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哑树
001
许知荔很想开瓶庆祝一下今天发生的好事，无奈她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够，只得点份外卖来凑合一下，吃完还得跑去图书馆继续写她的剧本。许知荔摸出手机，动作熟练地给自已点了份水晶虾饺和酱汁蛋。
许知荔在北京一所知名的戏剧学院上学，专业是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简单点来说就是编剧专业。众人所以为的编剧是个光鲜亮丽的专业，可以借着工作机会见到自己偶像，这些优点在许知荔身上统统没有体现。
一是编剧也有外人不知道的辛苦，二是许知荔资质平平不说，还经常写一些与主流相悖的本子惹得教授生气，给她的学业水平测试挂了科，教授给了她一个机会，校内戏剧节作业拿到前三。
想到这，许知荔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一道低沉的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过来：“同学，你的外卖到了，请下楼来拿。”
许知荔刚上完专业课走到校园门外，寻找外卖小哥的身影。
倏忽，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住许知荔。一位男生穿着简单的白球衫，黑裤子，阳光从泡桐树上铺下来，许知荔仰头依稀可以看见他脸上淡金色的绒毛。
“同学，你是……”男生迟疑地开口。
“哦，你是想来蹭课的是吗？”许知荔脸上扬起了一个浅笑。S大是一所影视专业排名第一的大学，所以不管是周末还是平时，S大的学子经常能遇到领校的或者已经工作了的人来蹭课问路。
眼前的男生模样周正，留着短存头，剑眉薄唇，像极了港台流行的小生长相。许知荔猜想他估计是邻校表演系的过来偷师的学生，也没有拆穿他。
电石火光间，许知荔想到了自己那个未完成的剧本。教授好不容易同意再次给她一个机会，编排节目前，首先寻找合适的演员就成了大问题。
她又不能去找苏宇生……
许知荔甩掉那个想法，故作熟稔的拍了拍男生的肩膀：“同学，我这边有个剧本，需要个男一号，我看你挺合适的，要不来帮我演个话剧？”
男生拎着一袋东西，低头垂眼看她，脸上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许知荔知道这个想法很荒诞，但为了这次作业，她又厚颜地问了句：“你放心，有片酬的。”
空气静默，两人都不说话，就在许知荔以为男生转眼就要走人时，男生用舌尖顶了下左脸颊，轻描淡写地问：“片酬多少？”
“五百。”男生伸出纤长的五指。
“五百？？”许知荔瞪大了眼睛，认输道：“五百就五百。”
许知荔拿出笔在书里空白的扉页写字：“给我一个联系的方式，还有你就读的学校和专业。”
男生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干净的声音响起：“我叫周衍。”
002
许知荔继续问：“学校，专业呢？”她等了几秒，“这个一定要说的。”
“行知一中，高三六班，周衍。”少年黑着脸说出这句话，明显的不情愿。许知荔边念边记，念到高三这个字眼时在脑海里打了转，许知荔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你还在读高三？”
周衍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句，顺势把袋子塞到她手上，嘴角向上弯起：“这是您的外卖。”
许知荔整个人石化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时只见少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戴在头上，周衍扯了扯嘴角：“等你来联系我。”
为什么？许知荔可以让一个小破孩的身高给骗到。
许知荔十分沮丧，她只能先忘记这件事，天天熬在图书馆里写剧本。这次许知荔改编了一个孟京辉导演的剧本《恋爱的犀牛》。
因为这是知名编剧廖一梅攥写让大众广为喜爱的剧本，里面有很多出色之笔，教授把这个任务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许知荔是痛苦又忐忑。痛苦的是根本不知从何改起，她宁愿按照自己的思维方式重写一个本子，忐忑的是既然是经典，改得时候必然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但无论如何，她都得去做。
许知荔写剧本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是赤手空拳来完成这部话剧的，她连人员都没有找齐。她又费劲唇舌说动班上的学委和平时上课相处得较好的男生，寝室里三位女生，东拼西凑，勉强凑齐了一支团队。
一行人站在大礼堂前后忙活，许知荔拿着剧本开始分配角色，第一个问题就难住了她，就目前临时搭的班子来说，没有一个男生的形象气质适合演男主角马路。
忽地，许知荔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周衍，气质干净，一双狭长的眸子看起来沉默又内敛。就在这时，许知荔的手机响了。
是周衍的打来的电话：“你考虑好了吗？”
“想好了，”许知荔犹豫了一下，“你什么时候能来？”
电话那头好像响起周衍轻微的笑声，他语气顿了顿：“我就在你们学校门口。”许知荔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她带着手机快步跑去大礼堂。
等许知荔气喘吁吁跑到校门口的时候，周衍站在那里身体挺拔，惹得过路的女生纷纷对他侧目。
许知荔站在他面前还在呼气：“我对你只有几点要求，第一就是不要告诉同组的其他人你是高三生，我怕大家说我雇佣童工。”
须臾，周衍伸出长臂将她一扯，许知荔一不留神被他带到怀里，男生的胸膛滚烫又炙热。周衍皱眉说道：“许知荔，我已经成年了。”
许知荔看他一脸的坦荡认真，偏偏被他的动作弄得脸红心跳，她后退一步，严肃地说道：“反正你不要告诉他们你是高三生，还有不准直呼我名字，叫我知荔姐。”
“做不到。”周衍一口拒绝，留给她一个孤傲的背影。
许知荔气得直跺脚，她在心里想到：破小孩长得再高又怎样，我可是比你多吃两年饭。后来许知荔追上去对周衍说起自己的顾虑，担心因为这次话剧排练耽误他的复习时间，谁知周衍一脸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是个学霸。
许知荔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说的每句话都被他见招拆招，她挤出一个笑脸：“您请，您请。”
003
周衍基本大礼堂排练的时候很少，他基本是周末的时候过来并且只在那待一个下午，好在他学习能力强，也肯费心思在剧本上，给许知荔省了不少心。
周衍第一次到大礼堂排练的时候，许知荔的舍友们互相挤眉弄眼，宋朝朝更是激动得结巴了：“知荔，这……这是你男朋友吗？”
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许知荔在一片口哨声中红了脸，反观周衍一脸淡定地在那背台词。许知荔脸上特意摆正好严肃的表情：“别瞎说，他是在邻校念大学，是我初中同学。”
“青梅竹马。”学委作为一个场记和副演员也开始八卦起来。
许知荔白了他们两眼，跑到周衍面前小声地说：“你别介意，他们就爱开玩笑。”
“嗯。”周衍继续靠在窗台上背他的台词。半个小时后，他被拉去对戏。许知荔在远处透过镜头看戏中的周衍，他不再是之前那个一开口就会气死人的男孩，而是一个沉默的犀牛饲养员，她突然觉得周衍演活了这个角色。
周衍演到不对劲的时候会跑过来和她提意见，许知荔学会慢慢听取他的意见，并且拿出笔在剧本旁边认真批注。
周衍微微弯下身子，伸出骨节分明的头往她头上探。许知荔正写着字，感觉温热的气息向她靠近，她马上后退两步，警惕地问：“你干吗？”
周衍瞥她一眼，从她头上一晃而过，整个过程不需要两秒钟。他嗤笑了两声：“你头顶有树叶。”
许知荔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两声。
周衍声音清冷：“你放心，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许知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告诉自己冲动是魔鬼，打死人是要犯法的。
004
离出演的日子越来越近，整支团队都十分紧张，强打起精神在不停地对戏排练。天朗气清的下午，饰演女主角的明明的同班女生因为身体抱痒而请假，周衍又是每周六的下午才有时间，许知荔只好咬牙亲自上阵。
由于两人此前没有对过戏，加上默契不足，全程演得磕磕绊绊的。正直许知荔气馁之时，一道尖锐声音插进来：“哟，许才女改的戏也不过如此。”
许知荔闻声向台上看去，原来是编导系的顾苏然。顾苏然穿着一件掐腰白裙子坐在台下看完了整场表演，语气尖刻：“别人都是求上进，你倒好，把廖一梅编剧的精华给剃掉了，留下的都是糟粕。”
许知荔脸一霎变得惨白，语气冷淡：“所以，这关你什么事？”
顾苏然没想到一向乖顺的许知荔会出声反驳，她只得扯了扯身边的男生：“苏宇生，你说是不是？”
“是，然然你说的都对，我们走吧。”台下坐着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讨好地说。顾苏然冷哼了一声：“这种作品跟本人一样，没人要。”
舍友宋朝朝站不住了，冲过去就要找她算账被许知荔一把拦住，激动不已：“抢了别人的……”
“朝朝，求求你别说了。”许知荔的语气带着哀求。
大礼堂内一片安静，老风扇转动着绿色的扇叶发出吱呀的声音。周衍看了一眼低头不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许知荔。
他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任人欺负的小兔子。
周衍仗着身高优势将许知荔拎到自己身后，颇有气场地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冷冽：“谁时说她没人要的？我是她男朋友。”
说完，周衍就牵着许知荔的手径直离开礼堂，经过顾苏然身旁的时候，他扔下一句，却羞得她满脸通红：“只有害怕对手才会急着跳脚吧。”
周衍牵着许知荔走出去的时候，宽大又干燥的手掌紧紧牵着她。许知荔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005
轻风拂柳，烫金的日光直直地照射下来，似有人朝湖面上撒了一把碎金，无比柔和。许知荔坐在草地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远处的嬉笑的人们而发呆。
“谢谢你没有问我为什么。”许知荔瓮声瓮气地说。
“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做编剧吧，没有一个人呢认可我和支持我，”许知荔忽然想到了什么，嗓音抽噎，“其实顾苏然说的挺对的，我改得本子确实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这个剧本写得挺好的，你在写剧本方面挺有天赋的。”周衍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道，“不过为什么那个女生对你存有敌意。”
“因为那个混蛋找过我希望和好，我当时拒绝了，他现女友字在那大哭大闹，”许知荔越说越伤心，终于没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很丢脸吧，被人抢了男朋友还不停地来示威，”
周衍半蹲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地将她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之后许知荔在周衍怀里大哭了一场，等她把负面情绪都发泄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眼泪鼻涕全蹭到周衍烟灰色连帽衫上去了。
周衍敞开拉链，脱下薄外套直接扔在她头上：“帮我把衣服干净。”许知荔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地冲他笑。
周衍冲她扬了扬下巴，他不知从哪里变出的随身听，将一只白色的耳机塞到她耳朵里：“一起听歌吧。”
许知荔和周衍并肩坐在草地上，一起听着歌，在想着各自的事情。因为两人靠得太近，她闻到了周衍身上淡淡的皂荚味心砰砰直跳，白色耳机里传来一道声线独特的声音：在九月/潮湿的车窗/窗外它水管在开花/知道吗/这里的雨季只有一两天/白昼很长夜很短/说一号公路上那座桥断了/我们还去吗……
忽然，许知荔想到了什么激动地站起身，不料头顶撞到了周衍下巴，疼得他龇牙咧嘴。周衍托着自己的下巴问：“许知荔，你体重多少？”
许知荔一脸防备地看着他，最终屈服于周衍的眼神，弱弱地说：“九十斤啊，怎么了，”
“呵，快一百斤的人也不稳重点。”周衍欠嗖嗖地说。
许知荔的耳根子都红透了，她决定转移话题：“这首歌好听，感觉像告白之歌，你觉得话剧里，也就是马路对明明发出感情的每一步加一首歌怎么样，让他们唱出来，以类似于音乐剧。”
“这个想法不错。”周衍肯定她的点子。
许知荔脑子里有这个想法后一回到宿舍里开始实践，她找了好多关于《恋爱的犀牛》那个年代的歌，以此来契合着这部话剧的主题。
她不仅做了这方面的改动，还将结局里的最后一个场景加进自己的想法变更了下。
是夜，虫鸣声起，奏起了轻快的小夜曲。许知荔摸出手机给周衍发了条信息：小破孩，今天谢谢你。
隔了半个小时，许知荔看到回信笑了，她似乎能想象周衍拧着眉毛回复这条信息的：你才破小孩。
006
很快到了《恋爱的犀牛》的最后一次彩排，但天气还是无比的热。午后的蝉鸣声像是裹在透明的糖浆里，滚烫的沥青路，树叶被夏风吹到地上热得蜷起叶子的一角。
这次彩排许知荔无比重视，因为不仅同班同学都前来观看，还有惊动了老教授，大家都想一同分享她的劳动成果。
许知荔从演员的服装，台词到站位这些小细节都一一嘱咐清楚，可她突然发现最重要的男主角周衍没来。许知荔拨打他的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许知荔顶着压力跟观众抱歉并恳请大家在花点时间等待。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近一个钟，主角仍没有来，观众纷纷离席。只有老教授挥挥手让许知荔临时找个演员替上去。许知荔找了团队里的一个场记，那个男生硬着头皮上场。
整场戏下来，主角不仅忘词还调戏，许知荔加上去的许多点子都没用上，气氛无比尴尬。
教授是临时推了学术会议来的，他想着在比赛前给自己的学生打打气，却没想到会有演员不来的突发状况。教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许知荔的肩膀安慰道：“还要再加油。”
戏剧结束，所有人都一一散场，只留下许知荔坐在舞台上发呆。
日头渐渐降下去，天空的颜色呈一种混沌的鸭蛋青，蝉鸣声渐弱。许知荔打开手机发现有妈妈一个小时前发来的简讯：小荔，妈妈临时有事来不了。
许知荔心里是说不上的失落还是庆幸，庆幸妈妈没有看到她的出丑吧。许知荔正发呆之际，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她抬头顺势往上一看是周衍。
周衍穿着简单的白衬衣，黑裤子，额头上蒙了一层薄汗。如果她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周衍干净的衬衣是皱巴巴的，可许知荔没有。
“对不起，”周衍解释道，“是因为我临时出了点解释，又加上……”
”好了，不用解释了，“许知荔出声打断，她假装无所谓地说道，“反正我的剧一向都是状况百出，从小我爸一看到我写的小说就会撕掉，到现在挂科，没人认可，我不适合做编剧吧，没有天赋还偏要勉强。”
许知荔直接离开了。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许知荔才发现自己对周衍一无所知，只有仅有的一串电话号码数字。
戏剧节那天的开幕的时候，主持人报幕，许知荔的节目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不过没关系，她觉得自己尽力做好这部剧了。
当然，这天周衍来得比谁都早，直到临上场的时候，他还在一个人默默地排练。许知荔故作轻松地拍了他的肩膀：“破小孩，没关系的，输了我也不怪你。”
周衍轻轻攥住她的手臂，深邃的眼睛里全是她的光景，语气里带着一种坚定：“我不会让你输的。”
007
当主持人用甜美的嗓音报道：“有请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许知荔带来她的节目《恋爱的犀牛》”，众人一齐上场。暗红色帷幕来拉开的时候，舞台上摆着一个大钟，所有人一起唱：爱情是飞鸟，装点风景，天气一变就飞走……
许知荔坐下角落里观看的时候猛然发现这场打桥牌这一景，那个饰演大仙的同学也下场了，此刻消失得无影踪。明明是三个人的戏，场上只有周衍和学委两个人。
许知荔看向不远处的顾苏然，看到她靠在苏宇生的肩膀上笑得一脸得意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很快地捕捉到了台上周衍眼睛一闪而过的惊慌。
换谁都会惊慌吧，演对手戏的演员不在。
谁知周衍很快地镇定下来，做出了一个意外之举，他一人分饰两角。当许知荔看到周衍流畅地背出大仙的台词才知道他对这部剧有多重视，花了多少努力。
周衍凭借极强的台风和演戏，将这个两个角色演得生动不已。分饰两角有一个好处就是有笑点，果不其然，台下的观众捧腹大笑。
之后切换到第三幕的时候，演员陆续上场，各位演员之间配合默契，很快将观众带到情景中去。这部剧许知荔不仅改了一场场景，还有许多亮点细节在里面。
犀牛饲养员和长相艳丽的明明感情的每一个阶段变化，都加上了那个年代的歌曲，由演员唱出来。结局的惊艳之处在于，原先的话剧是饲养员马路杀害了他饲养的犀牛图拉把她的心交给明明，借此来表白，这是一段偏执的爱情。
许知荔更改后的本子是，周衍捧着幼小的图拉对明明说：“这是图拉生下的小孩，我把新生的力量给你，你能接受这段炽热甜蜜的感情吗？”
全剧完的时候，台上响起了如潮的掌声。许知荔坐在台下和远处的周衍相视一笑，那一刻，时间好似定格的宝格丽照片。
最后的结果是许知荔凭借这部惊艳改编之作拨得头筹，她去上台领奖的时候，坐下评委席的教授对着她竖了个大拇指。
许知荔站在台上感谢了教授和整个团队，最后她朝周衍看去，微笑道：“感谢遇见了我的男主角周衍，是他给了我灵感和不停地告诉我不要放弃写剧本这件事，为什么叫《恋爱的犀牛》？因为犀牛的视力很差，这是比喻人们在恋爱中的盲目。”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个哈姆雷特，在我心中有时候爱情盲目需要勇气，需要被给予希望的力量。”许知荔的话音刚落下，台下的口哨声和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哄女朋友睡觉的故事
在这个人人压抑又理智的年代，需要一点希望。
008
领奖结束后，众人撺掇着许知荔请客，她也豪爽请了大家去吃饭。到了吃饭的地，大家都不吃饭，纷纷敬酒。许知荔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会喝酒但拒绝的话又怕扫了大家性。
就在这时，周衍推过一个杯子过去，他低头凑在许知荔耳边说话，喷出来的热度弄得她脖子发痒：“这个是白开水，我偷偷换了的。”
许知荔偷偷闻了一下，果然没有酒精的气息，转身大方地与同学们碰起杯来。谈话三旬，众人喝得尽兴纷纷吹起牛来。
周衍带着许知荔悄无声息地离开，她猫着腰离开的时候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烟花。周衍带她出来时候，贴心地领她进了一家餐馆。
周衍点了一碗排骨玉米粥和两个水煮蛋推到她面前，眼睫低垂：“吃吧，刚刚看你都没吃东西。”
周衍细心地为她剥鸡蛋壳。许知荔拿起汤勺喝粥的时候，再一次感叹周衍年纪轻轻，皮相就生得好。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将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明明是在剥鸡蛋壳，却像在做一件艺术品般。
两人吃完后，周衍付钱的时候，服务员没有零钱抓了几颗糖给她。周衍想也没想就放到她手心，笑着说：“吃颗糖。”
许知荔撕开糖纸，将透明的水果糖丢进嘴里，心里有了一种满足感。周衍护着许知荔走出店门，在公园里散步。
路灯散发着橘黄色的灯光，许知荔语气里有半分玩笑和试探：“这段时间真的谢谢，用不用我给你补课？以及你以后还来演我的男主吧……”
“不了，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周衍放下袖子，看着她眸子里是欲言又止。
许知荔心里涌起淡淡的失落，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样啊，我该回学校了。”
很多时候，人都希望自己变得优秀一点，再与优秀的人比肩，只可惜许知荔不知道。她打算忘掉周衍这个意外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一个人，只是陪她走了一段旅途而已。她删掉了与周衍有关的简讯，逼着自己不去想他。可她有时写剧本的时候，会想起有人跟她说人总要怀点希望。
周衍回到了校园的平静生活，更加努力的学习和做兼职补贴家里。偶尔会碰上女生递过来的情书，他会委婉拒绝，有女生壮着胆子问：“学长，你是有喜欢的人吗？”
“嗯。”周衍埋头做着试卷淡淡地出声。
高考的时候雨季惯性地来临，雨滴答滴答地下着，周衍认真答完题后一脸轻松地走出考场。三天很快结束，他并没有向其他人一样撕书欢呼，而是跑去医院照顾家人。
许知荔许久才回家一次，一脸期待地看着父母说自己几个月前拿了最佳编剧奖。她拿手机存的剧照给母亲给看，色彩鲜明有年代感的照片一张张滑过。许知荔滑过一张单人照时，指尖顿了顿。
是周衍，他穿着深蓝的工作服排练时被人一喊，回头看向许知荔时漆黑的眸子带着笑意，被人抓拍下来了。
母亲看着这张照片越看越熟悉，她指了指照片，语气惋惜：“本来上次有机会看你的，结果天太热中暑了，幸好路上遇到一个小伙子带我去了医务室，还一直照顾我，好像照片的这个男生，当时怕耽误你排戏就没跟你说……”
“轰”地一声，许知荔大脑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原来那天是她错怪了周衍，当时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听他解释就生了好一通气，原来周衍是为了照顾她妈妈才缺席的。
之后许知荔有试图联系过周衍，结果电话那头提示关机状态。
直到她新学期开学的时候，作为老学姐在校门口迎新。秋老虎还未散去，四周翻涌着热气。人群中你推我搡，许知荔的校服务志愿牌不慎掉入地上，她忙低头去捡，却看见一双干净的白色耐克球鞋。
一道好听的嗓音响起：“学姐，请问大礼堂怎么走？”
许知荔才看清来人，是周荔，一惯地白球衫黑裤子搭配。几个月不见，他眉眼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不说话，相视一笑。
END
“你是说，你一开始就认识我？假装外卖小哥来接近我？”许知荔瞪大眼睛。
周衍看她额前的碎发凌乱，伸出手帮她理了理，手指传来的热度让许知荔往后一缩。周衍扯了扯嘴角：“你和你前男朋友最爱吃的那家小餐馆，是我家开的。”
许知荔特别爱吃学校后街的那家餐馆，每次和男朋友去的时候都惯性地点一份水晶虾饺和酱汁蛋。周衍家里经济窘迫，父亲身患重病，家里债台高筑，靠着这家小餐馆贴补家用。
有次要债的跑到餐馆里扬言让周衍妈妈还钱，碰巧在店里吃饭的许知荔阻止了这件事。明明心里害怕得要死，她还一脸镇定的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谁敢砸我就报警。”
最后许知荔又拿出身上仅有的三百块给了那些人，那些人才稍微收敛一点，踢了一下椅子便骂骂咧咧地走了。
从医院赶回来的周衍看到的是许知荔如何轻声细语地安慰他母亲，并且帮忙收拾店里，只可惜她并有注意到周衍。
后来周衍在餐馆里亲眼见证许知荔前男友如何出轨还冠冕堂皇地说是因为另一个女生的才华更吸引人，周衍想上去安慰，却不敢。直到后面阴差阳错的相遇才慢慢认识，一点点动心。
许知荔带周衍逛学校的时候，一位长相斯文的男生拦住许知荔。他吞吞吐吐地说对她排的戏很欣赏，更欣赏这个人，最后红着脸问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
许知荔很少遇到这么直面的告白，而且那男生破有一种你不给我就不走的架势。她迟疑道：“嗯，是……”
“是什么？”周衍沉声问。他仗着身高优势将许知荔揽在怀里，凑在她耳朵边说话，呼出的温热喷在她脖子上，又痒又麻，许知荔差点腿一软。
周衍说话的音量提高了一点：“公然在你男朋友面前把联系方式给别的男生，谁给你的本事，嗯？”
“我……没。”许知荔话还没说完那个男生一溜烟地跑了。
初秋时节，银杏叶打这旋儿飘落。一地秋色，高大的男生与一位穿着雾蓝色裙子的女生并肩漫步。前方偶尔传来零星的对话。
“喂，你什么时候是我男朋友了？”
“从上一秒开始。”
想要去看飞鸟与蓝天，想要下初雪的时候尝一尝甜甜的冻柿子，想要看遍闹市里的烟火。
——可我更想要你。
更新时间: 2021-03-16 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