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你(一)姜以纾 | 陈靖回

发布时间: 2019-12-11 10:12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拨云见你(一)姜以纾 | 陈靖回

作者简介:

姜以纾

二十多岁的天蝎座“大龄儿童”,最喜欢唱、跳、Rap(说唱)、篮球。后来喜欢上写故事,就戒掉了它们。

擅长搞笑疼痛风格故事,热衷写最惨的人物过最幸福的人生。

新浪微博:@姜以纾

拨云见你目录:

第一章:拨云见你(一)

第二章:拨云见你(二)

拨云见你(一)

第一章我可以认识你吗

早春薄寒,三月的最后一天,风还是很嚣张,尤其是晚上,吹得行人皮肉生疼。

闫椿正在泡她最后一桶泡面,不知道是不是酸菜在老坛子里泡久了,一搁嘴里就倒牙。正想着要不要再倒点十五块钱一桶的天价水时,手机响了,她随手接通。

“喂。”

那头呼出几口粗气:“椿儿!”

闫椿一听,觉得耳熟:“你哪位?”

“我啊!肖黄!”

哦,闫椿想起来了,是一个“远房”朋友。

“有事?”

然后肖黄就开始了三十多分钟捶胸顿足的演讲,主要说他们证券行业不景气,赔了。

闫椿听他抒发了半天,新闻联播都播完了,才进入主题——借钱。

她早该想到的。

“你看我像有钱?连着被两家事务所扫地出门,这个月房租都还在别人卡里呢,兜里比你那张门面还干净,你跟我借钱?”

肖黄闻言话锋一转:“不是,没钱早说啊,兄弟这儿有的是挣钱的路子。”

闫椿翻了一个清新脱俗的白眼:“还有事没?没事挂电话了。”

“喂喂喂!着什么急啊!有钱还不挣?”

闫椿问他:“你有挣钱的法子,你跟我借钱?怎么的,传销窝点给你下任务了?”

肖黄说:“传什么销?我有那心也没那钱往里扔啊。我跟你说,我认识一哥们,巨有钱,现在缠上官司了,那方面的,你不是正经律师出身吗?你去接了这案子,我把你吹捧一下,见面时你再忽悠两句,给他弄个代理合约一口价,输赢都拿钱,咱们困难就都解决了啊。”

闫椿听明白了:“这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初衷吧!够鸡贼的你,先打听好了我什么现状,然后给我个活,我迫于生活压力,被你赶鸭子上架,然后你再来分我的钱。我一琢磨,活是你找的,不能让你白忙活,再念在咱们朋友一场,甩手给你一半。是吧?”

肖黄笑了:“我本来想的是三七,我拿少头,没想到椿儿你这么大方,刮目相看啊!”

“滚!等我见过当事人再考虑这活接不接,你也别给我吹,打不了的官司,我也不打。”

“这样也成,那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去见见,能不能接见了再说。”

“好。”

肖黄动作很快,刚放下手机,消息就过来了。

说实话,闫椿并不打算接这种官司。有钱人,还是那方面的事,那原告告的内容就八九不离十了。这年头仙人跳也不挑那种有前科的,对有前科的人,她可不同情。

可现在这个处境,轮得着她挑?

闫椿把最后两千块钱打给她妈后,躺在摇摇欲坠的床上。

作为一个二十七岁的轻熟女,一对32D,一台濒临报废的联想电脑,是她的全部财产。就算是法学院高才生又有什么用,除了一屁股债,她又拥有过什么?

歧州市2018年的平均收入数据已经出来了,五千七百元,她还真是拖了不少后腿。

肖黄的短信在她慨叹人生之前,适逢其会。

“杏仁咖啡,九点。”

“你先告诉我这人姓什么叫什么。”

肖黄没答,自说自话:“是等会儿九点,不是明天。”

闫椿抬眼:“这是个什么客户?还得晚上见面。”

“有钱嘛,也有点名气,怕传出去。”

“打车费。”

“不是,姐,您连打车的钱都没了?”

“快点,别磨叽了。”

“成,务必拿下这单。”

最后一句话说完,肖黄给闫椿发了二十八块钱的红包。

闫椿在网上叫了辆车,查看预计费用,正好二十八块……真够鸡贼的。

有活干了,她也没那么矫情了,酸倒牙的泡面也能吃了。

闫椿吃完洗了个澡,换上自己除了律师袍唯一的一身正装——一套深蓝色西装,白衬衫、深蓝色领结、黑色细跟鞋。她在手上倒点洗澡用的精油,抓了两把头发,没办法,护发精油太贵了。最后背上唯一一个名牌包,去赴约了。

杏仁咖啡在歧州很出名,因为死过人。

闫椿叫的车带她绕了一个大圈,据司机说正淮路在维修,开过去的车全部无功而返。

反正一口价二十八元,只要不迟到,她都没意见。

从高架桥上下来,司机加大油门,半个小时就到了杏仁咖啡。

闫椿下了车,还没站稳,一个踩着滑板的女生呼啸而过,顺便把她带了一个跟头,唯一一套正装就这么跌进了泥潭里。

幸亏她手快,一把抓住了罪魁祸首。

女生很急:“我赶时间,要多少钱你说。”

闫椿不乐意了,现在的年轻人没礼貌就算了,还张嘴闭嘴要多少钱,她又不是碰瓷,于是她说:“五百块钱。”

女生一个轻蔑的眼神投在闫椿身上,微信扫码给了她五百块钱,正要走,又被闫椿拦下。

“还有完没完啊?大妈。”她不耐烦地说。

闫椿本来想提醒她这是自行车道,现在是中学生放学的时间,在这儿玩滑板很危险,见她这态度,就不想当雷锋了,把五百块钱又给她转回去。

女生看见了,觉得莫名其妙:“你有病吗?”

闫椿转完给她确认一眼:“看见了啊,还你了。现在,把你身上这裙子给我。”

女生怒了,把滑板一扔。

“你说什么呢?”

闫椿懒得跟她废话,把她很宝贝的手机抢过来,看了一眼屏幕,正好来了一条信息:“已经失去目标。”

“跟踪涉嫌侵犯个人隐私,《治安管理法》第四十二条,偷窥、偷拍、窃听、散布他人隐私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你这还装个软件给我当证据,我一只手摁你一只手拿你的手机,人赃并获,懂不?”

女生年轻气盛不信她的鬼话:“你是谁啊?大妈!我告诉你,少管闲事!”

闫椿:“别叫妈了,我闺女不可能这么没教养。”

女生挣扎着要去抢手机:“还给我!”

闫椿一米七二的个子,不让她抢到手机还是很轻松的。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我把你拽到派出所,送你拘留所七日游。”

女生看闫椿比她高,力气也感受了一下,还不小,顿时怂了。

“第二个呢?”

“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那我穿什么?”

闫椿指指自己身上这套不堪入目的正装。

“我不要!”

“那就走吧,正好附近有个派出所,二十四小时值班的。”

女生又怂了:“等等……”

闫椿看着她。

女生一咬牙:“给你给你。”

换好衣服,女生拿上滑板,啐了一口“算我倒霉”,消失在暮色里。

时隔多年,闫椿再穿上裙子,也没什么新鲜的感受,把包挎上,走完剩下的几步。

八点五十分,闫椿站在杏仁咖啡门前。

门庭一如既往的清冷,以至于老板看到她都一副见鬼的样子。

闫椿在老板的注视下进了门,找了一个光线较暗的地方坐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走进来一道跟她相差无几的黑影,她先注意到的是他一双刷得锃亮的尖头皮鞋,每走一步,都像扔了一把红色人民币。

他应该就是肖黄介绍的客户了,她起身,伸出手:“您好。闫椿。”

那人本来伸出一半手的,在听到“闫椿”两个字,竟然收回去了。

闫椿早就习惯了,打过一场著名的失败官司就是比较容易受到这种待遇。她重新坐下来,拿出笔记本,做好准备。

“您可以阐述案件前情了。”

“不是曾放下厥词只给你男人穿裙子吗,这是破例了?”

闫椿今天听到的熟悉声音真是不要太多。她把笔放下,合上笔记本,抬起头来?:“我以为是谁被仙人跳了,原来是轮回资本的创始人陈先生。”

陈靖回也不生气:“我以为是谁能接我这案子,原来是早就砸了招牌的闫大名嘴。”

“是啊,陈先生的案子都找到我头上了,可想而知是吃了多少闭门羹,可见是干了多少缺德的勾当,让广大律师同僚连白给的钱都不要了。”

洗刷人,还没人是闫椿的对手。

陈靖回没搭这茬:“开始吧。”

闫椿以为这么多年没见,他耳朵不好使了。

“你先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陈靖回那张值钱的嘴里又施舍出几个字:“你先说你缺多少钱。”

从那桶酸牙的泡面开始,闫椿就应该知道她这一宿很倒霉,果不其然,连续两次被人用钱侮辱。她看起来就那么像逮谁坑谁、见钱眼开的人?

她沉吟片刻:“五百。”

陈靖回很干脆:“好。”

闫椿提醒他:“我说的是万。”

陈靖回点头:“我回的是好。”

时光回溯,镜头拉回到十年前。

二〇一〇年的三月,闫椿因为在高二的年级主任口袋里黏口香糖,被罚领一个月的操。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大课间,闫椿站在表演台上,带领三中全体师生做第八套广播体操。她从表情到动作,都逃不开敷衍的态度。

一班班主任走到二班班主任张钊跟前,瞧着闫椿,话说得阴阳怪气。

“我发现你们班净出人才。”

张钊反唇相讥:“你们班也不错,陈靖回又考第一名了,不过是不是因为打架回家反省了一个星期?”

一班班主任干笑两声,落井下石不成反被扣一头屎,这滋味……

最后一节整理运动做完,闫椿动作利索地跳下台,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身手沾沾自喜,就被张钊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她扭头龇牙一笑:“老大……”

张钊:“好好说话。”

闫椿把脑袋垂下去,做出一副谦逊的样子:“张老师。”

张钊才松开她:“昨晚的作业呢,怎么又没交?”

闫椿就纳闷了,她明明已经糊弄过去了。

“课代表收了啊。”

“课代表收了,我没收。”

张钊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又没写:“回去把那两张卷子抄五遍。”

闫椿哭了:“老大,不带这样的吧?他们也就写一遍,怎么到我这儿就五遍了?”

张钊:“这就是主动交作业和被动交作业的区别,要是每个不写作业的学生被发现之后都只是写完交上,那早上课代表就收不到几份作业了。”

闫椿认怂,肩膀彻底垮了下去。

“好嘞。”

张钊又说:“还有,做操给我好好做,胳膊腿的瞎抡,把咱们班形象都给破坏了。”

闫椿顺坡下驴:“对吧!我也觉得对咱们班影响太不好,要不我就不领操了吧?省得哪天校长外出培训回来,看见我这么不标准的动作,闹心。”

张钊竟无言以对。

闫椿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赶紧溜了,走时还不忘说:“老大,就这么说定了哈!”

她一路跑回到水房,打开水龙头,洗洗手,然后歪头张开嘴喝了一口。

这个画面被路过的赵顺阳看见了。

“我说椿哥,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闫椿瞥了他一眼:“喝水就是不注意形象了?那吃饭是不是就不要脸了?”

赵顺阳自从认识闫椿,没一次逞嘴上能耐的机会,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是被吊打的那一个,所以他堂堂歧州第三初中一霸,到了高中只能给她当小弟。

他把优酸乳扔过去:“早上又没吃饭吧?别老喝凉水,你那破胃真经不住几回折腾。”

闫椿接住,刚插上吸管,脚底一滑,人就朝前扑去,赵顺阳手快,接住了她。

优酸乳就没那么好运了,被闫椿一攥,乳白色的液体顺着吸管喷薄而出,在一个优美的抛物线之后,准确无误地溅在一张白净的脸上,以及他的黑色卫衣上。

这个人就是陈靖回。

这个人就是陈靖回。

三中学霸,学习上,打遍歧州无敌手。

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班和二班在同一层楼,都高二了,闫椿就没见他上过厕所。

赵顺阳说,可能这样优秀的人跟他们不是一套泌尿系统。

闫椿乐了一学期,还给他取了个外号——陈憋大,说他能这么优秀,纯粹是靠憋的。

闫椿虽然经常拿他打趣,却是没有正经见过,她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各种典礼上弱不禁风的身影,以及一副好听的嗓音。

至于他的长相,她只在贴吧上看到过,还是偷拍,糊得非常影响认知感。不过从十里八乡小姑娘前赴后继的情况来看,应该是长得人模狗样的。

这会儿冤家路窄,闫椿也不,非常脆生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完,她拉着赵顺阳就要走,结果陈靖回的小弟一条壮实的胳膊堵住了水房的出口。

闫椿退回来,笑眯眯的:“陈憋……陈靖回同学,该上课了。”

陈靖回的“小弟”递来两张纸巾,他把脸擦了擦,剑眉星目重见天日。

闫椿一看,没人告诉她“憋大”同学这么帅啊!尤其赵顺阳在旁边一衬托,简直就是土里开了一朵花。

她不自觉地柔软了体态:“同学,有什么事咱们下课再聊。”

陈靖回不知道她怎么就变脸了,却也没在意,越过他们,走了。

闫椿正要慨叹他的气量,他的小弟就出言不逊了。

“小姑娘眼不好使情有可原,老爷们也眼不好使了?”

赵顺阳的脾气也不好,要不是这两年给闫椿当小弟,他也能混得不错。是,他没陈靖回有钱,也没他“势力”庞大,可都欺负到头上了,他也没有的道理。

闫椿比较精,知道正面杠上没有胜算,就直接把赵顺阳拉回来了:“误会误会。”

闫椿把赵顺阳拽回班上,最后朝他脑袋来了一巴掌,才把他耍横歪着的脖子正过来。

赵顺阳不服气:“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怕事了?”

闫椿觉得事太小:“就为一瓶优酸乳,丢人不?再说也确实是咱们弄人脸上了。这些都不论,就说他是陈靖回,好汉不吃眼前亏,懂不?”

赵顺阳嘟嘟囔囔的不敢大声说:“你就是看他长得不错。”

闫椿听见了,不巧上课铃响了,也就没打击他。

这节课是历史,是闫椿最喜欢的一门科目,了解过去的人和事,是她选择文班的初衷。尽管她后来发现历史没有她憧憬的快意恩仇,可喜欢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跟被糊块狗皮膏药一样。

所以,她上历史课从不走神。

所以,历史是她所有科目里成绩最好的。

很快,一节课过去了,历史老师下课前惯例夸闫椿:“你们要有闫椿一半的成绩,我就烧高香了……”

上课都没多少人听讲,更何况下课了,历史老师的话才说完,班上的同学就跑了一半。

赵顺阳叫闫椿上厕所:“走,椿哥,蹲坑去。”

闫椿不去。

“老张让我抄五遍卷子。”

赵顺阳“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找个枪手不得了。”

闫椿说:“找枪手不也得找?”

赵顺阳憋不住了:“那你找,我先去了。”

闫椿扫了一眼当下还在教室里的,都是学习好的,她真下不去手,于是挑了一个学习最好的——他们班学习委员单轻舟。

一个新的作业本从天而降,落在单轻舟的课桌上,他拿起看了一眼,姓名栏的位置写着“闫椿”。

闫椿坐在他对面:“兄弟,给抄两份卷子呗。”

单轻舟抬眼看她:“没写作业又被逮着了?”

说到这个闫椿就来气:“老张盯上我了,以后不能不写作业了!”

单轻舟:“知道就好。”

“好嘞!那作业就交给你了啊。”闫椿笑笑,眉眼弯弯的,怪好看的。

“最后一次。”

闫椿跑到自己桌前,把她花五块钱买的中性笔拿过来,搁在他桌上。

“最后一次!”

反正单轻舟记性不好,她上一次、上上次都是这么说的。

解决了抄卷子的难题,闫椿心里舒坦,还没来得及得意忘形,单轻舟又说:“周六去补习班,你别再忘了。”

闫椿敷衍地应了一声,补习班嘛,她知道了。

单轻舟跟闫椿是一条胡同里长大的,现在歧州没拆的四合院,就有他们家的,一家一套。后来随着父母工作变动,两家从市中心搬出来,一个住进了城南别墅区,一个住进了城南筒子楼。

闫椿就是筒子楼里那个。

单轻舟一直考全班第一名,还上补习班的原因是陈靖回一直考全校第一名。单轻舟家境不如他,学习成绩不如他,唯一比他好的就是人缘——单轻舟对所有跟他请教问题的人都尽心尽力。这对一个自小就要强的人来说,太扎心了。

闫椿不懂学霸世界里的暗潮涌动,她考个全校十几名就挺骄傲了。

单轻舟以前问过闫椿,为什么不写作业也会这些题,闫椿没告诉他,这世上有个叫“智商”的东西,拥有很多这个东西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事半功倍的。

这也是闫椿总让单轻舟给她写作业的原因,他不觉得有负担,甚至这是他需要的。

“没有天分就要更刻苦一些”,这是闫椿在他嘴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可想而知,从小到大他那个对追名逐利有执念的妈是怎么祸害这个儿子的。

闫椿看一眼这个小可怜,叹了一口气,回了座位。

赵顺阳正好回来,冲着闫椿大叫:“椿哥!”

闫椿心烦:“鬼叫什么?”

“七班沈艺茹记得吧?”

沈艺茹,三中的形象大使,海报现在还在博物楼大厅贴着呢。

“不是校花吗?”

“她刚才给陈靖回递小纸条,被主任看见了。”

啊?!这么劲爆吗?

闫椿跟只动作迅猛的耗子一样,溜出教室看热闹去了。

一班门口围满了人,闫椿使出浑身解数挤到了视野最好的位置,朝里瞅着。

高二年级主任正在劈头盖脸一通骂:“小小年纪!不想着好好学习为校争光,净想着男生,以为长得漂亮就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了?你怕是不知道现在社会竞争有多激烈!”

陈靖回就坐在位子上,看都不看沈艺茹一眼。

再看看沈艺茹,她低着头,抿着嘴,额头出了许多汗,锦上添花的两绺头发都湿了,就贴在太阳穴上。垂在裤腿两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骨节都泛白了。

闫椿看热闹的心突然就收起了一半,看到沈艺茹低下的脑袋掉了一滴汗,她站不住了,伸手说了一声:“是我让沈艺茹帮我把纸条递给陈靖回的!”

反响特别好,包括陈靖回在内的所有活人,都看向了她。

闫椿一次性接收那么多目光,说不后悔是假的,可开弓没有回头箭,牛皮都吹出去了,总不能这时候再说“闹着玩呢”,那多没面子?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梗着脖子嚷了一句:“我就是喜欢陈靖回,喜欢得不行!”

主任快步走到闫椿跟前,憋了半天,差点一口老血吐在她脸上。

闫椿也不是第一次得罪这位势利眼的主任了,之前他想竞选歧州优秀主任,让陈靖回和单轻舟参加市里举办的竞赛,结果单轻舟的成绩不尽如人意,这位主任就当着全校师生面骂单轻舟不知感恩。

还有一句最过分的:“你学习那么差是怎么考上我们三中的,是抄哪个同学的?”

闫椿天生暴脾气,不好惹。当时正好吃着口香糖,就到主任办公室走了一趟,直接吐在了他的口袋里。听说他黏了一手,把当时进去汇报工作的老师也一顿骂。

闫椿还没解气,就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打了小报告,这势利眼直接赏了她领早操一个月。

主任伸手指着闫椿,胸脯快速起伏,跟坐过山车一样。

“你!跟我上办公室!”

闫椿无所谓,双手抄裤兜里,跟着去了。

赵顺阳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本来是想让闫椿看个热闹,谁知道她的热心肠根本不分对象。对单轻舟就算了,毕竟青梅竹马,对沈艺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也同情心泛滥。

赵顺阳走到沈艺茹跟前:“你得跟主任说清楚,不能让闫椿给你背锅啊,她本来就有遗臭万年的趋势了,这一替你挡枪,还不得天天被主任提到办公室去?”他越说越痛心疾首,“再被写进反面教材,每一届都拿出来说一说,以后还怎么找对象?”

沈艺茹也没想到闫椿会跳出来当替罪羊,主任的话太难听,她早蒙了,这会儿也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对赵顺阳的指责她也无能为力,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赵顺阳看她是不要脸了,想打她又怕进了警察局还得让闫椿把他捞出来。

单轻舟听见闫椿的声音,也从教室里冒出头来,正好对上赵顺阳失魂落魄的脸。

“她呢?”

赵顺阳不怎么待见单轻舟,没给他好脸色:“你说呢?也不知道你们上辈子对她施了多大恩德,她这辈子要这么死乞白赖地还。”

单轻舟耸耸双肩,去了电话亭。

办公室里。

闫椿站也不好好站,吊儿郎当的,看得主任窝火。

主任用手指头使劲戳她脑门:“你说说我们三中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败类,啊?”

闫椿不以为意:“您不也是三中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连优秀主任都没评上过的主任吗?”

主任被她这句话气得脸红脖子粗,抄起桌上的教科书就要砸下来。

闫椿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您要是再因为体罚被教育局通报,那就更与优秀主任无缘了。”

主任差点抽搐起来。

冷静冷静,她这话还真有道理!可是想揍她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他越看她越来气,最后还是一个电话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接完电话,主任茅塞顿开,他治不了这个猴崽子,她父母一定治得了。主任找到闫椿妈妈的电话,打了三次全是在通话中。

闫椿心想,有单轻舟给她妈打电话占着线,他以为叫李大头就能打进去了?瞎闹。

她跟单轻舟早有约定,只要她被主任揪走,他就去电话亭给她妈打电话,寒暄寒暄,目的是占着电话线,这样,主任的电话就打不进去了。

闫椿还没为自己的机智暗自庆幸,主任就找到她爸的电话打过去了。

闫椿波澜不惊的脸色突然被撕开一道口。

她爸,闫东升,抛妻弃女的渣男代表,要不是主任这通电话,她都不敢信他竟然还活着。

主任上来先问:“您是闫椿的家长吧。”

那头也不知说了什么,主任又说:“是这样的,闫椿在学校犯了点小错误,我们校方想请您来一趟,就孩子的教育问题聊聊天。”

闫椿不认为闫东升愿意来,结果主任第三句就是:“好的,您到了给我打电话。”

电话挂断,主任瞪了一眼闫椿,“等会儿有你哭的。”

闫椿真想告诉他,他想多了。除了她妈,她可没在怕的。

闫东升来得挺快,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衣冠楚楚地站在主任办公室了。

主任一看,不得了,这不是闫部长吗?

是的,闫椿她亲爹,闫东升,是他们市第一企业对外贸易部门的部长,如果不是有抛妻弃女的履历,他一定会比现在看起来更加道貌岸然,只可惜,现在要在后边加一个“伪君子”。

闫东升看了闫椿一眼,很快把视线收回来,问主任:“闫椿她,犯什么错误了?”

主任专业拍马屁一万年,看见闫东升都忘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了,几乎要给他磕头了。

“大错误倒不至于,就是现在孩子身上普遍会出现的一些小问题。”

闫东升被主任引到真皮沙发上,即使是小问题,他也想知道。

“什么小问题?”

主任干脆跳过这个话题?:“我们校方觉得对闫椿同学的教育很吃力,主要体现在她明明很聪明,成绩却一直在文理总排名二三十名晃悠。”

闫东升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闫椿不会搭理他,所以也不跟她说话,全程只跟主任交流。

闫椿看他们一个阿谀奉承,一个故作姿态,觉得恶心,转身出了办公室。

还是罚站比较舒服。

赵顺阳担心闫椿的状态,在门口蹲了半天,看见闫椿出来,紧张兮兮地左瞧右看:“有没有事,他有没有揍你?”

闫椿把他扒拉开:“你不上课在这干吗呢?”

赵顺阳立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都被逮走了,我能有闲心上课?”

闫椿看他哭,觉得他没出息:“行了,别哭了,不上就不上吧,反正你多上一节课也考不上大学。”

赵顺阳才不想考大学,他就想给闫椿当小弟,当一辈子。

闫椿又问他:“老张找我没有?”

“老张监完操就出去了,上午没他的课,估计下午才来。”

“你去找沈艺茹,问那纸条写了什么。”

说起这个女的,赵顺阳就有气:“能不能不要提这晦气的东西?”

“不知道那纸条写什么,到时候大头问我,我一问三不知,不是白背锅了?末了沈艺茹被叫过来一通批评,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懂不?”

赵顺阳的智商想不到这层,被闫椿一点拨,懂了。

“那行,我去找她要。”

闫椿看他扭头就跑,两只手都没薅住他。

差不多十分多钟,他无功而返,垂头丧气的德行让闫椿都后悔曾经对他进行了救赎。

“她说没在她那儿。”赵顺阳说。

闫椿忍住呼之欲出的脏话,说:“废话不?她给陈靖回纸条,那肯定是在陈靖回手里。我是让你去问问她写什么,不是让你去问她要。”

赵顺阳壮壮实实,一米八几大高个,噘起嘴来真是辣眼睛。

“那怎么办?我再去他们班找她一趟?不过我估计她不出来了。”

闫椿要是有劲一定打死他。

“去跟陈靖回要。”

赵顺阳歪着脑袋,一脸不服气,可闫椿的话他还没忤逆过,权衡之下,还是乖乖去了。

他走了半天,闫椿才想起还没吃饭,这都快到中午了,唯一果腹的优酸乳也给陈靖回护肤了,肚子还没叫唤,胃就不行了,出口气的工夫就疼了起来。

她摁着胃,靠在墙上,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难看,变更难看。

这会儿,主任和闫东升已经聊完了,出来时又客套了两句,闫东升就走了。

主任再看向闫椿时,眼神里多了一抹难以置信:“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是闫部长的闺女。”

闫椿再疼也能呛他:“不起眼,那你是怎么在茫茫人海中单把我拎出来惩罚那么多次的?!”

主任势利眼到了晚期,早就把脸视为无物了,任闫椿再放肆,他也会看在闫东升的面子上原谅她的出言不逊。

“给我把纸条上的内容写出来,你就可以回去了。”

闫椿就知道他手里没有,不然以他那让人诟病的德行,一定会当众念纸条上的内容。

被他逮住,还没被他拿到纸条,就只有一个可能——这纸条在陈靖回手里。只有陈靖回才是他想得罪却不敢得罪的人,不止是因为陈靖回能保证三中的升学质量,还因为他妈妈是学校股东,物理实验楼和食堂,都是他妈出资兴建的。

闫椿看着他:“我忘记我写什么了。”

主任有恃无恐:“那你就在这儿站着吧,反正闫部长也认同我们严格教育你。”

闫椿觉得他这副拿鸡毛当令箭的狗腿子模样真是可笑,就笑了。

主任哼了一声,走了。

闫椿终于坚持不住,顺着墙面滑到地上,跟摊烂泥一样。

这个胃可能是被天使吻过,尝过了天使的滋味,隔三岔五就作死地召唤她一下。

她双手摁着胃,疼痛让她蜷起腿,然后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迷糊中,陈靖回俊俏的脸蛋越靠越近,声音跟加了混响一样:“不是逞能说你写的吗,那还问我要什么?

“你手在干什么?别抱我腿!起来!

“你要碰瓷?!”

后面还说了什么,闫椿不记得了,就记得风吹乱了头发,也开封了河面的冰,不到八九月却见雁去雁来,好像是今年的春天来早了,也好像来的是闫椿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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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19-12-19 1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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