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鸽
摘句:
我从未开口将少女时期的心意明了,只简简单单暗恋了一场。相遇一场,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01
从A市回B城,需要五六个小时的路程。
林港坐惯了飞机,这头一回坐大巴车,一路颠簸,难免有些难受。我见他脸色不好,却也只能翻出他喜欢吃的山楂卷,往他手里塞一两个,以作安慰。
林港有些委屈:“就这样打发我?”
我看他一眼:“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零食吗?”
“是喜欢没错。”林港低声,附在我耳畔,“可是我更喜欢你。”
话罢,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冲我挑眉。
我理解他的意思,环顾四周后,飞快地亲了他一下。
“这样我就不难受了。”林港笑了,重新靠回了座椅上,一只手紧紧地牵着我。
林港这个人,从开始追我,再到和我在一起,从来没变过样子。
我轻轻笑了笑,靠在他肩头上继续闭目休息。
大概又过了三十分钟,我和林港下了车。
他拖着行李箱和我一并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怎么,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边走,一边惊叹:“小娆,你老家风景可真好。
“这槐树长得真大!
“以前听你说你会爬树,不会爬的就是这么高的吧?”
林港指了指前面不远处。
我瞧了一眼,脑海里恍然浮现出一些场景,點头应他:“和这个差不多。”
林港惊讶:“这么高,你都不害怕吗?”
“害怕。”我如实回答。也是在这个时刻,我恍然想起三年前,我去剧组探班许照山时,他坐在休息凳上,手拿着小风扇,随口说了一句:“突然好想吃槐花糕。”
正是因为他那句话,我才去爬了槐树、摘了槐花,折腾了一天一夜,才将槐花糕做了出来。
我拿去剧组给许照山尝鲜时,他笑着问我:“在哪儿买的?”
我刚准备搭话,骂他没眼力见,他倏地冲沈缦招了招手:“沈缦!快过来吃你最喜欢的槐花糕!谢娆买的!”
……
纵然思绪万千,终归还是一些不怎么好的回忆。我轻轻抿了抿唇,回过神时,耳边也传来了林港的询问:“小娆,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我看看林港。
“骗人!”林港打量着我,却瞬间就明白了,“该不会……你爬树和那个许照山有关吧!”
林港还真是懂我……一时间,我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林港若有所思,有些醋意满满地撇了撇嘴:“我可真想见见他,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让你记挂那么久。”
我张了张嘴巴,刚想宽慰林港,告诉他那早已是过去式,身后就倏地传来了一个男声:“谢娆?”
我一惊,半个身子僵住了。
我微微吸了口气,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这才转过了身。
“好久不见。”我轻声道。
许照山眼底闪过了一丝欣喜。
我看着他身边的小推车,有些疑惑:“你这是……”
“这是我开的冰沙小摊。”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视线落在了林港身上,“这位是?”
“这是我未婚夫。”我轻声道。
未婚夫?许照山眉头动了一下。
他眸中闪过一丝错愕,转眸看了看我,又将视线落回了林港身上,颔首微笑:“你好,我是许照山。”
林港警惕心起,神情有些严肃:“你好,我是林港。”
02
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带着未婚夫回老家,还没进门,就先偶遇初恋”这样的狗血戏码会在我的身上发生。
若不是有几个小孩子吵吵闹闹地冲了过来,要从许照山这儿买几碗红豆冰沙吃,恐怕我们三个人要一直尬在原地。
看他忙上忙下,我先行开了口:“我家里还在催我们回去,你先忙,我们就先走了。”
许照山把一盒冰沙递给孩子,点头应我:“好。”
只是我和林港的步子刚迈出去,他又叫住了我:“谢娆。”
“嗯?”
“订……订婚快乐!”
“谢谢。”我冲许照山淡淡一笑。
往回家走的路上,我有些心不在焉。林港也收起了话匣子,一直低垂着脑袋,牵着我的手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小娆。”林港瞧着我,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会结婚的,对吗?”
“当然。”我肯定的回答。
林港抿了抿唇,眸子转向一边:“那你能不能和我讲讲许照山?”
“你想听?”
林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在我的记忆里,认识许照山的那年,我刚刚参加完高考,正是人生中最好的十八岁。
那时的我,整天素面朝天,穿着宽松的休闲装,扎着一个扯紧头皮的高马尾,趁着暑假的空闲,每晚去夜市摆摊,想靠卖一些手作饰品,赚赚零花钱。而许照山的摊子,就在我旁边。
纵然如此,我们第一次说话,还是在我摆摊半个月后的某一天。
我一个人抱着所有的饰品,从市场门口朝着我固定的摆摊位置挪去。虽然太阳早已落山,但八月的夜晚依旧暑气浓重。没走几步,我的脖颈连着后背,就已经湿漉漉一片了。
许照山坐在摊位上,瞥了我一眼:“小姑娘个子不高,力气倒是不小。”
“我不是小姑娘。”
“你顶多十五岁,不是小姑娘是什么?”许照山笑着,站了起来,“我来帮你。”
“我成年了。”我一本正经地解释,“今年刚高考完。”
“没考上大学来摆摊赚钱?”许照山拿过我手里的饰品袋,帮我拎到了我的位置上。
我原本有些近视的,这近距离接触后,才发现许照山竟生得一副如此好的皮囊。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虽薄却透着好看的红,皮肤细白,让我一个女生都忍不住心生羡慕。
我微微望着他出了神,脸颊在夜风轻拂下,悄悄泛了红。
许照山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我……是不是戳到你的痛处了?不好意思。”
“没有。”我摇摇头,“我考上了,闲着没事才来摆摊。”
“考上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哪所大学?”
“A大。”
“学霸啊!”许照山惊呼一声,“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和学霸交朋友。”
我欲言又止,很想说,我没想和他交朋友。只是这话刚到嘴边,不远处突然一阵骚乱。
我还没反应过来,许照山就一个箭步冲回了自己的摊位,火速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我大脑有些发蒙。
不远处有一些穿着蓝色制服的人,正朝着我们走来。
“喂!傻站着干吗!快收拾东西!”许照山扯着嗓子吼了我一声。
我一惊,立马明白了,慌里慌张地将刚铺开的摊子胡乱打包成一团。
逃跑的脚步还没迈开,许照山就带着自己的东西,倏地抓住了我的手。
“快跑——”
03
那是我第一次被男生牵手。
以至于多年后,我依旧记得他手掌温热的触感,记得他脑后跳跃而起的发丝,记得他的衣服被晚风吹得鼓起了一个大包,记得他一边奔跑,一边回头观望那些城管有没有追上来时,微微张着嘴巴喘气的模样。
当然,也记得我们跑到一处小巷,他满头大汗地松开了我的手,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好了,现在没人会追上来了。”
我站在路灯下,看着挂在他下颚上的汗珠,从包里翻出纸巾递了过去。
“谢了。”他直起身子,仰着头深吸了口气。
平复好呼吸后,许照山抿了抿唇:“看来今天没法儿卖了。”
我点头应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喂,学霸!
“要不要跟我换个地方去摆摊?”
“去哪儿?”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带你去。”
他笑得爽朗,我想了想,回答了他:“我叫谢娆。”
“谢娆……”他沉思着,在空中比画了一下,“是这个字吗?”
我没看出来他写的是什么。
看我一脸发蒙,他倏地牵住了我的手腕,在我的手心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个“饶”字。
我摇了摇头:“是女字旁。”
他又写了一遍。
手指轻轻扫过掌心,弄得我心里有些痒痒的。
见我点头确认后,他倏地笑了:“看来我还没有提笔忘字。”
“对了,我叫许照山,日照西山的那个照山。”
日照西山。
我心里默念了一下,却不想从此往后,这个名字和我的牵绊会那么深。
那个晚上,许照山带我去了一条旧街的地下人行通道。我们在离地铁口最近的位置,把各自的摊位支了起来。我们一边吃着老北京鸡肉卷,一边卖货闲聊。
“许照山,你不念书吗?”我偏过头问。因为许照山看起来年纪同我一般大,却似乎在夜市摆摊有些时日,对什么都轻车熟路。
许照山微微怔了一下。
“不念了。”他的眸子低垂了下来,“去年没考上大学,攒攒钱了再考。”
“攒钱?”我有些疑惑,“父母不出钱吗?”
许照山沉默了,然后摇了摇头:“我学艺术,烧钱。”
“艺术?音乐还是美术?”
“表演。”
表演……我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许照山。
他这张脸,确实十分适合银幕。只是他似乎有些不自信,说起这个话题时,一直都垂着头。
我想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支中性笔,递给了他:“来,大明星给我签个名。”
“你别逗了。”许照山瞬间笑了,“哪有大明星在这儿摆地摊的?”
“谁说没有?”我反问,连忙又补了一句,“大家都是从低谷往上爬的,只不过大部分人功成名就后,都不会提起过去罢了。
“况且哪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万一你在这儿摆地摊被星探发现了,明天不就立马签去公司了?”
许照山沉默了。
我再次将笔递了过去:“喏,快点给我签个名。”
许照山迟疑了一下,还是将笔接了过去。
“签哪儿?”
“签……”我摸了摸书包和口袋,没找到合适的东西,便将胳膊伸了出去,“签这儿!”
“那你岂不是洗不了澡?”
我怔了一下,有些疑惑:“为什么洗不了澡?”
“有我的签名,你还舍得洗澡?”许照山笑了,提笔签字的那刻,抬眸瞥了我一眼。
他是无心之举,可地下人行通道昏暗的光线下,我却悄无声息地红了脸颊。
04
那天之后,我开始跟着许照山一起摆摊。
因为夜市常有城管检查,所以我和许照山多半都会来地下人行通道摆摊。时间一长,这里好像成为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盘。
许照山准备攒钱去上表演课,然后参加艺考,去考想去的电影学院。因为表演课的费用巨大,所以我成了他的文化课补习老师,时常一边卖东西,一边盯着他做题。
看着他皱着眉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許照山。”我轻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去剧组见习?”
“去剧组?”他放下笔,抬头看了我一眼。
“就是去做群演。”我说,“这样你既可以看到拍摄现场,也能多学习一下别人的演戏经验。”
许照山陷入了沉思。
见他没说话,我又紧接着道:“我堂哥就在剧组工作,我看到前些日子他在朋友圈发布过招群演的信息,我觉得你可以试试。”
“我……可以吗?”许照山有些迟疑。
“怎么不可以!”我大声道。
许照山低着头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也是,我这张脸这么帅,做个群演绰绰有余!”
“嘁——”我送了他一个白眼。
不得不说,许照山一秒之间从自卑切换到自恋的本领,真的是天下独一无二。
后来,我带着许照山去找了堂哥。简单地面试了一番后,许照山成功进了剧组当群演。
因為我提前和堂哥打过招呼,所以堂哥帮了点小忙,给许照山分了一两句台词,能让他短暂地露个面。
就是那样简单的一两句词,许照山拉着我在剧组,对了不知多少遍。
后来我实在烦了,就直接跑到一旁去看别的镜头拍摄。就算如此,许照山还是紧跟着追上了我。
“谢娆,你再帮我对一遍词,就一遍!”他叽叽喳喳像个麻雀,惹得我眉头一皱,转过头冲他比了个闭嘴的手势:“嘘——”
他刚刚闭上嘴巴,还没全部黑透的天际,忽然炸开了一团团烟火。
镜头里的男女主角站在烟火下,满目情深地望着彼此,眼中水波流转绵长而温柔。
我看得出了神,心生羡慕。
而站在我身边的许照山发出了一声赞叹:“真好看。”
“我也觉得,这个场景可太浪漫了!”我附和点头。
哪想许照山却摇了摇头:“不是。”
“我是说,那个女生可真好看。”他指了指侧方。
我的目光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镜头外站着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连衣裙,扎着马尾辫,五官有些寡淡的女孩。
导演一喊“咔”,女孩便急匆匆地小跑到了女主角身边,将手里的咖啡杯递了过去。
看样子,应该是助理。
我正心想着,耳边再次传来了许照山的声音:“我觉得她比那个女主角更漂亮、更有气质。”
我偏过头看了一眼许照山,却在从他的眼底看见一小簇星光。虽然微弱又渺小,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地放大。
我眉头一皱,心头蹿上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05
那个让许照山挪不开眼睛的女孩叫沈缦,比我们都要大两岁。
我也不知道许照山是怎么和沈缦搭上话的,只是当我反应过来时,许照山已经开始不怎么来摆摊了。
他常常发来消息说:“谢娆,我今天得去剧组一趟,就不能不和你一起去摆摊了。”
我很是郁闷:“你在剧组的戏不是结束了吗?”
许照山:“结束是结束了,但是沈缦还有工作呀!”
我攥着手机,盯着沈缦的名字,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就这样接连几次后,我也没什么心思摆摊了,于是借着去给堂哥送东西的名义,也跑去了剧组。
这一去,我就瞧见许照山一直跟在沈缦的身后,笑得无比灿烂,根本就没注意到我就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他喜欢吃的老北京鸡肉卷。
我咬了咬牙,刚准备走向他,就听到沈缦说:“许照山……我、我在工作,你能不能不要打扰我?”
许照山嘻嘻一笑:“我只是跟着你四处转转,这哪算打扰!”
沈缦不善言辞,一时不知要怎么说了。
与此同时,沈缦负责的女星结束了拍摄,冲她招了招手:“小缦,我的冰美式呢?”
沈缦一惊;“陆姐,我、我忘记了!我这就去买!”
“你这脑子还能记得什么!”陆姐脸色唰地变了,“我招你来是做事的,不是让你白混的!”
“陆姐,对不起!对不起!”沈缦连连鞠躬,“我这就去买!”
许照山连忙拦住了她:“我帮你去买。”
陆姐睨了一眼许照山,脸色瞬间变了:“这算怎么一回事?我的助理自己带了个助理?”
不过一个眼神,一句话,沈缦就立马弯下腰,冲陆姐道歉。
陆姐摆了摆手,沈缦便连忙跑去买咖啡了。
许照山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落在沈缦跑走的身影上。
我深吸了口气,扯开嘴角一笑,喊了一声:“许照山!”
“谢娆?”他回头,“你怎么来了?”
我白他一眼,把鸡肉卷丢给了他:“我来给我堂哥送东西。
“怎么?你以为我特地来看你?”
“你不是特地来看我,干吗买鸡肉卷?”他笑嘻嘻地反问,随手接过了我的袋子。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别人来剧组,有点儿心机的都往导演身边凑。你倒好,缠着一个明星助理不放,可真有出息!”
“谁说我没出息!”许照山瞪我,“我一定能考去电影学院,成为沈缦的师弟!一定能让你在大荧幕上看到我!”
许照山信誓旦旦。
少年意气向来坦荡明朗,有着无限希望和光芒。
那之后没过几天,许照山就跑去试镜了一个小网剧的男四号。不想那部戏的导演相中了许照山的颜,直接将男二号的角色给了他。
许照山拿到剧本的第一天晚上,给我打了一通电话。
我正在地下人行通道摆摊,没什么工夫搭理他,草草说了些官方的祝福,就断了通话。
可哪想才过了十五分钟,我就瞧见许照山从入口处火急火燎地跑向了我,一张嘴,就是催我收拾东西:“谢娆,你快别摆了!我请你吃饭!”
我有些蒙。
许照山看我愣着,自己上手帮我收起了东西。
就这样,我跟着许照山去了这附近最好吃的一家烧烤店。
我们面对面坐在店外的椅子上,许照山点了两瓶啤酒,兴高采烈地举起了杯子:“谢娆,要不是你让我去剧组做群众演员,我也没机会去试镜,拿到现在男二的角色。
“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来!我敬你一杯!”
我瞬间笑了,冲他挑了下眉毛:“现在是不是觉得认识我是你人生一大幸事?”
“何止啊!”许照山十分配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语气夸张,“能认识你,那简直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刚想搭话。
他却视线一沉,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不过说实话,能和你谢娆做朋友,我真的很开心。”
我眸子一动,转过了视线。
我不想看到许照山眼里的真诚,因为那证明着,他是真的觉得和我做朋友很好。
他不知道的是,我不想和他只做朋友。
06
那之后,许照山发展得越来越好了。
他出演的网剧在平台上线,荣获了不少好评。甚至还有人在剧快要播完的时候,替他在微博建立了一个粉丝后援会。
而我也在大学申请到了国家奖学金,继续趁着休息的空余时间,去校门口摆摊,卖着我的手作饰品。
不知不觉中,许照山和我的联系越来越少。而我只能从网络上获取一些和他有关的小道消息,看到有人将他的学历扒了出来。
“现在演艺圈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不是专业出身就算了,一个连大学都没上的人,还好意思演戏?”
“这拙劣的演技要不是靠那张脸撑着,恐怕要全网黑了。”
“真是靠颜走天下,现在的导演能不能选点儿有实力的人演戏!”
盯着屏幕里这些不怎么善意的言语,我心里蹿上一阵怒火,直接在评论区骂了起来。
就在我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时,手边的电话突然亮了起来。
“喂?谢娆,你现在有时间吗?”
我微微怔了一下:“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许照山长叹了口气:“出来喝一杯。”
“你不上课?”据我所知,许照山最近报了一个表演班,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上课才对。
“请假了,没心思去。”他语气有些沉闷。
我以为他是在剧组遇见了什么事,立马叫车赶去了他说的小酒馆。可没想到,我火急火燎地冲到他的面前,询问他出了什么事的时候,许照山抿了口酒,轻声道:“我和沈缦告白了。”
我怔住了。
他又道:“被拒绝了。”
我松了口气,但嘴上却说了一句:“啊?不会吧?”
许照山又喝了一口酒,叹气道:“你都不知道,我高考落榜都没这么挫败过!”
“而且她居然说像她那样的女生,不值得被我喜欢?谢娆,你说说,沈缦是不是太看不起自己了!她那么好,怎么就不配被我喜欢了?”
我抿了抿唇。
说实话,在我的眼里,沈缦确实不配。
她虽然气质出众,但长相却普通,整个人看起来瘦弱白净,脸上总没什么血色。如此也就罢了,性格还有些唯唯诺诺,每次被剧组的人强行压榨,当免费劳动力的时候,不会拒绝就算了,竟然还和要求她做事的人说谢谢,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我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沈缦。
可也正是因为她的怯懦和小心翼翼,激起了许照山的保护欲,让他总是忍不住把她放在心上。
我想了想,大大咧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事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喜欢她沈缦一个。”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大家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我反问,为了让气氛好起来,又开了句玩笑,“实在不行,你要不和我告白,我保证百分百成功率。”
“得了吧。”许照山嘁了一声,摇头道,“你压根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怔了一下,试探性地询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沈缦,我喜欢沈缦。”
我看着许照山神情认真的模样,心里实在有些不舒服:“许照山,我一直没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沈缦。”
“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都是见色忘义!这样的喜欢肤浅又片面,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的。”我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
可没想到我低估了许照山的喜欢,低估了他的深情。
07
那天晚上,许照山酒醉,被我送回了他的住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总能看到许照山深夜在朋友圈分享一些网易云的悲伤歌单,摆明一副失恋的模样。
我嘲笑他不知道收敛情绪,以后要是拍戏拍得大红大紫了,这些肯定会被有心人诟病。
可哪想,过去那个扬言一定考去电影学院的许照山,在評论区回了我一句:“这不重要。”
不重要?
是未来能不能大红大紫不重要,还是被人诟病不重要?
我反问他:“那什么重要?”
许照山没再回我,而他的没回答,却正是答案。
因为那之后,一个星期不到,我突然在微博看到了一条热搜:“某新人演员在剧组意外受伤,连夜送去医院急救。”
我看着照片里那张熟悉却满是血渍的脸,立马跑去了医院。
幸运的是,许照山并未伤及性命,可不幸的是,他在被铁架砸伤时,搁置在一旁的火烛顺势倒下,砸向了他的右脸。医生说就算后期利用医疗美容技术修复,也很难做到烧伤的疤痕一点都没有。
这对于才刚刚开始实现梦想,才刚刚吃了一点甜头的许照山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
许照山一言不发地靠在病床上。
我看着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将手里的橘子递给了他:“你别听医生胡说,现在化妆技术那么发达,随随便便就能把你这点小伤遮住的。”
许照山苦笑:“谢娆,你可真不会骗人。你好好看看我的脸,你觉得真能遮得住?”
我沉默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向学校请了假,每天都去看许照山。我总想着陪他说说话,也能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尽可能地利用家里的关系,打听最好的皮肤科医生,想帮他转院。
可就在我尽心尽力地为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沈缦突然出现了。
星期天下午,我刚考完六级回医院看他,碰巧看到沈缦坐在他床边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不想来看你,我是太……太害怕了。”
“怎么?怕我脸上落疤,让你负责?”许照山笑着开玩笑,伸手摸了摸沈缦的脑袋,“别哭了,这点小伤没事的。”
“怎么可能没事,你的戏,你的资源、你、你的未来。”沈缦断断续续地哭着,自责极了。
那一天,我才知道许照山受伤,其实和沈缦有关。
许照山原本是在剧组候场,突然接到了一通沈缦的求助电话,说是她在去给陆姐拿礼服的时候,车子抛锚了。
沈缦很赶时间,所以在电话那头急哭了。
许照山根本听不得她哭,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场地。也就是那个时刻,他撞到了铁架,被一旁布景用的火烛烫伤了。
归根结底,这都和沈缦那通电话有关系。而更可气的是,许照山住院这么多天,沈缦今天才来,还哭哭啼啼地在病床前说自己不是故意不来。
这副模样,实在是惹我不悦。
可不管我有多生气,多恼火,都没有用。
因为许照山觉得没关系,甚至还反过来安慰沈缦:“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天生没有星途璀璨的命。”
我再也忍不了了:“怎么没关系!
“如果不是她那通电话,你怎么会离开剧组!
“许照山,我看你就是个白痴恋爱脑!”
躺在病床上的许照山脸色沉了。
“谢娆,说话不要太过分。”
“过分?我哪里过分?
“这年头大家都明白,不喜欢就冷漠的道理,她倒好,不喜欢你却总想着麻烦你。
“车子抛锚了不会找拖车队?不会找维修队?来不及送礼服不会提前和公司报备?换个人去?”
我大声责怪起沈缦。
而沈缦哭得更厉害了:“对……对不起。我知道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她这副模样,实在讓我作呕。
可偏偏许照山心疼,直接吼了我一句:“谢娆,你别说了!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不需要你在这儿指责谁。
“请你出去。”
与我无关。
确实,与我无关。
我站在病房里,看着许照山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沈缦的身上。
他的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地安抚她:“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能不能拍戏都无所谓的,只要你不哭,这些都无所谓。
“真的,都无所谓的。”他喃喃着。
那一刻,我在想从前站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考去电影学院,一定会发光发热的许照山去了哪儿?
我瞧着他,终归无解。
08
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许照山。
大学生活枯燥又漫长,我的生活平静得好似一碗被端平的水。唯一能让我想起许照山的,只有那个被我偷偷文在手臂内侧,他曾写过的签名。
大学毕业后,我毅然决然地去了外地工作。
同事们问过我,许照山是谁。
我笑着说:“从前喜欢过的一个小演员。”
“厉害啊!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是个追星族!”
“看样子你这绝对是真爱!”
我笑笑不语,同事们却开始好奇许照山到底是何方神圣,纷纷追着问我,他拍过什么戏?和谁合作过?百度怎么没有他的照片和细信息?怎么微博也好几年没更新过?
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许照山那短暂绽放的光芒,只被我一个人发现过。
后来,我洗掉了文身。
为了赚点闲钱,我继续利用空闲时间去路边摆摊卖饰品。我以为朝九晚五的生活,会继续平淡下去。
直到某一天,我在收摊搬东西的时候,刚和朋友打完篮球路过这里的林港走向了我:“我来帮你吧!”
我微微怔了一下,摆手拒绝:“谢谢,我一个人可以。”
但林港却没听我说了什么,直接抱过了我怀里的东西,低声喃喃了一句:“没想到你这个小姑娘看起来瘦瘦小小,力气倒是挺大。”
我恍然失神。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林港闯入了我的生活。
一不留神,我就同他一起度过了三年的时光。
二十五岁这年,林港求了婚。我们说好订婚宴办两次,一次在我老家,一次在他家。
所以在这儿办好订婚宴后,我们一刻都没停留,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发去了车站。
在等车来接我们时,碰巧看到许照山的冰沙摊出摊。
我站在远处,视线不经意地落向他,落向他身边的沈缦时,林港轻轻牵住了我的手:“小娆,如果正式婚礼你想邀请他,我没意见的。”
我微微一怔,抬眸看向了林港,摇了摇头:“我没这个打算。”
我确实没这个打算。
从那天走出病房后,我就将故事画上了句号。
而如今,他能和沈缦幸福美满,安家于此,纵然没了锦绣前程,但也算圆满。
而我从未开口将少女时期的心意明了,只简简单单暗恋了一场,也在往后的岁月里,遇见了林港。
相遇一场,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更新时间: 2021-04-22 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