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红耳兔小姐姐
1
12岁,小学六年级。
发育不良,齐耳短发,白蓝校服,灰色球鞋,加上破洞的袜子,我在班上占据着18线的咖位。C位是扎着两个长长羊角辫的班花,肤白貌美,当时宣称暗恋她的男生可以组成一个新班,其中包括我的同桌。
那时的生理知识课,经常被班主任以巩固知识为理由,霸占半节课甚至整节课。偶尔能成功开展一次健康教育,代课老师也会精准地在“月经是什么”的位置,宣布自由阅读。
同桌比我好学,把这一页翻烂了,他问我:“你来月经了吗?”
“流氓。”我翻了一个白眼。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老师躲躲闪闪的态度告诉我,这事儿铁定上不了台面,就像同桌跟我说他也喜欢班花一样。
同桌是个极具潜力的歌手,花了半天时间,就学会了《对面的女孩看过来》,还模仿着任贤齐戴墨镜。不过他没有成功吸引到班花的注意,却惹来班主任的竹藤条伺候。
右后桌是个肤黑龅牙的妹子,喜欢在数学课上写大摞的情书,暗恋对象是我一直瞧不上的差生——坐在最后一排那个三句不合就秒变古惑仔的“大哥”,龅牙妹子的情书最后都被退了回来,她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看着人群里被众星捧月的“大哥”,怀疑自己是不是“爱无能”。为什么在所有女孩子眼里帅到掉渣的“大哥”,我却觉得他和我那憨厚的同桌没有区别,甚至还差那么一点。后来有一天,我看见龅牙妹子的裤子殷红一片,身边的闺密告诉我,她是一个女人了。我被“女人”这个词膈应得浑身不自在,闺密却熟练地把自己的外套围在龅牙妹子的身后,然后我想到了闺密也曾宣称自己暗恋过“大哥”。
我想,我应该不是“爱无能”,而是还没有长大。
2
13岁,初一。
我的右后桌,一个自称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暗恋的妹子,突然告诉我,她的同桌,一个每天除了学习不知道天地为何物的学痴暗恋我。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你还没有解锁某项技能,却可以获取这项技能带来的收益。我发誓我并没有喜欢上那个笑起来一口黄牙的学痴,可仿佛率先“心动”的人却是我。自此之后,原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我也会放在心里不停发酵,膨胀成庞大的虚荣心。
右后桌的妹子不嫌事大地在一旁继续煽风点火,每天搜寻各种蛛丝马迹,来佐证这份“暗恋”的存在。比如,学痴会主动把习题册给我借鉴,却不搭理她这个近在咫尺的同桌。比如,学痴会在跟我讲话的时候认真看着我。
我好奇地问:“他既然是跟我说话,不看我看谁?”
右后桌想了想说:“可他跟我说话时,就从来不看我。”
三个月后,在我快要信以为真,爱情这玩意儿就要大驾光临的时候,学痴的“绯闻”女友横空出世,就是班上美貌排名前三的语文课代表。我在这场只有内心独白的“恋爱”里,怅然若失,决定不再理会此起彼伏的八卦。再后来,学痴调了座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15岁,初三。
教室后几排的女生们,已经完全放弃了念书这条路,每天从学校附近的书店,借来成捆成捆的言情小说。而我每天都在纠结动物细胞到底有没有细胞壁等问题。有一天,有个关系比较好的女同学领我去了一家言情小说的书店。
我挑来选去,选中了一本琼瑶的《一帘幽梦》。回家后我躲在被窝里,没翻几页就睡着了。半夜老爸来房间关灯,发现我和一本老不正经的书抱在一起,毫不犹豫地一巴掌削下去,彻底断了我春心萌动的祸根。
以至于初中毕业后,在很多妹子宣称自己已经在暗恋、明恋、失恋的泥沼里打滚了好几回时,我还没有听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句话。
3
高中三年,在“爱情杀手”老班的带领下,我们班组成了全校闻名的“灭绝师太”女团和“四眼青蛙”男团。当然,再团结的组织,都会有分支,我们班的分支就是那一群“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后排联盟。有一回,年度大扫除的日子,老班带头扛着锄头带我们去清理教室外边的小沟渠。
学校围墙旁边掩埋了许多来不及销毁的证据,老班挖着挖着,就翻出一张年代还很新的小字条,上面写着“I love GPP”。
当晚晚自习,老班甩着字条开始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批判大会,唾沫横飞地咆哮着:“不要以为你们这样写,我就不知道是谁,够浪漫的啊,可惜大名都不敢留,一看就是个包。”
话音刚落,后排的一个男生“嗖”地站了起来,同样唾沫横飞地咆哮着:“谁包了!我今儿就在这发誓了,我这辈子就只爱GPP!”
老班一脸得意,随即吼道:“你给我滚出来!”
刚刚还梗着脖子的男生,最后耷拉着脑袋出去了。那会儿我在想,为什么说学生时代的恋爱容易夭折?大抵是因为像老班这样有大智慧的辛勤园丁遍布全国,顺利地把我们这一代又一代祖国花朵浇灌成了“爱无能”的仙人掌。
4
18岁,我上了大学,跟异性一起吃饭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开学后不久,在一次卧谈会上,我一脸憧憬地说要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才对得起自己前面18年的单身生涯。
宿舍的北京姑娘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竟然没有谈过恋爱?”这种感觉就像有人说,你竟然不知道周树人就是鲁迅。我傻傻地点点头。然后北京姑娘开始徐徐展开自己悠长的记忆画卷,从第一任到第五任,从初中到高中,跨度很大,浪漫很多,伤害也不少。最后说累了,北京姑娘翻了一个身,困倦袭来,像一个出世的智者,摆摆手说:“爱情这玩意儿,就是狗屁。”
我突然想起了高中老班曾经在一次班会上,苦口婆心地说:“孩子们啊,现在不要急着用一场恋爱来证明自己的魅力,你们这么美好的青春根本不用去证明,你们应该在学习的时间好好学习,然后在可以恋爱的年龄再谈一场有未来的恋爱,这样不是会更好吗?”
那些用恋爱来证明日子没有白过的我们啊,只顾一心盼着长大,盼着王子和公主的到来,盼着爱情光临。殊不知在这一路的期盼中,一路失去有限的青春。当年被我摘录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那本笔记本,早就不知所终了。(完)
更新时间: 2020-11-05 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