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微微甜(四)

发布时间: 2020-08-21 21:08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郡主微微甜(四)

文/箫四娘

看她一动不动,皱着小眉头的模样透出了几分稚气,兰襟心念一动,起身走过去,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带进了怀里,紧紧地抱住。

容潋在女子中身量也算修长了,可和兰襟一比还是差了许多,这么一闷整个人埋进了他怀里。察觉到他脊背的微微战栗,她忘了挣扎,他在她耳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闷热的,欣慰的。

他的手不自觉地滑到她身后,抚上那玲珑腰线,在枫树林,在送药过来的窗缝间,这段弧度勾得他心底燥热。腰肢细软,不盈一握,她比想象中的要孱弱,可超过想象中的坚韧。

他曾担心这里的日子会磨去她性子的棱角,让她变得和寻常人一样。但他来到这里,看见她的第一眼,对上她眸子里的狡黠就知道,她什么也没变。

“郡主。”

“嗯?”

“你这腰,怎么这么软?”

容潋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一把推开他,卷着被子滚上了榻。

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雪,明德二十一年的冬天到了。

朝堂上下局势也如同这寒冬一样陷入困境,从年初开始就有频频有异动的柔然国终于露出了獠牙。国主着人送来书信,言明今年霜来得过早,柔然国上下缺衣短粮,无法过冬,请求大越皇帝赐予白银百万两,以帮柔然渡过难关。

这一封信如同倒入沸腾油锅里的一碗水,顿时炸响了大越朝堂。

“柔然早就归顺了我大越朝,如今不过是个附属小国,每年都要进供。今年柔然的岁供迟迟不来就算了,居然还妄想我大越赐他们白银百万两,简直是心怀叵测!”金殿之上,中书令愤愤而言。

兵部尚书路之遥跟着道:“柔然离我大越南疆一寸之距,从年初开始南疆城与柔然国的正常贸易往来就时时出问题。那时陛下未正式下旨,不过是不想因小事破坏两国关系,让边境不宁。可前些日子,南疆传来消息,柔然以剿流寇为名,派了一队人马进城搜寻一番后离开,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若是真的送了银子过去,难保不是为柔然送去兴兵夺南疆城的粮饷,陛下切不可答应他们!”

玄武帝浓眉锁紧,他也深知这一点。

柔然国自被镇南大将军收复后一直还算安分,只是今年年前突然开始有作乱征兆。大越自那一场战事之后,又赶上两年旱灾,国库空虚,数年都没缓过来。柔然若是一家倒还好,怕就怕它联合周边几个小国一起作乱,就像明德十五年那样。

只是如今大越兵将折损许多,国库也已经拿不出那么多粮饷来支撑如此大的战役。

应或者不应,都是麻烦。玄武帝疲惫地掐了掐眉心,挥挥手下令散了朝,留下太子和几名重臣到御书房议事。

“你们可有什么对策?”

路之遥与中书令对视一眼,上前一步,一揖道:“依臣看来,只要断了其和周边其他两个主要小国的往来,柔然不足为惧。臣以为当下应挑选合适的使臣出使边境,游说雀南和燕支两国,只要事成,柔然可发兵直接攻下。”

“此事事关重大,一次不成就没有第二次机会。出使的使臣既要了解边境三国之间的利害关系,又要有震慑之力,能全身而退……”玄武帝心里想了几个人选皆是不妥,于是沉声问道,“谁能担此重任?”

容境立在一旁,神思已经明朗,胸口像是堵了块大石头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路之遥道:“臣有一人选,他必能办成此事。”

“何人?”

“六安侯,兰襟。”

朝堂上的纷乱没有传出长安城,深山之中的慎远坊隔绝外界所有的明争暗斗,在这个凛冽的冬日倒像是世外桃源一般。

有了兰襟的狐皮和他编的席子,容潋的生活又舒适了几分。因兰襟连带她的活都干了,容潋白日里百无聊赖,就找最闲的副掌司郑大人,听他说说她离开的这近一年时间中长安城里的新鲜事。

郑元一见到她不自觉地挺直脊背,容潋没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变化,自顾自地坐到一边,捏了块糕点放进嘴里,瞥到他的手,“咦”了一声说:“郑大人的手怎么伤成这样了?”还都是些像她前日被青荩草割破的那种小伤口。

郑元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咳一声道:“前夜晚上做了噩梦,被人抓去劳改,梦得太逼真手胡乱往墙上挠,不小心自伤的。”

容潋笑盈盈的,将描银的小盒推到他手边,这是兰襟那夜送狐皮时给她上药落下的。

“郑大人试试这个药,两三日就能痊愈。”

郑元一看这个药咳得更厉害,像推烫手山芋一样赶紧推回去,说:“都是些小的皮外伤,本官又不像你们女儿家娇气,用不着擦什么药。对了,郡主可知晓我到慎远坊赴任前碰到谁了?”

容潋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顺着问:“谁?”

“户部尚书苏唯安苏大人,他听说我来慎远坊顿时面露喜色,就差说一句‘祝郑大人早登极乐’了。”郑元说着哈哈直笑。那笑实在太有感染力,容潋也随着笑,直到走出院门脸还是酸的。

郑元送走了人立时变脸,叫来守卫刘书,问:“今日坊中人都去哪里干活了?”

“大雪覆路,除了容潋和方云梦,其余一干人等皆去扫雪了。”郑元没有犹豫,随手抓了披风,冒着雪出了门。

容潋自拐角处收回视线,淡淡地笑着看他走远,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兰襟有本事,她是知晓的。可在慎远坊有些事情再怎么有本事也很难左右。兰襟能弄来狐皮,但坊中日日有人查房,不是慎远坊中的东西都会被没收。她所得的那两盒药都要随身带着,就别说那么一大张显眼的狐皮。

事情一旦漏出一丝痕迹,再顺着去想就很容易。那两盒药也不是寻常之物,她有心试探,而郑元的反应算是印证了她的想法。

药是兰襟放到她屋中的,青荩草席子是郑元编的,狐皮是郑元所赠,查房守卫也是得到郑元嘱咐不敢搜她与兰襟的屋子。

而郑元,是兰襟的人。

打从一开始兰襟就有心维护她,居然早到她还没来得及拉拢他的时候。她不懂,兰襟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他到底要做什么?

一阵风吹起漫天飞雪,纷纷扬扬,隔断她看远方的视线。容潋折身低头往回走,刚行出不远,有守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喊住她:“原来你在这儿啊,王大人说有要事找你过去一趟,人正在正厅等着。”她跟着守卫过去,正厅里却不见王遂之,而是一身狼狈,冒着风雪风尘仆仆赶来的钟骞。

山下雪封了路,钟骞能过来想必是直接绕路爬上来的。容潋心间一紧。钟骞喘匀了气息,抬手抹去额间雪化成的水珠,低声道:“关于庆安王府的事情,我查到了一点儿眉目,我担心若是传信被人截下来,想来想去只有亲口来告诉你我才能放心。”

容潋眸光闪了闪,抿紧了唇,而后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钟骞看向门外,带她到一边,手指蘸着茶水在案几上快速地写着字。字迹消失得很快,一个字一个字连起来钻到她心里。她僵直地站着,冬日的冷意从脚底攀着向上,一路爬到她脊背,冻得她直战栗。

直到天黑,慎远坊去扫雪的人才陆陆续续地回来。带着一身的疲惫得了一桶热水,每个人拎着回到自己屋子里,清洗过后既可解乏也能暖和身体。

兰襟拎着木桶进门,敏锐的洞察力让他瞬间发现屋中有人。他的手摸向腰间,见榻上被子掀起,有人坐了起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问道:“你回来了?”

从凛冽到温柔也只是一瞬间,兰襟放下木桶,将蜡烛点亮。昏黄的灯火映照下,她坐在床边,一头墨发披散着,脸上还压出了睡痕。

她执起枕边的木簪,随手将头发挽起,舒服地眯起眼:“你这里是熏了什么香?害得我直犯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她下榻走到他跟前,伸手拂去他肩上的落雪,喃喃地问:“可是外面又下雪了?”

兰襟随口道:“嗯,又开始下了。”

“这雪一时三刻怕是停不了,一场接着一场下。”容潋的脸离他的右肩很近,困意深深,额头快要抵上去像要迷迷瞪瞪地再睡一会儿。他怕她摔到,忙伸手揽住她,已经有过这样的亲密接触,她并没有抗拒,却是踮着脚将脑袋靠到他的肩窝处。

他心下柔软,声音也变得比平日温和,问:“郡主在等我回来?”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她轻轻地笑着,满头青丝倾泻而下,木簪落在她手中,尖锐的一端抵在他的脖颈后。

她侧过脸,在他耳侧吐气如兰:“……等着杀你呢!”

兰襟没闪也没躲,甚至手更加亲密地将她往身上揽,贴到她腰臀处,似是要把她揉进怀里。

木簪因距离的拉近而微微地刺入他的皮肤,他像是浑然不知道痛一样,侧着头,轻轻地亲了亲她微红的耳珠,声音沙哑地说:“若是能死在郡主的手里,我甘之如饴。”

容潋握着簪子的手僵住,因他的亲昵动作而感觉心底发凉。

六安侯就是这样的人,即使他瘫烂成泥,也自有他本身的形状,由不得别人拿捏。容潋痛恨兰襟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他不在乎别人的好坏,只在乎自己开心与否。

“郡主怎么不动手?”她犹豫间,他的唇已经从她的耳后向下,一片凉意贴在她的动脉处,冷不防地轻咬一口:“是不忍心?还是……不敢?”

“你胡说!”她强撑着气力反驳道,可她的迟疑已经出卖了一切。

兰襟轻笑了一声,手向后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将簪子更稳地往前送,笑道:“想来郡主以为与我仇深似海,连装样子都不肯也要动我,也不是不忍心,那便是不敢了。来,别怕,我帮你,就这样,手再稳一点儿……”

容潋心惊肉跳,苍白了一张脸胡乱地推着他。兰襟松了力气,叫她轻易地推开。

“啪”的一声,木簪掉落在地上。

“怎么松手了?”兰襟弯腰,将木簪捡在手里,微握着,看她的眸底仍是温柔一片,仿佛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缓缓说道,“郡主不必担心,你的后路我都为你想好了。郑元是我的人,他自会为你掩藏此事,只要郡主日后不主动对人说起,就没有人会知道我死在了你的手中。如此,郡主还有何担忧的?”

容潋向后退了几步,后背贴在潮湿的墙壁上,仰头看他的眸子也是潮湿的。

兰襟忽略掉那太过明显的尚显得稚嫩的恨意,徐徐走近,将她散乱的发丝拢起,将那差一点儿就要了他命的木簪缓缓推进发髻间。

“郡主千方百计拉拢我在身边,怎么会轻易地放弃?”他捏住她尖尖的下巴,目光盯在她面庞上,“纵使一开始过来是抱了和我鱼死网破的心,在这儿等了这么久也该想清楚了。”

容潋垂了垂眼,她脸上没有施脂粉,白皙得仿佛能透了光,兰襟就这么静静地欣赏着这尊白玉美人,等了会儿她方抬起头。

她纤细的手臂抬起,柔弱无骨的手捧住他的脸,媚眼微勾,一收一放间似是能把他一颗心都勾过去:“侯爷如果日后出去,没有地方去,到街边摆摊给人算命也能养家糊口。”

“我来慎远坊时孑然一身,倒也谈不上养家。”兰襟松开她的下巴,撩开衣摆坐到榻边,说道,“不过来这里幸得郡主垂青,日后我若是能出去,养的自然就是你。”他这三言两语间,就把容潋的心思点透。

这慎远坊中人人都想出去,但没有人比容潋更渴望见到外面的光。兰襟说得没错,刚进这扇门,容潋是抱着杀他之心。

兰襟将狐皮给了她,这屋子又比别处更冷,容潋躺在上面,只有自己的双臂能给她些许温暖。兰襟若是死了,她即使能勉强活下来,可以后永远都会是罪臣的身份,住的永远都是这样的地方。除了兰襟,她想不到这慎远坊内还有谁有那个本事能带她走出去。

既然想通了,她也就认了,只是每次想起庆安王府遭难时自己日日的心惊胆战,她还是恨意难平,多少也要让他尝一尝这种滋味。可在兰襟面前,她永远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想到这儿,容潋冷下脸,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兰襟的声音却如鬼魅一样如影随形:“郡主难道想什么都不做,就让我白白地养你吗?”

容潋恨恨地咒骂了他一句,转回身福了一礼,阴阳怪气地道:“不知道小女子有什么能帮兰大爷做的?”

“在外头扫了一日的雪,现下浑身都还是冰凉的,手臂也酸得很,郡主若是愿意帮,便替我擦擦身子解解乏。”

“你——”容潋恨不得冲过去咬他,冷笑道,“你让我伺候你给你擦身子?我父王在时都没能得我这般伺候!”

“不愿意便算了。”兰襟翘起的嘴角抿平,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便和衣躺下,容潋气鼓鼓地瞪了他许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

桶里的水温热,将手巾浸进去,拧干,容潋曲起一条腿搭在榻上,一只手去解兰襟的腰带,解了几下解不开,她到底是个女子,这般过度亲密接触本就羞涩,他却还闭着眼做养神状。今晚在他这里积压的烦躁气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容潋“啪”的一声将手巾甩到他脸上,趁他还没来得及发作迅速地扑过去,隔着薄薄的巾帕一口咬上去。

这一下她下了狠劲儿,没一会儿嘴里就尝到了血腥气。

兰襟任她像小兽一样咬着,等一会儿觉得她咬累了扣住她的腰一个翻身便轻松将她压到身下,左脸上一个见了血的牙印赫然。他眯着眼盯着她,半晌却笑了:“怎么还咬人呢,嗯?”

“谁让你欺负我!”这一声有些像撒娇。兰襟也没了再和她计较的心思,掌风一挥,将烛火熄灭。屋子里陡然黑下去的刹那,他将被子展开,挟着她的腰身裹进去,气息吐在她耳畔,说:“伺候擦身子不愿,那便替我暖暖身子。”

“我从前怎么没听说过,兰侯爷这般死皮赖脸。”他怀抱是铁锁,轻易逃脱不开,容潋挣扎不过,只能嘴上占占便宜。兰襟的头贴近,鼻尖蹭在她后颈上,闷闷地“嗯”了一声,内心满足惬意。

容潋侧着身子,眼睛定在黑暗处的某一点上,内心有些挫败,有些不甘。可庆安王府只剩她一人,她不能再去冒险,她只能尽力地忍,忍到抓住机会的那天,再将兰襟踩在脚下。

他思绪纷杂,又要顾忌着枕畔的这个人。可他一直老老实实的没什么动作,大抵是今日一整天都在扫雪,累得没力气了。容潋这才稍稍放心下来,想着拖一日是一日。

月上中天,月光映着白雪,屋中渐亮。

容潋已经睡熟,她本就畏寒,不自觉地就往身后温暖的胸膛靠去。兰襟睁着炯炯有神的一双眼,将她搂紧,一只手探过去,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冰肌玉体,娇嫩如春来第一簇花。

“若不是怕你疼,我定要划了你这张脸,让你再不能招惹别人。”

翌日雪停,慎远坊内外一片素白。

大雪彻底封山,将往来人都阻绝。钟骞一夜没睡,静静地听了一夜的落雪声。他数次想推门出去,都被守卫拦回来,说道:“我们郑大人说了,外头天寒地冻的,若是钟大人路上摔了碰了的,我们慎远坊没法和忠国公交代,还请钟大人在这儿好好休息,等雪没了我等自会好生送钟大人回长安城。”

钟骞急着赶来,并未带什么人,此刻被困在这儿和被圈禁差不多。可他最担心的还是容潋,前几日父亲回府说陛下有意派遣兰襟出使南疆,挑破雀南、燕支与柔然的关系。

“才不过几个月光景他便要出来了,可真是好本事。”忠国公言语之间无不失望。兰襟是辅助太子殿下登位的功臣,而他是后来投靠太子殿下行事的,这前后有别,兰襟又是行事那样细密谨慎之人,他也找不到兰襟的什么错处。

好不容易等到兰襟自露马脚,被贬到慎远坊,可没过几日消停日子,他居然又要出来了。

“兰襟这等人出来,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忠国公捏了捏眉心,瞥了眼旁边神情紧绷的自家儿子,问道,“为父听说前些日子你跟着户部尚书苏唯安去了慎远坊?”

钟骞顿时有些紧张,道:“是刑部与户部共同办案,儿子才去的,并不是……”

“为父又未说什么。”忠国公打断他的话,抿了口茶,接着道。“兰襟在慎远坊只亲近容潋一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起他二人有关,兰襟最是个清冷的性子,既然能说出口必定是以容潋为重的,等到圣旨一下,容潋十之八九会和兰襟一起离开慎远坊。她如今是个罪臣之女的身份,在兰襟侯府要么为奴为婢,要么为侍妾,不管怎样也比慎远坊好许多。”

“不可以!容潋不能和他一起走!”

钟骞这么些年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失态,整张脸涨红,鼻间咻咻地吐着气。那一刻的冲动让他连夜骑马离开长安城,直奔慎远坊而来。

他不能让容潋和兰襟一起走,兰襟那种人配不上他的郡主,再也压抑不住将之前知道的消息对容潋和盘托出。

“庆安王虽然不在,但王府在军中余威犹存。郡主为了撑起王府,一直左右摇摆,却都不交实底,太子殿下不放心,兰襟便说,既然收不了不如除掉,免得麻烦。”

“庆安王府被陷害,就是兰襟给太子殿下出的奇谋,那幅柔然的画是天机司费尽心思找人画的,照着庆安王从前的丹青,笔法墨色分毫不差,随后放进庆安王府的暗格里。再由……再由我父亲忠国公推波助澜,将此事张扬出去,联合朝臣将偌大王府就此推倒……”

“庆安王府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兰襟所为,容潋,你不能信他……”

容潋听了这话,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推开他便跑了出去。

纷纷扬扬的雪花鹅毛一般,将她的背影掩得模糊无比,却又清晰得像是刻在他心上一样。钟骞知道容潋为了王府什么都愿意做,兰襟构陷王府,她不会再和他纠缠在一起。

只要她不和兰襟走……他会想办法,他一定会想办法把她从慎远坊里救出来。

“嘎吱”一声,门应声而开,凛冽的风刮进来,激得钟骞一阵瑟缩。门外他骂了一整夜的人赫然出现,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提步走了进来,道:“正掌司王遂之王大人叫你过去。”

钟骞不由得短暂打量了一下兰襟,他的表情和之前在正厅席间见到时没什么不同,敌意浓重,他话也不由得刻薄起来:“兰侯在慎远坊待了这么许久,还能让户部尚书苏大人胆战心惊,如今做小厮模样请本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兰襟笑着睨了他一眼,说:“会让钟大人惊的事情还多着呢!”等跟着兰襟去正厅时,钟骞才明白兰襟此话到底是何意思。

慎远坊的正掌司王遂之和副掌司郑元皆在,容潋亦在,他垂手漠然地站在一旁,整个屋子气氛诡异得很。

“王大人,钟大人到了。”

兰襟只说了这一句,便站到了容潋身边,那并肩而立的模样看得钟骞牙根紧咬。

王遂之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道:“慎远坊这地方阴冷闭塞得很,钟大人实在不必跑这儿来受罪,此番回去之后在刑部好好发展,将来本官可还要仰钟大人鼻息。”

钟骞眉头一皱,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你可千万别再过来了。

慎远坊关押要犯,若非正事寻常人不能过来,也不能探视。钟骞此行是借着和王大人叙旧的名头过来的,一般若不出事也不会有人多说话……

钟骞眼睛看着“多说话”的那人,只觉得肺管子都要炸开,强忍着平心静气道:“王大人说笑了,我来这儿并非受罪,而是开怀。心里惦记的故人在这儿,我免不了还要来叨扰,若是王大人觉得难做,我便向陛下请旨,从刑部调到慎远坊为官。”

话音刚落,郑元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的脑袋看着这么硬,也不知道能禁得起侯爷几个来回的暴打。

钟骞拿仕途来换在慎远坊和她经常相见,不管是真是假,这话都让人震动,可此刻容潋觉得怅然。她微微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沉默的兰襟。

昨日对抗下他分明已经知晓钟骞是来做什么的,可事实已成,她已经知道了,就算再堵钟骞的口也没用。所以他攒了这么个场子是为了什么,容潋有些看不懂,但她也不想莽撞地再去踩他的雷区,就只等着他的反应。

屋内一时气氛更诡异了三分,兰襟的手掌扣在容潋肩头,微微用力扳过她,让她面对着钟骞。

“钟大人连大好仕途都不要跑过来照顾你,这等深情厚谊实在是让人动容。君子不夺人所爱,既有钟大人照顾郡主,那我也不便再插手,去吧。”他在她背后轻轻一推,容潋向前两步,钟骞展开手臂要去接她,可还没碰到她袖口,一只手臂便揽过容潋的腰身,往后一勾。

“你还真敢过去。”

容潋后背撞到他硬硬的肌肉上,撞得生疼,她气得伸手去扯他的脸:“你到底想干吗?在这儿阴阳怪气的做什么?这几位大人都很忙,没有人陪你作天作地地闹,你适可而止差不多就得了!”

郑元立刻颤巍巍地举起手,说:“那个没事儿,不忙,我不忙的。”

王遂之额角青筋一阵一阵地跳,他是过来人,早就看出了兰襟的心思,可郑元仿佛一个瞎了眼的。

他安排钟骞见容潋,本是想做个顺水人情,却被兰襟抓住把柄。这事虽不大,但传出去也是不好,且苏唯安的信上说不出意外兰襟不日便会离开慎远坊,让他一定不要得罪兰襟,免得兰襟报复时把苏唯安也捎上。

王遂之转了转眼珠,一把将郑元从椅子上拉起来拽着往外走,说道:“本官想起确实还有些事情未处理,你们自便吧!”

“郡主因为其他不相干的人发火的样子,可真不怎么好看。”兰襟阴冷地一笑,捉住在他脸上作乱的手,一下甩开。容潋被这力道带得撞上墙壁,还未等缓过来便被他掐住脖颈。

“兰襟,你要做什么?!”钟骞胸膛剧烈起伏着,想冲上前去可又怕他真的下狠手,只能僵在原地。

容潋的脖颈纤细,仿佛一掐就断的麦杆。她扬着脸被掐得说不出话,只喉咙里“呜呜”地出着声。他仔细地盯着她的反应,眼底浮出笑意,凑近去在她耳边低语:“看,就算他在你身边,也护不了你,这样的废物你还理他做什么?”

“叫他滚,以后也别再听他的话了,好不好?”

容潋心里一片阴凉,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眼前发花。兰襟是鬼,是从地狱来的魔鬼,她怎么就一时想不开,想去和魔鬼为伍?她胡乱地拍着他的手,在快晕厥之前被他放开,狂咳着往地上栽去。

容潋的皮子太过细嫩,那手掌印红红的,看着触目惊心。钟骞脑子都热了,嘶吼着犹如发狂的兽,扑到兰襟身上撕扯。

“你走!”容潋抚着胸口,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轻轻弱弱,却震得钟骞眼泪都要掉下来。

“容潋……”

“不想害死我就给我走……别再,别再来慎远坊了……”

钟骞抓住兰襟衣领的手一松,嘴张了合合了张,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容潋已经缓过那口气,哑着声音又喊了一句:“走!”

钟骞恨恨地咬着牙,将眼泪逼回去,最后深深地看一眼容潋,转身大步地离开。“咣”的一声,门被摔得震天响,房顶的两片雪花顺着飘了进来,落地无痕。

“你叫他们来,就是来看着你作践我的是吗?”

兰襟眼睛眯起来,冷冷地说:“我都没用力气,你自己左右挣扎往我虎口上撞,一口气自己憋着,人都走了,还装什么?”

容潋眨眨眼,“哦”了一声,撑着墙站起来,偏过头看着门口方向。她了解钟骞,他亲眼见她在兰襟手下受苦,会更加竭尽全力地帮她救她。兰襟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乐得陪她演戏。

看,他们才是狼狈为奸的一对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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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0-08-22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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