佛是意外,又似乎不是。他重重咬了下她的下唇。

仿佛在宣泄,又仿佛是惩罚。

她尝到了一点血腥味,耳边是他闷重的呼吸。

而她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昭昭并没顾得上反应,因为他很快滑开了,沉在床上,闭着眼昏睡过去。

留她一个人愣怔好久。

后来很多次,她都想问他,是不是在吻她。

又或者,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可每次面对他那张一如既往淡漠的脸,仿佛那天看到那样的乔琰,只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便只好三缄其口。

于是那一天,她在他房中那七分钟,成了谜。

第2章回国

我想象不出来,他有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正如我想象不出来,我会和他在一起。

——昭昭

是冬日最寒冷的一天,整个城市倏忽被暴雪肆虐。

乔琰的飞机从海德堡飞回来,在城市上空盘旋了两个小时,终于才安然降落到地面上。

广播里一度播报因气候恶劣,航班可能酌情在附近城市降落,或者原路返航。

昭昭等得直打哈欠,眼泪汪汪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广播的滚动屏,心急如焚地侯着,生怕无功而返。

那种情绪有点儿像小学时候老师说第三节下课去春游,结果突然下雨的心情,明知道今天不去明天后天总会去的,却还是会觉得失望透顶。

太想得到,就会一刻也等不了。

听到广播说飞机降落的时候,她整个人才舒了口气。

出口通道慢慢有人影出来。

昭昭搓了搓自己的脸,嘴唇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才发现自己有些紧张。

有多久没见了?哦,三年!她几次想去海德堡找他,奈何爸妈一直不松口。

更不许她独自出国。

于是蹉跎着,三年就过去了。

时间过得真快。

仿佛昨天才是第一次见他。干爹干妈把他从福利院带回来,他穿着酱洗发白的旧衣服,表情却漠然而高贵。

一转眼,各自都已成人。

人生有时很漫长,有时又短暂得过分,经常会感觉,一转眼就已物是人非。

可是奇妙的是,她依旧喜欢他。

-

乔琰推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昭昭几乎是飞扑过去,她似乎是想抱他,却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堪堪停住了脚步,只仰头绽开一个盛大而灿烂的笑,“欢迎回家。”

她没忍住,迟疑后,还是抱住了他。浅浅拥着,屏住呼吸。

久违了。心里盛放出巨大的欢喜。

时间大约有一瞬间的停滞,周遭是热闹的人群,无数人来来往往,行李车推在地板上的声音和各种各样的问候喧嚣,他心一滞,面无表情地扯开她,“别闹!”

昭昭立马皱起鼻子,闹脾气,松开手,离他半步远,就知道,他向来不待见她。“抱你一下怎么了,小气!我还没说吃亏呢!”她狡辩,声音混在喧嚣里,显得含混不清。

她自己也尴尬,早知道不抱上去了。

他瞧见她单薄的外衣,皱了皱眉,“等了多久?”

昭昭不愿显得傻里傻气,含糊说了句,“没多久。我开车来的,待会儿你开,这天气我不敢。”

明知道天气恶劣还来,他都说过不用人接,他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刚想教训两句,被身后声音打断。

“你好,”后面跟上来一个年轻女孩子,和他同行,长发垂胸,一副温柔知性样子,看着她笑,“是妹妹吧,我常听乔师兄说起你。”说着伸出手来,要和昭昭握手。

是妹妹吧!

昭昭心里霎时涌起烦意和不情愿,堆着礼貌假笑回应,“你好!沈昭昭。”握手,又松开,看了眼对方,危机感陡然而生。

这是谁?

“朱宁。”对方回答,态度温和娴静,家教极好的样子。不像她,跳脱、没正形,惹人烦。

……不,只是惹乔琰烦。

他自我感觉,自己还算是招人喜欢的。

昭昭扭头去看乔琰,“……?”

脸上带着笑,意思是问他这姑娘是他的谁,那笑大约比哭还难看,大有你要是敢说女朋友,我现在就跟你翻脸的意思。

乔琰全没看到,亦或者照旧忽视她的小性子,依旧惜字如金,“朋友。”

普通朋友,好朋友,还是女朋友?他没说。

朱宁也没再多话。只低声叮嘱他赶紧给教授回个电话。

他应了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过去,在电话里和人谈论着手术方面的事宜,这次本就急着赶回来,下了飞机,步伐都显得匆忙。

挂了电话,依旧和朱宁聊着专业内的事。

他是个医学博士,医学、博士,这两个词离昭昭都很遥远。

理科盲,听不懂,也插不上嘴。大步追着他,他腿长,走路又快,朱宁习惯了都跟得艰难,昭昭索性放弃,自暴自弃地看着前面一对儿身影。

一路到停车场,她都沉默,想起过往种种,从小到大,都是她追在他屁股后面。

而他很少回头看看她。

以前没觉得什么,现在他身边站着个人,陡然就显得自己凄凉。

到了停车场,他似乎才想起她,放慢脚步,扭头问,“车钥匙。”

昭昭递上去,指了方向,朱宁趁他去找车,过来同她攀谈,“你,还在上学吗?”

“毕业了。”她摇头,目光仍追着乔琰,几年没见,他似乎清瘦了一些,人依旧冷淡,依旧对她爱搭不理,以前总觉得他脾性就这样,从那冷淡里抠一丁点温情来自乐。

就这么短短十几分钟,她却又疑心,大约是从始至终都不太喜欢她这样欢脱的性子。

要不是两家走得近,怕是他都懒得理她。

“没听乔师兄说过,在做什么工作?”朱宁好奇问道,不是她故意要打量,昭昭穿着打扮都显得随意,但显眼。

个子于女孩来说,已显得很高了,她自己一米六九,从小到大不说能傲视大半女生,至少是不算矮的,昭昭比她还要高一个眉梢,至少有一米七多的样子。

打扮偏潮流,尽管是冬天,也不显得臃肿,宽松黑色厚外套搭配姜黄卫衣,脚上踩的是一款小众牌子的机车风短靴,就连背包上的毛绒吊坠,都显得精心。

昭昭思考了会儿,回答:“我?工作不固定,算半个自由职业者。”她含糊。

顿了顿,反问,“姐姐做什么?和乔琰哥哥一个团队?”

“是。”朱宁笑了笑,“师兄很优秀,和他一个团队是我的荣幸。”

昭昭“哦”了声,有些酸。自然,她本身也得够优秀,乔琰是个非常龟毛苛刻的人。

小时候他辅导自己功课,她差点没把他气死,他生平第一次发火就是因为她。冷

如此想来,自己也算个人才。

这么一对比,就显得自己更混账了。

如果她是乔琰,也喜欢朱宁那样的女孩子。谁说学医的不是头发少就是木讷呆滞呢,绝对是偏见。

人姑娘多标志多水灵。

她不由想起母亲的名言来,这世上多得是人撞到奇迹,但一定不会是你。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不要抱着侥幸心理。

她自卑了。这种情绪,对她来说很少有。

-

因为赶着开一场研讨会,所以车子直奔医院,外面大雪纷飞,车子开得慢腾腾的,时间也被拉得冗长无聊,大约是因为,重逢的场景,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昭昭多余和自作多情。

早知道,不来接他了。

她懊悔。

去做什么都比来接他好,果然距离产生美,没见到他的时候,她多想他。如今见了,就只想着他的冷淡和疏离。

年纪也大了,没小时候那样没心没肺,经不起冷落。

副驾驶上坐着昭昭,朱宁坐在后面,但全程昭昭没插上一句话,都是朱宁在转告病例和之前会议的一些内容,两个人一前一后说着话,默契得很。

昭昭就把脸朝着车窗,自暴自弃地出神发呆,准备好的一切话语都没用得上,开口都没机会,也怕耽误他正事。

那边聊得融洽,她这边,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下了车的时候,乔琰似乎才想起她,一边绕过来给她开车门,一边扶着车门倾身说:“我要去开会,你不要一个人开车回去,不安全。上去等我一会儿,还是我叫干爹来接你?”

“我等你。”昭昭很快做了选择,近距离看着他,然后心情终于明媚了一些,拿手给他捂了捂脸,把自己摘了挽在手弯的围巾戴在他脖子上,“你是不是回来没提前看天气?穿得太单薄了。放心,中性款,不丑的。”

他愣神的片刻,已有人迎了过来,便没机会再还给比他还单薄却还操心他的她,转身回迎了过去。

领头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同乔琰握了手:“乔博,欢迎您回国!”他从他们下飞机就一直关注着,本说要派人去接,是乔琰不让。

他们便早早等在这里,就希望能早些见他。

乔琰上前一步,态度谦逊礼貌,但疏离,“谢谢,麻烦你们了,以后多多指教。”然后侧头介绍:“这位是我的同门师妹,之前跟您提过的,朱宁。”

“你好你好。”

一群人寒暄着,昭昭就站在人群之外,要走的时候,才有人注意到她,“这位是?”

乔琰目光滑过来,连带着其他人也看过来,带着几分好奇。乔琰淡声解释道:“家里小孩,来接机,她开车不怎么样,我怕她自己回去不安全,让她等我一会儿。”

昭昭迎着几个人的目光,尴尬地笑着点了头。她刚随手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她那眼睛随了母亲,标准的桃花眼,眼尾扇形散开,微微挑起一点弧度,显得暧昧而多情。

好看的人总是赏心悦目的,况且又是乔博的家人,那人忙指了个人,“小程,去,带这妹妹去乔博的新办公室休息一会儿,天这么冷,给人倒杯热水。”

然后又冲着昭昭道歉,“妹妹多担待啊,医院简陋,招待不周千万别介意。”

“没事,麻烦了。”昭昭一个打酱油的,最后万分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

“孟主任费心了。”乔琰亦致谢,扭头又看了昭昭一眼,手里握着手机,拿另一只手的指尖磕了下屏幕,意思是有事电话。

昭昭点了头,好似找到一些同他之间的默契,心里抹淡了一些对他的埋怨。

……她总是很容易就原谅他。

昭昭对小程道了声谢,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他走了。

乔琰却没再看她。

真无情。

-

小程殷勤地把昭昭安置好了,还夸奖了乔琰的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已经博士毕业,论文频频发表在重要刊物上,在心外的建树上,得到了许多前辈的认可和赞扬,现在还作为领队组建了团队。还没入职,院长已作为重要苗子培养,团队的班子已经搭建好了。

昭昭与有荣焉是真的,心虚也是真的。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家的孩子,虽然自己如今赚钱不见得比他少,可总觉得不如他,一个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一个没什么正经工作,总被家里念叨的半无业游民,简直两个世界的人。

小程早听说过乔琰的事迹,本科保送,研究生保送,在国外读博,也是自己导师亲自写了推荐信推荐过去的。

仰望已久,见了真人又发现,原来还是高帅男神,简直是上帝造人不公的又一佐证。

不是单独的办公室,但工位还算宽敞,桌子上行政部门已经摆上去许多东西,纸笔电脑,还有许多常用物件,昭昭不敢乱动,只拿了张纸出来涂画。

小程帮她倒了热水过来的时候,她已起了形,画的是乔琰,虽然线条尚且凌乱,但神韵已经出来。

“哇,真像!沈姑娘是学画画的吗?”

“我?”昭昭笑了笑,“不算是,我是个纹身师。画画是从小学的。”

第3章程慎行

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们像两条平行的线,唯一的联系,是我遥遥爱着他。

——昭昭

店里来了个客人,要求做满背,指名要昭昭做。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长的扁的?还有,认识我吗?”店员孟孟打电话约她,昭昭随口问了句。她不喜欢给熟人做,准确来说,不喜欢给半生不熟的人做,倒不是对自己技术没自信,主要是……麻烦。

孟孟知道她脾性,忙解释了句,“男的,贼帅,目测一米八八,男神身材。就点名要你做,别的没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认识你。不敢问,气场太强。”作为颜狗,语气不要更激动,更是试图勾引昭昭兴趣。

男的,一米八八,男神身材,就昭昭熟识的人当中,估计就乔琰一个,但乔琰顶多一米八五,没那么高。

虽是这样挑剔盘问,但昭昭仍旧快速洗了脸换了衣服,赶着去了店里。无论要不要做,既然人点名找她,她得当面跟人聊了才能决定。

暴雪依旧封城,昭昭今天没逞能,搭了taxi过来。

一路上司机都在跟她抱怨不该暴雪天出来跑车,她听着外面嗷嗷大叫的风雪声,深以为然。

哎,生活不易。她不也大雪天仍旧苦哈哈地跑出来赶着给人做活儿。

哪怕她是半个老板。

工作室在春巷的一家院子里,名字叫惊蛰,院落极深,天暖的时候,院子里都是花草树木,疏淡有致,倒别有意趣,只是这季节只剩下枯草断枝,被大雪深埋底下,多了几分疏冷和荒芜。

昭昭脱了手套和口罩,一推门,暖气扑出来,热气叫人热泪盈眶。

人就在屋子里坐着,昭昭定睛看了一眼,恍然,满脸惊讶和惊喜地走过去,对方正好起身,于是笑着拥抱。

“好久不见了,师兄。”昭昭笑着拍程慎行的背,冲旁边店员说:“一群傻子,连大老板都不认识了。”

孟孟和天一才倏忽醒悟,一脸恍然大悟。

也不怪他们,实在是这店开了一年,程慎行也没露过面,见天就昭昭在吹嘘,大老板是个正经高富帅,有颜有钱,人还好。

给他们看过照片,只是人和照片,还是有区别的,一时也没认出来。

况且其他人全当昭昭在吹嘘,也没当过真。

-

说起来,程慎行是昭昭直系师兄,俩人一道上的研究生,一个导师带,学的哲学,昭昭崇仰老庄,程慎行信奉孔孟,话不投机半句多,除了日常写小论文互相驳斥,谁也懒得理谁。

倒是刚毕业的时候,昭昭在一场又一场的聚会话别中才稍稍了解他一些。

比如人虽然低调,家里却是正经富商,比如会谈吉他,比如实在对得起长相,感情史丰富。

昭昭那时候正和家里闹革命,爸妈都不是不开明的人,奈何她实在任性,和多年朋友投资开了一家纹身店,结果钱赔光了,人把一堆烂摊子丢给她,她才发现被人骗了,从始至终,这都是一场有钱大家一起赚,赔本都她来兜底的骗局。

电话打过去,对方哭着求着说自己家里多么多么艰难,声称会尽早还她钱,她最后心软了,狠狠骂了对方一通,却没再追究。

不敢同家里说,怕爸妈骂她缺心眼,也怕爸妈担心。

同学聚会的时候,喝醉了,扑在大学时候的死党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怎么就学不会狠心呢?

死党亦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最后安慰她,不是她狠不下心,只是她总是太念旧。

那天程慎行也在,没想到最后是他帮了自己一把,说自己正好有闲钱,问她要不要接受投资。

昭昭能屈能伸,也不管俩人曾经互相争论的脸红脖子粗,抹干眼泪,万分感激,扬言一定好好干,绝不让他的钱打水漂。

从此奉他为大老板。

-

“你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我好去接你啊!”昭昭给程慎行倒了水,殷勤地端到他面前去。

男人穿一件深蓝羽绒服,里面套着件黑色针织衫,敞开着怀,随意坐着,就赏心悦目,只是那张风流成性的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情场老手般的似笑非笑,专骗小姑娘那种。

这会儿接了递过去的水,敲着杯身,挑眉:“对我这么客气,我还真是不习惯。”

昭昭觉得好笑,“你这人欠虐吗?”

他哼笑了声,早就看穿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不是欠我钱,这会儿巴不得让我早点儿滚蛋。”上学那会儿就知道,这姑娘笑面虎,表面上对谁都亲热,实则心狠手辣,不客气的时候,是真的谁的情面都不给。

当然,心软起来也是真心软。

挺矛盾的小姑娘。

昭昭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控诉他,“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行,我是小人,你是君子,君子来给小人设计个方案?”

“你还真要纹啊?”他如今在自家公司就职,刚毕业在上海那边的分公司,慢慢磨练了这么久,老爷子才调她回总部,以后保不齐就是上市公司大老板。

小说里描述,就是年轻多金的霸道总裁。

昭昭总觉得,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男人,太过刻板守规矩,和纹身这种东西,沾不上边。

“不然大雪天我把你骗来,你还不杀了我。”他凑过来,似笑非笑地看昭昭。

昭昭后退一步,警惕,“你少冲我放电,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她可不想成为他众多前女友中的一个。他这人,撩人成习,祸害。

“这么绝对?”程慎行佯装失望。

昭昭双臂交叉在胸前比了个叉,“心有所属,坚若磐石。”

程慎行倒是乐了,骂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喜欢不喜欢的,果然还是小姑娘。

-

昭昭和程慎行在工作室里待了一个下午商量方案,顺带陪他去街边吃了顿便饭,脑子里都是他那句“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又不禁想到昨天,自己在乔琰办公室等到天黑,小程要下班的时候看到她还在等,帮忙给她订了餐,说是会议开得迟,估计还得等一会儿。跟他又没关系,他倒是一脸愧疚。

她自己一个人吃了饭,办公室大概还没投入使用,空无一人,整个楼层大概只她自己,胆子小,怕黑,她吃着饭心里就七上八下,拿出手机约车,约了半个小时也没约上,最后只好给老爸打电话。

沈纪年同志刚好出庭回来,说顺路过来接她,她才松口气。

她一边等,一边给乔琰发消息,说等不上他,自己要先回去了。

敲着屏幕等到老爸到楼下,都没等到他回复,大概是真的忙。

她便又回,让他把车开回去,或者有其他方式回家的话,就把车扔在那里好了,她改天再去取。

路上爸爸问她今天干什么了,她说去接乔琰哥哥了。

爸爸便皱了皱眉头,“开车又不行,这天气瞎跑什么,就你瞎操心,医院派车接他他都不要,轮得上你去献殷勤了?”

被训斥了一顿,她闷声做哑巴,爸爸对乔琰哥哥倒没什么意见,两人年少那会儿,还和母亲说过以后俩人要是在一起,倒也是青梅竹马的好事。

只是越长大,她对乔琰哥哥的殷勤爸爸就越反对,谁家老爸也不愿意女儿上赶着去追男人还遭嫌弃,无论那人多优秀。

昭昭知道理亏,不吭声,低头挨骂,训斥完了,她才反驳一句,“他多可怜啊,一个人在国外待那么久,好不容易回家,干爹干妈都不在,都没人接他。”

爸爸叹口气,懒得再说她。

只是那神情里,都是不赞同。

回了家,爸妈一起用晚饭,她回房间画图,顺便确认下一季的服装版型。除了纹身店,她现在还和人合作了一个服装品牌,主要走线上,目标是今年年底能开一家实体店。

忙到九点钟,乔琰才回了消息给她:“知道了。”

昭昭撇撇嘴,心想自己可真多余。

-

昨天会议开得迟,结束时候已经九点钟了,医院领导说要给他接风,乔琰说自己长途飞机困倦,推辞了。

有人领着他去看了自己办公室,工位上配置齐全,只等他上班了,昭昭把车钥匙留在了抽屉里,他开抽屉拿的时候,看到一张折了两折的纸,突兀地放在抽屉一角,于是展开看了一眼。

没想到是副画,画上是他自己,刚下飞机的样子,步伐急迅,眉眼透着疲倦。

朱宁同他一起,这会儿也过来看办公室,瞧他立着不动,便探首过来看了一眼,不由赞叹,“画得好像啊!昭昭画得么?”

乔琰“嗯”了声,随手丢了进去。

“厉害,”朱宁赞道,“她学画画的?我刚刚问她,她说自己是个半自由职业者,难不成是个画手么?”

“不是。”他回。

朱宁早已习惯他的冷淡和寡言,有意多聊,但也不敢强问惹他烦,“哦”了声,便闭了嘴。家里人来接她,她提前告别下楼了。

乔琰开昭昭的车回去,是一辆白色jeep,

养父养母人去了芬兰度假,走了大半年了,房子留给他,早几天昭昭过来帮他打扫了一遍,电话里还说给他置办了一些日用品,不知道他用不用得惯。

他对这些事向来不是很讲究,只是这会儿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亦觉得叫她费心了。

要睡的时候,闻到被子上干净的气息,发觉连这些她都顾到了,应该是新晒过的。

于人情世故上他向来短缺,现下也知道该回礼道谢,思索的时候不由想起朱宁的问话,他没回答,因为并不知道。

以前昭昭倒是喜欢在他耳边碎碎念,事无巨细地告知她生活里遇到的方方面面的事,总是吵得他脑仁疼,后来出了国,她起初也总是打电话发视频请求给他,大约隔着网线,他反应总是寡淡,渐渐她也不乐意再找他。

于是两个人逐渐失去了联系,只逢年过节互道祝福,仿佛久不来往的远亲。

这三年他很忙碌,养父母人也天南海北的跑,有一年去海德堡同他过了年,其余时间均是神隐状态。

家里无人,他便懒得回国,潜心学业,这么算来,他已经三年多没同昭昭一家见过面了。

也不怎么关心她,连她如今做什么都不太清楚。

他也并不想知道。

只是过去干爹干妈家里拜访,是免不得的。

这桩事,他默默在心里记下,免得忙忘了。

第4章习惯

见他一面,能让我开心好多天,我有时会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这种纯粹的快乐?

——昭昭

昭昭从春巷回来,在楼下看见自己的车,白色jeep,买车的时候自己开心老半天,自拍十数张挨个儿发给家里还有好朋友炫耀,她也是有车的人了。

给乔琰也发了,隔了大半天,他回复:“开车小心。”

真是朴实又无趣的男人呵。

死党钱钱总问她喜欢他什么,她自己也纳闷。

乔琰这几天不着急去上班,打了电话给沈母,得知家里有人,便过来拜访,顺便把昭昭车给送回来。

礼物是从海德堡带回来的,干爹干妈都不喜欢那些虚浮的东西,是以挑礼物也费了一番心思。

沈母许久没见他,自然亲昵,问了许多他在国外的事,听闻他还没谈恋爱,叮嘱他不要只顾着学习工作,年纪不小了也早些谈个恋爱。

他应着,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工作忙,没什么时间去考虑其他事情,顺其自然就好。

-

“妈,我回来了。”昭昭开门的时候,先看见沙发上坐的人,他穿一件黑色毛衣,外套挂在门后,鼻梁上架着眼镜,瞅见她,点头示意。

昭昭笑了笑,心情明朗起来,叫他,“乔琰哥哥。”

他“嗯”了声,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妈妈做饭,陪你乔琰哥哥说说话。”

她一边“哦”,一边脱外套,走过去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地顺了下头发,昨天戴了帽子,他大概没瞅见她头发,新染了一头潮色,玫瑰木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讨厌,毕竟印象里,他都是一身古板学究气,大概不会喜欢这些。

说起来也很好笑,认识这么多年,其实她了解他甚少。

老妈和干妈是幼时闺蜜,两家走得近,孩子互认干爹干妈。昭昭九岁的时候,一直丁克没生宝宝的干爹干妈收养了十一岁的乔琰。

昭昭那时候就喜欢他,这哥哥一身干净稳重的气息,爱读书,性子稳,聪明好学谦逊有礼,简直和她是完全相反的人。

她喜欢一个人的方式直接又粗暴,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释放热情。

他那人防备心重,人又疏冷不喜人亲近,大约顾及她年纪小,又是干爹干妈的女儿,不好对她冷脸,于是她就这么从小折磨他到大。

小时候不懂事,长大了才回味过来,怕是从小他忍她忍得辛苦。

昭昭走到半路,拐到厨房里洗了水果切好摆盘拿出来,递到他面前,努力克服几年没见的生疏和尴尬,找回童年的状态,厚着脸皮蹭到他身边坐下来。

他没抗拒,接了盘子,道了声谢,拿小叉子叉着吃,昭昭便热情地盯着他,于是他像小时候那样叉了一块递到她嘴边。

昭昭乐了片刻,张嘴咬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问他,“哥哥,那个……你和朱宁。”

“朋友,你老问她干嘛。”乔琰垂眸,对这话题心不在焉,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工作简讯,他单手滑开,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回了过去。

“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

“不是。”

言简意赅,一点迟疑都没有。

“哦。”不是就好,昭昭松了口气,笑了,问他,“我头发好看吗?”

乔琰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意外没皱眉,“还好。”

只是,“真敷衍。”她撇嘴。

他把送她的礼物递过来,昭昭立马又眉开眼笑,拆开盒子看,一款木雕挂件,底端刻了她名字。

开心总是来得很容易。

“谢谢!”

-

吃了饭的功夫,外面又是一□□雪,窗外嗷呜作响。

昭昭趴在窗子上看,不无担心地说:“乔琰哥哥,要不别回去了,今晚住我家吧?”

乔琰已穿了外套,立在门口,“不了,还有些工作,我走着回去。”声音清润寡淡,比外面的雪也暖不了几分。

也不远,车程十分钟,步行不过半小时左右。

“那我陪你回去。”昭昭从沙发上跳下来,急慌慌地跑过去,拽了外套披上,追着他出门去。

母亲皱着眉头从后面探出头来,“你又瞎跑什么?”

“我陪乔琰哥哥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她说着,人已在门外,重重关上门,跟上他。

“别闹,回家去。”他板着一张脸,教训她,“下这么大雪,乱跑什么。”

好似从小就这样,一天复一天,一年复一年,他最常说的,永远是那几句,“别闹”,“别吵”,“听话”,“回家去”。

于是昭昭便笑了,挤着进电梯,上前一步贴着他站,把他逼到轿厢上靠着。

她如今身高不至于捉襟见肘,微微抬头,便几乎和他平视,目光凝着他,“我不!”

很近,是接吻的距离,昭昭如果年轻或者再年长几岁,可能直接就亲了他。只是她比以前少了青涩,却还没修炼足够的脸皮,在他皱眉之前,轻巧地后退了半步,乖乖站好。

路上,她擎着伞,遮住两个人,问他,“乔琰哥哥,你要不要考虑找个女朋友?你看你,都快三十岁了。”

“暂时没考虑。”他几乎没犹豫,同沈母还敷衍几分,同她便直接说了。

“哦。”失望从四肢百骸溢出来,她半开玩笑说,“等你三十岁还没有结婚,我还没找到男朋友,不如咱俩凑合一下吧!知根知底,多合适。”

他低声斥她,“瞎说什么。”

-

“你说他是不懂呢?还是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昭昭喝着酒,偏头问钱钱,满是沮丧。

这里是old酒吧,老酒馆,处在清城一家七拐八绕的巷子里,却热闹得很。她送乔琰回家去,便叫了钱钱过来。

人声鼎沸,音乐震天,说话全靠吼,钱钱伏在她耳朵边上大声喊着,“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何必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你看看你,酒吧常客,这头发,这衣服,出门就是靓仔,人乔博士清纯一个读书人,你俩都不一个路子。”

“哦,”昭昭灌了一口酒,“连你也挤兑我。”

昭昭不晚归,刚过八点,就捞了外套走出去,人多,碰上个油腻老男人过来搭讪,拒绝两次还意图动手动脚,钱钱招了手,酒保便殷勤凑过来,“钱钱姐。”

钱钱大姐大一样,指了指旁边人,“招呼招呼这大哥,怎么这么没规矩。”

成功把人唬走了。

昭昭出了酒吧乐得拍她肩膀,“装大尾巴狼装得越来越驾轻就熟了。”

钱钱一脸傲娇,“出来混,总得有一技傍身不是。再不济还有你那一身自由搏击术呢,白练六七年?”况且她和酒吧老板认识,酒吧老板是个厉害角色,大家都叫他三哥,很少有人敢过来这边找事。

两个人酒量都不浅,只是出来喝酒,从来只是微醺而已,昭昭送钱钱先回去,自己一个人走回家。

走着走着,不自觉走到乔琰家里去,独栋小院子,算是别墅吧,只是面积不大。

她站在他二楼卧室窗子下立着,给他打电话。

“乔琰哥哥,你开窗往下看。”

窗帘拉开,乔琰皱着眉头低头看她,昭昭手指僵硬地给他放了一把仙女棒——刚在门口商店随手买的。

她放完了,拍拍手,把没烧完的棍子丢到旁边垃圾桶,然后才又拿起电话,“晚安,今天也很喜欢你。”

“喝醉了?”

“没有,我可是千杯不倒。”

“上来,冷不冷?”他语气淡淡,不知是不懂,还是装不懂。

“不了,大半夜的,我怕我忍不住玷污你。”昭昭笑了笑,心想他这会儿肯定皱着眉头,一脸严肃。“晚安,我走啦。”

昭昭挂了电话,转身大步离开。

-

给程慎行做纹身这天,她九点赶到工作室,他已经在了。

“这么闲,不用回家过年?”昭昭哈着手放在炉子上。

“家里没人,就家政阿姨,我还不如来找你玩,至少还有点儿乐子。”

“别,我这里无趣得很。”

昭昭烤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换衣服,领他到里间工作台,开足了暖气,“衣服脱了。”

忙了近五个小时,累到不行。

一出来,才发觉到客厅坐着人,天一暧昧地冲昭昭笑,“乔琰哥来找你,他说让我别打搅你,我就没进去跟你说。”

“啊,你怎么来了?”昭昭惊喜,过去他那边,挨着他坐下来,乔琰顺手把自己手边的水递过去,她接过去喝了一口。

“听干妈说你在这边开了家纹身店,路过来看看。”

于是昭昭热情地带他参观了一遍。程慎行同孟孟和天一说着话,一边等着,一边打量乔琰,单从男人的角度来看,长了一张小白脸。

哦,脸怎么那么白,双眼皮,卧蚕比女人还明显,嘴唇薄,一副薄情样子。

直到乔琰回来,他才礼貌笑了笑,自我介绍,“你好,程慎行,昭昭的师兄,比她大一届。”

昭昭这才反应过来,忘了给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乔琰,医学博士,刚刚从国外回来,现在在总院任职。”她刻意没有提哥哥两个字,对外人,她始终不喜欢以他妹妹自居。

出于那点小心思。

乔琰冲程慎行点了头,昭昭顺便给他介绍了自己的两个店员,“赵孟孟和郑天一,都是从我开店就陪我一起的,平常帮我看店。”

乔琰总是一副淡漠寡言的样子,昭昭也不知他究竟感不感兴趣,只待了片刻,便提议一起去吃饭。

下午没有预约的客人,孟孟和天一便关了店门一起去,五个人去吃火锅。

一家老牌火锅店,仿古的装修和样式,包厢在楼上,要上一个木质的楼梯,程慎行落后半步同昭昭说悄悄话,“你那个,坚若磐石?”

昭昭拿手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多言多语。

鸳鸯锅,几个人都爱吃辣,唯独程慎行,昭昭勒令,“你刚纹完身,不要吃辣的。”

程慎行倒是乖顺,笑道:“行,听我们昭昭的。”

昭昭呕他,小声同他说悄悄话,“少恶心我啊,谁跟你我们。”

程慎行刚要再说什么,昭昭忽然收身坐正了,目光和心思都挪到了另一边去。

乔琰习惯性帮她洗了碗碟,摆好放在她面前,于是昭昭一下子收了和程慎行的口水对话,侧头看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大约只是顺手而为,小时候干爹干妈说多了,出去吃饭,每回都是她非要蹭着乔琰坐,干爹干妈便说:“琰琰,你照顾一下昭昭。”

于是他便认真地照顾她,洗碗碟,夹菜,倒水,递手巾,偶尔连剥虾这样的事都代劳,长到很大了,他都习惯如此,昭昭享受这种优待,但也分不清,他到底只是把她当妹妹照顾,还是别的。

“谢谢。”昭昭在心里叹口气。

或许,是真的太熟了?熟到生不出丁点的暧昧出来。若是其他人,做到这地步,昭昭定然是觉得对方对自己是有意思的。

换成乔琰,她便不确定了。

吃完饭,各自散去,乔琰送昭昭回家,他开的是干爹的黑色奥迪,开了好多年,旧了,但昭昭依旧觉得,他开车的样子很帅。

要下车的时候,他忽然问了她一句,“和那个师兄在交往?”

“啊?”昭昭懵,“怎么可能!我俩上学那会儿还天天吵架呢!”

“我随口一问。”

“我没有男朋友,”昭昭强调,“单身。”

“嗯。”他应,那表情,分明一副“随便你,和我无关”的表情。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19-12-31 14:12

特色栏目 - 读者意林花火飞言情飞魔幻故事会

睡前故事:栏目大全

睡前故事:标签大全

睡前故事大全热门

睡前小故事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