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将逝,星河漫漫

发布时间: 2020-09-03 21:09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长夜将逝,星河漫漫

文/乱了夏天

一辈子那么长,有一天她会遇见一个也会细心护她的地球男人,她会平安顺遂到老。

1

用暮云的话说,顾一念把他叫醒,作为报答,他要给顾一念做保镖。

不过顾一念婉拒了很多次,她的想法很简单,身为一个没有玛丽苏圣光护体的普通姑娘,她并不存在需要保镖的时刻。

想来暮云大概也是无法离开石头,从而想给无聊的生活增加一点点乐趣,因此十分热情地替她做了决定。

暮云的载体,也就是那块石头,她得到也是偶然。祖母去世后,乡下旧屋面临规划拆迁,她接到村委的电话回去收拾东西。

在那个满是灰尘的阁楼里,她从掉了漆的红木箱子中找到了它。它被一块黑色的丝绒布包着放在箱子的最里面,那蓝色的不规则晶体煞是好看,泛着幽幽的蓝光,像是浸着海水、折射着月光的人鱼尾。她用银丝把它掐成吊坠,并挂在了脖子上。

起初她没有发现它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直到这场猝不及防的大雨,她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淋成落汤鸡。

这场倾盆大雨,就好似忘了关紧的水龙头,急促而短暂的雨声像是不慎打翻了满盒的珍珠,可是这些统统与顾一念无关。在这个没有遮挡物的空旷广场上,一层透明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罩住顾一念,将所有的雨都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顾一念伸手试探般触摸那层透明的罩子,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只指尖隐约触到了一丝丝凉意。她的手穿过了那层透明的隔层,雨水从指缝间争先恐后地滑落。

她还未收回手,便听见暮云说道:“不用摸了,你是摸不到的。”他像是刚刚睡醒一般,语气带着三分慵懒、七分笑意,“你看,我说了,你还是需要我的。”

这种可以永远不用担心忘记带伞的功能就像是开了外挂一般,谁知暮云极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看我了,等着瞧吧,我能保护你的可不止这一项。”

顾一念自然是不在意他能不能保护自己,毕竟身处和平年代,她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能遇见什么烧杀抢夺的事呢?

然而也就是从那一晚起,顾一念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不单单是因为那场没有淋湿她的大雨,而是从那一晚起,顾一念觉得,自己好像被跟踪了。

2

人生过去短短二十年,顾一念从来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她生长于一个普通的单亲家庭,小时候也曾经幻想过自己是否有什么难言的身世,事实上,二十年过去了,并没有什么富豪来接走她。她跟着祖母生活,妈妈常年在外地工作,祖母去世后,她便一个人生活。

本来生活十分平静,可一切都从那个雨夜起改变了。在顾一念确认后,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

衙东巷这一片区都是老房子,老到连治安的摄像头都没有,隔音差到隔壁老王打个喷嚏都能听见。

这里的居民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都喜欢侍弄花草,窗台、房顶摆满了各种花盆,让整个衙东巷显得郁郁葱葱,却也十分拥挤。

“啪”的一声,那盆君子兰摔碎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晚上显得很是突兀,顾一念回头看向那盆已经摔得稀巴烂的花盆,心有余悸。假如她晚那么一步,今晚就要直接被送进医院了。关键是衙东巷那么窄,救护车根本开不进来啊!错过急救时间,可能她连急诊科的门都看不见,直接就被送进太平间了。

她吓得半死,拍了拍胸脯:“多亏了你。”她冲着身旁的暮云小声说道。其实她根本没有发现那个花盆掉了下来,她走着走着,身后的暮云突然伸手抓住她的领子,将她提溜了起来,她整个人被拎着晃了一步。

暮云的速度快到她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花盆就已经碎了。

在她的后领处,暮云的手还拽在领口上,从旁人的视线看去,就好像她的领口隔空被提起来了一般,只有她能感受到暮云的手透过皮肤传来的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假如没有之前若有若无的被跟踪感,她兴许只会觉得面前这个碎了的花盆是一个意外。

可是眼下,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暮云松开了手,她将衣领裹紧了一圈。她战战兢兢地转身,低声和他说道:“快走吧。”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穿街而来的风将墙头琥珀色的路灯吹得晃晃悠悠,碎掉的花盆孤零零地躺在原地,她忍不住落荒而逃。

深夜,透过窗可以看见窗外的月光,洒在桌上一片清辉。顾一念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看不见暮云在何处,脖子上的吊坠被焐得暖暖的。暮云说吊坠不能摘下,因为和她交换了约定,如果离开了她的气息,他会重新陷入沉睡。

顾一念伸手拽住那颗吊坠:“暮云,你睡了吗?”她声音有些沙哑,隔了很久才听见床边传来他的声音:“你怎么还没睡,是被今晚的事吓到了吗?”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微微夹着笑意,“你放心,我说过会保护你的,有我这么强大的保镖,你还怕什么?”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否则你又怎么会被我唤醒?”她翻了个身,面对着暮云所在的方向,“你还没有和我说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阁楼。”

那天晚上,顾一念第一次知道,原来在那广阔的星际之中,真的有那么一个星球,星球上住着跟地球人完全不一样的生命。那个遥远的蓝色星球因为变异逐渐被冰川覆盖,他意外掉落在地球,被上一任主人捡到,上一任主人去世后,他便沉睡下去,直到遇见顾一念。

3

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又来了。顾一念在去往客户公司的路上,隐隐约约觉得身后总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使她浑身都不舒服。

她转身进了一旁的商场,暮云有些诧异:“你不是要去客户那里拿东西吗?”

顾一念假装自己在逛街,微微开口,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有人跟踪我。”

暮云没有接话,她看不见暮云,也不知道身后那么多路人中究竟哪一个才是那个跟踪她的人,她希望能在人群里把那个人甩掉。

想到这,她也放了心,起码这里这么多人,就算他不怀好意,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下手。想来今天也去不了客户那里,她便放开了胆子,真的逛起了街。

她其实很想让暮云帮忙提购物袋,但是别人看到半空飘浮着的购物袋,可能会直接被吓到晕过去,她想了想就放弃了。

然而暮云对她的想法表示十分不耻:“我说我会保护你,但这其中并不包括给你做苦力!”

顾一念十分开心地穿着裙子在试衣镜前转了转圈,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抗议。“好看吗?”她笑吟吟地问道。

一旁的售货员大概以为顾一念是在问她,立马用了十二分的精神去夸赞顾一念如何适合这条裙子,就仿佛这条裙子是为顾一念量身定制,她不买下这条裙子就是在暴殄天物。

顾一念很满意地左看右看,却一直没有听见暮云表态,便又问了一句:“好看吗?”

售货员愣了愣,迟疑地看了她两眼。暮云上下打量了顾一念一番,而后认真地回答:“不好看!”

顾一念泄了气,把裙子换了下来:“不买就是。”她嘟嘟囔囔了一句,更加惹来售货员一副看神经病的眼神。

她又试了几件,只有一件暮云点头夸了一句好看,然而那一件却是这几件之中她最不满意的,她付款的时候还是满脸疑惑。走出商店,她忍不住抱怨:“暮云,你确定你没有在耍我?我明明觉得前面几件我穿更好看啊。”

暮云像是要和她抬杠一般:“既然如此,你就去买啊,何必问我意见!”

顾一念气得跳脚,身为一位没有钱的小仙女,有选择困难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没有人在一旁出谋划策,还怎么用最少的钱做最靓的仙女?!

4

好久没有逛街,顾一念越逛越起兴,直接翘班了。等到她掏空了钱包后,已经天色渐晚了,商场差不多要打烊了,顾一念拎了东西正准备转出去,在下电梯时,突然停住了,她确实甩掉了那个跟踪的人。

只是,如果那个人找不到她了,便蹲在商场门口等她怎么办?那个人在暗处,她不知道他的模样,想要甩掉他,只能另辟蹊径。顾一念转身,决定从商场厕所的窗口翻出去。

那个一楼的女厕所,早在年初便因为年久失修而暂停使用了,平时都是给商场的清洁工放放东西,窗口不算大,顾一念踩着水池,仗着身材娇小、轻轻松松地翻了下去。

她没有料到的是,窗户底下站了人。那人被她一脚踹到怀疑人生,趴在地上,一不小心还给她做了人肉垫子。

购物袋都在暮云的手上,但区区一个小窗还困不住他。他本来是准备帮顾一念出去的,谁知道,她非要向他证明她的敏捷,要和他抬杠到底,后果便是伤害了无辜的路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人,穿着一件夹克,眼神有些凶狠,爬起来后一直瞪着顾一念,瞪得她心里毛毛的,然而错的是她,她自然一句废话都不敢说,直接冲着他来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道歉。

然而还未直起身子,她便感觉头皮一阵痛,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个男人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顾一念一阵吃痛,下意识便尖叫了起来:“暮云!”

她感觉身旁一阵微风吹过,那个男人惨叫一声后松开了她的头发。顾一念抬头,那个男人手腕上一圈红,也不知道暮云对他做了什么。他揉着手,但眼里的怒意不减半分。

顾一念也是一肚子气:“好了,我踢了你一脚,你扯了我头发,我们扯平了。”顾一念不想和他继续纠缠下去,拎了东西便准备走。

那个男人却掏了手机准备打电话,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顾一念气急了,甩了购物袋,撸起袖子,叉着腰左右扫视了一圈,从墙角的一堆破烂里找出一根比手臂还粗的棍子。

那个男人吓了一跳,握着手机没有动。顾一念将棍子一指:“怎么着,还准备叫人啊?”

她用两手抓住木棍,“啪”的一声,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将棍子折成了两段,极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将断成两截的棍子扔在了他的脚下。

她拍了拍手,一眼也不看他,拎了东西甩袖就走。

那个男人终于吓得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走到转角处,突然撒开了脚丫子狂奔:“快跑啊,暮云,等他回过神来,我就完蛋啦!”

她尖叫着跳上了出租车,在车上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暮云调笑着打趣她:“刚才狐假虎威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

如果不是暮云在一旁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否则,那么粗的棍子,她如何折得断?

当时她也是耍了耍小聪明,想来那个男人在震撼之下也不敢怎么样,现在一想,她的手背却隐隐发烫了起来。

如果她能看见暮云,当时的他,是不是站在自己身后,半拥着自己,覆着她的手一起折断了那根木棍。她想起了当时的感觉,有些凉凉的,软软的,不太真实的触感,却温柔极了。

她没有说话,有些羞涩。暮云以为她顾忌着司机,不敢接他的话,却不知道此时她的心思早已百转千回。

他从顾一念身边掠过时带起的那一阵微风,像是初春时暖阳,不经意间卷进了顾一念的心里。

5

等到了家里,顾一念才发现脚踝处不知道磕到了哪里,肿了一块,许是刚才太过紧张,忽略了痛感,如今一放松下来,脚踝处便痛得她泪眼蒙眬。

她捂着脚跳到沙发上不愿起来,捂着脸忍了一会儿,才爬起来到电视柜下找化瘀的药油。

暮云看见她脚踝红红的,语气有些生硬:“你脚刚才磕到的?”

顾一念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翻找着药油,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过后,她举着玻璃瓶站起来:“找到啦……”“啦”字还没有落下,她就被暮云一个打横抱起。

透过鞋柜边上的镜子,她看见自己以公主抱的姿态奇异地悬在半空中,不由振臂欢呼,“腾空、跳跃,我不停歇!”

“噗……”她耳边传来暮云的一声轻笑。“闭嘴。”他忍俊不禁,笑着说了她一句。

顾一念突发奇想,伸手比了比:“暮云,原来你有这么高呀。”她用手大约丈量了一个高度,大概一米八五?顾一念心里想着,“暮云,你长什么样子呢?有没有办法可以看你一眼呢?”

暮云将她放在沙发上,应该是在她面前蹲下了。她的腿被抬了起来,药油滴了两滴在她看不见的暮云的手中,然后又滚了两圈,接着被搓开揉在了她的脚上。那些真实存在的物体在空中移动,如此神奇。

顾一念捧着下巴,心里却在幻想着暮云的模样。

“以前,在你的母星上,你们那里的居民都像是你现在这样,看不见模样吗?或者说,只有你星球上的人才能看见彼此?”

暮云顿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凉:“不是,以前我们也是有实体的,只是后来星球遭遇了一场毁灭性灾难,导致整个星球上的住民全部消失。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等到醒来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顾一念有些歉疚,觉得自己说到他的伤心事了,急忙转移话题。她伸手去捡沙发上的头发,将它们一根根捏了扔进垃圾桶:“我感觉最近自己可能操心太多了,掉的头发越来越多了,难怪网上说第一批90后已经开始脱发。”

暮云没有回她,场面便彻底冷掉了。

6

事情偏离轨道发展是顾一念所不能预料的,短短几天,她便上了微博热搜,一切都是因为那根被折断的棍子。

她没有想到,她跟那个男人在巷子里纠缠不清的时候,有人在二楼把这一切拍了下来,等到巷子里人都走掉时,那个人还特意下楼捡了那根木棍,给了一个特写。

加之她身材娇小,不到1米58的矮个子,巴掌大的小脸,于是热搜给了她一个极其不相称的词。“怪力萝莉什么鬼?”顾一念满头问号,“小姐姐我都21了好吗!我都过了法定结婚年纪了好吗!”

她相当生气,怕被人扒出来,把微博里的照片一口气删光了。

谁知道她刚在办公室坐下,同事们便把她围了个水泄不通,嚷着要她表演胸口碎大石,让她只觉得泪眼蒙眬、无语凝噎。

尽管很吵,她依旧能听见暮云混在人群中的轻笑声。她气得脸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基围虾,便灰溜溜地在下班的时候借了口罩和帽子。

她没有去挤电梯,而是选择走楼梯下去。楼梯口偏僻,不如电梯口人多,所幸公司楼层并不高,正是下班高峰期,写字楼大门处人潮汹涌,然而隔着重重人头,顾一念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大门边上,曾和她在巷子里发生冲突的男人!

是他!顾一念一惊,趁着他没有发现自己,闪身进了楼道里:“暮云,那个人……”她有些慌,刚走了楼梯,说话气息有些不稳。

“我看见了。”他冷静地回答她。

那一瞬间,顾一念想到无数种可能。那个男人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从那条巷子开始,也许这几天跟踪自己的就是他。

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会从厕所翻出来,那条巷子正对着的就是商场门口的那条街,站在那里能够看见大门前来往的行人,也足够隐蔽,他没有料到她刚好从他头顶的窗户那里翻出来。

今天如果不是为了躲避路人探究的视线,她还是会一如既往地乘坐电梯,然后便无法发现他的存在。

暮云有些担忧:“公司还有别的出口吗?”

顾一念撑着下巴沉默,脑海里快速地思考着可能。那个人究竟冲着什么来的呢?

她抬头看向暮云所在的方向,冲着那个方向,歪着头突然笑了:“暮云,你会保护我吧?”

有一阵风从脸颊边掠过,他大概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听见他的声音极沉稳而郑重:“当然,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动你分毫。”

7

顾一念摘了帽子和口罩,大摇大摆地从写字楼的大门走出,暮云在她身后提醒道:“那个男人跟上来了。”

借着暮云的眼睛,她故意混进人群里,错开那个男人的视线,然后在他寻找的时候转进一旁的饭店。他晚了几步跟上来,顾一念却已经进了包厢,在他一个一个包厢探听动静时,她让暮云将他掳了进来。

他以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着顾一念,她拉开凳子在他面前坐下,冷笑着说:“说吧,为什么一直跟踪我,你是谁?”

那个男人沉默着,咬紧了牙关。顾一念有些诧异,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仇人,总不会无意间得罪了谁吧?

“没关系,你不说,等一会儿警察来了,就跟警察解释去吧。嗯,也许明天新闻头条就是你,妙龄少女被中年男子跟踪数周?”她的手指屈起,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那个男人一咬牙,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视频放在她的眼前:“这个人,是你吧!”

时间倒退回一个月前,那是暮云为她挡雨的那个雨夜,他站在不远处将这幅神奇的画面拍下。这个男人是一家报社的记者,他本来以为自己挖到了一条震撼的新闻,谁知道主编却不信任他所拍下的视频。

确实,这个画面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呢。

他却不甘心,认定这个新闻一出,一定会震撼所有读者,便瞒着主编在官方平台上上传了视频,没想到没有火也就算了,竟被网友举报为不实信息,导致账号被封。

这件事主编知道后,没有听他解释便将他开除了。

他心中不平,决定找更多证据证明自己。那个折棍子的视频是他找人拍下的,除此之外,他一直跟踪关注顾一念,只为了找到证明顾一念身怀特异功能的证据,没想到折棍子的视频一出,网友却一边倒地夸赞顾一念。

听完他的解释,顾一念整个人都呆住了,想到自己这些天被跟踪拍摄的一些视频,心里一阵恐慌,若是暮云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她必须要保护暮云,可是眼前的人却是实实在在看见了她的那些奇异行为的,她该怎么骗他才能让他相信?

8

可是变故来得太突然,顾一念刚站起身,便感到一阵眩晕,她还未开口说上什么,便一头栽倒在地,让暮云措手不及。

那个男人吓了一跳,伸手推了推顾一念,却见她不省人事,当下也不再纠结视频的事了,只怕哪位服务生一推门误会了,慌乱之下便推门逃走了。

暮云将顾一念扶到怀里,见她一直昏迷,便掏出她的手机打了急救电话。急救人员来得很快,包厢门口围满了路人,暮云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然而医生和护士检查了一圈之后却什么问题也没有查出,困惑之下只当她有些贫血,给她吊了些葡萄糖。

顾一念醒来时,抬眼看见雪白的天花板,四周安静得她一下有些心慌。护士探头看了她一眼,冲她微微笑道:“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撑着手坐起来,“暮”字的口型刚刚张开,她便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凉意。暮云轻轻地点了两下她的手心,她顿时一阵心安。

她冲着护士摇了摇头,护士叮嘱了她一番便离开了。

顾一念从医院出来后,满脑子都是疑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昏迷,最近这些日子,她虽然经常觉得有些累,但睡一觉后精神便会好很多,便没有在意。而且她没有贫血,所以对突然晕倒在地的症状也想不明白。

她给妈妈打电话时,无意间提了这件事,谁知妈妈竟当下便订了回家的机票。

顾一念不解,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之前一直没有和你说你爸爸去世的原因,他最初的症状和你现在一样,也是毫无征兆地晕倒,查不出病因,至今不知患的是什么病。”

挂了电话的顾一念愣在原地许久,那一刻心里突然空了下来,她思绪变得混乱了起来。

9

自从那次昏倒之后,顾一念仿佛真患了重病一般,短短一周便急速瘦了下来,她心里惶惶不安,却还站在体重秤上和暮云说笑:“才八十几斤,感觉自己快有一种黛玉妹妹的气质了,弱柳扶风。往常想瘦一斤都那么艰难,眼下竟然一口气瘦了将近二十斤。”

尽管医生暂时没有检查出问题,但是顾一念看着却像是身患多年绝症的人一般,顾妈妈便决定让顾一念住院。

顾一念掉发越来越严重,她不敢随便梳头,每次都能梳落大把的头发。其实最开始顾一念也有掉发,只是没有在意,现在面临这种情况,她才惊觉掉发也是一个征兆。

她家的人,天生头发多、发质好,而她向来就是独立洒脱的性格,掉发而已,她没有放在心上,然而自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后,她看着梳子上缠绕着的大把头发,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暮云看在眼里,满是担忧,他说好保护她,现在却无能为力,若是能为她做些什么便好了。

顾一念此时正坐在地毯上收拾明天住院要用的东西,顾妈妈敲门进来时,地上乱七八糟。

她在顾一念身旁坐下,手边是一本相册。她将相册打开,翻到中间,从相册里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递给顾一念,那是一张合照:“这是你爸爸临走前一周我们拍的合照,那天你才刚满一岁。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和你聊你爸爸,想来你对他的印象大概是一片空白吧。”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件衬衫,脸颊凹陷,身材消瘦,戴着一顶针织帽,可以看出头发已经掉光了。他抱着才一岁的顾一念,对着镜头微微笑着,妈妈站在一旁挽着他的手,面容平静。

他的模样她在照片上见过无数次,却还是第一次从另外一个人的嘴里听说他。

“你爸爸是天文学教授,也是省天文馆的研究员,从我认识他起,他便是个工作狂,痴迷天文学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有一次我去他办公室找他,没想到他竟然直接睡在了办公桌下面。我看见他蜷缩在桌子下的模样,心里便突然有了念头,我想嫁给这个男人。如果我能照顾他的话,至少他可以放心地去热爱他的工作。”她嘴角含着笑意,眼里却隐隐浮起一层水光,“可惜,我没有照顾好他……”

“我现在,也没有照顾好你呢……”她说着,伸手去抚摸顾一念的头发,一下一下,竟有些哽咽。她不知道是什么病带走了她的爱人,如今它又降临到了她的女儿身上。

她好似从未做过什么会遭到报应的事。

10

妈妈走时,没有带走那本相册。顾一念坐在原地一张一张地翻着照片,尽管她已经看过好几次,可是这一次看却总觉得不一样。

“暮云,我爸爸年轻的时候长得还挺帅的吧,听说他曾经是他们学校最年轻的教授,每次上课,教室里都坐满了女学生……”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却一直没有听见暮云的回应,便诧异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暮云,你不在吗?”

房间里安静许久,她才听见他的声音:“在。”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累,顾一念便没有再和他说话,将相册收进了床头,便关灯睡了。

因为已经预约了,第二天一大早,顾一念便和妈妈去了医院,她要先做一个全面检查。暮云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却在她临进去时,突然在她耳边说道:“你会没事的。”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一丝固执的坚定。

顾一念不解,当着妈妈的面,却也不好问他。她低头笑了笑,想着等下在病房里等妈妈走开后再问他好了,却没想到刚走出CT室,她便晕倒在了走廊上。

她没有先进病房,倒是先进了急救室。

这一次昏迷,顾一念做了一个很安静的梦。她梦见了一片星河,漆黑的宇宙里遍布着星云,泛着通透的蓝白色光晕,带着微微的紫罗兰色,美得那么不真实。

她想着,这么多星球在这永恒的宇宙之中飘浮着,也不知道哪一颗曾是暮云的母星,据说是一颗和地球一样的蓝色星球,只是眼下仔细一看,每一颗星球都是水蓝色的。

宇宙无边无际,她独自在这黑夜里飘浮了很久,好似就要变成一颗星球一般。她感觉身体失重,呼吸有些困难。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暮云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是焦急,一声一声地唤着顾一念,可是她却无法发出声音回应。她急得掉泪,却渐渐觉得那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一点一点缓解了,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了一般,失重感也渐渐消失了。

她睁开眼,呆滞了几秒,猛然坐起:“暮云,你在哪儿?”她伸手在虚空处挥动,试图触摸到一丝凉意。

“顾一念,我要走了。”他突然开口,声音离她有些远,好像是从墙角传来的。

她掀开被子下床,往声音的方向走去:“你要去哪儿?”

“我……我要回母星了。”他似有些不忍,停顿许久才将话说完。

顾一念的脚步顿住了:“祝贺你啊。”话音还未落,眼泪便唰地从眼眶里滚落,她急忙背过身去,用欢快的声音继续说道,“若以后还有机会,你可要回地球看我啊。我,我会想你的。我还未见过你的模样,如果你不回来,有一天,我想不起你的声音,那可怎么办才好……”

“暮云,这些日子谢谢你的陪伴,谢谢你在那个雨夜为我挡雨,谢谢你为我擦药……”她说不下去了,喉咙里像是哽了什么。她张了张嘴,眼泪掉得更凶了。

身后安静极了,她伸手一把抹掉了眼泪,也不知他是不是不声不响就走了,又转过身去,面对着墙,眼神有些迷蒙。

过了几秒,她感觉有凉意从脸颊上滑过,心里又雀跃起来:“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面前的人没有说话,她却看见眼前虚无的他渐渐有了轮廓。她瞪大了眼睛,看见暮云逐渐显现出模样来。他有着一头和她一样的黑发,细碎的刘海落在额前,那双棕色的眼睛深邃又清亮,他的手指修长白皙,贴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极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她还没开口,又看见他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消散,像是尘埃一般融进空气里。

“暮云!”她伸手去抓他的手,微微一用力,却是一场空。

“啪”的一声,她脖子上的项链断了,那个蓝色的石头掉到了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已不复最初看见时的模样,那隐隐的蓝光消失了,它彻底变成了死物。

11

暮云还没有完全消失,他看见顾一念呆滞地跌落在地上,几秒钟后猛然爬过去将那块曾经承载他的石头捡起,捂在胸口。

她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的红润,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灰败。

他心里有些欣慰。

二十年前,他掉落在地球,被顾教授用高价买回,作为研究样品。那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上释放出的能量如同慢性毒药,会不动声色地将地球人侵蚀。

顾教授与他相处的时间一长,渐渐便衰弱了下去,因为是被他释放的能量侵蚀,所以医生检查不出病因,很快便去世了。

直到昨晚看见顾一念爸爸的照片,他才知道,原来顾教授是她父亲。

他一夜未眠,内疚将他淹没。眼下想要救顾一念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将顾一念吸收的那些能量全部收回,只是这样,他将永远消失。

其实他本身无法控制他身体所释放的那些能量,他因为不断释放那些能量,所以才能维持透明形态,而这才是正常状态。如果将那些能量收回,他便不再是透明形态,只是如此一来,他也将消散而不复存在。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星球的人,无法共存,他说好要保护她的,没想到最后给她造成最大伤害的,却是自己。

就让她以为自己回去了吧,一辈子那么长,有一天她会遇见一个也会细心护她的地球男人,她会平安顺遂到老。

也许有一天她偶然抬头看见漫天繁星,会突然怀疑,很久以前那段曾经有外星人陪伴的日子,兴许只是一场有意思的梦而已。

最后,他笑了笑,融进了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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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0-09-03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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