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才会有架可吵

发布时间: 2019-12-06 20:12

分类:故事人生 / 睡前故事

爱一个人才会有架可吵

文/苏小城

有些成长,需要千锤百炼。

而有些成长,则在一夜之间。

1

你有在工作日的早晚高峰期挤过地铁吗?

反正吴悠每天都要经历两次这样生不如死的过程,时间一长,倒也练就了在人群中如鱼得水般穿梭的本领。因为个子小,她常常在地铁进站的时候看准时机,迅速地逆流而入,抢到一个宝贵的、来之不易的座位。

地铁上总会有些奇怪的人有些奇怪的举动,有人扮成盲人在上面卖唱;有戴着耳机的学生在上面背英语单词;有穿着夸张的非主流在上面求婚……面对这些,吴悠早已见怪不怪,任何动静都不能阻止她补一个美美的觉。所以地铁上的四十三分钟,被她称为一天中的黄金时间,“地铁觉”的价值远大于一切。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乔楚。

乔楚是怎样一个人呢?吴悠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觉得高,像一座耸入云霄的大山。她站在他的身后,觉得他挡住的不是她的视线,而是她的整个世界。

地铁来的时候,她想要绕过他,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好在他的动作还算快,于是她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她这才看清楚他的脸,戴眼镜,高鼻梁,下巴上有经过一天挣扎出来的胡楂。他穿横条纹POLO衫和棉麻长裤,某大牌的人气款手提包,左手手腕上还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

但就是这样一个长相和品位都还算上乘的白领男,竟然在吴悠的眼皮子底下打开包,气定神闲地剥起了茶叶蛋!然后他把剥好的蛋整个放进嘴里,嘴巴动了几下,吃完后又从包里掏出一瓶牛奶,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

坐在旁边的吴悠瞠目结舌,直到下了地铁,她都在想,他的嘴巴怎么会那么大?大到可以一口吃下整个鸡蛋。

后来吴悠又遇到过他好几次,每一次他都要在地铁上吃茶叶蛋。

简直太惊悚了!

2

吴悠大四还没毕业,在一家儿童教育机构实习,每天需要整理客户资料,并给美国人老板兼职当翻译。

乔楚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公司的时候,吴悠那天因为没赶上地铁迟到了。刚溜进办公室,就听到有人在叫她:“吴悠,吴悠!”

回头看到一张带着自来熟的笑脸,吴悠吓了一跳,“你怎么认识我?”她倒是认识他,不就是在地铁上吃茶叶蛋的男生嘛!

“刚刚看了一下你们的员工栏,觉得你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在地铁上见过你好几次,原来你在这里上班啊。”乔楚凑过来,“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有没有折扣啊?”

原来他心里打的是这样的小算盘,真奸诈啊,但吴悠没有说出口。

可作为一个优秀员工,她当然不会放过这飞入盘里的食物,“这个嘛,好商量,你过来我们谈一下吧。”她把他带到接待区。

在他的各种糖衣炮弹下,最后吴悠给了他一个内部八五折的折扣,“不能再低了,这可是我自己的小孩才能享有的折扣!”吴悠斩钉截铁地说。

“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啊。”乔楚抱着小女孩满意地走了。

事后吴悠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跟他非亲非故的,仅凭他的一句朋友,为何就要帮他?仅仅是想吃那顿饭吗?当然不是。直到有一天,吴悠坐在马桶上才想明白——是一颗好奇的、略微有一点点变态的八卦之心。

没错,那天乔楚带过来的小女孩,实在是太好看了。而如此好看的小女孩的妈妈,一定也是个不俗的大美女吧?并且一定很爱吃茶叶蛋,不然为什么每天都给乔楚塞一个在包里呢?好奇怪的组合,她真的很想一睹芳容。

3

一周之后,吴悠见到了那个女人,跟她想象中差不多,漂亮、端庄,谈吐优雅,总之就是吴悠想要成为的那种人。

很快他们就签了合同。送她出去等电梯的间隙,她在接电话,吴悠就逗小女孩,“你爸爸跟你妈妈都姓乔,你也姓乔,真是很巧呢,你说是不是?”

小女孩摇摇头。

“她叫宋雨橙,你一定是搞错了,那天带她来的是我弟弟乔楚,他是不是也逗你了?他呀,常常这样!”

吴悠这才弄清楚原来乔楚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舅舅,骗子!他那天明明还问她小女孩长得像不像他,她还打趣说,有其父必有其女。他笑得狡黠,原来是故意捉弄她的。

此仇不报非女也。

所以等乔楚打来电话说请她吃饭时,她故意挑了附近最贵的餐厅。在这之前,她在网上搜了,有人留言说想要坑仇人就来这家吧,一杯像漱口水般的果汁都要一百二十八块。她已经能够想象得到结完账,他的一脸不满和满口吐槽。那个时候的她一定要做到笑而不语,哼,让你骗我。

但事实却是,那天吴悠在餐厅门口等到快九点,乔楚都没出现。服务生过来问了好几遍,她都说:“我朋友还没到,不急!”其实她不急才怪,他的电话也一直无法接通,是死是活,总得有个准信吧。

九点半时,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吴悠吗?我现在刚吵完架,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他赶过来的时候,餐厅已经打烊了。吴悠带他去了一家很小的烧烤店。有多小呢,店里只能摆下十个人的座位,他们很幸运地成为其中的十分之二。

刚坐下来,乔楚就开始数落他女朋友的种种不好,言辞还挺激烈。在差不多喝掉一瓶啤酒的时间里,吴悠大致搞清楚了他们吵架的来龙去脉。他女朋友发现他最近跟高中暗恋过的女孩通过电话,于是逼问他聊了些什么。他解释说那个女孩只是想找他帮忙办点事,可女朋友不信,一气之下便将他的手机扔到了窗外。

“天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电话的。再说了,那个时候哪知道爱不爱呀,只是单纯地觉得她穿白裙子好看而已,都过去那么久了,连我都快忘了这个人了!不过你说,这个忙我帮还是不帮呢?”

乔楚又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吃东西吧,我好饿。”然后他就抓起一串羊排咬起来,那架势感觉是在啃噬人的骨头。

他没得说错,恋爱经验为零的吴悠的确不懂,她只是在想,人活一生真的是只会喜欢一个人,还是会喜欢很多很多个人呢?那么爱呢?人又是在什么时候学会爱的?

4

电话只是一个导火索,吵架才是真的。

乔楚已经记不清跟女朋友吵过多少次架了,在家里吵、街上吵、电影院吵、轮渡上吵、飞机上吵……原来他们的爱,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中,早已面目全非。大学时代的模范情侣,如今都快各奔东西了。但谁也没有将最后那根牵连彼此的线给剪断,他们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又挣扎不堪。

吴悠最后一次跟乔楚吃饭,已经入夏了。半夜的马路边随处可见大排档,有很多失眠的人在这里喝酒、聊天、谈情说爱。一旦有了爱,就会有争吵,所以吵架的人不止乔楚一个,满世界都有。就连他们吃个大排档,都碰到一对情侣在吵架。

“你滚!”女的咆哮。

“那你也滚!”男的吼回去。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后背道而驰。

可谁又知晓,爱曾让他们面若桃花,春风十里不如你。

而如今,爱也让他们面目可憎,仇深似海不想相见。

乔楚只觉得好累,好累。

“干杯。”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都没管吴悠的杯子里空空如也。此刻的他只想喝酒,好让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暂时忘掉一切烦恼。

坐在对面的吴悠就这么看着乔楚把自己给灌醉,她很想帮他,却无能为力,所以只能陪着他。

她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说“大不了你跟她分手,我做你女朋友好了”吧。

那天的最后,乔楚醉得不省人事,被吴悠背回了家。在楼梯口,遇见同样喝得醉醺醺归来的他的女朋友。

那是她们第一次相见,然后她们就吵了一架。内容当然不外是“你怎么和我男朋友在一起”,以及“你是他女朋友为什么不看好他”之类的。两个女生吵架时,可怜的乔楚被甩在电梯里,脚伸在电梯口,电梯门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就像《无间道》里的最后一幕,梁朝伟死掉的那个镜头。

5

秋天的时候,吴悠去了甘肃一个镇上支教。这里土壤贫瘠,沙漠成片,没有拥挤的地铁,也没有午夜的大排档。来到这里之后,她睡得很好,几乎没联系朋友,仿佛与世隔绝。只有在极少数时间里会想起乔楚,想起那晚和他的女朋友吵架吵到一半,她突然推开她,弯腰去拖乔楚。乔楚被拖出电梯,迷迷糊糊中叫着他女朋友的名字。

那一刻,吴悠心里的某些东西碎了。她默默地进了电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在哭。她觉得好伤心,比五岁那年没有吃到那根棒棒糖、八岁没有得到那条公主裙、十二岁弄丢了文具盒、十七岁高考落榜还要伤心。

有些成长,需要千锤百炼。

而有些成长,则在一夜之间。

年轻的时候,总想为爱奋不顾身,认准一条路就非要走到头,于是把自己困在一条死胡同里。那为什么不转身呢?换条路走走,于是她决定这样试试。

与此同时,乔楚在第二天宿醉醒来后,很认真地和女朋友分手了。他想清楚了,他们之间的问题有很多,分开总好过将就。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的确是喜欢上了吴悠。他曾在地铁上偷拍睡觉的她,好可爱,就像一只小猫。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却发现她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他想,再等等吧。秋天过去了,冬天过去了,而春天还没有来。

睡前故事

更新时间: 2019-12-06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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