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月西沉

发布时间: 2023-09-26 22:09

分类:青春爱情 / 睡前故事

待明月西沉

文/梦星潮

在那场浩大的青春盛典里,他曾是凌晨四点的海棠花,是天边高悬的明月,但海棠会枯萎,明月会西沉,我终于不再遗憾,只是释然。

付逸安主演的电影获奖那天,有记者不知用什么方式联系到我,问我能否接受采访,聊一聊对于付逸安的印象。

我不想聊他,于是委婉地拒绝了记者的邀约,但对方仍旧在电话中追问道:“付逸安的其他同学都说你们高中时关系很好呢,是因为你们是同桌吗?”

我有些怔然,没想到记者连我们是同桌都知道。听筒里持续传来询问的声音,我最终有些仓皇地回答道:“大概吧。”语罢,我决然地按下挂断键,然而一些零碎且模糊的记忆片段开始在我的脑海中闪烁,我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十几岁时穿着校服的付逸安。

那时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我一扭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近到无话不说。

我一直坚持自己是三岁时认识的付逸安,因为我脑海中有关他的第一个记忆是在幼儿园的饭桌上,他乖乖地看着我抢走他盘子里的肉,再把讨人厌的香菜挑给他。但他否认了这一说法,他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应当是在两岁时的一个夏天,我到他家里玩,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他的飞机模型。

而据我们两家父母的说法,我在出生的那天,就已经和付逸安见过面了。彼时比我大五个月的付逸安被他妈妈抱在怀里,好奇地望着皱巴巴的我。和他四目相对时,我露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笑容。

我们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原本也会成为人们口中的青梅竹马:父母相识,家是邻居,从小到大都在同一个学校的那种。

然而付逸安的父母都是影视从业者,随着事业的蒸蒸日上,他们声望渐隆,家境也越来越好。终于在付逸安上初中那年,他们一家搬离了我们小区。

付逸安离开的那天,我拉着他哭了一个上午。他一边安慰我,一边拿纸给我擦眼泪,末了送给我一个布偶娃娃,让我想他时就看看。

我抱着布娃娃依旧泪眼模糊,硬生生营造出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因为我心里知道,自己或许再也遇不见他了。

然而缘分有时就是这么奇妙。高二时我由于一些原因转去了当地的另一所学校,来到新班级时,老师给我安排的同桌恰好不在座位上,其他同学告诉我,他是学表演的艺术生,眼下上培训课去了。我点点头,视线扫过他干净简单的桌面,却在看见他的试卷时顿住了——那上面写着的名字是“付逸安”。

“是他吗?”脑海中瞬间产生这样的想法,我怀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激动心情期待着自己的新同桌回来。

待真正看到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我双眼一亮。他比从前高了许多,五官也硬朗了许多,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付逸安!

他抬眼望向自己的座位时,我们四目相对。我看见他的脚步明显一顿,而后不可置信般快步走过来,语气充满了诧异:“黎语南?”他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正如我准确地认出了他,“新转来的同学是你啊?”

“好久不见,付逸安。”在这个使我略感不安的陌生环境里,他的出现让我露出了第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

我转来几天后,学校要组织秋游活动,由于是按座位分组,我和付逸安理所当然地被分在同一个秋游小组。

我们组准备去野炊,我负责带食材。秋游前一天,我把准备好的食材装好放在桌子上,第二天出门时并未细看,拿了袋子便走了。然而我快到校门口时才发现,袋子里装的东西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妈妈买的菜,都未处理过,也不适合用来野炊。

我这才猛然想起,早上洗漱时似乎隐约听见妈妈说把什么袋子放进了冰箱里。

我懊恼地一跺脚,试图打车返回。然而大清早的竟然一辆车也等不到。就在我着急万分时,付逸安骑着自行车出现了。他见我一脸焦虑的样子,好奇地问怎么了。

我简单解释一遍,他听完,二话不说拎过我的袋子放进自行车车筐里,而后下巴朝着自行车后座一点:“上车。”

我松一口气,忙坐上他的后座。他让我攥紧他的衬衫,我想了想,还是抓住了座位两旁。他扭头一看,“啧”了一声,抓起我的双手放在了他的腰间。这下我不但抓住了他的衣服,还抱住了他的腰。

我有些紧张,手一动不敢动。当我试图说些什么来缓和这尴尬气氛时,付逸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出发咯!”而后他一蹬脚往前骑去,被风吹起的衣角不时擦过我的手臂,向我昭示着身前人的存在。

好在付逸安还记得路,倒是省去了指路的时间。到家后,他说在楼下等我,我急匆匆回去,找了半晌才找到菜。下楼时,我看见他的背包变得鼓鼓的,但时间快来不及了,我没有多问便和他重新赶回学校。

尽管我万分不愿,大家还是因为我耽误了时间,成了最后上车的人。我们赶到学校时,同组的同学正焦急地看着手机,见我们来了,有人忍不住斥责道:“你们怎么回事儿?”

我刚转来不久,虽然能和大家说上话了,但到底还不太熟。闻言我很是忐忑,不知他们生气了的话该如何是好。就在我紧张地准备道歉时,付逸安抢先一步说道:“我想给大家买奶茶来着,没想到他做这么慢。”

说着,他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一杯杯奶茶,众人顿时原谅了我们,转而笑嘻嘻地来接奶茶。我惊诧地看着付逸安,明白过来——在我回家找东西的时候,他是买奶茶去了。

他给所有人买的都是杨枝甘露,唯独走到我面前时拿出了一杯不一样的奶茶:“这杯是你的,没加杧果。”

我对杧果过敏,小时候吃了一次后浑身长红疹,又痒又疼,好几天才消,没想到付逸安还记得。

“谢谢你,”我接过奶茶,小声说道,“还有,送我回去,也谢谢你!”

像是清风拂过,我的心底荡起一阵波澜。

抛开出发前的小插曲不说,我们的秋游还是很顺利的。组里有同学带了相机,一路都在帮大家拍照。秋游结束后,她把各自的单人照打印了出来,一一送给了大家。

给到我和付逸安时,付逸安恰好不在位子上,于是他的照片也到了我手中,我被拜托转交给他。

注意到手里的照片有三张,扫了眼后,我有些诧异地问:“怎么有两张付逸安的?”

“哦,他的好像打印重了,你把两张都给他吧。”

我点点头,却在仔细看了照片后犹豫了。照片里,少年笑容灿烂,正对着镜头比耶,而我模糊的背影恰好出现在他身后。我恍惚想起,自己和付逸安似乎还没有过合影,哪怕是在小时候。

我踌躇许久,最终,付逸安拿到手的照片只有一张,至于另一张照片去了哪儿,我房间的抽屉里藏着答案。

和付逸安成为同桌后,我几乎每个上学的日子都能见到他,但偶尔也有例外。譬如高二下学期时,他妈妈托关系给他接了一个角色,他要请假去拍戏了。

他离开后的某天晚上,我在房间里心不在焉地写着作业,回神时却发现自己的草稿本上已经写了快十个“安”字。

我一愣,心慌意乱地用笔把这些字抹黑。抹黑了还不够,我又把草稿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好像这样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心底的慌张才能被抚平一些。

然而我盯着垃圾桶里的纸团良久,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给付逸安打了个电话。

他接得很快,问我怎么了。我没好意思说自己忽然想他了,只是问他拍戏好玩吗,什么时候回来。

聊了几句后,我忽然听见手机里传来海浪声,顿时有些惊喜:“你在海边吗?哇,我还没看过海呢。”

话音刚落,我听见有人在叫付逸安的名字。他很快说自己得过去了,在挂电话之前,他又告诉我:“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大海的礼物。”

我点头道好,心中更加期待他的回来。

付逸安的戏份很少,半个多月就结束了拍摄。他回来继续上课时,我收到了他带的礼物,是一个小海螺。

他笑道:“我特地在海边拣了半个小时才挑到一块好看的,喜欢吗?”

我点点头,把海螺紧贴在耳边:“真的有海浪声欸!”物理能考年级第一的我依然愿意相信这些浪漫的虚妄之言。

付逸安在一旁认真看着我,安静良久后缓缓笑了:“傻不傻,海边捡个海螺当礼物就满足了。”

或许是最近电视剧看多了,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正不知该说什么时,付逸安伸手拿过礼物盒,揭开上面的黑色海绵后又重新递给我:“逗你的,这才是给你的礼物。”

我低头一看,原来盒子被海绵分成了两层,下面一层正静静躺着一串项链。项链上挂着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纯白的珍珠泛着莹润的光泽,让人爱不释手。

我傻眼了:“这不会是真的珍珠吧?”

“我会买假的给你?”付逸安反问道。

这或许是我迄今为止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我连忙拒绝,想把项链还给他,他却坚持让我收下:“这就是专门买给你的,你如果不要,那它就失去了任何价值,明白吗?”他伸手拿过项链,用惋惜的语气道,“可怜的项链,黎语南不要你,那只好把你当垃圾扔掉咯。”

我被他逗笑,最终接过盒子,随即又想着,这可是付逸安送的珍珠项链啊!谁又能拒绝呢?!

高二的时光转瞬即逝,正式升入高三的第一天,班主任给我们发了一张志愿表,让我们填一填理想的大学和专业。付逸安“唰唰”几笔写好,我则烦躁地趴在了桌子。

付逸安以为我是太热了,便拿过一旁的笔记本给我扇风:“怎么了?”

“你说我以后做什么?”阵阵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我有些苦恼地问他,“要不我去当你经纪人吧,当经纪人需要干什么,接剧本、谈商务?哦,还得帮你管理微博。我的微博名字叫‘小黎很南’,你就叫……‘小付很安’吧!”此刻我心中满是惆怅,说出的话也没经过大脑思考。

付逸安听完轻笑一声,慢悠悠地问道:“黎语南,我的名字为什么要和你的对应啊?”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顿时耳根发烫,尴尬地解释道:“我就是随口一说……”被他这么一问,倒像我故意存了什么别样的心思一般。

付逸安却眼睛一弯:“没事儿,取什么都行,你是经纪人,我听你的。”

我和他对视三秒,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想不好专业,我决定先填学校。在思考的时候,我看一眼身旁的付逸安,犹豫半晌,还是试探性地问道:“我可以和你去一个学校吗?”

“恐怕不太行,我要去电影学院。”付逸安摇摇头,见我露出失望的表情,停顿几秒后又道,“但同一个城市还是可以的。以你的成绩,想去哪儿不行?”

我瞬间直起身子,满含笑意地点头:“好!”

于是,和付逸安去同一个城市成为我高三一年最大的愿望。

可惜事与愿违,许是上天故意捉弄,我万万没有想到,因为感冒头晕,高考竟然成为高三以来我考得最差的一次。

出成绩的那天,父母、老师、同学接连来安慰我,给我出主意。付逸安是最后一个给我打电话的,原本已经在大家的开导下调整好心态的我,在听到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抑制住的眼泪忽而再次掉落。我哽咽着说:“付逸安,我要去复读了,不能和你去同一个城市了。”

“谁说不能?”付逸安回答得很快,“黎语南,不要害怕,我在北京等你。”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遥远、温和,却给了我莫大的力量,也成为我此后一年里的支撑。

新学期伊始,付逸安去了北京读电影学院,我则留在了本校复读。走之前他告诉我,他会经常给我打电话,但事实上我们很少联系,他的大学生活很繁忙,我则比他更忙——忙着学习、忙着考试。

我凭借多学了一年的优势在前几次模考中都占得了年级第一,我也听说自己在年级里引起了很大的讨论,但对此并不关心。我一心只想再努力一点,偶尔会想到付逸安和北京。

我几乎把所有能利用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包括吃晚饭和午休的时间。结果就在开学一个多月后的某次大课间跑操时,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我快睁不开眼,最终两眼一黑,晕倒在地。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像是出现了幻觉,恍惚间看到付逸安正向我跑来。许是由于有这样的期待在催促,我很快在医务室醒了过来。

睁眼时,我看见自己身侧站着一个穿校服的男生,听见我的动静,他扭头惊喜道:“你醒了?医生有事出去了,她说你是低血糖,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他又问我还难受吗,我却愣愣地看着他,脑袋像是停止运行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长得好像付逸安,尤其是这双眼睛。我明白了自己晕倒前看见的人是他,却还是不死心地问:“是你送我来医务室的吗?”结果自然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明知道付逸安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我的内心却还是涌上一股失落。

“谢谢。”我小声道。

“没事儿,”男生开玩笑道,“你要是真想谢我,下次考试能不能少做几道数学题让让我?”

我茫然抬头,没太懂他的意思。

许是看出了我的困惑,他嘴角一弯,站到我面前正对着我,而后郑重地伸出了一只手:“交个朋友吧,我是尤祁。”

我恍然大悟——尤祁,隔壁班的学生,在我复读之前永远的年级第一名。

我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拥有了复读的日子里第一个算得上是朋友的人。

那天晕倒之后,我的桌子上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小零食,譬如榴梿面包、冰奶茶、黑巧克力。有人说是尤祁送的,但我觉得奇怪,虽然我喜欢,可一般人怎么会送榴梿味的面包和黑巧这种常人难以接受的东西。我想着去问一问尤祁,收到东西的时候却总碰不见他,加之“一诊”要来了,我便很快忘掉了这件事。

“一诊”结束那天,我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付逸安打来的电话。我们已经很久没打过电话了,他给我讲着学校里和拍戏时发生的趣事,我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尤祁忽然出现在我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身,他看见我在打电话后明白似的点点头,打算离去时却又问我,“你家也在这个方向吗?以后下晚自习可以一起走啊。”

我心里惦记着电话那头的付逸安,便敷衍地“嗯”了一声。他离去后,付逸安问我在和谁讲话。我犹豫了会儿道:“一个朋友。”

付逸安“哦”一声,沉默几秒后换了个话题:“我寒假回来带你去滑冰怎么样?”

“好啊!”我最近刚好很想学滑冰,因而顿时喜上眉梢,雀跃地回答道。

付逸安带我去滑冰的那天,我第一次涂上了口红,想了想又戴上了他送的项链。我们快半年没有见过了,站在冰场门口等他时,我心里既期冀又紧张。

“黎语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头看见付逸安笑着跑了过来。他好像没什么变化,还和高中时一样,这让我产生了一种“他没有去大学,我没有去复读,我们还是同桌”的错觉,一时有些恍惚。

我不会滑冰,进入冰场后只敢小心翼翼地抓着护栏。不料付逸安见状直接过来揽住我的肩,在我耳边说道:“你慢慢滑,别害怕,我扶着你。”

我紧张得一句话也不说,感觉自己的心跳明显比平日更快,不知是因为害怕摔倒,还是因为身侧的人。付逸安紧紧地抓着我,我慢慢松开护栏,完全倚着他,一点点向前挪动着。就在敢大步往前时,我忽然注意到周围好像有人在拍我们,不时还传来窃窃私语声:“是他吧?他旁边的女生是谁?”

此时付逸安高中拍的那部剧已经播出了,他饰演的角色戏份不多却十分出彩,因而也小小地出圈了一把,我猜这些人可能是认出了他。

我抬头看向付逸安,他明显也注意到了旁边的动静,但仍抓着我的手道:“别管他们,我们继续滑。”然而我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我身上,我便也没了滑冰的心情,索性停了脚步对他说:“好难啊,我不想学了,我们换个地方玩好不好?”

付逸安犹豫了会儿,最终点了点头。说来奇怪,明明是我提出的换地方,他点头却莫名让我有些道不清的失落。

换鞋时,我听见付逸安在和人打电话,他语气有些冲,像在和人争论什么。我有些好奇,但很快知道了电话的内容。他挂了电话后走过来,一脸歉意地告诉我,有个导演想和他联系一下,他可能得回去了。

我弯腰慢吞吞地系着鞋带,好半晌才说话:“哦,那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再滑会儿。”许是我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平静,付逸安犹豫半晌,最终只叮嘱我一个人小心点,而后先行离去了。

他走后,我失神地盯着冰场上三五成群的身影,忽而鼻头一酸。什么没变化,明明就和高中时不太一样了!

付逸安再度进组,整个寒假我们就见过这一面,而后还如往日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偶尔电话联系一下,就这样过去了半年。

这一次高考我没再发挥失常,出成绩那天,我欣喜地给付逸安打电话,告诉他我可以去北京的学校了。他听起来也很高兴,又问我暑假有什么打算。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我想去旅游,你现在拍戏的地方好玩吗?”

“还行,这里景区还挺多的,你想来的话我去接你。”他回答道。我咧嘴笑了,当即开始制订旅游计划。

我奔着付逸安去了他拍戏的地方旅游,可惜只在第一天他来机场接我,带我去吃饭,之后就再也没看见过他。我知道他很忙,也没有打扰他,只在某一刻看见手机推送的新闻,说当地明晚十点会有流星雨时,忍不住给他发了条消息。

“明晚十点有流星雨欸,我们一起去观景台看,好吗?”

一个小时后,他回了我一个字:“好。”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敷了个面膜,满心欢喜地期盼着夜晚的降临,等来的却是付逸安拍戏时间延长,没办法过来的消息。

彼时我已经站在了观景台上,距离十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像是一团炭火掉进了冰窟里,我的满心欢喜顿时化为云烟,谁的热情经得起一再的冷落呢。

我握着手机沉默良久,最终回了一句:“没关系,你忙吧。”

抬头望一眼漆黑的天空,我像是和谁较劲一般地想着:不来就不来,我自己一个人看。

然而一直等到十点半,我也没有看见流星雨的影子。观景台的人渐渐都失望离去,徒留我站在原地。晚风吹过时,我冷得一个激灵,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委屈。付逸安不来,流星雨也不来,只有我像个傻瓜一样还在等待。

眼泪一颗颗掉落在地上,就在我吸着鼻子望天时,身旁忽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瞬间惊喜地回头,看见的却是尤祁。

“怎么是你?”来的人不是付逸安,我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他看见我泛红的眼眶也愣住了:“是我怎么了?”

“没事,”我强颜欢笑道,“好巧,你也过来玩吗?”

“不巧,”他扬了扬手机,“昨天看见你发朋友圈说要来这儿看流星雨,专门过来的。”

我愣住了,他这句话似乎带了别的意思。我们的城市离这里可不近,他为什么要专门过来?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他换了个话题:“你刚刚在哭吗?发生什么了?”

我别过头擦了擦眼睛,撒谎道:“没有流星雨。”

尤祁闻言笑了:“没有流星雨就哭呀?”像想起什么似的,他让我先等等,而后跑去了一边。我站在原地等着,不时看一眼手机消息,直到耳边再度传来尤祁的声音,“你看!”

我抬头,他手里正拿着两根燃烧的仙女棒。

“买不到烟花,只有这个了,姑且能当作一场简陋的流星雨?”尤祁笑着问我。

他的眼底映出暖黄的火花,有那么一瞬间,因为付逸安失约而带来的低落情绪几乎不复存在。

九月,我和付逸安一起来到了北京。这件我已经向往了两年的事情真正发生时,我却好像没有那么激动和高兴。

随着电视剧一部部播出,付逸安的粉丝越来越多,他也越来越忙。我们像高中时约定的那样来到了同一个城市,却并没有过上高中时想象的大学生活。尤祁跟我考上了同一个大学,我和付逸安见面的次数甚至不及跟他的一半。

付逸安在北京拍戏的时候,偶尔我也能跟着去片场,大家默认我是付逸安带过来的人,倒也没说什么。我一直天真地想着,他平日没空找我,那我去找他就好了,对此他应当也是很高兴的。

直到某天由于道具的问题,他拍戏时不慎摔倒,腿擦破了皮。导演让他先休息一下,我忙拿了药过去给他擦,此时旁边有人嘀咕道:“才火起来就带女朋友来片场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嚣张。”

我一愣,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付逸安,他和我对视两秒,而后移开视线,拿走了我手里的棉签:“我自己来吧。”

我呆呆地盯着被拿走的棉签,心中一片混乱。我好像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清楚地感觉到,我和付逸安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那天离去的时候,付逸安对我说道:“语南,天气这么热,你可以不用这么频繁地来找我的。”

我知道,他说这话或许不是因为天热。我很想问他,我不来找他,那他会来找我吗?人说任何感情都需要维系,我不再主动的话,会成为被他遗忘的人吗?

我思绪万千,可到底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去。

那天我心情低落地回到学校,经过操场时忽然被人叫住。那人告诉我尤祁打篮球摔伤了,流了挺多血,还挺严重的。我忙赶去篮球场,却见他正推开来扶他的众人,试图自己站起来。

我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尤祁一见到我,忽然又重新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夸张地哭诉道:“好痛,你快陪我去医务室。”

不知为何,此刻我看着尤祁,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付逸安推开我的手的样子。

强忍了一路的情绪忽而在此刻爆发,我觉得自己好委屈,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尤祁被我的反应惊到了,他慌张地从地上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说道:“怎么哭了?我不疼,逗你玩儿呢。”

我哽咽着摇摇头,没有说话。我只是忽然想到高中时付逸安打篮球受伤,也是如此刻的尤祁一般央着我带他去医务室擦药。这一刻,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我和付逸安,正逐渐越走越远。

那天之后,我没再主动找过付逸安,包括在手机上联系。他像是对我的疏远毫无察觉一样,只是偶尔会给我发条短信,问我最近怎么样了。

我开始试着不再想他,不再长篇大论地回复他偶尔的问候。当有同学问我认不认识付逸安时,我也能够平静地回答道:“认识啊,一个演员。”

20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个蛋糕,上面摆着一个漂亮的杧果。付逸安的电话在此时打来,他带着歉意地说:“生日快乐,蛋糕收到了吗?我最近有些忙,不能来陪你过生日了,不过生日愿望还是能尽量帮你实现的。”

“你实现不了的,”我笑笑,“我的愿望是重新回到高中的时候。”

付逸安有些愕然,问我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没有那么多烦恼,只想着好好学习,和你去同一个城市;那个时候天天能看到你;”我看一眼桌子上的蛋糕,平静地说道,“那个时候,我也不会收到一个有杧果的生日蛋糕。”

“语南……”付逸安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说道,“抱歉,我忘了备注。蛋糕别吃了,我给你重新订一个。”

我有些想笑,如果我不主动,他可能会永远对我们的关系装傻。我忽然生出一股冲动,很认真地问他:“付逸安,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吧?”

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但说出的话不是“知道”或“不知道”,而是“我现在不可能谈恋爱,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笑着回答他,眼里闪烁着泪光,“祝你星途璀璨,前程似锦。”

其实我还想问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但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没有任何意义。

我挂断了电话,决心再也不做那个在观景台上苦苦等待的黎语南。

很多年后,已经无人不知的付逸安被人扒出了微博小号,大家发现他的小号只关注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微博已经很久没更新了,发过的内容也都是些没有营养的话,譬如“好想吃榴梿面包”“好想吃黑巧”“考完一诊了,希望今天能收到一通来自北京的电话”“最近突然对滑冰充满了兴趣”……

账号的名字叫“小黎很南”,人们对它背后的人与付逸安的关系充满了好奇。此事一时热度极高,各大网络平台都在讨论。

我看到新闻时,尤祁刚好推开我的房门,问我在看什么。

我朝他笑笑,关了手机:“没什么。”

“炖了你喜欢的山药排骨汤,快出来喝吧。”他没太在意。

我点点头,放下手机跟着他去了饭厅,没再看那条新闻一眼。

付逸安喜欢我吗?或许有过吧,但我已经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了。我们之间的许多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年少时患得患失的心情我也快记不清了。在那场浩大的青春盛典里,他曾是凌晨四点的海棠花,是天边高悬的明月,但海棠会枯萎,明月会西沉,我终于不再遗憾,只是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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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3-11-18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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