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所青
这一刻他们似乎回到了十八九岁的那年夏天,只是,他多说了一句:“唐淳,我们来日方长。”
01你化作游云常伴
有一种人,他生来就在你的人生里放肆成长,他化作风,化作雨,常常让你心碎流泪,你的一腔热血被他浇得冰凉,你唯一的勇气也被他击碎,你逃到天涯海角,可他犹如风雨俱来,无处不在。
你躲在阴影之下,他又化作阴云,冷漠地挡在你的头顶。但雨过天晴,他依旧在灯火阑珊处,化作一片游云,常伴此生。
世上从来都没有那么多巧合,你以为的完美结局里,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多的是……躲在角落偷偷爱你的人。
02“傻子,情商这么低,可怎么谈恋爱啊?!”
唐淳跷着二郎腿,鼠标上的手指动作不断。深夜的网吧里只有烟味和键盘声,她目不斜视地对身边人说:“周凡策,过来拿蓝怪。”
两人刚从野区出来就感觉不对劲,果然,下路草丛里蹲了两个人,四个人一阵混战。唐淳看对面两人血量见底,顿时起了杀心冲上前去,但对面打野的忽然从野区赶了过来。周凡策交了闪现往后跑,唐淳被三个人围攻,耳机里传来一声“First blood”,屏幕倏地变黑。
她仰头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周凡策正在等待回城,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困了?”她摇摇头,一脸无奈:“老是送一血,丢人。”
她不经意间睨了一眼周凡策身边的人,那女孩子明显熬不住了,缩在椅子上打着瞌睡,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
脑袋忽然被人狠狠一推,唐淳猛地回过神,听见他又在数落:“愣着干吗,站在家里上厕所吗?”
她拿起鼠标又冲了出去。这一局足足打了五十分钟,最后一波团战只剩他们两个人活着,两人冲向对面丝血拆塔。
托他女朋友的福,说是一定要陪着男朋友打游戏,这一晚上他们连输六把,甚至打出了0/13/4的“好”成绩,终于在她睡着后迎来了第一场胜利。
“吃点东西吧。”周凡策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手表,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唐淳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点头说好,想了想又说:“去门口吃吧,网吧空调太足了。”
周凡策没意见,起身就往外走,半晌后发现身后没人追上来,回头看见她正拿着他座位上的外套给他女朋友轻轻盖上。
他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意,看她走过来时,又很快皱了眉头:“你真事多。”然后便大步走向门口的麻辣烫小摊。
唐淳无奈地笑,在他后面自言自语:“傻子,情商这么低,可怎么谈恋爱啊?”
他们两个坐在很矮的小马扎上,拌着面前冒着热气的麻辣烫,唐淳又拿了些辣椒油,看得直流口水。
周凡策给她开了一罐雪碧,又仰头喝了一大口自己的,才开口阻拦:“唐叔叔说你犯胃炎了,他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吃辣椒。”
唐淳愣了一下,接过雪碧,说:“吃麻辣烫前你又没说,现在晚了。”
她手上动作慢下来,抬头偷偷瞄了他一眼,半晌后听见他无所谓道:“哦。”
唐淳无奈到苦笑。
03“你就这么想把爱情扼杀在摇篮里?”
唐淳家和周凡策家离得很近。唐淳上小学时,她妈妈就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去世了,周凡策的妈妈觉得她可怜,就常常招呼两家来往,久而久之,他们两个也成了发小,称兄道弟,追跑打闹,似乎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异性。
后来周凡策青春期躁动,唐淳偶尔冲进他的屋子时,会被他面红耳赤地怒骂:“你有没有礼貌啊?!都不敲门的吗?”
她看着他紧紧地抱着电脑屏幕,脸上也霎时间变得火热。她转过头去轻咳了两声,假装不在意地说:“噢,我们班男生也看这个,你不用紧张。”
他僵在原地,过了半天才悠悠地转过身来,调笑道:“你以为我在看什么?”
唐淳挠了挠头,结结巴巴地回复:“就……就那个……”
她忽然闭上了嘴巴,看着周凡策把电脑屏幕送到她面前,上面赫然是他和一个女生的聊天记录。
原来此躁动非彼躁动。
她躺在他的床上玩手机,漫不经心地说话:“你什么意思?要我帮你追女孩子吗?”
他还在兴致勃勃地和“电脑”聊天,随意地“嗯”了一声,又歪着脑袋问她:“她老是问我在干吗,我要不要告诉她,你在我家的事情啊?”
唐淳从床上弹坐而起,摸了摸周凡策的额头:“你没病吧?你就这么想把爱情扼杀在摇篮里?”
他无言以对,直接把电脑递到她面前,示意她可以开展工作了。
唐淳忙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在傍晚时分把电脑递了回去,有气无力道:“成了,周日下午两点,去学校旁边的麦当劳找她吧。”
周凡策眼睛直冒光,抱着电脑往上翻聊天记录,似乎一切都很明朗。他合上电脑,刚准备夸赞一下完美助攻,却看见她已经倒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看见她的嘴巴微微张开,轻轻的呼吸里有薄荷和茉莉花的味道,头发散在他深色的枕头上,像午夜微风拂过的海面。原来唐淳是长这个样子的,难怪他那个只见过她一次的同学也想方设法从他这里要她的联系方式。
原来,大家都到了躁动的时期,男生遇到了喜欢的女生,会费尽心思地要电话号码和QQ号码,而女生有了小心事,会不停地问那个男生:“你在干吗呢?”“你吃饭了吗?”唐淳告诉他,这些话的意思就是……我想你了。
那唐淳呢?他心里一阵异样,像困惑好奇,又像烦闷不安。她会为谁而躁动?
04“周凡策,我能活下去的,是吗?”
周凡策在假期的某个清晨忽然被唐爸爸的电话吵醒:“小策啊,今天原本要带唐淳去例行体检的,可是我临时要出差,她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准备自己去。但我还是不放心,你能不能陪她去一趟啊?”
唐爸爸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应该是避着唐淳偷偷打的电话。周凡策想起她那故作坚强、倔得像牛的样子,一时失笑:“叔叔别担心,我马上就去找她。”
他陪她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着未知的结果,毕竟这对她来说像是一场判决。周凡策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这么多年了,肯定没事。”
唐淳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敢妄下定论。
自从得知她母亲患了遗传性心脏病后,唐爸爸每年都会带她来做定期检查,而这也像个不定时炸弹,让她总是紧绷着神经。
“如果我真的得了心脏病,你还会跟我玩吗?”她状似轻松地问出来,“你会不会因为害怕我发病,所以都不敢气我,就开始疏远我?”
周凡策双手狠狠地揉着她的脑袋,咬牙切齿道:“如果你真得了心脏病,我就把你的游戏账号全给注销了,然后溜之大吉,让你满世界找不着我,为了把我杀之而后快,气得连死都不想死了。”
唐淳闻言反抗,反剪了他的手臂,用手肘压制着他,怒骂道:“臭小子,一肚子坏水。”声音里却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此时,医生叫到唐淳,她平静了两秒,深呼吸一口气才站起身走进去。
过了十几分钟,周凡策等得焦急,站在诊室外来回踱步,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拿着坏结果,不敢从屋里出来的样子,一时之间,手心也沁出了满满的汗。
唐淳终于从诊室走出来,看着他勉强地笑了一下,随后便红着眼睛冲过去抱住了他。周凡策觉得自己的心被她撞得粉碎,怔怔地后退了两步,颤抖着声音问:“怎么了?”
她在他胸口处闷闷地发声:“前几天我就感觉心脏总是猛地犯疼,我以为这次一定是出事了。”她只觉得他怀抱温暖,一股脑地哭诉着,“可是医生告诉我,我只是偶发性心肌缺血,可能是熬夜导致的,和心脏病没有关系。”
他似乎被人抽干了血液,下一秒又被热血填满,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他的心还是狠狠地悸动了。
“周凡策,我能活下去的,是吗?”
他收紧了手臂,把她揉进怀里。他甚至不屑回答她的破问题,因为他心里想的是,她当然可以活下去。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在想自己是否卑鄙,拥有这样一份貌似不纯洁的友谊,还迎合着藤蔓一般缠绕他的青春爱情,且兴趣盎然。但他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句话——存在即合理。
此时此刻,他只想抱紧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人,即便自己辨别不清这份情愫。
05他们似乎,真的渐行渐远了
也许是因为那种异样的情感,周凡策直到最后也没有把她的联系方式交出去,但正因为如此,他的同学闵序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标,每天堵在他们小区门前,只等着唐淳出现。
他丝毫不担心,因为唐淳一向讨厌这种幼稚的追求手段。她是个典型的天秤座,别人越是缠着她,她就越会疏远对方。
他抱着这样的自信,扬扬得意地做着他躁动期该做的事情,借着唐淳的幕后指导,与十八九岁的世界打得火热,却完全忽略了唐淳偶尔的沉默与出神。他还没有意识到,有些事情,早就悄悄发生了改变。
直到有一天,他毫不遮掩地带着女朋友出现在唐淳眼前时,她只愣了一下,便邀请了两个人落座,半晌无言后,周凡策才打破僵局,向女朋友介绍着:“这是我发小唐淳,今天咱们给她过阴历生日。”
唐淳一时走了神,碰倒了桌上的玻璃杯,水洒了她一身。她尴尬地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犯困,去洗手间收拾一下。”
周凡策盯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愧疚。
他们十岁就约定好,每年的阳历生日是两家一起过,阴历生日是他们两个的独立时间,约定的地点从小区那棵柳树下到市区的公园湖边,从肯德基、麦当劳到略微奢侈的餐厅。而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带其他人来给她过生日。
身边的女朋友等得无聊,轻轻依偎在他身上,掰着他的手指玩弄,他扭过头去宠溺地笑,却神思飘远。
也许是那一天过后,也许是那一周过后,周凡策忽然得知,唐淳接受了闵序的心意。她再也没什么时间或多余的理由与他打打闹闹,而他也多少学会了该怎样和女孩子聊天。他们似乎,真的渐行渐远了。
沉默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周凡策还是主动敲开了唐淳的房门。她好像晒黑了,头发也长长了,他还没来得及出神,她就已经开口:“有事找我?”
周凡策原本只想去她的房间坐一会儿,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话,这样他可以顺理成章地提议问询,要不要叫上各自的对象,四个人去游乐园玩一玩。
可眼下她问了这句话,他只能满脑子想借口,怔了一会儿就不假思索地问出来:“我女朋友要过生日了,你能不能帮我挑个礼物?”
她并无异样,闭了下眼后就欣然应允:“好,我帮你挑。”她又抬起眼,“还有别的事吗?我中午吃多了,想睡会儿觉。”
他摇头过后,眼看着她关门时一闪而过的黯然眼神,双脚像扎了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像是在做一道无解的数学题,女朋友和闵序都告诉他不能再做下去,可他仿佛离答案只有一步之遥,只是他的双脚扎了根,这一步,怎么也迈不出去。
06“求你,对我好一点。”
而就在周凡策犹豫不决的那晚,闵序约了唐淳见面,说公园广场有音乐喷泉和烟花,想和她一起去看。她和他坐在水池边上,看着光膀子的小男孩和裙摆被打湿的小女孩在喷泉的闪烁灯光中飞奔,偶尔撞到一起,两个人倒在地上傻呵呵地乐着,喷泉再次喷起水柱,他们一边大叫着逃跑,一边笑得东倒西歪。
唐淳也笑,笑得开怀放肆。她记得五六岁第一次在游泳池见到光着膀子的周凡策时,耳朵变得热热的,却被他一把拽了进去,呛了好几口水。
几个调皮的小孩子路过,看见唐淳笑得大声,就用水枪把水喷到她脸上。闵序佯怒着轰走他们,转头却看见她就着满脸的水渍,一下流出了眼泪。
身后烟花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闵序站起身,把坐着的她按进怀里。他本想等她哭够了就送她回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踮起脚的亲吻。
那晚,她坐在干净大床的床尾,低垂着脑袋,嘴唇、眼睛都一片红肿,脑海中回想的是刚刚酒店前台小姐看向她时的鄙夷眼神。
闵序单膝跪在地上,两只手捧起她的脸,极尽温柔地吻去她一切的烦忧。她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肩膀,声音颤抖:“求你,对我好一点。”
或许受伤的鸟儿觉得这温暖的港湾得来不易;或许在迷茫之中,她只能抓住这只主动向她伸来的手掌;或许她觉得,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变故,就再也无法回头。
闵序俯撑在她身上,看着身下的她紧闭双眼,沉默地淌着泪,如同幽静细窄的河流,孤独且不息。他起身将她衬衫的纽扣一颗颗系好,然后蹲在床边一脸淡笑,看着她不解的眼神,故作轻松道:“原本想乘人之危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所以,他不愿意做这让她受伤的替罪羔羊。
唐淳躺在床上半晌没动,听见他默默地收拾过后,打开了房门准备离开。
“你喜欢周凡策,对吧?”
她听清闵序关门前的最后一句话后,双手无力地抬起,掩面而泣。
07既然选择被动,就不该强求结局
人一旦发现爱情,就会用出神来虚度光阴,意识不到时光飞快。大一的暑假很快就结束了,他们各自买了去异地的车票。这是她和周凡策说话最少的一个假期,却成了她记忆最深刻的一个暑假。
那个游戏打得不好的女孩子,终于在大二开始前与周凡策分道扬镳,唐淳也在离开前爬出了那个牛角尖,临行时给了他一个久违的拥抱。周凡策忽然哽咽了,在她耳边小声埋怨:“大傻子,事多又小心眼。”
这段日子周凡策也很难过,他被莫名其妙的愧疚和自责扰得心烦,却没有能力解开自己和她的心结,而这场分别成了借口,两个人才重新转过身,仿佛之前那一切从未发生。
他们混沌朦胧的情感意识,在离别时画上了一个未知符号,谁也不知再见面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勇气这东西何时才能出现、出现在谁身上,此时,脑子里只剩下满满的不舍。
大二那年,唐淳得知周凡策没有抢到节假日回家的车票,而周五刚好是他二十岁的生日,于是她做了一个很冲动的决定——连夜坐大巴去给他过生日。
她抱着那款他一直很想要的G-Shock,在冰冷的大巴车里裹紧了厚厚的大衣,计算着自己和他的年龄,回想着这些年有过的啼笑皆非。那晚,闵序一语道破她的心事,也让她仔细思考过两个人的关系。他们若是结局完美,不过就是在亲密的基础上再加一件男女之事;可若是结局不好,他们多年的情感也就到此为止。
就像遗传性心脏病非她所能控制,她赌不起,只能听天由命。
周凡策的学校在北方,这里已经比家乡要冷得多,唐淳下车的时候,天空中竟然开始飘起雪花。女孩子的心思有时其实很简单,她们觉得,没有比雪夜更浪漫的场景了。
她站在他的学校门口,满怀兴奋地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响了很多声才终于被接起。她脱口而出:“生日快乐!你在哪里?”
周凡策笑了两声,打趣道:“今天说话居然这么好听?我在学校啊,还能在哪儿,你呢?”
唐淳听出电话那头噪音不断,猜测他也在室外,一边回答他,一边开始四处张望:“我在……”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校园甬道上与漂亮女孩并肩而来的周凡策,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紧紧与身侧的女生相握。
她闪身躲在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牌后面:“我还能在哪儿,当然也在学校了。”
周凡策声音有点僵硬,长长地“哦”了一声。唐淳已经转身离开,她不知自己该去哪里。有些东西已经悄悄溜走,就像她一样,没有归宿可言。
“今年不能和你一起过生日了,放假了再补回来吧。”她听见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过来,似乎已经变得有些刺耳。她慌乱地挂了电话,迎着冷风沿原路返回。
原来他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她暗中帮忙才能和女孩子相处的笨蛋了,原来他上了大学后真的可以做到如鱼得水。她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教他谈恋爱?如果他一直是那个情商低下的笨蛋该有多好,也许毕业后他依旧单身,他们顺水推舟,刚巧相伴此生。
唐淳摇摇头,清醒了几分,甩掉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她告诉自己,既然选择被动,就不该强求结局。
她买的回程票是在第二天的早晨,这一晚,她注定要在这个城市落脚。学校周边的宾馆已经满房,为了省钱省力,她直接去了附近的网吧包夜,打了几局游戏后输得瑟瑟发抖,便缩起双腿,蜷在座椅上看肥皂剧。
过了一会儿,QQ头像闪烁,周凡策:你电脑在线?来局LOL?
唐淳把脸埋在膝盖里,半晌后才回道:“宿舍网不好,我下线了。”随即她不等他回复,匆匆地退出了QQ。
那晚他们相距很近,心却相距甚远,而渐渐使他们相隔甚远的,他以为是她的沉默不言,而她以为是他的没心没肺。
08他满脑子都是她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直至月底,周凡策的舍友才知道他上周五过生日。为了向这位班级著名撩妹高手讨教功夫,宿舍几个人决定在某天给他补过生日,还特地买了一个大蛋糕。
宿舍楼熄灯后,他们举着手电筒和蛋糕蹿上了周凡策的床,一阵打闹过后,宿管来踹了大门几脚,他们才安静老实下来,准备干正事。
“听说上周,好了一个月的那个,又分手了?周少爷下一个目标是谁啊?”上铺兄弟忍不住开了个头,几个人顿时眼睛冒着绿光,死死盯着他。
他双手撑在脑袋后面,满脸不屑:“想学啊?学费五百,现金还是刷卡?”
毫无疑问,这话讨来的是一顿暴打。
磨蹭了快半个小时,他靠在墙上终于松了口:“其实,那都是我跟一个女生学的,女生当然最懂女生了。”
她会陪他刷夜打游戏,但也会给他的女朋友盖上衣服,女朋友醒来后,看着自己身上的外套,当即送了他一个拥抱和香吻。
她会挑很棒的礼物让他送给女朋友,他问她:“为什么你挑的礼物女生都很满意?”她总是低头淡笑,然后轻轻说:“因为那也是我想要的东西啊。”他如鲠在喉,甚至想要把那些礼物再买一遍全部送给她。可是那算什么?分发奖品吗?唐淳不会喜欢的。
她会教他永远不要对女孩子说“哦”“算了吧”“这样行了吧”“对不起行了吧”。她会对他说:“你对我做的那些粗鲁动作,永远不要对女孩子做。”
原来,那些动作会让女生觉得粗鲁。可唐淳呢?她不也是女生吗?
周凡策忽然沉默了,眼眶发干,满脑子都是她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他抚着额头开口:“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并不是为了撩妹,也许是为了……让我对她好一点。可是我对她永远都很粗鲁,说了很多错话给她听,还没来得及解释。”
对床男生嬉笑着开口:“明白了,是你初恋?还是你的第一次收割者?”
周凡策面无表情地抓起一把奶油,大掌整个按在他的脸上。其余几个男生捂着嘴坏笑,异口同声道:“该!”
09“全世界最没资格打我的人就是你。”
第二年,周凡策得知唐淳去日本留学的消息时,她已经在机场办理好了全部手续。
她毫无征兆地准备离开,要不是他心血来潮跟他妈妈多聊了几句,他还不知道她单单计划留学就准备了半年之久。这期间他们打过多少次电话,见过多少面啊,她却只字未提。
周凡策一腔怒火,对着刚刚接起电话的人大声吼叫:“唐淳,你什么意思?我哪里得罪你了,你就这么不告而别?”
电话里一阵沉默,周凡策隐隐听见那边机械的女声传来:“飞机即将起飞,请关闭您的手机。”他后退一步坐倒在床上,听见她依旧淡淡的声音:“对不起了,周凡策,我不想折磨自己了。”
他打碎了她很多勇敢的契机,几乎每一次都使她连连后退。在她的眼里,他依旧那样洒脱不羁、风流快活。而她的抉择项里,已经失去了主动向前这一项,唯一剩下的,是逃离。
她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
那年暑假,是没有唐淳的夏天,他在一家大公司里当实习生。唐淳的电话多半占线,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在夏夜大排档的狂欢聚会上,他总是能碰到几个熟人,闵序拿着啤酒瓶晃晃悠悠来找他时,还大声地询问:“唐淳呢?她怎么没跟你来?”
周凡策脸色有点难看,和同事打了声招呼,就拉着闵序去了街对面。他懒得多说话,直截了当道:“她去日本留学了。”闵序抬头惊异地看着他,他抿了抿嘴,继续说,“听说在那边找了个男朋友,不知道以后回不回来。”
闵序眼神微动,想起她那晚的心碎模样,忽然有了个冲动的想法。他挑衅地看着周凡策,语气轻佻:“她不会是那晚被我给吓跑了吧?”
周凡策皱着眉,盯着他看了半晌。
他语气暧昧,刻意压低了嗓音:“就我们分手那天啊,我带她去酒店的时候,她哭得可凶了。”
话音还没落,周凡策的拳头就招呼到他脸上。然后,周凡策揪着闵序的领子把他拖进黑巷子里,还没开口,脸上也挨了结实的一拳。闵序讥笑道:“你打我?全世界最没资格打我的人就是你,蠢货!”闵序狠狠地啐了一口,而后转头大步离开。
周凡策没有再追,他弯下腰扶着大腿,胃里一阵恶心。他回想着闵序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忽然通透了几分,唐淳那些黯然与沉默,似乎都有了解释。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许久没有回过神。
10“试验过后,才能明白真正想要的伴侣是谁。”
唐淳在大阪过得很节俭,每月的房租就要八千元,除去生活所需,她只能吃速食度日。好在这里的便利店里的速食都很好吃,这种生活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来日本,也不仅仅是因为周凡策,这里学院氛围的确更为浓郁,开放自由,是设计师的天堂。
一年半后,她和同是留学生的廖文交往。他来大阪已经十年,从中学起就在这里生活。他带唐淳去吃便宜好吃的饭菜,带她去了地图上都找不到的村庄,那里寂静无人烟,却满含日式风情。他还向父母借了渔船,带她出海去钓那些稀奇古怪的鱼。
那段日子,唐淳灵感迸发,学期作业也都得分颇高。廖文在饭店为她庆祝的那晚,庄重、严肃地吻了她,不带一丝杂念和欲望,只是单纯地亲吻了她。
她手足无措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他也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腰身,只是,两人止步不前,不能再多亲近一分。
最终他们还是放开了对方。廖文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为她点了一瓶七喜:“你不是很爱喝雪碧吗?这里只有七喜,和雪碧味道差不多。”
唐淳拿着那瓶饮料,忽然发起了呆。她想起她与廖文第一次相见,是因为她在便利店手舞足蹈地比画着雪碧的样子,可店员依旧不明不白,廖文路过时,走进来替她解了围:“日本人不爱喝雪碧,这里没有雪碧卖的。”
她盯着手中的“7-Up”发呆。很久以前的一个夏天的凌晨,她忍着胃痛和周凡策吃麻辣烫,他不太能吃辣,那晚喝了三瓶雪碧。那时他还情商很低,她还喜欢把琐事挂在嘴边,只想都让他知道。
廖文过了很久才打断她的思绪:“唐淳也有很珍惜的人和事吧?”他忽然正经起来,用日语向她倾诉,“我也一样,有不能舍弃的人。有些感情被当作试验品,试验过后,才能明白真正想要的伴侣是谁。”
唐淳大约明白了他的意思,直到他主动提出分手时,她的心境似乎入乡随俗,多了几分坦然、淡定,心中并未有任何的不舍。她这才明白他说的那些话是满含惭愧与歉意的,但,对爱情的勇气,以压倒之势占有了他。
11“唐淳,我们来日方长。”
她回国的那天是夏季的末尾,凌晨时分还是有些燥热,她拉着行李直接去了周凡策公司附近的出租房。她在楼道里转了几圈,最后在电表箱的铁盖下找到了他的备用钥匙。
她蹑手蹑脚地进去,隐约还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声。唐淳放下行李,推开卧室门,看见他睡得很沉,鼻子忽然有些酸意。她坐在他床边的地毯上,恍如隔世,开口有些哽咽:“周凡策,我回来了。”
他迷迷糊糊地睁了眼,又闭上了:“怎么这么早?困不困……”
她抹了眼泪失笑出声,周凡策才彻底醒过来,猛地起了身。他怔怔地看着床边哭笑不得的她,语无伦次:“你回来干什么?日本……不挺好的吗?不是都找了个日本男朋友,还回来干什么?”
她蹙着眉,还没有从这紧张的语气中听出什么异样,只是开口解释:“廖文是中国人。”
周凡策气得眉毛竖起来,翻个身又睡下了,过了一会儿听见身后人说:“我们分手了,课业结束,我回国了。”
他听见心里有块石头猛地落了地,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唐淳趴在他的床边,这份安静似曾相识,却已许久未有过了。但不过片刻,她拿起床头那块眼熟的手表,质问道:“这手表怎么会在你这儿?”
这是她准备送他的生日礼物,但在网吧刷夜那晚,她把它弄丢了,她又不能说破,只能自己吃闷亏。他一把抢过那块表,还一脸坦然道:“从一个傻子手里捡的。那个傻子被人尾随都没发现,还在网吧哭了半宿。”
她有几分窘迫,掰着手指半晌没说出话来。周凡策一边往床的里侧挪,一边开口问:“到底困不困?”
唐淳依旧沉默,直接打了个哈欠,然后翻上了他的床。他把薄被扔了一半在她身上,随后一室寂静安宁。
周凡策再睁眼时,外面已经太阳高照,转过身去,见唐淳还睡得昏天黑地,她的黑发依旧如波浪。这一刻他们似乎回到了十八九岁的那年夏天,只是,他多说了一句:“唐淳,我们来日方长。”
更新时间: 2020-07-16 2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