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檐萧
01
顾斐又在二班门口出没，而且是下午份儿的第三次，这绝无仅有的频率让班里同学忍不住猜测，他到底要干嘛？什么仇什么怨能让他这个暴脾气一趟又一趟的来探查，还能忍着不动手？
猜到最后，放学又见到顾斐时，他们已经开始自发地为那位同学祷告，是手机不好玩还是作业不够虐，为什么要惹他？但其实罪魁祸首林荔十分无辜，甚至在门口被他拦下时，还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见过他。
“干嘛？”她眼皮莫名一直跳。
顾斐斜斜地靠着门框，眼风扫她一眼，“你很嚣张啊。”
这姿势？这语气？到底是谁比较嚣张？
林荔耸肩，满脸问号，“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啊？”
二班的男生看到目标人物竟然是林荔，一时顾不得顾斐的校霸身份，纷纷停步观察。开玩笑，林荔是他们二班重点保护动物，班级排名全靠她这个年纪第一坐镇，老师有什么多发卷子虐他们的动向，也全靠她据理力争，这是他们二班的女侠。
“又想溜？”顾斐抬腿横到对门上，拦住想出门的她。
林荔被班级保护的也很好，对顾斐认知不深，当下不耐烦地推他一把，“磨磨唧唧到底想干嘛？约架啊？”
后排男生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不愧是二班一姐啊，这语气这胆量，全校也找不出几个，嗯……就是小身板差了点儿事。”
顾斐痞痞地扫一眼才到他下巴的人，正要戏弄几句时被走廊的人打断，“我说林荔你属蜗牛的吧，再晚可就又迟到了。”
“来了来了。”林荔说完，利落地从顾斐腿上跳了过去。
“追不追啊？”顾斐的随行兄弟问他。
他眯眼看着两人跑远的身影，轻哼一声，“来日方长，着什么急啊。”
去图书馆的公车上，林荔不停地看时间，生怕错过讲座的上半场，中途江冕忽然问她，“你怎么会跟顾斐有牵扯？”
林荔疑惑地看他一眼，“刚才那个男生吗？不认识。”
江冕松一口气，“那就好。”
他不提还好，这一问倒是让林荔想起来了，她跟顾斐有过一面之交。
之前网上有个“我的自拍VS男生朋友拍的我”的吐槽帖很火，各种对比图非常传神，所以摄影社蹭热点做了一场活动，教男生怎么给妹子拍照。
按说这场活动跟林荔是没关系的，但她课间路过，看帖子时笑得太忘乎所以，导致路过的顾斐也十分好奇地凑了过来。两人一同傻笑的画面被摄影社的学姐捕捉到，就将她们拉到了现场。
也不怪人家殷勤，林荔身板瘦小，还长着一张温柔的鹅蛋脸，怎么拍都不会差，何况依顾斐的出众相貌来看，审美也不会偏到哪儿去，等这张照片出来就是典型的成功案例。学姐想到这儿，详细地给顾斐列举了几项构图要素，诸如比例、主次分明、均衡等等，他胸有成竹地笑笑，让林荔走到场景中。
日光从枝叶罅隙间洒下来，站在光影中的林荔根据他的指示挪动位置，漫长的几分钟过后，她四肢都僵化了，才听到他宣布一声，“好了。”
听到学姐“噗嗤”一声笑，林荔就有不好的预感。她接过手机愣了几秒，还是没忍住一声呵呵冷笑。
图片上，她的渺小身影和阴影融为一体，最绝的是，放大局部后，那自以为巧笑嫣然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智障儿童欢乐多。
林荔气鼓鼓地瞪顾斐一眼，亏他还长的不错，她才忍着没踹他一脚。
原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竟然还会遇到他。
02
隔天课间，顾斐又在二班门口出没。
正埋头写字的林荔被同桌撞了下胳膊，她疑惑地看向门外，顾斐冲她招招手，见她无动于衷又不耐烦地喊了声，“喂。”
林荔不是很想理会，但同桌好心给她普及了顾斐的背景，“顾魔王，七班吊车尾，学校正筹建的新图书馆是他爸公司捐赠的，所以他行事张狂，脾气暴躁，你还是小心为妙。”
做人还是得认怂，当下她不情不愿地蹭到门口，“又干嘛？”
“给。”顾斐把藏在身后的手递到她面前。
林荔以为是吓唬人的昆虫，下意识缩头躲了一下，待看清他大大的掌心里躺的两瓶萌萌的养乐多后，尴尬地舔了下嘴巴，“谢主隆恩啊。”
顾斐面无表情的臭脸瞬间绽放出一朵傲娇的花，他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目睹这一幕的二班众人目瞪口呆，纷纷猜想七班是不是用心不良？是不是想策反他们班学霸？当下有人狗腿地搀扶着林荔回到座位，还贴心地替她把养乐多瓶口的那层锡纸剥开。
同桌瓜分一瓶养乐多后狐疑地问林荔，“顾斐欠你钱？还是欠你人情？为什么这么好心？”
林荔想了下，最大的可能是，他认知到把一个美少女拍成智障儿童是多大的过错了，但这种糗事还是藏起来得好，于是她故作高深地摇摇头，“我不能说。”
后来几日，顾斐时不时来二班溜达一圈，给林荔投喂一些食物，或者就喊出来欺负两句。时间一久，班里没人再大惊小怪，连林荔都卸下了防备，只有江冕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直觉告诉他，顾斐没怀好意。他和林荔打小住在一条胡同里，是革命情谊，他得保护她。
那天放学，江冕去二班接林荔回家，走到窗外又看到阴魂不散的顾斐。
“去打游戏呗，不会我教你。”顾斐扯着她的作业本捣乱。
林荔愤愤地挥开他的手，“不去不去，别烦我，自己玩儿去。”
这话说的太顺口，像体育课上，她偷懒躲在树荫下看小说，有男生喊她去打球，被她挥手打发到一边儿一样。
“怕不怕帖子里出现你的对比图？”顾斐威胁她。难得他哄次女生，还不得要领，当下暴脾气就上来了。
他不提，林荔几乎忘了这茬，这一提就莫名来气，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丑。当下忘了那些传言，凶巴巴地对他说，“说不去就不去！你别靠我这么近，快考试了，怕被传染。”
居然还变相地讽刺他成绩差？智商低？
顾斐腾一下站起来，长手抵住她后桌的边沿，把她圈在两臂间，“你果然很嚣张啊。”
正幸灾乐祸的江冕见状连忙冲进来，“你放手。”
顾斐看到他嗤笑一声，非但没放，还把两手都挪到林荔肩膀上。他恶劣地朝她的刘海吹一口气，“我数三下，你骂他一句再夸我一句，不然……我就亲你。”
她们挨得太近，林荔愤愤地红了脸，满心想的都是这个坏蛋不是她认识的顾斐。
“三、二……”
“啊啊啊他丑你好看！”她怕他真的再靠近，心里一慌就脱口而出。
顾斐闻言哈哈笑了两声，爽快地松开她，看也没看脸色铁青的江冕施施然走了。
回家的路上，林荔愧疚地看一眼江冕，“我是被迫的，你别生气了。”
江冕叹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让你离他远点儿还不听。”其实他也是生自己的气，他竟然没拦住他打上一架。
他低头瞄一眼林荔，校服里穿着小白T，长头发很软萌，果然出落成招人觊觎的模样。
“下次再见到他我就关门放狗。”她磨牙凿齿地说完，忽然想起他凑近时的恶劣表情，真是白瞎了一张好脸。
03
好在之后几天，顾斐没来找茬。
忙完考试后，同桌忽然问林荔，顾魔王怎么最近没来找她？
林荔瘪瘪嘴，“他最好把我遗忘到天涯海角。”说完，她扯扯同桌衣袖，小声问她，“顾斐是不是总欺负女同学？”
同学托着下巴想了半天，“没听说啊，他欺负你了？”
林荔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他挺烦的。”
同学刚要替顾斐辩解两句，就被林荔拉着往洗手间走，她边走边说，“下节课英语自习，老师说要看电影呢。”
同桌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不要再跟我提英文观后感这件事！”
她们返回教室拿了纸笔，赶到多媒体教室时，发现一片黑灯瞎火里人格外的多。同桌忍不住哀嚎，“我忘记老师说要两个班一起上课了。”
两人就着手机光亮发现很靠边的地方还剩两个空位，林荔以为旁边趴的男生是她们班的，当下不客气地拍了下他肩膀，“让一让。”男生挺直背脊放她们进去，中途被吵醒时扭头看了一眼，忽然轻笑出声。
身侧的林荔正哭得稀里哗啦，余光听到他笑，凶巴巴地扭头，看清顾斐那张脸，她莫名脸一红。慢了半拍，就见他把手缩到校服衣袖里，抬手胡乱地给她擦脸，还边擦边嫌弃地说着，“别哭了，丑死了。”
林荔记仇，啪地一声打掉他手。
顾斐也不恼，回到自己座位懒懒地靠着后桌看大屏幕，中途他端起水杯想要喝口水，可这举动落在林荔眼里不知怎么又吓到她了，她忽然重重地拍了下他手臂，啪的一声，他手中的水杯应声掉落。
林荔的脚踝被温水溅到，当下清醒了，擦掉眼泪看看地面，再看看顾斐，“我赔给你。”
“好啊。”顾斐点点头，拿笔在她本上写下杯子的LOGO。
林荔红着眼睛回到教室，搜到那个杯子再看清价格后，眼睛更红了。那只是一个玻璃杯啊，为什么都快抵得上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林荔郁闷了好几日。有次课间，她跑到走廊拦住顾斐，支支吾吾了半天说，“过些天再赔你杯子。”她下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到账。
顾斐斜睨她一眼，“可我不想要杯子了。”
“那我给你打钱好了吧。”她愤愤地说。
他看着遥遥天际，别扭地说，“折算成课时给我讲题吧，我爸说下个月再考不及格，就扣我生活费。”
没等林荔回答，他丢下一句“那说定了，每天一小时，一月为期”落荒而逃。
林荔有点纠结，虽然这条款对她有利，但想到对方是顾斐后，她就浑身不自在。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到了放学的时候，她一抬头就看到顾斐拎着书包，在门口等她。
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里，林荔拿过他崭新的作业本问，“你哪里不懂？”
顾斐清咳一声，“你随便讲，这本我不熟。”
林荔撇撇嘴，从第一页给他讲起。她思路清晰，态度又认真，除了讲题一句废话都没有，原本没当回事的顾斐也不自觉端正了态度。
连续两周没有逮到她人的江冕开始生疑，后来在校外碰巧遇见她俩，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那天讲到中途，林荔去买水，顾斐眨眨眼，猛地扭头看向江冕隐藏的位置，他被吓一跳，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磕到桌角，额头瞬间红了一块。
“你故意的是不是？”江冕质问他。
顾斐嗤笑一声，“怪我咯。”
他们彼此仇视，互不相让，直到林荔回来。她看到江冕额头的红肿，拉着他匆匆离开。顾斐轻哼一声，看她冷冷的小眼神，还真是人在书中游，锅从天上来。
04
周五傍晚，林荔收到顾斐的短信，让她先去图书馆，他晚点到。她以为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生了退意。
但其实，那天放学，顾斐在走廊碰到了拦他去路的江冕。
他吊儿郎当地站着，意有所指地说，“锅都往别人头上扣，有什么资格堵人去路？”
江冕问，“你是不是想报复我才接近林荔的？”
顾斐不屑地哼一声，“你的戏可以像你的成绩一样少一点吗？”
“真的不是？”
“你管的着吗？”顾斐哼一声走远。
几年前，他和江冕也曾是用过一支笔，穿过一件衣的好朋友，他甚至在他手机里看到过林荔的照片，当时他怎说的呢，“我们家林荔真厉害，又考了第一。”可照片上的人呢，还没出落成大人模样，圆滚滚的一张脸，正凝神看着别处，再普通不过。
后来，顾斐又见过她几张照片，所以过了很久后，他再看到林荔时，莫名觉得眼熟。她边看帖子边傻笑，顾斐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忽然记起在哪里见过她。
不就是个有成绩仰仗的小姑娘吗，他半推半就地给她拍照，没忍住捉弄了她，最后她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可就是那个含着潋滟水光的凶巴巴的眼神，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找茬。可这些没必要对江冕说。
“还好学生，非礼勿听知道吗？”顾斐停在楼道拐角处，揪着没来及逃开的林荔的衣帽，看她蹬着小短腿徒劳地挣扎。他软了语气，“不是让你去图书馆等我吗？”
“再不放手信不信我咬你？”林荔恶狠狠地瞪他。平常没觉得他有这么高，不过错了一个台阶，仰着头竟然才看到他下巴，她十分不喜这个差距。
这虚张声势的威胁实在没什么力度，顾斐听后还愉悦地笑了声，他弯着腰，贱兮兮地将侧脸凑到她嘴边，“来，给你咬。”
又来。林荔气愤地踢他一脚，他不痛不痒地“哟”了一声，看她是真的气红了脸才松开手，临了又意犹未尽地拍了下她头。
他离开后，林荔看着神色不明的江冕，问，“你们以前认识啊？”
“何止认识啊。”
说到底，江冕也不是不愧疚，但很多事当下并没意识到。当时顾斐跟江冕最要好，他还替他背过几次锅。那时候班里的男生都知道，如果闯了什么祸就推到顾斐身上，老师会从轻处理，所以有次林荔发烧，江冕请他帮忙打掩护，他想去看她。
两人悄悄走到操场准备翻墙，江冕爬上去刚要伸手的时候，被教导主任远远看到，他厉声呵斥，“哪班的，给我站住。”
那个主任有名的古板严厉，谁的面子都不给，所以江冕慌忙翻到另一边，没有拉顾斐。
隔天，他听说顾斐被罚站两节课，写了检讨，多日积攒下的劣迹还被请了家长。江冕道歉时，顾斐冷笑两声，并没有理会。
在他看来，这件事并不单单是江冕没有伸出援手，而是他抛下了他自己逃走。所以他不需要这样的朋友。
林荔听完问他，“那时候顾斐成绩很好吗？”
“中上水平吧，他也不太在意。”
“别丧，不是还有我吗，等他成绩上去了我请你俩吃饭，你再好好道个歉。”林荔仗义地拍拍他肩。
之后几个月，她风雨无阻地替顾斐补习，刚开始他的成绩缓步上升，但到了一个阶段后，就再也没有起伏。连续几次后，顾斐意兴阑珊地丢开书本，说，“不学了。”
林荔心里也很急，眼下听说他要放弃，比他本人都生气，她“啪”一声放下他的书本，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愤愤走开。
林荔走的太急，没看到他欲言又止。
05
隔天下午，顾斐去哄林荔前，问随行的兄弟，“我有什么特长？”
随行兄弟莫名其妙地打量他两眼，总结道：“脸白、腿长。”
顾斐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他敲了下他头，“肤浅，我去问林荔。”
林荔听后从书里抬头，犹豫着问，“脸皮厚算吗？”眼看顾斐就要暴走，她嬉笑着拉住他两根手指，“别走别走，我再想想。”
她在他的注视下，想这段时间跟他相处时的细节，比如他写字意外的好看，还有次他骑车载她回家，哼了一首歌很好听。于是她认真地说，“唱歌好听。”
顾斐又唱了两句，双眼亮晶晶地问，“还不错吗？”
林荔点点头，他得意地哼着曲儿走了。后来的那段时间他作业照写，书照读，只是课余开始翻一些乐理书。有次去大学听音乐课，他还紧张地拽上了林荔，怕万一有听不懂的，就让她二次辅导。
校园歌手大赛年年有，那年林荔怂恿顾斐去参加，她还替他抢到一张报名表，谁知顾斐很不以为然，“我这么帅，为什么要站到台上给他们评价噢？”
林荔一巴掌拍过去，他才不情不愿地报了名。
半个月后的比赛，顾斐悄悄去的，直到公布比赛结果那天，林荔扯着他去看告示牌，他还事不关己地站在人群外。林荔的瘦小身板流畅地从人群夹缝里挤过，过了几秒，她又挤了回来，顾不得理一理毛茸茸的头，就拽着他衣袖喜气洋洋地说，“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嘛。”
“白痴。”顾斐给她捋下头发，拎着她衣帽往回走。
为了庆祝他首战告捷，林荔准备晚上请他吃饭，怀着仗义心肠，她还偷偷地把江冕也叫上了。
那天放学后，顾斐先去听了一节音乐课。后来他赶到约定地点附近，远远地看到了她们。那条街上汇聚了很多好吃的餐厅和小铺，热热闹闹的满是烟火气，他以前很讨厌这些，因为越热闹越显得他寂寥。不过那日，尽头有了林荔，他就生出勇气，想要穿过人群去找她。
路过那家很火的奶茶店时，顾斐想起她喜欢，就数着一分一秒从队尾排到了队前。他背朝人群站在阴影处等着被叫号，没几秒听到队列中有人提起林荔的名字。
他凝神细听，她们说林荔朝三暮四，跟他好过又回到江冕的怀抱。
他哼笑一声，对这个结论十分不满，林荔一直跟他最好才对。没一会儿，听到叫号，他转身去拿奶茶，有女生看到他在，冲着还想说他坏话的男生猛使眼色，偏那个男生没在意，继续得意洋洋地说，“什么朝三暮四，我看分明就是被顾斐甩了，指不定她被……”一句没说完，被跟斐一脚踹倒，狼狈地蹲到地上。
顾斐看着她们几个，淡淡地说，“嘴巴放干净点。”
他朝对街走了两步，心想还好没引起注意，可蹲在地上的男生气不过，又见他落单，当下凶狠地朝他扑了过去。
江冕率先注意到对街的人群，他跑过来看到被围住的顾斐，愣了一秒，冲到了他身边。
等林荔从旁人的眼神中发觉到不对，慌忙跑过去时，就见顾斐衣衫凌乱地靠着墙壁喘息，而江冕更惨，半张脸肿的跟生了冻疮一样。
“别以为你帮我一次，咱们就能两清。”顾斐懒洋洋地说。
江冕凉凉的眼风扫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帮你了，我这是行侠仗义好不。”
林荔气急，“要不要给你们发个英雄奖牌，都很厉害啊。”
两人瞬间噤声。
街边的诊疗所里，江冕上完药，半张脸青肿一片，丑得根本没法看，他当即把林荔推了出去。倒是顾斐，云淡风轻地样子还以为他全身而退，结果一看，也没好到哪去，只是脸上没挂彩而已。
林荔凶巴巴地戳了顾斐伤口一下，听他疼地“嘶”一声，她愤愤地说，“就算他们找茬，你就不能忍一下？”
顾斐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有些事忍不了。”
林荔抬头又想戳他一下，顾斐没躲，就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她居然觉得有些心虚。
逃到走廊后，她想起看到他狼狈模样的那一秒，心揪地差点就要哭出来。
林荔发了会呆，自言自语地说，“我只是心疼那张好看的脸。”
06
江冕破相后好几天没去学校，顾斐也借口要养伤没去。天光晴好的下午，他在开满繁花的公园写歌时，脚边多出一道影子。
“你还是老样子啊，喜欢破坏草坪。”江冕嘲笑他。
“你不也一样，阴魂不散的。”他冷笑一声，小心眼地抱着本子、吉他转到另一边，背对着他。其实顾斐请假是因为过几天有个大型选秀节目，他想参加，想专心练琴。
一整个下午，他俩坐在同一棵大树底下，顾斐朝东，江冕朝西。他写两句，再弹两句，抬头对着空气问，“这两句怎么样，是不是朗朗上口？”
空气中有人不解风情地回答，“你在写儿歌吗？”
“滚。”他愤愤地骂一句。
顾斐写了一下午，试弹一下午，隔壁的人听了一下午，找茬一下午。
顾斐去参加海选那天，只有江冕知道，他还提前保证过，万一他落选了，林荔绝对会知道并回以嘲笑。顾斐暴躁地朝他后背丢了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你怎么这么烦人？”
那天参加完节目才不过四点多，顾斐临时起意，想提前换药。绷带有碍观瞻，影响他耍帅。他到医务室门前时，听到里边有人说话，就那么随意扫了一眼，竟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原本他该敲个门，或者干脆走开，可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周一开学，林荔找顾斐几次都落了空，她纳闷了一天，直到放学才逮到他人。她凑到他跟儿前，问他比赛结果怎样？先去吃饭还是先去图书馆？
“不想去。”他淡淡地说。
“又怎么了？没表现好？”她以为比赛结果伤到他的玻璃心了。
谁知顾斐眼风凉凉地扫她一眼，“没什么，反正你从来没看得起我，就再别来找我了。”
林荔愣愣地站在风口，看他渐渐走远，消失在人海里。
江冕从她身后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别理他，他自尊心作祟，过几天就好了。”
当时她们都以为，他情绪不对的原因是比赛导致的。可过了好几天，顾斐即没找江冕，也没找林荔。他又恢复成很久以前那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在心上。哄女朋友睡觉的故事
后来有天放学，林荔在半路上拦住他，问他，究竟怎么了？
他拎着瓶可乐，看到随后跟来的江冕，懒洋洋地问，“你管得着吗？”
林荔要发火的时候，江冕挡到她面前，将她推到了一边。她扭头舒口气的功夫，听到闷响回头，竟然见到他们两个扭打在一块。她冲上去劝解，没留意被顾斐踢到一脚，江冕瞬间松手跑到她身边，顾斐慢悠悠地站起来，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丢下一句“多管闲事”，扭头走开。
茫茫夜色中，林荔看着他的背影，三米，五米，她下意识喊他，“顾斐。”
他愣了一下，没有停步，而后十米，二十米，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林荔再见到顾斐是在大二那年，那年暮春的时候，街头巷尾刮起一阵唱诗词的西北风，她好奇之下搜了那首歌，首先看到的是演唱者的名字，顾斐。封面是他靠着树干站立的侧影，半张脸看不清表情，懒懒散散的，好像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整张专辑中，古诗词改编的歌曲占了一半，林荔听完，忽然想起以前她监督顾斐背诗词的场景。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不复醒、不复醒……”他眼神心虚地开始乱瞟。
“古来圣贤皆寂寞，”她提醒一句，又卡在这儿。
他眼光一亮，继续背，“惟有饮者留其名。”
他背完又说，“我看过一部电影，说歌唱有助于增强记忆，不如你教我唱诗词？”
林荔用卷子敲下他头，“功课我在行，唱歌你在行，不如以后你唱给我听。”
顾斐哼唧两声，说，好啊。
07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会自卑。这句话，顾斐在几年前就领教过。
当年，他去换药的时候，站在门外，听到江冕闷闷地问林荔，“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在替他解额头的纱布，闻言想了两秒，说，“喜欢学霸，什么难题放到他眼里都不值一提的那种。”
“那顾斐呢？”他又问。
她皱着眉，愣了两秒，“他啊，吊儿郎当的，以前很不顺眼，有段时间还很烦，后来你说他以前很好，就想着要帮你们解开心结啊。”
江冕质疑地挑眉，“没有其他的了？”
“当然没有，现在以学业为重。”她大声宣誓。
顾斐呵呵一声冷笑，甚至看懂她口是心非后的心虚。他不是被这句话影响到，而是忽然想起，她和二班班长、年纪学霸、甚至江冕走在一起时的那种画面，争论一道题振振有词，说起课题的不同思路会眼冒金光。而那时候，他往往都会站在原地，或者再往后退两步，躲到阴影处。
从原本等她下课，到看着她走远也不发一言。
打从跟江冕分道扬镳，被父亲不问缘由的责骂惩罚开始，他就开始了一段张狂放纵的年岁，可遇到林荔后，他忽然开始反思，而后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能回到以前，他想告诉那个对周遭失望的少年说，任何时候都不要停步，不然以后碰到一个叫林荔的女生，会自卑。
可是没有如果。更何况，那么久以来，嚣张跋扈都已成为他的保护色，一旦剥开，就什么都不剩。
他不能一无所有地站到林荔面前，不能成为她的负担。
由古诗词改编的歌曲发布后不久，顾斐收到了署名江冕寄来的一件礼物。厚厚的一沓照片，有他写字的、练琴的、趴在栏杆上打闹的，他不知道这些照片曾贴在林荔的卧室里，朝暮相见，听过她所有心事。
他一张张翻过，从头翻到尾，忽然窥见相片的背后有字。
有一张写：途中遇到人无数，像你者并无。
另一张写：有一天晚上，梦一场，你白发苍苍，说带我流浪，我还是没犹豫，就随你去天堂。
顾斐细细地翻着，翻到最后一张，上面写着：不等你了，我先走了。
更新时间: 2021-03-16 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