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顾南安
1
黛七是在忽然之间感觉到自己长大的。
一件件地试过那些绣着小花小动物的衣服，黛七发现，已经没有了适合自己的。那些衣服已经变得窄小，勒在身上紧紧的，连呼吸都有些紧张。
黛七站在镜子前，一遍遍打量自己。她的皮肤很温润，身体的曲线渐有玲珑之势。她忽然感觉自己像一只水蜜桃，于某个清晨醒来，已变得圆润饱满，包了温软满溢的汁水。
如此美妙的想象让黛七忍不住地激动。她决定立即上街，为自己买几件衣服。
橱窗里的衣服可真多。黛七看着，就难以抉择了。各色各样的衣服，哪件穿在身上才更能显出青春的活力呢？犹豫不决许久，她只得抱了好多自己喜欢的，进试衣间慢慢决定。
她非常渴望某件衣服能让她成为亮点，就像公主的水晶鞋，穿在脚上，立马会有王子关注。
终于选定一件粉色连衣裙。它有着低低的领口，可爱的kitty猫口袋，下摆一直垂到膝盖那里。轻轻旋转身体，就像一朵绚烂的莲花包围了自己。那感觉，正是黛七想要的。
出试衣间的时候，遇见一个男生。他打量了黛七一番，轻轻微笑着与她擦肩而过。可黛七分明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胸前停留了0.02秒。自己再低头看时，那如莲房的部位，青春的活力正在四溢。
心房就在这时，开始慌乱了节拍没命乱跳。忍不住回头去寻找那个身影，却又和一双炽热的眼相对，便再也受不了自己的面红耳热，匆匆跑开了。
2
十五岁的黛七，喜欢上那个眉目清秀的邻班男生了。回到家后，她仍然难抑激动的心情。再次站在梳妆镜前轻轻旋转，内心便忽然盛开了万顷碧荷，花房充满阳光。
从那天起，黛七开始写一本新日记。也开始早起，一遍遍地观顾自己的形象。她感觉她再也不是往日的那个黄毛丫头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黛七透过窗看见了她熟悉的身影。他正站在楼层中间的圆台上，专心地折着什么。黛七的视线，便再也看不到别的什物，独独地，唯有一个他。
终于等他叠好，原来是一架纸飞机。他抹了抹它的双翼，然后轻轻伸起胳膊，用力送了出去。她看见他的脸上，有如水纹般的笑容荡漾开来。
心便也跟着清明起来，似一汪春泉。嘴角轻轻扬起，却看见那架纸飞机绕着转了个圈，向自己飞来。再看他时，却又是灼热的目光交错。温暖、欣喜、惊讶、不安立即一股脑地侵袭而来，手足便有些无措，只是呆呆地，望着彼此。
铃声响起，他终是匆匆回了教室。黛七内心欢悦着坐下来，却轻易地看见停在窗台上的纸飞机。它的上面，有刚劲有力的黑色字迹。
她悄悄地读了那些字，然后将纸飞机塞进了书包的底层。那是他写的字吗？怎么会如此潇洒飘逸呢。之后，黛七再也没有听课的心思。脑海里，只有纸飞机后那张如水的容颜，一点一点漾着清波。
3
黛七喜开始用黑色的笔写日记。字体，也跟着变了风格：大半的楷书，夹带一点草书。虽和“正版”的相去甚远，但努力接近“巅峰”的过程，仍让黛七甘之如饴。
也喜欢上了浅色的牛仔裤，领口宽松的白衬衫和滑板鞋。那些，都是他最惯常的装扮。看上去，稳妥、安静、又不流俗。她渐渐地喜欢上这种风格，像是在寻求一些共鸣。
新年晚会。黛七和同班同学表演舞蹈。黛七的动作在中间有个短暂停顿。也就是那时，她看见了台下的他。他正专注地看着表演，口中嚼着木糖醇之类。稍后，他似乎也看到了她。他轻轻地眯着眼睛微笑了许久。
黛七心底掠过一阵欣喜，嘴角也忍不住上扬，却在这时听见身后同学的低声叫唤。原来，她出了神，忘了和别的同学配合舞蹈的动作。她忽然羞赧万分－－自己怎么能在他的面前出洋相呢？！
表演完，匆忙地下了舞台，黛七才舒了口气。偷偷地从幕布的缝隙里看他，依然是原来的安静样子。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却想不到，他也有节目入选。当他出现在台上的一刻，黛七忽然一阵激动，甚至腿都有些发颤了。他独唱周杰伦的《彩虹》，声音低沉柔情，眼神专注。她在下面轻声跟着合，手轻轻地拍着，俨然忠实而投入的“粉丝”。
要领奖了，同学们都推举黛七去。以黛七的性格，她绝不会上去。可她就在这时听见了他唱的那首歌名，于是不停鼓励自己，上到了台上。并排站在一起，他和她之间只隔着一个人。捧着奖状向台下致意时，她听见有人向他呼唤，许逸生！
黛七终于知道，他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许逸生。那时的黛七，感觉和他那么近，那么近。内心，便充满了莫名的幸福感。
4
黛七参加一种品牌巧克力的派送活动。地点就在教学楼的门口。许多人会从那里经过。
黛七是容易羞涩的女孩。小小的玩笑，不经意的表情，或者惯性的动作，都可能让她的脸蛋红烫好一阵子。所以，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许逸生从这里经过。
可许逸生竟然真的来了。远远地，黛七就听见了他的嘻笑声。她想躲闪，却又找不到好的藏身之处。无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看见黛七的时候，许逸生眼神荡漾着微笑了一下，轻声对旁边的同学说，黛七。
原来，他知道自己的名字。黛七的心，忽然就被惊讶和欣喜占据了，满满地，快要溢出。
“欢迎品尝新上市的丝黛巧克力！”许逸生快走到眼前的时候，黛七亲切地笑着说，一脸幸福。
“呵呵，好的。”许逸生旁边的高个子边说边接过了巧克力。黛七瞥了一眼许逸生，他也正眯缝着眼睛坏坏地望她。她的头飞快地低了下去，却又看见自己莲房一般的前胸，忽然又想起初次见面时许逸生灼热的眼神。心，更加扑扑地跳得厉害。
“要不，就多给我几只呗。”是许逸生低沉却富有吸引力的声音。
黛七羞涩地笑，抓了满满一把，放到了许逸生的掌心。过程中，两只手的手指有轻微的触碰，极其短暂，却又像是已表白过什么。
只是，彼此再也没有说一个字，就那么安静地分开了。黛七忍不住张望许逸生的背影。他正将一颗巧克力放进嘴里，包装纸轻轻地随风飞了出去。
有一丁点儿的失落，却也不忘给自己剥一只。酒心巧克力的味道渐渐在味蕾上融化开来，甜甜的，腻腻的，滑滑的。这，也许就是暗恋的滋味吧！
5
见到许逸生的机会越来越少。黛七明白，那是因为他即将毕业，要忙着迎考。而之后，他就真的要离开这所校园了。
心内仍然有着深深的不舍。许多时候，脑海里都会装满许逸生清俊的面容和安静的微笑。还有两人间似近若远的距离，不断靠近着，疏远着，也暧昧着。
就这样渐渐熬着，等候时间渐渐地漫过现实。终于听到消息说，许逸生他们要放假了。明天是离校回家的日子。
内心，忽然就感觉到一阵焦急。她清楚，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还没做。那件事，与许逸生有关。
却在内心不安地上自习时，看见操场上升腾起来的绚烂烟火。各种各样的颜色照亮夜空，照亮一张张写满告别的身影，也照明黛七远远观望的瞳孔。
黛七逃了课，她独自跑去了操场。她想，许逸生应该在那里的。毕竟，今天是大家最后一次完整地聚在一起，疯狂玩耍。
也果真看到了许逸生。他喝醉了酒，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不清，音调却始终高扬。此刻的他，正握着一根点燃的烟花。火光照亮了他俊美的侧脸。那张脸上，写着喜悦，写着感谢，也写着青春散场的忧伤。
她安静地望着他，心内一凉，眼泪就滑落了下来。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见他了……
等所有的烟花绽放完，他们又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才三三两两地离开。
他们选了离开操场的另一条路。黛七看着他们的身影，轻声说再见。却终是不舍，又跟着前行了很远，直到许逸生走进远处的苍茫夜色中，和漆黑融合不见。那时的感觉，是许逸生已经走到了千里之外，再也不可触及。
眼泪再次滑落下来，嘴角却还能够上扬，轻轻微笑。自始至终，黛七都渴望走进许逸生，而最接近的一次，也不过是手指间轻轻地触碰。可黛七的内心，却始终有温暖缭绕，只因为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是那么美好。那本日记，那些熟悉的字体，那些深深喜欢的牛仔裤和滑板鞋，都让她感觉到幸福。
许逸生多像盛开在她青春里的第一只烟花，轻微炸响，绚烂至极，然后悄无声息地熄灭。
黛七向着远方的夜空挥手，心内说，许逸生，谢谢你。亲爱的，再见。嘴角始终上扬。
更新时间: 2021-05-09 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