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悠扬
01
宁檬窝在被窝里看剧看得正投入，被付爽一个电话给叫去了，原因是她创办的“妙治拖延症”社团已经成立了一个月，但前来咨询的学生少之又少。
“所以，你要让我堂堂校辩论队队长去给你找人？”宁檬一脸的难以置信，但依然妥协了。
她走之前付爽给了她两张卡片，一张是印着她名字的名片，还有一张上面写着拖延症的各种症状。付爽嘿嘿一笑：“有备无患。”
宁檬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把卡片揣进口袋里出了门。
偌大的校园，她总不能上去就问人家要不要加入社团。她心里思索着，不由自主走到了西校区。她去西校区的超市晃悠，刚上二楼就被超市阿姨扯了过去：“姑娘，你听听，这个小伙子说什么呢？”
她抬头看了一眼前的男生，那人穿着连体睡衣，一只手捂着嘴巴，看起来怯怯懦懦、不自信的样子，只听他含糊不清地说：“我找不到那个孩子的泥土……要蓝色的，娘个。”
宁檬听了，斩荆截铁地说：“他要给孩子买轻黏土，蓝色的，要两个。”
阿姨恍然大悟，笑着拍了一下他说：“早说嘛，我还以为你要内裤。”
方舟瑭听了，慌忙伸手拦她，但奈何阿姨动作迅猛，下一秒就塞了黏土到他手里。他欲哭无泪，心里在说，是内裤啊。
宁檬看着男生手里拿的轻黏土，露出满意的笑容，正为自己的聪明机智而洋洋得意，一抬头却看见眼前的男生似乎并不高兴。
宁檬在脑子里飞速回忆卡片上写的症状——不自信，情绪低落。
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在心里偷乐。
“两个不够吗？还是颜色不对？”她有些疑惑，想到以后可能会是他的“治疗医师”，又忍不住问了一嘴。
方舟瑭因为长了智齿，说话吐字不清，看见宁檬如此热心肠，咬牙切齿地笑着说：“够，非常满意。”
宁檬觉得这不像是满意的样子，但没有多想，正欲转身离开，才想起自己差点儿误了正事，便想上前问问他要不要了解一下“妙治拖延症”社团。谁知手刚搭上他的肩膀，脚下一滑，好在她反应灵敏，身体旋转了一圈，顺势靠在了墙上。她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好险。
方舟瑭看了一眼被她拍过的肩膀，又将视线滑向她，脸上露出一丝轻笑。他忍着痛也要把话说清楚：“脱线长度约五厘米，衣服是美国大牌联名款，市场价三万。还有，我要买的是内裤，不是轻黏土。”
语句无比流畅清晰，一点儿都不含糊，说完连忙捂住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轰——”五雷轰顶。宁檬这才看到他外套的肩膀处被她手指上的戒指划得脱线了！
“不……不是大舌头啊。”
“是…是是啊。”他学她说话。
宁檬吞了一口唾沫，心想，这下玩完了！她觍着脸说：“不如……再商量商量？”
02
“然后呢？你赔了吗？”付爽在她身后追着问，觉得这件事情可比吃爆米花有意思多了，随手将爆米花扔进垃圾桶里，眼巴巴地盯着她。
宁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最后看着这个单纯的室友说道：“赔是没赔，就是把自己卖给人家了。”
方舟瑭说完那个数字之后，她脑子里想的只有“肾卖了能挣多少钱”“现在卖付爽还有人要吗”……最后还是理智打败了狂想，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语速很快地说：“‘妙治拖延症’社团了解一下，让你十五天说话利索，二十天动作利索，三十天就可以扛着白菜跑马拉松，诚不欺人，宁檬为您服务。”
末了，她端出标准笑容，又加了一句：“现在通通免费，竭诚为您服务。”
半晌，他才开口：“竭诚和宁檬是不是同一个人？”
宁檬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扶额说道：“看你这个样子是脑子拖延症，得赶紧来治，我在社团等你啊。”
就这样，宁檬糊里糊涂地把方舟瑭忽悠到了社团，成为第一任超级会员。付爽听了难以置信，心想，宁檬不愧是辩论队的王牌，就凭一张嘴就把人忽悠得五迷三道的。
两人正说着，突然传来敲门声，偏头看去，这不是那位“脑部拖延症”患者吗？宁檬立即堆起笑脸迎了上去。
社团设施简陋，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和一张旧沙发。他往沙发上一坐，跷着腿，双手环胸，像个来视察工作的老板。
“你打算怎么做？”他问。他很想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要怎么治他的“拖延症”。话音刚落，他就看见她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用指腹摩擦着下巴，在屋里转了半天，时不时地还偷看他几眼。最后她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说：“最近有辩论赛，我可以把你安排进去，锻炼一下你的自信心和表达能力。”
实际上是因为辩论队近段时间有队员请假，而正巧这时候队里为出征隔壁理工大学准备了好几场热身赛，需要来个人凑数。
不过，凑数也需要来个高质量的，宁檬便想安排一场辩论赛试试方舟瑭的水平。
“凭什么不让我跟你一队？”知道她把他放在反方小队时，方舟瑭心里不爽。反方小队的实力明显弱一些，要搞就搞第一，他才不要个第二。
“我今天算了一卦，你跟我一队是大凶之兆，会有血光之灾。”她说得很诚恳，两只眼睛像两颗黑葡萄，不止圆溜溜的，还透着一股机灵劲。
方舟瑭半信半疑，最后被迫妥协。谁让人家是队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于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反方的位席上。
当时的辩论主题是：拖延症患者对爱拖延吗？
正方宁檬的观点：拖延。是病，从生理到心理。
反方方舟瑭的观点：不拖延。爱能治愈万物。
两边辩论开展得如火如荼，战局一时僵持不下，难分胜负。见状，宁檬一下子站了起来，盯着反方三辩方舟瑭道：“爱能治愈我空掉的钱包吗？能治愈你坏掉的衣服吗？如果能，我是不是不用还你钱了？”
“你！强词夺理！”他指着欠揍的宁檬道。
“既然不行，拖延症患者就对爱拖延，对爱的感知慢，追求爱情慢。”见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宁檬并不想收手，反而来了逗他的兴致。
“结局已定，我们赢了。不过是不是因为你有拖延症，才一直不确定自己是喜欢我的？”她在心里偷笑，强忍着得意，看着他气鼓鼓却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
方舟瑭伸手指着她，手指颤了又颤，嘴里那句：“阴……”“阴险狡诈”四个字还没说完，就见她快步跑了过来，将他的手指按下来，包在自己的手心，亲昵羞涩地说道：“因……因为你怕我受人嫉妒，被人羡慕，遭人憎恶，所以才不说的，是吗？”
方舟瑭捂着胸口，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直接背过去气。手指被温软的手心包裹，让他本来就急速跳动的心脏又加快了三分，像潜水缺氧的感觉，一丝难以言明的情愫在他的心里化开。
她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道：“你输了，爱的拖延症患者。”
一瞬间，他感觉脑海里有焰火砰地炸裂。
03
方舟瑭觉得自己病了，被鬼迷了心窍。
他这时端坐在书桌旁，腿在桌子下不断地抖动，手快速地拨动着鼠标滚轮，搜索栏上显示出一行黑字：被女生拉手时突然心跳加速，并且事后不愿意洗手是什么病？
百度上没有结果，他坚持不懈，又跑去知乎，问题发出之后，下面数百条回复：贴主脑子有病。
在众多“脑子有病”的回复中，他找到了一条跟其他人不一样的回答，简直就是一枝独秀：春季的动物本能。
意思是……他可能喜欢上……宁檬了？
方舟瑭不愿意相信，关了电脑快速跑到社团，刚进门就看见宁檬在和其他人玩“狼人杀”，因为激动，她一下子跳坐到桌子上，脸上贴满了纸条，笑声爽朗，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女生？
付爽发现方舟瑭表情复杂地站在门口，出声喊他。宁檬闻声扭头，却被纸条挡住了视线。她一把扯下纸条，赶忙跳下桌子，招呼他：“过来玩啊。”
方舟瑭早就领略过她的本事，听话地走了过去。反正听话就对了，肯定不会出错。
方舟瑭没玩过“狼人杀”，平常在宿舍都是其他人玩，他在一旁学习。室友问及原因，他眼神闪躲地说自己才不玩这种低端的游戏。
实际上，是他不会玩，脑子转不过来，就那几个角色他都记不住。
宁檬发着牌，抬眼问他：“你会玩吧。”
“那当然，我可是高级玩家。”他拍着胸脯跟她保证。
“狼人睁眼确认身份。”方舟瑭睁开眼睛就看见对面跟他同样狼人身份的女生。
宁檬看着方舟瑭说：“请选择杀害对象。”
方舟瑭冲她挑眉，胸有成竹地指了指宁檬。宁檬皱眉，再三确认：“狼人请选择杀害对象。”她担心他听不清楚，特地跑到他旁边说这句话。其他人不耐烦地开始催促了，但他仍旧坚定地指了指宁檬。
“……不干了！还有没有王法！”宁檬气得将手里的卡牌拍在桌子上。她第一次见上来就杀法官的玩家，其他人被吓得霎时睁开了眼睛。
付爽一脸蒙，这游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她戳了戳宁檬，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不玩了？”
宁檬气极了，强行抑制住打人的冲动，把他扯过来，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讲：“瑭瑭听话，我们来情景再现一下给大家看看。”
众人看了，顿时露出跟知乎上回复一模一样的表情，开始怀疑这个传说中的音乐系大才子、高级配音演员是不是个大傻子。
“方舟瑭，你…是不是因为衣服的事情记恨我啊？”她踮脚想要搂他的肩膀，但他实在是太高了，她抬了几下手臂都没够上，正准备放下时，他突然半弯了腰，然后拍了拍肩膀。
她怔了一下，自然地将胳膊搭了上去。
他疯狂摇头。他怎么敢记恨？就她那嘴皮子，谁敢记恨她那不是自寻死路吗？宁檬不信，这要是不记恨，怎么就愿意扮演成智商五十的傻子，无视游戏规则，硬要“杀”她呢？
但她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大高个可不就是个大傻子？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想要从他的眼里看到一点儿蛛丝马迹。但他眼神澄亮，坦坦荡荡，琥珀色的眼珠子竟然让她看得入了迷，一时愣了神。这眼睛真好看啊！不用来捐献，真是可惜了。
“知乎上说……我好像喜欢你。”他突然说，眉眼里透着的纠结和羞涩差点儿让宁檬信了。
“……什么？”她嘴角抽了抽，大神喜欢人都这么奇特的吗？喜欢到要想方设法在游戏中干掉对方？
“百度让我不要跟你说话。”她气鼓鼓地回他。
04
方舟瑭突如其来的表白，宁檬只当他是为了躲避她接下来的言语攻击，才出此下策，便在他的“病历”上又添了一条症状：脑部拖延症患者，时常出现胡言乱语，应该加强治疗。
但是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方舟瑭为爱变傻的谣言不胫而走。宁檬不管走在哪里，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指着她说，你瞧，这就是那个被爱情“杀”死的法官。
她捂着嘴上的伤痕赶紧往宿舍跑，回去后躺在床上欲哭无泪。这下玩大了，在辩论队的那一场闹剧刚消停，大家才忘记两人的“恋人”身份，这下可好，又开始了。
她偏头看见付爽正襟危坐，手指上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便好奇地凑过去一看，这一看，她彻底傻眼了——不知谁在学校的微博里传了一张两人的合照，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照片，不过画面让她无比羞耻。
照片中，男生和女生躺在医院的地板上，嘴巴因为物理原因而黏合在一起。
那天辩论赛结束之后，为了欢迎临时队员方舟瑭的加入，队里几个人纷纷提议出去野营。其他人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宁檬下意识地捂着钱包往后退了两步，不料被人发现，方舟瑭一把把她提了回来：“别想跑。”
往年的团建都是宁檬慷慨解囊，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辩论队的成员们，所以每次都会把奖学金和获得的其他奖项的奖金拿出来开展活动。但是今年，社团的资金和奖学金都没有发下来，而且她心里也惦记着怎么补偿方舟瑭的衣服钱。
“队长，我们去哪儿玩？”听到有人在问她，她又有些犯难了。
虽然脸上平静自若，脑子却在飞速运转，她突然灵光一闪：“你别管了，到时候跟着我就行了。”说完，眼神无意扫到方舟瑭，只见他嘴角带着一抹看透一切的轻笑。过了一会儿，他凑过来说：“我可以帮你。”
宁檬一愣，战战兢兢不敢点头。他看她这副不信的样子，急忙道：“我真的可以帮你！我要是骗你，以后社团开支我包了。”
她半信半疑，但一想到以后自己可以有那么多钱，心中又舒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跟他说：“我哪能要你的钱呢？放心吧，跟着我好好干，保证你没病没灾。”
宁檬开心地出去考察场地，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生从书包里翻出本子和笔，在本子上面记录：主动帮忙，并且愿意为她花钱。
笔尖顿了一下，他又思索了几秒，接着写：她看起来很开心，也不贪财，并且保佑我没病没灾。写完之后还偷笑了一下：嘿嘿，她可能喜欢我。
看着宁檬出门，他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阳光从窗口打进来，灰尘在手机屏幕上跳跃，屏幕上显示出一个带糖果图标的公众号，文章名字叫“确认心意的一百种方法”。
05
众人没有想到，堂堂的辩论队队长会把他们带到学校西门那片荒草地上，草地在灯光的装点下泛着星星点点的白光，即便稍微打扮了一下，它仍是块荒草地。
“大家别客气，该吃吃，该喝喝。”她手里端着煳掉的食物，往其他人面前推，但他们纷纷被食物的颜色劝退。
宁檬看着他们踩着小碎步一个劲地往后退，凶巴巴地瞪他们，不料根本没人屈服。她拉不下面子，扭头瞧见正在欣赏桌布的方舟瑭，把盘子往他面前一递，道：“你吃。”
方舟瑭看了一眼其他人，忽视掉他们同情的目光，从盒子里取出筷子，自顾自地吃起来，一脸的享受，腮帮子里塞得鼓鼓的，还不忘抬头夸她：“真香。”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竖起大拇指，果然是真爱。
那场聚会最后以方舟瑭拉肚子结束，宁檬一直以为自己做的东西只是不好吃而已，从没想过还能把人吃生病。
此时方舟瑭正蜷缩在医院长椅上打吊针，脸色煞白，看上去很是惹人心疼。
宁檬坐在一旁十分内疚，想回去给他煮碗白粥，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这人本来就脑子笨，再喝废了怎么办？
“那么难吃，你怎么还吃？”她自己后来尝了一口，又咸又苦。
“要是我真心实意想要逗你开心，那就是喜欢。我只是在确认自己的心意而已。”他病怏怏的，脑子里回忆着自己在网上看过的内容。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种不靠谱的话？是不是付爽教你的？”宁檬问。这句话一听就不是方舟瑭的风格，倒像是付爽说的。
方舟瑭从包里取出手机，点出公众号页面给她看：“不是，这个很靠谱的。”
上面零零散散写了很多追女孩的技巧，在最新的推送上是整合出来的一个完整的系列，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直到她往上翻历史文章，发现一句话——“按照我写的做，没有追不到的人。”
果然，跟付爽一样不靠谱。
她把公众号取关，将手机递给他：“这种不靠谱的东西也信，真是要被你给气笑了。”
宁檬被公众号给分去了心思，丝毫没有注意到男生刚才又脱口而出的表白，直到她用手去探他的额头温度时才反应过来。她脸上镇定自若，诚恳地教导他：“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向女孩子表白？说多了人家会当真的。”
方舟瑭看她还是不愿相信，慌忙辩解，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身旁的吊瓶杆随之倒下，他眼疾手快，连忙把她护在身下，嘴巴好巧不巧地撞在不明物体上，他只觉得触感柔软，来不及闭上眼睛就和她四目相对了。
两人距离太近，宁檬清楚地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的她的眼睛，刹那间，她似乎听到万物复苏的声音，窸窸窣窣，像要穿过破土而出。
两人僵硬地在地上躺了一分钟，直到护士过来换药，方舟瑭才连忙起身，整理整理衣服坐好，她起身后却慌忙跑了出去。
方舟瑭看着她的身影偷笑，正欲打开公众号对照，才想起那个公众号已经被她取关了。护士看着他傻笑的样子，嘴角抽了抽，抬头给他换吊瓶。
“这回输的是什么啊？”
“葡萄糖，输完你就可以回家了。”
他笑：“不用输了。”
“为什么？”护士搞不懂。
“够甜了。”他摸着嘴巴，笑嘻嘻地说。
06
“所以，你俩真的接吻了？”
“那是意外！意外！懂吗？仅仅是惯性的物理撞击引发的皮下组织出血，不算接吻。”
“那你究竟喜不喜欢他？”她追问。
“不知道。”她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方舟瑭又笨，反应又迟钝，辩论比不过我，‘狼人杀’玩不过我，我才不要喜欢他。”
付爽扶额，这个傻姑娘！她叹了口气，按着她的肩膀说：“你别忘了，人家可是音乐系大才子，才大三就已经为很多国外影片配音了。”
宁檬闻言怔住。她这才开始好好地审视他。方舟瑭其次一点儿都不比她差，从某种层面来说，他已经确定了未来的事业方向，且在为之努力了，而自己还固守着象牙塔，做着梦。她顿时觉得，方舟瑭要比她优秀太多。
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懊恼，又被快速敲键盘的声音打断了心绪，抬头一看，只见付爽正在学校论坛里跟一个名叫“我偏不治病”的人争执。
对方坚持吹宁檬貌美如花，说方舟瑭直男情商低，根本配不上她。付爽回击说，宁檬晚上睡觉磨牙、打呼且梦游。
等等……宁檬看不下去了，我什么时候睡个觉有这么多毛病？她抬手掐住付爽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不是我的黑粉！怎么一个劲地黑我？”
付爽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松开，指着电脑屏幕让她看。只见付爽说她坏话的下面，都有那个“我偏不治病”的反驳：宁檬人美心善，对队员好，热心肠，乐于助人，根本就是仙子下凡历劫。她的磨牙都是动听的，鼾声都是美妙的，就连梦游症都是上帝给宠儿贴的标签。
宁檬看得目瞪口呆，默默地竖了个大拇指。太厉害了，说得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光芒万丈的小公主了。
“我猜，这是方舟瑭的论坛小号。”她神秘兮兮地说。
宁檬不信，方舟瑭一看就不是能说出这种土味彩虹屁的人。付爽一脸“你小瞧他了”的表情，翻出自己的公众号账号，排列整齐的文字，还分成章节，背景是她自己做的关于这个系列的封面，标题是“确认心意的一百种方法”。
“你就是那个不靠谱的？！”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方舟瑭关注了我这个公众号，而且刚才那人在微博上吹你的彩虹屁，全是我在公众号上面写的。”
宁檬震惊极了。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室友是网络情感专家，不仅有自己的公众号，公众号的浏览量还不少！付爽看着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思想跑偏了，拍了她脑袋一下：“你明不明白什么意思？意思是，这位大神真的喜欢你！”
她揉了揉脑袋，平常反应敏捷的她这次竟然慢了半拍，只愣愣地“哦”了一声，舔着嘴唇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07
方舟瑭察觉到宁檬不对劲——平时都是毫无顾忌地使唤他的一个人，突然间就对他客气了起来。
“付爽，你去做。”
“大壮，你来。”
方舟瑭突然闲了下来，还有点儿不适应。吃午饭的时候，他终于逮到了她，猛地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按到墙上，将她禁锢在双臂之间。
“你躲我干什么？”他以为是因为上次在医院不小心亲到她的事情，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没躲你。”
“明明躲了。”
“我说没躲就是没躲！”她凶巴巴道。
方舟瑭吃瘪，嘴上说着：“没躲就没躲嘛，怎么这么凶？”抬手准备去揉她的发顶，却被她躲了过去。
方舟瑭浑不在意，从包里摸出一个工作证递给她：“我晚上要录制一期节目，你想不想过来看看配音是什么样的？”
配音？她顿时来了兴趣，全然忘了自己刚才一点儿好脸色都没给人家，非常自然地接过去，揣进了口袋，傲娇得很。
当天晚上有司机过来接她，是方舟瑭工作室那边过来的人，怕她找不着路。她跟着人进了门，穿过一条条走廊，进入一个有着檀香色木门的房间内。
方舟瑭在配音室，配音室与外面用玻璃隔开，他能看到她，却听不到她说话。他当时是在给《怦然心动》的广播剧配音，微黄的灯光从他头上泻下，是暖色调的心动，她一时看得痴傻了，原来在他熟悉的领域里，他是这样迷人。
工作结束，一起回去时，宁檬不愿意坐车，想要走路回去。方舟瑭用手机查了一下从这里到学校的距离，步行需要两个半小时，但是看她兴致极佳，就没扫她的兴。
“方老师刚才配的那段话什么意思？”她学配音室的叫法，叫他方老师。虽然英语她能够应付简单的日常交流，但那段英文她拿不准意思。
“我们中有的人黯淡无光，有的色泽艳丽，有的则光彩照人，但是偶尔你也会遇到色彩斑斓的人，当你真的遇到时，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句话意有所指，宁檬装作听不懂，打趣地说：“方老师不错啊！我感觉你的脑部拖延症都痊愈了，明天就不用来社团了。”
“宁檬队长。”
“方老师别这样叫我，叫得我浑身不自在，叫我宁檬吧。”她笑着往后退，脸上露出一丝无所适从的样子。
“你懂我的意思。”
“对不起，我不懂，我一到晚上就犯迷糊。”她说完落荒而逃。
她怎么可能不懂？她不止懂他对她的感情，更懂两人之间的差距。他还未出校门就已经有了稳定且有前途的事业，而她呢，前途一片迷茫。
她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方舟瑭。
08
付爽觉得奇怪，自己的公众号写得这么好，怎么那两人之间的感情丝毫不见起色？原来只是方舟瑭单方面热情，现在竟然两边都没有反应了，方舟瑭也不来社团了。
宁檬整天待在图书馆，每次付爽还没开口问，就被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戾气给吓退了。宁檬这边无从下手，她便跑去问方舟瑭，问清原因后，她灵光一闪，打开公众号让他看《追爱的一百零一个方法》。
方舟瑭看了一眼后，一口老血差点儿喷了出来，连忙把手机给她塞了回去，说道：“你可省省心吧，没事净写些没用的。”
付爽一听他说自己写的方法没用，抬腿踢了他一脚，气冲冲离开。
方舟瑭看着教学楼对面图书馆窗边正在看书的宁檬计上心来。
学校的广播室平常没有人用，他找老师借来钥匙，宁檬刚出教室就听见校园里回荡着跟她的声音极相似的女声。
“同学，你要什么啊？我去给你买。”是甜甜的女声。
“知乎上说……我好像喜欢你。”这次是男生的声音。
“你妈妈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随便向女孩子表白？说多了人家会当真的。”
……
宁檬听出来了，这是他们从头到尾的故事，每一个字都只属于他们自己。
她正想着，听到头顶传来声响，抬头看见从窗户落下来的条幅：宁檬宁檬，永远不怂。
方舟瑭从广播室出来，站在离她不远处，因为紧张，头上竟然冒着密密的汗珠。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方舟瑭，快点儿拿下她。”随即全都是起哄声。
他擦擦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声音颤抖地照着念：“我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以后海枯石烂，天涯海角……墓地的照片要和你的并排……”他念到这儿，声音戛然而止。这付爽，给他写的什么破纸条！
宁檬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轻松一笑，将纸条揉成团塞进口袋里，跟她说：“你不要怕，你往前走，慢了我就等等你，快了我就跑着追你。在一起后你还是老大，可以随意使唤我，擦桌子、吃蛋饼我都可以，没钱花，我挣钱养你。所以，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着做你的男朋友？实习的也行。”
其他人都激动地吹起了口哨，她仍是低头不语，嘴角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温柔笑意。既然他都不怕投资赔本，她有什么可退缩的呢？再说了，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潜力股，以后还不一定谁比谁差呢。
方舟瑭看她没反应，以为自己表白失败，顿时就有些挫败。谁知她突然抬起头，一脸灿烂，双手背在身后说：“还不快把那个工作证给我？”
语气凶巴巴的，却是暖的。
方舟瑭愣了，要证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是想接受我，而是想顶替掉我的工作？宁檬见他没反应过来，怕他反悔似的连忙说：“喜欢能拖吗？”
“不能。”他从来都没病，偏偏就爱看她一脸认真地逗他的样子，爱能不能治愈拖延症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让他懂得了，喜欢根本不能拖延。
“所以……”
“不用实习，直接转正！”
09
方舟瑭第一次见宁檬是在宿舍楼下的小路上，当时他正在练习发音，视线突然被楼下一个穿粉红豹连体睡衣的女生给吸引了。
只见她把装洗漱用品的篮子放在地上，湿发全部散在胸前，然后双手叉腰，撅着屁股开始摇摆，头发在阳光下泛着白光。他心里觉着有趣，扑哧笑出了声。
等她甩完头发，似乎觉得有人在看她，下意识地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她这才将甩干了的头发扎起，回了宿舍，丝毫不知道远处五楼的阳台上有个男生看了她整整十分钟，嘴角那抹笑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次他有私心，在那张工作证的后面，用铅笔偷偷地写了“家属证”几个字，又怕被她发现，最后又擦掉了。但他不知道，深深的喜欢即使擦去，也会留下浅浅的印记。
付爽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壮，又看了一眼自己手机，喃喃道：“这下轮到我来验证第二个系列了。”
更新时间: 2020-09-28 2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