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鲸落(出自飞言情)
【故事简介】
顾明潇觉得自己栽了,尽管对这个男人的过去一无所知,尽管他的背景成谜,混迹于花花世界,但那又怎么样?这种男人阅历够多,沉稳内敛,有酒、有故事,举手投足间一个眼神就能把你溺毙,你能怎样?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一)
顾明潇背着包下车的时候,稻城刚下过一场暴雨,部分地方还引发了泥石流,四处都拉了警戒线。
不大不小的雨还在继续下,夜间气温低,顾明潇冻得有些哆嗦。要不是学校有一个为期三个月的拍摄任务,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来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顾明潇擦了擦脸,抬脚走出去。路上有些泥泞,她走得很慢,忽然脚下一滑,有人飞快地一把扶住她,掌心温热。她反射性地抬头,一把黑伞正罩在她的头顶上方。
路边的灯光微弱,顾明潇没戴眼镜,只依稀看到他线条分明的脸部轮廓。
顾明潇只短暂地看了一眼。
“扑通扑通”,胸腔里忽然狂跳。
“谢谢你啊。”顾明潇小声道谢。
那人只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送她到屋檐下,撑着伞转身就走了。
顾明潇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抿着唇笑了一下。
刚踏进民宿,顾明潇就被李嫣然热情地拉过去讨论怎样分配房间。在等待登记入住信息的时候,她靠在柜台旁胡乱地看着墙上贴的证书以及店员信息。
看着看着,顾明潇忽然顿住。
她盯着墙上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扯住李嫣然:“你见过这儿的客栈老板吗?”
李嫣然偏头顺着顾明潇的视线往上看,停在那张老板信息卡上,她笑起来:“陆老板啊,见过!这里的店员说他们老板一年差不多只有一半的时间在客栈里……”
李嫣然说了一半又凑过来小声道:“我跟你说他本人比这照片上还要帅,就那种行走的荷尔蒙!看不到他本人简直是人生一大遗憾!”
顾明潇抬头看着那张证书,就算是证件照,他的样子看起来也一点儿都不拘谨。
陆让。原来他叫陆让。
她偷偷地笑了一下。
晚上顾明潇有些睡不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还是坐起来穿好衣服下了楼。
楼下大厅的白炽灯已经关了,留下几盏暖黄的吊灯还开着。顾明潇趿拉着拖鞋走到吧台前,坐上高脚凳伸手在吧台上轻轻地叩了叩。
陆让闻声抬头,好似认出了顾明潇。
“有长岛冰茶吗?陆老板。”
陆让看了顾明潇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他眼里有一瞬间的戏谑滑过。她用手肘支着脑袋靠在吧台上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调酒。
“陆老板,这家客栈开了多久啦?”
“快两年了。”
顾明潇点点头,没话找话:“这边天气稳定吗?”
“这你得问天气预报。”陆让把杯子放到顾明潇跟前,她端起来喝了一口,辣嗓子。
她想了想,又问:“你们这边儿真的有人赌石吗?”
“有啊。”
陆让似乎并没有多少想聊天的兴致,脸上就差没拿笔写上两个字——敷衍。
尽管如此,顾明潇见陆让跟她搭话了,仍是立马来了精神,又问:“怎么赌的?看石头的颜色?纹路?还是形状?”
陆让一边漫不经心地擦杯子,一边说:“不知道,没赌过。”
陆让看着她已经喝了大半杯的酒,继续道:“吧台要下班了,这里不负责照看喝多的客人。”
顾明潇听到陆让这么说她,心里顿时就有点儿失落。她仰头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把杯子往吧台一放,跳下高脚凳就走。
“等一下。”陆让叫住她。
顾明潇眼睛一亮,飞快地转身跑回来。陆让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递给了她一张账单:“四十块。”
“哦。”顾明潇皱着眉头从包里翻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递过去,伸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旁边的酒杯,“砰”的一声,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顾明潇愣愣地盯着地上的碎片,蒙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指着地上碎掉的杯子看着陆让结结巴巴地说:“碎……碎了……”
陆让看着她,挑了挑眉,似笑非笑:“没关系。”
顾明潇眼睛一弯,正要说“陆老板,你人真好”,陆让就从旁边的机子上又打印出一张账单递给她:“三十块。”
顾明潇彻底不开心了,她抿着唇,瞪着陆让,伸手又从包里翻出两张二十元的钞票,拍到吧台上,气道:“别找了!”
她扔下钱,转身飞快地上楼去了。
陆让看着她的背影从走廊中消失,伸手拿起吧台上的钱,一张五十和两张二十,他兀自地笑了起来。
果然是醉了吗?加减算数都算不清了。
(二)
第二天,顾明潇睡醒之后就彻底清醒了,她对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反思了十几遍,确定除了智商不在线以外并没有干什么丢脸的事情,才放心下楼。
路过收银台和吧台的时候顾明潇特意看了看,陆让并不在。
客栈外的窗户边挂了一块游客留言板,上面写满了各式各样的留言,顾明潇走过去一看,一大半留言几乎都提到了陆让。
顾明潇撇了撇嘴,直起身,电话就响了。是行李托运中心来电,说行李已经到亚丁机场了,让她去取。
顾明潇刚从院子里出来,就看见陆让开着一辆破旧的皮卡车从旁边的空地上出来,她连忙冲他挥手,跑上去敲了敲车门。
陆让摇下车窗:“怎么了?”
“陆老板!你要去镇上吗?带我一程啊!”
陆让皱眉:“这边不太安全,你还是不要一个人……”
“我去亚丁机场拿行李。”顾明潇苦着一张脸,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卖起萌来得心应手。
陆让看了看她,打开车门,道:“上来。”
顾明潇喜滋滋地钻到车上。车里的空间比较小,就两个位置。
亚丁机场海拔稍微有点儿高,周围也很偏僻。陆让开着车在机场外面等她,但是顾明潇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车上并没有人,车门也没锁。
她迅速地把东西扔到车屁股后面,朝周围喊了几声,除了自己的回音以外,一片寂静。
顾明潇突然有点儿慌,拿出手机想打电话,才想起来没有陆让的号码,她强迫自己冷静地等了二十分钟,他依旧不见踪影。
顾明潇的心跳得厉害,她伸手拔了车上的钥匙,把车门一锁,果断地往公路四周去寻。
稻城这几天都在下雨,路面很松软,顾明潇顺着公路走,果然在旁边往山林方向的路面上看到了乱七八糟的脚印。她攥紧车钥匙悄悄沿着那些痕迹往里走,动作很轻。
走了十几分钟,脚印就变得不明显起来,顾明潇细细辨认,依旧分不清该往哪个方向走。忽然侧方林子里有声音传出来,她悄悄地伸手扒开树丛,瞳孔骤缩。
陆让坐在地上,腰侧隐隐在渗血,他面前摆着一个大木箱,上面放了三颗形状不一的石头,旁边围着五六个人。
“陆公子,考虑好了吗,”一个剃着刺猬头的男人站在一旁,一边点烟一边慢条斯理地问,“切还是不切?”
陆让腰侧的伤似乎有些重,他动了动喉结,没有说话。
“啧,何必呢?”刺猬头蹲下身,凑近陆让,“陆非凡都不认你这个儿子了,你干吗还要守他的规矩?这三颗石头是沙狐拿过来的,只有一颗是好东西,你只能开一个,其他的我要完整地送回去。如果赌赢了,我放你走,如果开出来是废品,那就……”
刺猬头话锋一转,又嘿嘿笑起来:“不过,曾经道上赫赫有名的陆氏少东家,最擅长赌石,从没有失误过,这次当然也不会错的,对吧。”
陆让听了他这些话没什么反应,他的视线慢慢上移,在刺猬头身后的树丛里,猛然对上了一双眼睛。
陆让瞳孔骤然缩了一下,随即淡淡地移开视线,顿了一下,忽然开口说:“我需要一个白光手电筒。”
刺猬头立马殷勤地把一支手电筒递给陆让。他接过来,拧开开关,开始全神贯注地观察面前的石头。
顾明潇松开手里的树枝,悄无声息地慢慢后退,直到退到安全的范围,才爬起来拔足狂奔。
顾明潇跑回去把车子开出来,她算好时间,猛踩油门,在要冲进去的时候狂鸣喇叭,里面的几个人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四处躲开。她趁机打开车门,陆让随即将手里的手电筒往离他最近的那人的脸上一砸,反手拽住车门翻身上车。
整个过程也就十几秒,顾明潇立马猛踩油门,车子飞快地冲了出去。
后面的几个人反应过来,爬上机车开始狂追。机车在林子里比皮卡车敏捷很多,那几个人很快就追上来,拿着钝器开始捅车窗和前面的挡风玻璃,没几下玻璃就有裂纹了。
顾明潇看了看后视镜,猛地一个甩飘,掀翻了侧面的人后,又迅速打了个方向,开始狂飙。她按照之前看好的路线,很快把车开出了树丛。
顾明潇的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看不出来啊,你飙车挺猛。”陆让坐在一旁看着正前方的路况,勾唇笑道。
山路崎岖,激烈的颠簸扯到他的伤口,痛得他“咝”地叫了一声。
顾明潇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面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她才稍微放松一些,结结巴巴地说:“还行,以前跟我表姐一起在赛车俱乐部玩儿过一阵子。”说完她又偏头看陆让,“你还好吗,伤口要不要紧?”
“我没事,你往前开,直走,过去就是香格里拉镇了。”
开到镇上,顾明潇扶着陆让去一家诊所包扎了伤口,缝了八针,还好伤得不算特别深。处理完伤口,两人又回到车上,她按着他指的路线开车回客栈。没过多久,他伤口上的麻醉药就消退了,山路又陡,伤口裂开,开始渗血,他额头上青筋都起来了,却依旧面不改色地给她指路。
等天彻底黑了,两人才回到客栈。顾明潇扶着陆让从另一个门偷偷地进了房间,直到把门关上,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三)
陆让的伤在车上又崩裂开了,他掀开衣服看了看,得重新包扎。
“有医药箱吗?”顾明潇四处看了看。
陆让指了一下案桌下面的白色小箱子,顾明潇拎过来打开,再把他的衣摆掀起来,发现伤口上的血已经渗透了纱布,顺着腰线流到皮带扣里。
“都这样了,你在路上还一声不吭?”
陆让伸手捞着自己的衣服,方便顾明潇给他拆绷带,说:“我怕我一吭声,你一心慌,载着我车毁人亡怎么办。”
顾明潇听了他的话没忍住笑了一声,说了句:“胡说八道。”
陆让没再说话,他低头看着顾明潇小心翼翼地给他处理伤口,暖黄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觉得很甜很温柔。
“为什么要开车回来找我,就不怕到时候和我一起被绑了?”陆让忽然低声问,两人认识不到半个月,她怎么就敢这么不要命地回来找他?
“那你干吗把车留在那里,当时他们来找你的时候你要是直接开车跑,可能也不会落到他们手上。”顾明潇一边给他抹消炎药一边说,“而且,你是送我去机场才会遇见他们的。”
“再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成不成?”顾明潇继续说,“你看,我们不是安全地回来了吗?”
陆让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的气息贴近,带着不似往常的温暖明媚,让他的心里也跟着柔软。
顾明潇给陆让包扎完伤口,伸手在他的腹肌上戳了一下,笑道:“他们说的是真的,陆老板真的有腹肌!”
“那还不赶紧抓住机会,他们可没有这个福利。”
顾明潇笑起来,她看着他,两人眼神相碰,气氛不知不觉就变了味道。她觉得自己心跳的频率都变了,喉咙都跟着发烫,鬼使神差的,她就开口说了那句她曾在被窝里反复练习了好几遍的话。
她说:“陆老板,要不,我们试试吧?”
陆让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表情都呆住了。他放下衣摆,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反正……”顾明潇低下头,慢慢地说,“反正你也不喜欢别人,而我喜欢你。”
这是什么逻辑?陆让轻轻地勾唇,总觉得这话哪里有问题,但又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对,他耐着性子俯下身去问她:“为什么喜欢我?”
顾明潇看着陆让的眼睛,耳根慢慢变红,说得特别诚实:“他们都没你好。”
陆让感觉心里就像被猫爪子轻轻地挠了一下。他一度以为只有方梨才跟他最合拍,但他现在看着顾明潇,认真地想了想,或许并不是那样。
他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顾明潇的脑袋,说:“赶紧上楼去吧,你朋友要着急了。”
顾明潇低着头,“哦”了一声,起身打开房门走出去。微凉的夜风掼到她的脸上,她稍微闭了闭眼,又睁开。她知道是自己冲动了,但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很清醒。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她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反正说都说了,现在后悔也迟了。
一连大半个月,除了跟团出去采风,顾明潇都没怎么下楼,她没想好要怎么面对陆让,干脆先躲起来。
但也有不得不下去的时候,比如说吃饭,比如说喝水。
顾明潇端着杯子下楼,瞥见陆让在吧台前擦杯子,她小心翼翼地准备从吧台后面绕到饮水机那边。
“顾明潇。”才走了几步,就被陆让叫住。
顾明潇伸手抚了抚额头,闭了闭眼,停住了脚步。
“顾明潇。”陆让又喊了一声,顾明潇认命地转过身,走到吧台前。
“陆老板。”顾明潇低着头,她浑身不自在,连脸颊都发烫,心虚得无以复加,“有事吗?”
陆让看着她没精打采的,低声问她:“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
顾明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陆让温润低沉的声音,她忽然就觉得很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这是怎么了?”陆让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样子,从吧台里出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他的气息靠近,让她无从抵抗。
顾明潇觉得陆让一定是故意的,太讨厌了!
她用力地偏过头,就是不跟他对视。
陆让看了她一会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更气了,扭头瞪着他,眼眶开始泛红,连水也不喝了,抱着杯子绕过他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
“你过来,我和你谈谈。”
“我不想和你谈,我要睡觉。”顾明潇吸了吸鼻子,声音哑哑的。
“明潇,”陆让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柔声说,“你还太小了,有很多事……”
“我不小了,陆老板。”顾明潇打断他的话,抬头看着他,有风从一旁的木窗外吹进来,她伸出手在风里慢慢摊开,掌心里握着风的温度,“你看这风,总是不停地追着、跑着,一刻也不曾停歇,因为它追随的是最遥远的,也是最贴近的。”
“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顾明潇的视线落在陆让身上,“陆老板,你也不能。”
顾明潇说完抽回手,赌气一样转身就上楼。
陆让站在原地,很久都没动。
(四)
刚入夜,顾明潇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玩儿手机,时不时地和调酒师搭着话。
手机快没电了,她正准备上楼去拿个充电器。一个年轻男人在她身边坐下来,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
“一杯玛格丽特,谢谢。”他对着调酒师说完,偏头看向顾明潇,“给我身边的这位可爱的小姐。”
顾明潇闻言微微挑眉扭头跟他对视,却被他脸上的墨镜挡住了目光。
那人勾唇一笑,伸手摘掉脸上的墨镜,细长的眉眼微微眯起来,偏头凑近她,低声问:“小姐,一个人吗?”
顾明潇还没有说话,面前就忽然放了一杯橙汁,打断了刚刚的气氛。
她抬头一看,是陆让。
他把橙汁推到顾明潇面前,偏头跟坐在她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说了句:“出来。”就径自先出门去。
那人笑了两声,看了看顾明潇,起身跟了出去。
“不错啊,改吃嫩草了?”魏阙几步追上陆让,下巴往吧台的方向努了努。
陆让没接他的话,扭头问:“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受了伤,我来看看。”魏阙突然想起了什么,凑近陆让戏谑道,“这次我可不是一个人来的,有人听说你受伤,她死活要跟着一起来,这会儿估计要到了。”
陆让皱了皱眉。
“啧,你们这一家真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魏阙伸手拍了拍陆让的肩,一脸叹服,“当初都以为你和方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结果没想到……”
陆让没什么反应,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吐出一圈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顾明潇坐在吧台边左右转着凳子,一杯橙汁都要见底了,她咬着杯沿看了看门外,最终坐不住,放下杯子从凳子上跳下来。
结果一掀开门帘,她就后悔了。
一个穿着名贵洋装的年轻女人站在陆让几步开外的地方,红着眼睛好像刚哭过。顾明潇身为女人都不得不被眼前这个女人的风姿所折服——性感中带着热情与温柔,张扬中带着明媚与风情万种。
顾明潇悄悄看着,不知道陆让跟她说了句什么,那女人忽然崩溃,她猛地上前撞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抑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陆让没有马上推开她,也没有回应,他似乎叹了口气,抬头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
顾明潇猛地放下门帘转身就往里走。
这是什么朱砂痣、白月光、破镜重圆的狗血剧情?
顾明潇一点儿心情都没有了,她走回吧台前坐下,心里又烦躁又难受。
原来人家有一个心头好等着呢,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女人一旦暗恋上某一个人,就觉得人家跟她做的任何一点儿互动都是在回应她,其实只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顾明潇难受得鼻子发酸,她伸手抚了抚额,抬头跟旁边的调酒师要了一杯深水炸弹。
她趴在吧台上看着调酒师慢慢地将装着威士忌的子弹杯沉入装着啤酒的大八角杯里。深水炸弹果然名副其实,看着是一种圆满,却瞬间都炸成了气泡。
陆让进来的时候,顾明潇已经喝醉了。
她勉强睁眼,瞪着陆让看了半天,嘟囔了一句:“陆叔叔。”
跟在后面的魏阙一听惊呆了,转头看向陆让:“这到底是谁啊?”
“你问这是谁?是我祖宗!”陆让难得被气到,咬牙切齿地伸手一把将顾明潇抱起来,转身看向魏阙。
魏阙连忙反应过来,迅速给他让路。
陆让抱着顾明潇走到后院通风的走廊上,找了一张椅子把她放在上面坐好,又给她灌了些蜂蜜柠檬水,她才稍稍清醒一些。
“以后乱七八糟的酒不能喝了,听到没有。”
她的脸被酒精熏成了粉色,看着他的目光里都像有粉色的泡泡。
“她走了吗?”顾明潇伸手拽住陆让的手臂,眼巴巴地问。
陆让顿了一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说:“早就走了。”
顾明潇像是没听懂他的话,自顾自地搓着自己的手掌又说:“我才无所谓,你不喜欢我就算了,又不是我的损失,反正你过了这个村,过了这个村……”她本想说句狠话,却发现根本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只能自暴自弃地小声嘀咕,“还有下一个村。”
陆让被她逗笑了,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她的脸,说了句:“真是冤家。”
然后凑上去堵住了她的唇。
(五)
顾明潇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一睁眼就头痛欲裂,她爬起来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是怎么回房间的。床头贴着李嫣然留的便利贴,说他们进山采风去了,留了地址让她晚点儿自己找过去。她把便利贴撕下来,游魂一样地趿拉着拖鞋去洗漱,挤牙膏挤到一半,抬头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嘴角有个暗红的印子。
被蚊虫咬了?
她凑近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个画面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惊得她手里的牙膏都掉了。
天哪!顾明潇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嘴巴,嘴角真的咬破皮了,昨晚,她和陆让……
顾明潇甩甩脑袋,整个人都飘了,东南西北都要分不清了。她双手捧着脸在屋里瞎转了几圈,扑上床抓起手机抖着手给李嫣然发消息。
“天哪,陆让好像亲我了……”
过了几十秒,收到李嫣然的回复:“说什么胡话呢,酒还没醒呢啊?”
顾明潇没理李嫣然回的什么,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了几圈,乐够了才爬起来去洗漱,换了衣服下楼。
她有点儿迫不及待地想去见陆让,还特意挑了件碎花小裙子穿,走路都带着风。
陆让不在吧台,他住的房间顾明潇之前去过,她一边走一边想着等下见到他要说些什么好,心里的小鹿“咚咚咚”地乱撞,话还没想好,她的脚步却忽然顿住。
陆让的房门从里打开,一个明艳的女人从里面出来,她带上房门转过身,顾明潇才看清,是昨晚来找他抱着他哭的那个女人。
顾明潇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期待与热情,瞬间全部熄灭。
方梨抬头看到顾明潇站在那里,愣了一下,随即敛了表情向她走过去。两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方梨先说话,她笑着说:“顾小姐,我是方梨,是陆让的……”
她说到这里没再继续,看向顾明潇话锋一转:“晚上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顾明潇微微皱眉,看方梨的眼睛现在还红着,指不定在屋里抱着陆让哭了多久。顾明潇一想到这个画面就烦躁,张嘴就想说没空,但是这样一来好像显得她很介意的样子,于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好啊。”
和方梨打过照面,顾明潇就没什么心思去找陆让了,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恨恨地想,果然,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都对这种二十六七岁的老男人毫无抵抗力!
以为进了哥哥的心房,没想到进了渣男的鱼塘!顾明潇叹了口气,悲伤逆流成尼罗河。
她低落地走到大厅准备上楼,抬头看到一群人在大厅布置气球彩带。她盯着气球看了一会儿,一个男人走过来,分出几个氢气球递给她:“待会儿这里有场狂欢派对,要参加吗?”
陆让和魏阙过来的时候,派对已经开场快一小时了,里面特别热闹,尖叫声都要盖过乐队的声音了。
陆让一眼就看到了顾明潇。她穿着橙白的碎花裙子格外显眼,正牵着裙摆在人群里使劲儿地蹦跶。她头上沾了些亮片彩纸,旁边一个男人笑嘻嘻地伸手给她一片一片地摘下来,看起来还挺亲密。
顾明潇正跳得起劲,忽然感觉手腕儿一紧,就被一个力道给拽了过去。她蒙了一下,抬头看,是陆让。
陆让还以为她昨晚醉得太厉害到现在还没醒,没想到上这儿和一群男的瞎蹦跶来了。他沉着脸把她拽到走廊上,外面的风一吹,她清醒了不少。
陆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松开她的手腕:“那些人不是好人,你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
顾明潇敷衍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他:“哦,那谁是好人啊,陆老板,你吗?”
陆让听了她的话微微皱眉,顿了下,忽然轻笑一声:“你在生气?”
顾明潇倏地红了脸,她讨厌这种感觉,尤其是在陆让面前,总觉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谁生气啊?我为什么要生气啊?”顾明潇既心虚又烦躁,口无遮拦,“对于你这种朝三暮四的男人,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嗯?”陆让觉得好笑,低身凑近她,“朝三暮四,我怎么朝三暮四了?”
顾明潇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方梨啊!昨晚才亲我,今天方梨就从你房里出来了,你以为我喝醉了记不得了吗?!
但是她什么都没说,憋着气瞪了陆让一会儿,转身就走。
陆让盯着顾明潇的背影,敛了脸上的笑,靠在栏杆上没有动。他点了支烟,心想爱发脾气的小妹妹,不能惯。
“我看你的眼神,以为你要去找她呢。”一旁的魏阙“啧”了一声。
陆让偏头盯着舞池里的身影,顾明潇没再跳舞,坐在一旁的吧台边喝东西,旁边的男人和她说着什么,两人越贴越近。过了一会儿,他摁灭手里的烟站起来:“你说对了。”
惯着就惯着吧,还能怎样?
陆让走过去,往顾明潇旁边的凳子上一坐,那个男人正要和顾明潇碰杯,陆让伸手截过她手里的杯子,与那人碰了碰,仰头把酒喝完将杯子放到桌上:“这杯我请。不好意思。”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陆让的意思,他挑挑眉,起身离开。
顾明潇坐在旁边一声不吭,陆让轻叹一口气,俯身问她:“饿了没有,不是答应了方梨去吃饭?”
“哦?你又知道了?”顾明潇低着头低声问,带着无限委屈。
陆让笑起来。
陆让带着顾明潇走进楼上包间的时候,魏阙和方梨已经落座等着了。魏阙看到顾明潇进来,拉开身旁的凳子冲她招手。
顾明潇走过去坐下,陆让和方梨坐在他俩对面。
方梨很大方热情,端着杯子说了好多感谢顾明潇的话。顾明潇客套地应了几句,就安静地吃东西。
陆让话不多,顾明潇又不说话,只有魏阙和方梨两个人在说,这顿饭吃得不尴不尬。
魏阙看了眼陆让,伸手把面前的杯子挪开,凑过去同顾明潇搭话:“你喜欢小动物吗?”
“喜欢。”
“喜欢什么动物?”
顾明潇看着桌子说:“喜欢小鸡,小鸭,小牛,小猪,小鱼。”
魏阙笑起来,问:“不喜欢熊猫吗?”
顾明潇吃掉碗里的菜,悄悄地说:“熊猫好像……不可以吃吧?”
魏阙一愣,随即大笑:“顾小姐真的是超级可爱啊!”
魏阙还没笑完,陆让就“咚”的一声把杯子磕到桌上,声音不大,魏阙识趣地闭了嘴。
“吃好了吗?我送你回去。”陆让开口。
顾明潇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来。
“你们慢慢吃。”陆让说完拉着顾明潇就出去了。
方梨看着开门出去的两个背影,看了好久,垂眸对上魏阙的眼神。他意味深长地慢慢勾唇,她挪开眼,丢下筷子,一句话也没说。
陆让送顾明潇到民宿房间的门口,她刷了卡正要进去,他却拽着她的手没松。
顾明潇挣了两次都没挣脱,她闷闷不乐地开口:“你干吗?”
陆让手上一用力,把顾明潇拽过来,把她困在臂弯与墙壁之间。他慢慢地低下头,靠得越来越近。她瞪大眼睛看着他,只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怦怦”乱跳,连脸颊都跟着发烫。
“我知道你不开心,我先跟你道歉。”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喷洒在顾明潇的耳边,暧昧中带着诚恳。她耳根都红了,想后退,却被他的气息强势包围,没有退路。
“如果是因为方梨生我的气,今天她确实来找过我,但谈的都是正经事。我和她的确有过恋爱关系,但都是两年前的事了,我现在不喜欢她。”陆让看着顾明潇的眼睛,伸手慢慢地把她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眼睛里像含着水,“如果你是因为我昨晚上吻了你生气,我承认,是我不好。”
陆让抬起头,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声音低沉又不可抗拒:“以上是我的检讨,我跟你道歉,但我不改。”
顾明潇愣愣地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过了好一会儿,她垂下眼睑,伸手揽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陆让勾唇笑起来,低头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揽住她低低地问:“那顾小姐,原谅我了吗?”
“嗯。”顾明潇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跟他确认:“你不喜欢方梨,那你现在喜欢谁?”
“喜欢顾明潇。”
陆让闭上眼睛,此刻他无比庆幸在稻城那个下雨的晚上,遇见路灯下倔强又单薄的少女,让他忍不住想要递上手中的伞,陪她走一段。
他缓下脚步,于是他不再孤单。
(六)
方梨要走的那天,专门去了趟客栈和陆让道别。
民宿大厅的墙是玻璃的,每一页落地窗两旁都垂着充满民族风情的花帘子。之前用来布置派对的气球还有一些贴在窗顶上,顾明潇想去拿,跳了两下没够到,扭头喊陆让:“陆老板,帮我拿一下这几个氢气球。”
陆让原本叼着烟倚在一旁的桌子上,听了她的话把烟摁了走过去,伸手握住她的腰用力往上一托,把她半举起来:“要哪些自己摘。”
方梨远远地站在民宿外面,静静地看着民宿里的两个身影。从前她和陆让在一起的时候,两人强强联合,在道上混得风生水起,空闲时间会一起调杯烈酒,喝了之后吻个天昏地暗,但从来没有过这种时光。
“阿让以前从来不为我做这些。”
魏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他微微偏头,问:“你会喜欢气球吗?”
方梨垂眸没有接话。
所有人都以为要方梨这种成熟、睿智又风情万种的女人才适合陆让,但对陆让来说,酸酸甜甜的橙汁也不错。
方梨眼眶泛红,她移开目光,径自转身离开。她有不得已的苦衷,陆让也再不是她的陆让,很多事,回不了头。
天气渐渐转凉,顾明潇的拍摄行程也已经结束,陆让陪她回B市待了一个月。后来因为客栈里一个员工在修窗户的时候不小心从三楼摔了下去,陆让不得不先回去。
顾明潇是两个月后去找陆让的,下车时也是晚上,下着小雨,天气比她第一次来这里更冷。一下车她就冻得直哆嗦,她仰头看了看前面如星光般的路灯,抬脚往前走。
只是这次不一样,刚踏出去,头顶上就多了一把伞。
顾明潇回过头,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熟悉的眉眼,温柔沉敛,目光如炬。
陆让向她伸出手,有风从他指尖钻过,他侧耳听到了风的呢喃。
“走吧,回家。”
川西比B市冷多了,顾明潇极畏寒,天气一冷手脚就很凉,陆让将民宿里上上下下门窗上的金属把手都缠上了布条。
有游客好奇地来问,店里的伙计就笑呵呵地告诉他们,是因为老板娘怕冷啦!
更新时间: 2019-11-09 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