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宇宙说:把你的心事唱成一首歌吧。无论他在何方,风声帮你传送。
文/杨澄溢
1)
在我为数不多的朋友里有这样一位已经不能再好好叫出对方名字的人。他占据着我十几岁青春里不容小觑的一块面积。好像魔法师施下的一轮黑色屏障,导出足以让人却步的电流,把想要闯出结界的我困在其中。
初中升高中的暑假要进行一次军训,为期一周。学校发的军训服实在太大,我是去办公室找班主任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黄。那会儿他穿天蓝色短袖衫,头发打理得很干净。他率先说刚才发的裤子大了穿不了,抬头看我时嘴角似乎稍稍咧开了一下。
班主任告诉我和黄存放军训服的教室。一路上黄都走在我前面。他走路的样子不是特别精神的那种。我也没有叫他,毕竟“主动”并不是我主打的风格。就这样紧随着他的脚步,穿过一条走廊,两条走廊,下到二楼各自换取了小号的裤子。
男生和女生寝室的位置也是一前一后,但这次换我在前面,黄开口说:“你到了啊。”黄手上拽着迷彩裤,好笑地举起它对我挥一挥,简单地说了一句“再见”。
这是和黄的开篇,没有丝毫特殊的剧情。他以“再见”结束平淡的起点。
2)
晚上去教室肯定有逃不掉的自我介绍。
黄××,1990年正月十六生日,水瓶座。毕业于某某初中,我一惊,是我老家的学校。爱好踢足球。话毕,他送出一个很满的微笑,脸有些红,疾风似的跑下讲台坐回自己的座位。我和他隔了一个小组的距离,他在我后方,所以打消转身去看他的念头。将他刚才的样子小心、完整地剪下来,贴到心上。
那个时候不管是漫画还是偶像剧,男主角几乎都要打得一手好篮球。被花痴的友人拉去篮球场看男生打球成了每节体育课不可缺少的戏份。而那时的我总在想,如果黄你也打篮球的话是不是会获得更高的人气。你在另一侧的足球场踢球,和我离得有些远。
体育课临近下课,有女生因为要上厕所的缘故传来一件藏蓝色外套和一串钥匙、一张饭卡。身边的同学都摆手丝毫不想接下这帮男生暂管衣物的活儿。传到我手上时下课铃声响起来,正当我烦恼该将它们如何处置时,黄你捧着足球朝这边走来。
“怎么到你手上了?”看你汗流浃背的样子,一只眼睛还眯了起来,疑问句全然带着调皮的跳跃语气。
“我也是刚刚接到这个任务。”
“你有餐巾纸吗?”他的话丝毫没有逻辑。
我急忙从裤袋里掏出半包纸巾递给他,他抽出一张,很利落地擦了一把脸。然后从我手里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下次体育课还能帮我忙吗?”他摸着后脑勺,一气呵成地再丢给我一个疑问句。
我就像被人控制后只会做点头这一个动作的木头人,答应下来,没有半分犹豫。
“谢谢!”他说。
不用谢,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心里重复着,第一次正视黄。他的眉宇间透着百分百男生的魅惑。就算不是最帅最出众,也已经被我提升成了最帅最出众。
3)
记忆里和黄逃过一次晚自习课。
墙上的挂钟快要敲到九点,我突然对黄说想吃麦当劳。黄挑了挑眉毛,说现在就去啊。他拉过我的手腕,把食指竖起放到嘴唇上,示意我不要出声。我和黄压低身子,躲过老师的视线,一路挪去后门。还没等我来得及再考虑片刻,黄“吱啦”一声打开门,硬是把我拽了出去。
“喂,我们出不去校门的。”
“我知道啊。”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转身看向我,提议道:“遛操场去。”
冬天了,户外的气温有些冻人,黄使劲搓着手,嘴里哈出的气在夜里显得特别迷蒙。我和他走了一圈操场。忽然,黄发了话。他喊我的名字,让我答应帮他一个忙。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个“忙”有多么无可奈何。路经校外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开过,车前灯的光一道道切来。白色的光芒照亮我和黄的脸。我看到他的睫毛,看到他棕色的瞳孔,他抿一抿嘴:“下周末陪我上街挑个圣诞礼物吧。我想送给你们寝室的叶,我挺喜欢她的。”
黄的话推翻了我全部可笑的臆想,我深吸一口气,背后像被人抵了一把刀。“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好朋友这点小忙不帮不行啊。”我把手握成拳,伸出去用不大不小的力道捶了一记他的胸口。
又一道光切来,他的笑容咧得很开。其实也没什么好感伤的吧。黄你又不是我的专属品。
4)
我们在商业街的精品店里来来回回挑着礼物。他报备给我的存款是一百,但相中的那款水晶八音盒竟然贵到一百五。我劝他还是再看看吧。他咬咬牙,把剩下的原本可以撑过下周五的饭钱拿了出来。付出两百,找回五十。我问这星期的生活费怎么办,他呈现出男生常有的大大咧咧的性子,说不打紧的,会有办法。我说我这边的钱还够让他先用,他还大男子主义,硬是打出“男人怎么可以伸手问女人要钱”的旗号。拗不过他,只好作罢。他把包装好的礼物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和我去坐公车。
走到半路黄说还得买晚饭。我和他就跑去铁板年糕的摊子上点了一份年糕和一份炒米面。黄不让我付钱,叫我别嫌这餐饭寒酸,下次一定请我吃麦当劳。我鼻子酸酸的,不敢再说话了(liunianbanxia.com)。
黄向叶表白失败的事在同学间传开了。平安夜那天黄买了平安果给叶,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他精心挑选了一下午的礼物。女方显然吃惊得不得了,可并没有产生被告白之后的喜悦。她把黄送的东西退还给他,摇摇头说:“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叶是非常安静的女生,有好看的双眼皮大眼睛,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直扎成马尾。哪个男生不喜欢漂亮的异性呢?
5)
假期黄买了手机,开始给我每天发几条短信。我扮演的角色是帮他加油打气的人,又或者是牵线搭桥的红娘。那段时间每天帮黄传纸条给叶,他在小卖部买了好多零食装进塑料袋让我带给叶,又草草地塞了一杯香飘飘奶茶到我手上。我不想要,他却不依。也许只有我在迁就,听从着他,别人不会这样。
回老家给奶奶拜年,他来车站接我,帮我提行李。我们站在大桥上看远方的风景。黄偶尔煽情一下,承诺要和我做永远的朋友。我的心怦怦跳动着,倚在栏杆上打量他的侧脸。
黄,如果你能明白我的心意那该多好。我往你手心写了一句日语,你拍我脑袋骂我学什么鸟岛国话。好多事我们都是无能为力的,就像黄你不满意我喜欢看日剧那样,我也不情愿把你拱手让给别人。但前者的你可以堂堂正正责备我,后者的我却只能将世界织成透明的网,任由你在网格上行走,守护你不掉进深渊是我的使命。我的秘密如此昭然若揭,你看,我都写给你了,你又不肯知道。
6)
新学期开学后明显能感受到黄和我的疏远。他似乎想通了些,对叶的态度也变得没有之前热烈。
学校三月末组织高一年级春游。六个班被合并到四辆车里。我张望开在后面的那辆大巴车,给黄发去一条短信,问他到百草园门口后准备先去哪个景区逛逛。
黄没有回复。我背着多多少少的心思和室友们挽手拍照。午餐时遇到隔壁宿舍的女生。她们正在聊一则新鲜出炉的八卦,打听之后才知道是关于黄的。
“你们还不知道吗?他们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刚才就两个人一起去看的樱花。”
“听说是上学期运动会他问我们班那女生借了本书,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哈哈。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奇妙。他们应该有在花树下接吻哦。”
我都忘了自己在百草园走了多少路。室友拨来电话,让我赶紧去跟她们会合,竟也没抱怨我擅自离队。脚酸得快站不直了,坐在路边,阳光一缕缕洒遍全身。如今的黄已经不需要我的存在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大门集合。在园区超市门口看到黄和三班的他的女友站在一起。两人靠得很近。黄你什么也没告诉我就径自走去了另一个世界。
真的好累啊!我抬头仰望刺眼的太阳,光线掉进视网膜后眼睛瞬间一黑。我急忙拿手去捂,放下时却接出了一把泪。
7)
黄说这个学校他最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现女友。他只是想用恋爱来麻痹自己对叶的喜欢。至于我,我不过是他接近叶的跳板。
8)
高二文理分班的暑假我转了学,和黄也早已断了联系。
后来我还去过一次当初的学校。我坐着曾经和黄一起上学放学的公车,走着那时和他踩出不知多少脚印的走廊。
又一阵下课铃声响起,黄你随人潮从教室走出来,和几个男生在走廊靠着栏杆谈笑风生。就像从前一样,默默地注视着你,偷偷地观察着你,把和你的每一次交集写进短暂的十七岁。我是这样的懦弱消极,直到现在也舍不得给你一个用以故事完结的句号。
我们那时都很年轻,我们那时还很年轻。宇宙说:把你的心事唱成一首歌吧。无论他在何方,风声帮你传送。(出自青年文摘)
更新时间: 2013-11-10 2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