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廿呀

发布时间: 2022-02-22 14:02

分类:青春爱情 / 睡前故事

是沈廿呀

文/苏悠扬

“生生平安。”

“‘廿廿’不忘。”

01

沈廿被禁赛的时候,林稚渔刚下飞机,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和短信占满了屏幕。她翻着看了一眼,大多是沈廿队友,清一色地在说,沈廿失踪了。

她在网上看到标题离谱的新闻,但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沈廿赛前和对手赵泽野大打出手,当场被禁赛。

还有个巨大的脸部特写,他额头青筋暴突,白皙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粉色,眼睛亮亮的,像一只奓毛的猫。

林稚渔快速地拨了沈廿电话,本以为没有人接,谁知道在她快要挂断的时候,那边传来闷闷的男声,是在叫她的名字:“林稚渔。”

林稚渔听见他的声音,轻舒了一口气,但想起来他打架的事情,没忍住脾气:“祖宗,这时候你给我打什么架,有什么问题不能私下解决吗?”

“赵泽野说你丢下我,不回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落下,让本来在心里思索回去如何罚他的林稚渔顿时心脏一紧,冲着电话里的人吼:“下次他再说这样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

她听到电话那边有浪潮不断冲刷海滩的声音,试探着问:“你在沙滩吗?”

“对,但你能不能别来找我。”

林稚渔拧眉想了一会儿,拖着行李往出租车那里走,装作犹豫地跟沈廿说:“好吧,我不去找你。”但挂断电话后,抬头就跟司机说,她要去月光沙滩。

沈廿坐在靠近海边搭建的木桥上,两条腿伸出木桥,自在地晃着,海风吹偏了他的衣领,头发也被吹得毛毛躁躁的。他没觉得今年被禁赛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大不了明年再来,但没人能说林稚渔一句坏话。

林稚渔到海边的时候沈廿已经睡着,她出国前特地交代赵泽野,让他不要告诉沈廿自己已经出国了,谁知道赵泽野不按套路出牌,偏偏去刺激他。

她这次出去不是毫无收获,至少知道沈廿没病。医生的原话是,病人的所有诊断报告都显示身体状况良好,但对于目前他认为自己年龄还停留在十七岁的状况,几位院长讨论过得出结论——他可能在装病。

林稚渔走到他身边直接把身上的包砸到他身上,他被吓醒,正欲开口骂人时发现是她,立马乖乖噤了声。

“沈廿,真有你的,都敢装病骗我了。”她为了他的病去咨询了很多医生,甚至怀疑过是还未被医学发现的罕见疾病。

沈廿眼神闪躲,悄悄地转过身子:“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本来就没病,明明就是十七岁,是你说我十九岁。”

林稚渔从包里翻出来他的户口本,指着上面他的名字:“看好了,你十九岁。你没病,身体健康。十七岁已经过了,你知不知道。”

沈廿倔强地不肯看,听到最后一句话,他才抬头,执拗地说:“十七岁没过,一直没过。”

02

在林稚渔的印象里,她第一次和沈廿接触的时候,只觉得这个男生怎么这么没用。

那天她刚去参加完市里的跆拳道比赛,身上的道服都还没来得及脱,路过巷口的时候见到一群人正在围着一个男生拳打脚踢。

那群人瞥见林稚渔,冲躺在地上的沈廿使了下眼色,然后仓皇逃窜。

这样的场景在林稚渔意料之中,毕竟她一直爱扎两根辫子,赵泽野笑她的头发竖起来像两个朝天椒,学校周围的学生大多认识她,知道她不好惹。

她走过去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心里惊呼,这不是年级第一嘛,作为新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脱稿演讲的那位大学霸。

她抬脚碰了下沈廿,见没反应,蹲下去刚想去捏他的鼻子,被他一把抓住:“干什么?”

林稚渔被吓了一跳,慌忙抽手:“看你情况怎么样,原来学霸被欺负只会装死啊,丢人不丢人。”

沈廿起来拍拍身子,轻笑:“你懂什么,我还会跑。”

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装死,这是沈廿的座右铭。

沈廿抬脚想要离开,但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回头问:“你叫……叫朝天椒?”

朝天椒这个外号甚至比她本人还要火。

林稚渔气得面部抽搐,从书包里拿出来自己的胸卡,指着上面的字,字正腔圆地读:“林稚渔。”

“好的,朝天椒。”他故意念错。

从这天开始,林稚渔就跟沈廿杠上了,她放学故意走得很晚,去小巷子等那群没事爱欺负人的男生。几个男生站一排,一溜的黄毛,她低头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忽悠了好一会儿,他们纷纷点头赞赏。

“能吃苦不能吃亏”,这是林稚渔刚学跆拳道时就参透的。

男生们听从林稚渔安排,每天晚上跟着沈廿,在他身后闹出动静,要么吹口哨,要么一路叫他的名字,他们好把他如何逃跑的场景回去讲给林稚渔听。

林稚渔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每天乐呵呵地去小巷子里听他们讲今天沈廿装死是什么姿势,逃跑的时候有没有把鞋跑掉。就这样,她乐此不疲地持续了好一段时间。

直到某天放学后她跟往常一样在巷子里等那群人回来给她报告沈廿的情况,突然感觉腰上有什么东西抵着,耳边有低沉的男声:“别动,他们回不来了。”

或许是从小香港警匪片看多了,周围又黑乎乎的,只有昏暗的灯光下飞着几只蛾子,她的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沈廿本来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知道她大晚上被人一吓就哭。

沈廿正想收手,告诉她是玩笑,却在他愣神的时候,被她反踩一脚,直接掀翻在地。

“咚!”他的背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脚踝磕到石头上,他感觉到一阵疼痛。

林稚渔没注意,利落地拍拍手,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看到他手里的冰棒,直接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的冠军奖杯是白拿的吗!”

沈廿怀疑她是个演员,哪有人说落泪就落泪,变脸这么快的。

但林稚渔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大晚上的,她得扶着沈廿回家。

他的脚疼痛难忍,大气都没敢出一下,只耍赖般矫情地说自己脚蹭破了皮,让她送他回家。林稚渔不耐烦:“不是说脚蹭破点皮,干吗还要我扶着,你别把力量全靠我身上,重死了。”

沈廿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靠着她的身子艰难往前走,还得听她骂人。

但不得不说,这颗随时爆炸的“朝天椒”看着还挺可爱。

林稚渔一只胳膊搂着他的腰,接受他压过来的重量,但看起来更像是他拥着她。

林稚渔越走越觉得不对劲,但抬头看了眼他认真的表情,感觉不像逗自己玩,于是尽心尽力地把他送到家门口。

她不知道,他们在前面走着,还有一群人在后面跟着。

那群人里头发最黄的男生说:“廿哥干吗要装偶遇、装软弱,让我们陪她玩这些东西啊。”

其中一个回:“你懂什么,他这不叫装软弱,在那个女生面前,他本来就是胆小鬼。”

03

第二天早上,全年级的人都知道林稚渔把沈廿摔伤了,尤其沈廿每天下课都翘着他那只缠了八百层绷带的脚,在走廊里蹦来蹦去。

林稚渔同桌看了眼窗外,低头跟她说:“沈廿好可怜,在学校当学霸帮学校争荣誉,在校外劝社会青年改邪归正,和他们做朋友,最后还被自己同学打。”

林稚渔听得火冒三丈,在理智消失前的那一刻,还是捕捉到了重要信息,她一脸的难以置信:“那群人是他朋友?!”

还没等同桌回答,她推开桌子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到沈廿面前扯着他的手腕就往楼梯那里走,她知道沈廿的脚伤是装的。

“那群人是你朋友,你为什么要装作被打?骗我很好玩吗!”

沈廿被拆穿,一时无措,脚踝的疼痛感都被盖在慌乱之下,他磕磕绊绊地开口:“我……我怕这次,你又记不得我。”

沈廿说,姥姥告诉他,人总是会记得那些欺骗过他的人,记得那些谎言。

在第一次林稚渔把沈廿忘掉的时候,十二岁的沈廿决定下次再见到她时,一定要让她记得自己,所以他用了这个又笨又蠢的方法。毕竟十几岁的年纪,有几个人没做过蠢事。

林稚渔真的不记得沈廿,在她明白那个字不读甘,读“nian”的时候,她就把沈廿这个人完全剔除出了自己的记忆。

十二岁前,沈廿在跆拳道的暑假班就被林稚渔追着打,等假期结束,林稚渔续了长期班,还是班级里学得最好的学生,而沈廿,在林稚渔锲而不舍的追打下,跆拳道没学成什么样子,跑步技能倒是顶呱呱,初中就进了校短跑队。

到了高中,他好几次从林稚渔面前路过,她都没认出来自己。

林稚渔听完,一脸的难以置信,轻轻喊了声:“小甘?”她小时候就是这么叫他的。

沈廿闻言,拍了她脑袋一下:“是小廿!”

林稚渔笑,怪不得他故意叫她朝天椒,原来是生气小时候自己一次都没叫对过他名字。

沈廿跟以前相比变化很大,在她的印象里,那是个不爱说话的男生,为了让他说话,她才总是欺负他。

而林稚渔,十几年来没有任何的变化。

林稚渔只顾着听他讲话,没有注意到他的脚轻微颤抖地抬着,直到他额头开始冒出细汗,她才意识到他的脚伤是真的。

“你干吗不告诉我昨晚脚伤了。”林稚渔皱眉。

“我说了呀,我说的是脚伤了,好像蹭破点皮,好像。”

是她自己还沉浸在赢了他的喜悦上,忽视掉了“好像”。

校医务室离这里不远,她跟昨晚一样,扶着他慢慢走着。

这时候林稚渔没有嫌弃他重,嘴上一直念叨:“你放心地把重量压我身上,我可是把你摔在地上的人。”

可沈廿哪儿舍得把重量往她身上放,只是把胳膊搭在她的身上,让她离自己近一点。

04

林稚渔作为学校的门面,市里举办中秋晚会这种能出风头的活动,校长自然不会放过她。

她不怕死地跟校长讨价还价:“中秋节都是团聚的时候,你让我上台去劈个木板,多不吉利啊,不如算了。”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在校长的恩威并施之下,她妥协了。

她跑去找沈廿想办法,因为晚会那天每个学校都会派学生代表来观看,而她打听过了,隔壁学校的校草也会来。

“你喜欢那个男生?”沈廿听到“校草”这俩字,就坐不住了。

“是普通同学之间的倾慕、倾慕,注意措辞。”她还一脸害羞地纠正他。

“他来你怕什么,没出息。”

“你懂什么,我打听到他喜欢文静温柔一点的女生,我这种的,上台去就劈个木板,肯定会吓到人家的。”

林稚渔求了他半天,他才答应帮忙拦住那个男生,不让他到现场。

可等到了那天,那个男生不仅来了,还坐在第一排,林稚渔想要掐死沈廿的心都有了。

沈廿冲她笑笑,用口型道:“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

这不是惨淡,这是送命。

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上场,视线都没敢往第一排那里瞟,所以也没有注意到本来要和自己搭档的女生突然换成了沈廿。

他穿着白色的道服,手里拿了几块木板,跟在林稚渔后面。林稚渔看到他,一脸惊讶,咬着牙说:“你是来捉弄我,让我出丑的吗?”

他说:“是。”

这件事过了很久之后,沈廿跟赵泽野说,他本来是怕她一个人在台子上难受,所以才上去陪着她,但看到她那副欠揍的样子,就忍不住嘴硬。

晚会结束,林稚渔准备去更衣室换掉道服,其间路过厕所,里面传来很大的声音:“‘朝天椒’都不算是个女生,劈开那么厚的木板,眼睛都不带眨的。”

这个的声音对于林稚渔太过耳熟,都不用仔细分辨,就知道是隔壁学校校草。她紧握拳头,抬脚准备进去,沈廿却先她一步,把里面的人都叫出来,只留下校草一人,才冲门口喊:“林稚渔,拿着木板进来。”

沈廿把“校草”按在厕所洗手台上,让他以极其难看的姿势看着林稚渔。

“拿木板,当着他的面劈。”沈廿发话。

林稚渔没有丝毫犹豫,手落之前还看了一眼沈廿,下手干净利落,劈完把断掉的木板装在“校草”的口袋里,让他长个记性。

“小廿,我们走!”林稚渔心情大好,她从来都是有仇必报,用赵泽野难以理解的方式解决问题,每当她这样做,赵泽野总是数落她。

可沈廿不一样,他不仅不会骂她,反而还很默契地协助她。

林稚渔坐在长椅上,脑袋靠着椅背,一脸惆怅,问沈廿:“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见身边朋友都有喜欢的人,我没有,我就想着不能不合群,随便找一个吧,谁知道他还是个背后说女生坏话的恶臭男。”

“所以你不要喜欢别人。”沈廿轻轻说。

“什么?”她没听清。

“我说,喜欢啊——”他把话音拖很长,同她一样的姿势靠着椅背,想了很久才说,“就是想让她记得自己名字,在她身边不断犯傻。”

林稚渔似懂非懂。

她看着沈廿的侧脸,觉得沈廿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沈廿没接话,不顾她的反应,起身把她的手扯了过来。她的手很小,跟沈廿的相比好像少了一个指节,而且没有沈廿的白。

“这样子,你就能记住了。”笔尖在她皮肤上滑动,像雪粒子扑簌簌打着她的手,而沈廿,就这样握着她的手掌。

他在她右手无名指的指节上,画了一个戒指。

她心跳的节拍随着上课铃声而加快,让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妈妈再婚的婚宴上,家里人全部在忙着招待客人,没人管她,她就坐在草坪里,手里捏了张以前的全家福的照片在看。

她观察了很久,发现照片里妈妈手上没有戴戒指,而现在的婚礼上,妈妈正在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戒指。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那么早的时候爸妈就已经不相爱了。她正难过着,不知是谁带来参加婚宴的小男生突然闯入她的领地。他手里拿了根水彩笔,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他见林稚渔难过,学着绘画本里的方法,在她手指上画了一枚戒指。

“我在电视上看到有人结婚,他们只要一戴上这个,就都变得很开心,我希望你也开心。”

原来,自己真的一直都在忘记沈廿啊。

林稚渔开始心神不宁,她不知道是因为她想要知道沈廿喜欢的人是谁,还是因为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她的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听说沈廿进入国家队选拔复赛的消息,她才从这种状况里回神。

她下楼去操场上找沈廿,刚下楼就在宣传栏那里看到了他。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张并排的表扬的告示,一张是林稚渔取得跆拳道冠军,一张是他进入国家队选拔复赛。

沈廿说:“你看,这样子你一辈子都不会忘掉我的名字,即使忘了,你也会记得那个唯一一个曾经和你并排的男生。”

他小时候辗转在各个亲戚家之间,亲戚都嫌弃他不爱说话,所以他小时候的名字也是五花八门,没人记得他本来叫沈廿。

沈廿以为她会嫌他矫情,不作声地在等她吐槽,谁知道过了半晌,她说:“记得的,是沈廿呀。”

05

沈廿去参加复赛的那天,是秋天里最冷的一天。

他穿着厚厚的外套,里面是短袖长裤,但还是冻得直打哆嗦。林稚渔面露嫌弃:“赵泽野都没打战,你怎么这么怕冷。”

“这说明他……”话还没落,快裹成粽子的林稚渔撑开口袋,示意他把手伸进去。

巨大的衣服口袋里还装了一个暖手袋,他的手在下面,上面盖着暖手袋和林稚渔的手,因为剩余空间狭小,他们每走一步,手都会自然地碰到一起,但俩人都没觉得别扭,像秋日里紧紧依偎还不愿去南方过冬的燕子。

沈廿意料之中地跑了个好成绩,只是超越终点线后,一时没刹住,最后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他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在林稚渔跑过来扶他休息后,他才缓过来,但他感觉耳朵湿湿的,一摸有红色的血液,他趁林稚渔不注意,偷偷擦掉。

当晚的庆功宴沈廿没有参加,林稚渔拉着他去买下周成人礼上要穿的衣服。

成人礼是学校的传统,每年的那一天,学生们可以穿一直不敢穿的大人的衣服,往年穿的最多的是西服和长裙礼服。

而今年也不意外,林稚渔他们班级学生一商量,最后定了男生穿燕尾服,女生穿白色纱裙。林稚渔穿着裙子从试衣间出来时,沈廿有一刻想到以后,那时候估计她还在自己身边,可能当老师带了个跆拳道班,而自己是短跑运动员,每天一起运动,一起生活。

“好看不好看啊,怎么还跑神。”林稚渔抬脚踢了他一下,冷着眼看他。

“不好看,换个带袖子的。”

林稚渔冲他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去选了一件带袖子的。

成人礼当天,男生女生对立而站,两队并排站的时候,沈廿站在林稚渔身边说:“你好,十八岁的林稚渔,我是十八岁的沈廿。”

大白天学校放了烟花,虽然没有晚上看上去浪漫,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心情,沈廿冲着天际喊:“生生平安。”

而林稚渔说:“‘廿廿’不忘。”

念念不忘。

06

沈爸爸回来的这天,沈廿刚得知自己入选国家队。

这天他刚从办公室出来,这个好消息还没来得及跟林稚渔分享,他就在办公室门口被沈爸爸给拦下了。

沈爸爸告诉他,沈妈妈生病了,想见他一面。

他脑子里对他们抛弃他的恨意还未被时间冲淡,但面对亲情,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跟沈爸爸回去,因为匆忙离开,他没来得及告诉林稚渔。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再见林稚渔变得那么困难。

林稚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教室里一直等不到他,跑出去问才知道他被沈爸爸带走了。她本以为他是有急事,过几天就回来了,直到一周后,还是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她疯狂地给沈廿打电话,可无人接听。

沈廿就这样凭空消失了,直到高考毕业,她去参加完谢师宴回来,脚步轻盈,在路过那条小巷时,她无意间抬头,霎时脚步僵住。

沈廿正站在路灯下,他戴着帽子,让人看不清神色。

“沈廿?”

他没应声,但抬了头,对视的一瞬间,她长久以来积压的思念全部涌上心头。

时隔几个月,沈廿比以前瘦了,皮肤比以前更白皙,但没有血色。

林稚渔扯着他往他家的方向走,但他没动。

“沈廿,你……”她话还没说完,却被他的动作吓到。

“林稚渔,过来找你好难。”他把帽子盖在她头上,挡住她的眼睛,然后弯腰搂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声音传到林稚渔耳朵里,让她的心口堵得慌。她好几次开口想问他去哪儿了,问他所有让她疑惑的问题,但都哽在喉咙,最后硬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难的话,以后我去找你。”

“好。”沈廿回应她,手覆在她的后脑,鼓起勇气道,“那你以后能不能和我一直在一起?”这是他藏了好久,一直没来得及说的话。

路灯的光笼不住他们的身形,只是随意地落在身上某一处,仰头有细碎的灰尘在灯下飘浮,染上了星星点点的光。

林稚渔说:“好。”

在林稚渔十八岁的夏日,沈廿回来了。

07

在林稚渔毫无沈廿消息的那段日子里,沈廿陪着沈妈妈走完最后一程。

他本打算处理好妈妈的事情后就回去找林稚渔,再把这些事说给她听,但好巧不巧父亲在工地出了事,他又耽搁了些日子。

十八岁的男孩子,刚迈入成年人的门槛,远不及大人能收得住情绪,在无数个被律师拒绝代理案件而失眠的夜晚,他坐在院子里偷偷落泪,任由夏风拂着他的脊背,他突然庆幸林稚渔不知道他的这些麻烦事。

他就一直瞒着所有人,直到事情彻底解决完才联系了林稚渔,急不可待地跑回来找她。

沈廿白天去短跑队里训练,晚上就跑去林稚渔宿舍楼下,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在门口腻歪一会儿,才难舍难分地离开。

赵泽野常说自己被他们恋爱的酸臭味熏得睁不开眼睛,但还是在看到沈廿把银行卡交给林稚渔的时候,欣慰道:“不过,他对你真的好。”

林稚渔当然知道。沈廿回来后就把队里每月的津贴交给她,定期带她去做身体检查,甚至有时候俩人坐在校园的长椅上,他盯着自己的血管跟她讲:“听说献血达到一定次数,以后家里人生病需要输血,就有优先权,我先一年去献几次,这样你以后需要输血就不怕了。”

林稚渔心不在焉地看着月亮,觉得这人也真的是无聊,开始说一些胡话,回他:“我本来就不怕,咱俩血型一样,你给我输不就好了,再说以后还长……”

他笑:“也是哦。”

某天林稚渔刚下课就被沈廿拉出去见人,在一个化妆间里,站了四五个男女,桌子上放了一堆化妆的东西。让她当即就想跑,掐着沈廿胳膊,咬着牙低声说:“这才多久就嫌弃我。”沈廿没理她,撤开身子,示意那群人行动。

林稚渔觉得自己像案板上的鱼,任由别人在她脸上折腾,梳妆台前的镜子不知道被谁遮上了,她想看看效果都看不了,最后只机械地听人指挥,被人摆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都坐累了,开始昏昏欲睡,身边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猛然回头,盯着眼前这张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廿笑,他在隔壁房间化完后的第一反应就跟现在的林稚渔一模一样,没忍住问:“怎么,老了之后的我看起来很丑吗?”

林稚渔反应迟钝地戳了一下他的脸,撇着嘴:“还真有点儿。”

她说完猛然想到什么,回头扯掉盖在镜子上的布,盯着里面的自己,片刻后突然低头捂着脸:“沈廿,你浑蛋。”

镜子里的林稚渔满脸皱纹,白色的头发里掺杂了些许黑发,这模样,让她似乎看到了七八十岁的自己。

这也太丑了。

林稚渔哪有什么浪漫情怀,死活不愿意抬头和沈廿面对面,还是沈廿哄了好半天,才把她的手扯下来。

俩人面对镜子,沈廿从后面搂着她,看着镜子里的人:“真想和你一起变老。”

林稚渔拧眉,本来我们就会一起变老啊,这人最近怎么总是说胡话。她心里不爽,抬手朝着他的胳膊拧了一下。

沈廿还在继续做这种让林稚渔摸不着头脑的事,直到几个月后的早上。

那天她跟往常一样在楼下等沈廿,看到他从远处走过来,抬手想要打招呼,却听到他喊:“朝天椒,你怎么在这里,我翻备忘录找了好久你的地址。”

十七岁的沈廿总是爱喊她朝天椒,十八岁后,他说这个外号太难听了,好像自己的女朋友是个行走的小辣椒,于是他喊“小渔啊”。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林稚渔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沈廿,在听完他乱七八糟的回答后,强行带着他去了医院。

医生说,沈廿在很久前就已经生病了。

国家队招生那次,沈廿跑过终点后摔倒在地,他的脑袋就是在那时候出现问题的,可后来又奇迹般地好了,医生也查不出来原因。

直到几个月前他在训练时摔倒,脑袋撞到地上,他开始间歇性地想不起来十八岁以后的事,他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去问了医生,才意识到自己病了。

他没有装病,是真的生病了,只不过所有证据都在指向他装病,而他自己,在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只会记得自己十七岁,记得很爱林稚渔。

在他难得清醒的有限时间里,他抓紧一切机会和林稚渔待在一起,他想陪她变老才会去找人给他们化了老年妆,他怕等林稚渔老了,他还是停留在十七岁,他永远不知道“与子偕老”是什么感觉。

林稚渔从医院出来,沈廿拉着她的手说:“朝天椒,你干吗不开心,那我明年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带我回家见你妈妈吧。”今天啊,他又不清醒了,变回了十七岁的沈廿。

“好啊。”她笑。

08

关于沈廿为什么会停留在十七岁,医生给出回答:“可能十七岁对他而言很特别吧。”

林稚渔回忆,十七岁啊,有什么特别的,枯燥的高中生活。

她走在路上还在喃喃自语,沈廿在她身侧,突然出声:“十七岁,你第一次没有忘记我。”

风卷着他们衣角,林稚渔从袖口里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是啊,我竟然忘了。”

他停留在十七岁,是因为她。

沈廿生病后,林稚渔和他从宿舍搬出来住。俩人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高中,他整天扯着嗓门喊:“朝天椒,你还要不要去上学啊,都迟到了。”

她在身后换上鞋子和他一起出门,一个人去学校,一个人队里训练。

那天,林稚渔在荒废的邮箱里找小时候自己给杂志社投稿的漫画,却意外翻找出来很多信件。

2020年2月18日:林稚渔,我难得清醒,你在我身边睡着,看起来好累,照顾我是不是很辛苦,辛苦你了,我爱你。

2020年4月1日:林稚渔,我又醒了,今天是愚人节,我跟你说我爱你,你骂我十七岁未成年,不该说这些。我笑了一下,觉得你傻,现在是十九岁的沈廿,十九岁的沈廿说我爱你,辛苦你了。

2020年7月20日:林稚渔,我醒了,我后悔当时没让赵泽野带你出国,如果走的话,你就不会那么辛苦,如果你现在决定离开我,我肯定不会怪你,我好像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我病的时候更加爱你,辛苦了。

2020年10月18日:林稚渔,我想和你结婚了,脑子不清醒的时候也想。

他偶尔清醒,脑子里只记得她高中时候的邮箱号,很多话不愿当面说,就都发到她的邮箱里去,他觉得愧疚于她,他好像要拖累她一辈子了。

可林稚渔觉得,沈廿是在救她,从小时候在草坪上就开始了。

那晚,她做了个梦。

梦里沈廿向她求婚,买了十枚戒指,全都戴在她的手上。沈廿告诉她,这样子即使他不在她身边,她依旧能够快乐。

俩人在梦里哈哈大笑,林稚渔说:“小廿小廿,快乐万年。”

他永远活在有林稚渔的十七岁,而林稚渔活在他的生命里。

“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但只要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洛丽塔》

这是今晚,他在邮件里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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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2-02-22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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