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如今的谨小慎微便是偿还以往的有恃无恐,这话多让人沮丧。你看,成年人的情感法则远不及我们儿时那般单纯利落,不求回报。
此刻,这片长势喜人的梧桐林,在秋风里萧瑟作响,落叶如风干的岁月,零零散散碎了一地,它们在告诫我,今天注定是场一个人的私奔,这,我都知道。
我端坐在记忆的出口,回想起很多年前,你哼着那首《少年》,走在初秋微凉的薄暮里,夕阳透过斑驳的树影,爬上你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角,还有那长长的睫毛。总之,落拓得不像话。那年,你故作沧桑地说:
“生活会老去,少年不会。”而如今,五年的时光弹指一挥,我们开始像大人一样爱与被爱,开始经历着大大小小的别离。
如果说李大仁与程又青的距离是一句“我可能不会爱你”,那我们的问题是一千公里的隔空相望,以及不同步的成长。
就像高中时,老师说:很多建筑在时间的洪荒里藏了起来。我想到了庞贝古城,而你却说是巴别塔。
那时候,这里有张老旧的长椅,我喜欢窝在里面发呆,偶尔也会抬头看看你手里的素描。画上的线条浓浓淡淡,是晨烟暮霭,是春煦秋阴,是梧桐四季的落开,是我们平淡且坦荡的旧时光。
我认得你画里的梧桐,它的树干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名字:年立棠。
在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它的周围青草丛生,一条小径曲折地延伸到小区的自行车棚,乌铁栅栏上面生满了时光的锈。
那些时光里,我们相互嘲讽又彼此照拂,你喜欢丁香般惆怅的姑娘,我中意穿格子衬衫的化学老师,他的声音低沉厚重,念起方程式来就像读一首浪漫的小诗。是谁说过,十几岁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在寻找答案的路上,我们跌跌撞撞犯了很多错,然后终于长大了。
你去了遥远的北方城市,那里有出名的学府,而我继续留在这里,读着不好不坏的专业,过着不好不坏的人生。临行前那晚,你的轻愁像初秋淡淡的云,你说异性间的友情是靠互相嫌弃维系的,而你何德何能让我
“嫌弃”了十二年。
亲爱的年立棠,是你的暗示太含蓄,还是我的反应太迟钝?为什么,那一刻你没有抓住我的手,细数我们的点点滴滴,而是放任我们彼此在时光里不停错过?
自那之后,我常常在梦中见到你深情款款地向我走来,身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皂荚香。当记忆的碎片拼凑成完整的爱恋,我终于明白,当初,你云层般的轻愁仅仅是铺叙,而我后知后觉的思念是绵绵的雨,下了一季又一季。
我到底是何时爱上你的呢?是一年前,你风尘仆仆赶来医院看我的一刹那?还是两年前,在喧闹的同学会,我无比盼望你到来的一瞬间?
一念,一瞬,一弹指,一须臾,我们总是在不经意间错过。
就在昨天,你的微博贴出一张葱茏茂盛的梧桐素描,你说:明天要寻找爱情的巴别塔。
你爱上了别的女孩?
这个猜想让我想到了一个词——破釜沉舟,于是,发讯息告诉你:我将在梧桐林与人私奔,你来,我便与你走。
我是用一场赌局与你告别,再见,梧桐林;再见,旧时光。再见时,我们会怎样?
就在此刻,我听见身后一阵窸窣的落叶响声,还有你悦耳的轻笑,它比梦中还要真切温暖。原来,我在这里拉扯时光的长河,让它慢些流,而你也在沿河饮马,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我身边。
你的声音沾满了得逞的喜气,你说:这位姑娘,久等了。
更新时间: 2013-10-06 19: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