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倩
八月中了,很快各大机场就要上演年度家庭大戏:留学生的伤别离。
一个女生朋友告诉我,“爸妈每次到机场送我,我们三个特别难受,都哭得舍不得分开。” 我瞪大了眼睛,你这开玩笑吧?全家都这么琼瑶!周围的几个朋友点点头认真地说,那是真的,我们的爸妈也哭过。
后来我才理解,不是所有父母都如我爸妈那般坚强(被摧残出来的)。
有一回,和一个男生朋友回他的家乡玩。临走时,他父母送的飞机。一路上他母亲一直在念叨,“以后开车要小心”,“你多穿透气的衣服”,“回去赶紧理发,都长得刺眼了。”朋友接近一米九的大男子汉,学生时代是个呼风唤雨高级干部,工作后也是单位里有决策话语权的大佬,居然此刻在母亲面前还像个小孩。
我在一旁听得暗爽,原来不止我一人在爸妈面前还像个生活无法自理的巨型婴儿,再人高马大的男生也是。
朋友觉得有些丢脸,低低抱怨了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一遍遍说。”
他母亲这时候不假思索地跟上一句话来,“谁叫你是我儿子,没办法啊!别人我才不会这样说,也懒得说。” 听得我亲切,简直就是拷贝我妈。
到了机场,他父亲停好了车。朋友背上登山包,母亲走在到他身后,踮起脚尖,伸出手帮他把领子抚平。
这时,他父亲突然说,“就不送了吧,我留下来看着车子,怕被人划。” 边说着,边偷偷用力看着儿子,好似要记住什么,又好似在悄悄进行一场内心仪式。
女人不耐烦地说,“别管了,划就划,送儿子要紧。”
一直到了排着长队的安检口,为了让他们一家人无顾忌说话,不用特意招呼我,我就排在前面假装忙着打电话。偶然间,听到后面的他们一家说着仍然琐碎的小事,还有朋友时不时的小反抗和他母亲可爱的 “没办法啊!”。
快轮到我们了,朋友让父母回去,但我回头,发现两人依然在那站着,目光直直地看着儿子。直到安检结束,朋友回过头向父母招招手,他俩也才摆摆手,转过身一点点消失在人群里。
看着父母背影,朋友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一切,以另一个人角度看的时候,却也不轻松。
我父母没有因为我离开而哭过,自己倒是哭过鼻子,不是因为和他们分别,而是“自私”地恐慌于未知的未来。
每次到了“送客请止步”的地方,我总是让他们两个先走,目送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偶尔由衷感慨句,爸妈越来越有老人样子了,头发白了,步子也慢了,该多多运动啊。
有时候久一点的分别礼,也没有西班牙式的拥抱亲吻,只是母亲习惯性唠叨几句“好好吃饭”“多穿点别着凉”,父亲不发言语慈祥地看着我笑,我嘴里念叨着“晓得了晓得了,你们也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然后自己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如亦舒文字里面的那些女主角一般绝决。
前些天飞去北京出差,安检口排队时候,前面有女人穿得俗气,头发很油,马尾胡乱一扎,就站在队伍外面,一副凶狠样子,对着里面大喊家乡话,周围人都纷纷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我好奇,伸出头往安检处望去,正有个穿得差不多风格的中年男人,头发凌乱,掏口袋抓出一大把硬币来。工作人员要检查包,他手忙脚乱,里面破塑料袋包着的搪瓷碗“咣当”一声落地上,后面的人全都听到了。
女人继续很凶的喊着,我还是没听懂什么意思。只见男人回过头,傻笑了一下,做手势说,“没事。”
那男人终于过关,队伍往前一挪,女人离我更近了。
她不再喊,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眼睛闪闪发亮。我再仔细一看,竟是泪水。
最深的爱,是这样的吧。不让你看到我的悲伤,反而硬是推你走。
多少家庭的父母哭成泪人,那一道写着“送客请止步”的门像是生死关口一样,谁又不是“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呢?
对着父母摆摆手让他们先走,儿女也丝毫不拖沓转身潇洒离开,双方演一出不掉泪的好戏。各自为彼此好好活着,下次楼下抵达大厅见面,一对健康开朗,一个学有所成,完美谢幕。
(出自《我想和这个世界不一样》)
更新时间: 2014-06-05 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