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一颗青梅(二)

发布时间: 2021-02-20 21:02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摘一颗青梅(二)

文/孜黎

摘一颗青梅目录

第一章:摘一颗青梅(一)

第二章:摘一颗青梅(二)

摘一颗青梅(二)| 孜黎

眼下的路虽然平整,但有了前车之鉴,江湛这回无论如何也不打算搭理醉鬼了。

可事实证明,酒品就如同人品,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事,林初眠属于“你越不理她,她就越来劲儿”那类人,此时她老毛病犯了,又嚷着要走路。

江湛长记性了,老老实实地把她放下去,反正也到宿舍楼下了,他只需要看着她进门,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原本门禁都帮她刷开了,可他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地照她室友打过来的那个号码拨了回去,麻烦对方下楼接应一下。

万万没想到,不过一通电话的时间,林初眠得寸进尺,踮起脚凑近他,一张小脸倏地在他眼前放大。

江湛蹙眉,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嘴角便落下一道温软的触感,水蜜桃的甜蜜混着淡淡的酒味,瞬间袭来。

蜻蜓点水般,停留的时间很短,大概只有零点零一秒。

却足够让他彻底愣在原地,思维也难得地迟滞了好几秒。

偷袭成功,林初眠一双杏眼弯成新月状,狡黠得如同一只小狐狸,眼角眉梢又流露几分小孩子才有的天真:“甜吧?我口袋里藏了一颗糖,偷偷吃掉了。”

她手指点着他嘴角往上提,乍一看,忽略掉江湛浑身的僵硬,就像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她故作老成地说:“你看,这样就很好……”话至此,她想到什么,撇了撇嘴,“你训我的时候,嘴角向下,太凶了。”

宿舍旁的绿化带里响起几声蝉鸣,偶有几句嬉笑尖叫从楼里传出来,少女絮絮叨叨的声音近在耳畔……那样吵闹,可那一刻,江湛竟一点儿也不觉得烦躁。

回寝的路上,他抬手,拇指不经意地擦过嘴角,忽地笑了。

最喜欢嘟嘟就最喜欢吧,只要不是喜欢别的什么人。好像,他突然就不愿和她计较了。

前提是如果她没有喝断片的话。

林初眠是被室友硬生生从梦中拽起来的。

“大哥别睡了,今天开学典礼,我可不想因为迟到接受乌泱泱一群人的注目礼。”邵雪扒着她床栏使劲儿摇。

“哦,开学典礼……”林初眠皱了皱眉,翻个身想要继续刚才的梦,梦里江湛叮嘱她别忘了吃药,她以为他拐着弯儿骂自己,她还没来得及怼回去。

三秒后,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今天开学典礼,你怎么不早说!”

邵雪没忍住,翻个白眼:“是谁昨晚宿醉来着?”睡得雷打不动,她们三个出门买早餐,叫了她半天,她愣是动都没动一下。

林初眠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洗漱好,涂防晒时突然想起来问:“我昨晚喝多了?奇怪,怎么头一点儿也不疼。”

毕业聚餐那次,她醒来可是头晕了一整天。

“江湛买了解酒药给你。”说话的是陆雨晴。

解酒药?哦,原来不是在骂她。林初眠放心了,这么说来并不是在做梦,可是——她脑子里模模糊糊闪过一幕画面——她好像亲了江湛?

她打了个寒战,自己居然在梦里对江湛耍流氓?

陆雨晴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抿了抿唇,试探着问:“眠眠,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林初眠受到刺激般缩了缩脖子,头摇得跟电风扇似的:“怎么可能!我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而已。”

别说男女朋友了,她有时觉得自己做朋友都挺拖他后腿的。

“那你……”陆雨晴还想说什么,盛昭昭已经耐不住急性子,催促道:“宝贝们,有话等会说,开学典礼呢,整届帅哥都聚那儿了,赶紧的。”

典礼在本校最大的田径场举行,四人几乎是踩着点到场。

每一列队都有人在最前方举着一面红旗,上面写着院系和班级,方便大家找到组织。进去第一个区就是医学院的地盘,林初眠无意识地扫了一眼,就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江湛长得好,个子又高,就站在他们班举旗那位同学的身后,想不打眼都难。

少年低着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手指在手机屏上来回跳跃,看动作像在打字。林初眠不觉放慢了脚步,身后的邵雪推了她一把:“哎呀,眠眠,你杵这儿干吗,我们班在隔壁。”

音量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几步开外的江湛刚好听清。他抬头望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初眠总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没等她细看,就被室友推着走开了。她回头再看时,江湛已经别开眼,低头摁了一会儿手机屏,将打在对话框里的字一一删除。

校领导发言大多千篇一律,往往是“我只说一个问题”,然后一个问题下延伸出八九十个点。

九点多,气温急剧上升,被太阳炙烤的人群逐渐躁动起来。林初眠倒没怎么烦,只是听得连连打瞌睡。

她用手挡在额前闭目养神,人群却倏地安静下来,不过片刻,然后是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喧嚣,就像一锅沸腾的水突然冷却,再度点火,温度顷刻便被推至沸点。

林初眠睁开眼,视线落在那道走向主席台中央的身形上,很快明白了那喧哗从何而来。

她方才没注意,现下一看,才发现江湛穿的正装,白衬衣配黑色长裤,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同龄人穿来容易显得违和的装束,在他身上却将少年气和沉稳结合得很好。

女生的议论声不断飘过来,林初眠轻叹一声,不可否认,江湛不和她呛声的时候,看着倒是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可没少臭脸……她拍了拍前方的陆雨晴,问:“他上去干吗呀,充当人型制冷机吗?”

“眠眠,你别这样说,”陆雨晴盯着台上,惊讶于江湛此前竟未同她讲过,“他是新生代表。”

“这样啊。”林初眠倒也不奇怪,她中学时代就没少看他在国旗下讲话,可江湛嫌麻烦,不像别人逮着机会长篇大论,他只想早点儿了事下台。

台上的江湛两手空空,没拿稿子,她赌他这次也不会超过三分钟,一边为他计时,一边随口问道:“对了,你早上想说什么来着?”

陆雨晴咬了咬唇,转过身直视着她:“我是想问,你喜欢他吗?”

林初眠喉头一哽,后悔“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别开眼,目光落在主席台上,不答反问:“怎么会这么问?”

“昨晚我下去接你,我看见你……亲了他。”

谁?她亲了谁?!噩梦被人亲口证实,林初眠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好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她就说他的眼神怪怪的!满嘴酒气和强吻……以她对江湛的了解,没有当场把她丢到垃圾桶,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这么想着,台上的江湛似心有灵犀地看过来,明明隔着那样长的一段距离,可林初眠还是立刻心虚地侧过了脸。

江湛将林初眠的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继续着演讲,刚好三分钟,他致谢完回到队伍,当即摸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

【JZ】:待会儿别走,等我一下。

像极了约架的开场白。

【初初呀】:还是不了吧……

然后,江湛就看着对话框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约莫过了一分钟,才有了回复。

【初初呀】:你听我解释。

【JZ】:?

【初初呀】:我知道你是初吻,但是……

凡事一旦加个“但是”,就很耐人寻味了,江湛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初初呀】:但我也是啊……所以算起来你也不亏?

【初初呀】:主要是我一喝酒就失忆,我是真的不记得我当时那么禽兽了!

【初初呀】:但凡我清醒一点儿,我就绝对绝对不会那样对你!

如果说江湛之前的表情还算得上平静,甚至有那么点儿和颜悦色的意思,那么此时此刻,则当场演绎了什么叫“晴转多云”。

【JZ】:……

【JZ】:过来拿校园卡。

仿佛因为那个吻心神不宁一早上的人不是他,在输入框反复打字又删掉只因想不到该怎么措辞的人不是他,现在故作无所谓的人,也不是他。

林初眠沉默了。

早上赶时间没去食堂买早餐,出门又是室友刷的门禁,因此她完完全全忽略了校园卡的存在。

更没料到江湛找她是为这事儿。

“你们知道校园卡管理中心在哪儿吗?”在补办和拿回卡之间,她很快做出了选择。

邵雪想了想:“在南苑旁边。不过学校之前往卡里预充了钱,管理中心要核对账目什么的,第一周好像不开门。” 她顿了顿,问,“你是卡里钱不够了吗?先刷我的。”

“那倒不是,就,好像被狗叼走了。”林初眠羞于解释,胡诌了个理由,此时典礼接近尾声,她对一头雾水的三人道,“你们去吃午饭吧,我去找卡。”

不是被狗叼走了吗?三人更加莫名其妙。

琴湖食堂里。

林初眠看了看排队最长的那个窗口,眼睛一亮,语气非常狗腿:“牛肉双拼鸡扒饭,我请你吧?”

正好借此假装不经意地拿回她的校园卡。

江湛睨她一眼,两根手指夹住她的校园卡晃了晃,好心提醒:“你的卡在这里。”

“我……知道啊。”林初眠咧嘴假笑,祈祷他给点儿面子,千万别提她喝醉酒耍流氓的事。

然而江湛像是丝毫没接收到她的信号,自顾自道:“那你知道为什么会在我这儿吗?”

……并不是很想知道。林初眠摇头,眼里暗示意味明显。

“因为——”江湛拖长尾音,林初眠一颗心跟着提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把卡揣进口袋,嘴角的假笑逐渐凝固,他像是满意了,不再打击她,话头一转,迈开长腿往边上的窗口走,“这边人少,吃这个。”

林初眠对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还是小跑着跟了上去,只可惜全程刷的都是江湛的卡,她的卡连影子都没见着。

事实证明,排队人少是有道理的,林初眠勉强吃了几口寡淡无味的菜,食欲减半,她敢怒不敢言地戳着盘子里的米饭,说:“校园卡……”

“不可以,”刚开了个头,江湛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率先给出了答案,顿了顿,他放下餐筷,慢悠悠地开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林初眠不解。

江湛摸出手机滑三两下,然后递到她眼前,屈起手指点了点屏幕,示意她自己看。

是上午的聊天记录。

【麻烦精】:我知道你是初吻,但是……

【麻烦精】:但我也是啊……所以算起来你也不亏?

“不过我的确觉得很亏。”

林初眠暂时也无暇计较他给自己的备注,状似沉思一番,“破罐子破摔”般问:“我亲了你哪儿?”

明知故问。江湛皱了皱眉,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问一句:“你觉得呢?”

话音刚落,林初眠半个身子越过桌面,她厚脸皮地凑过去,指了指自己的脸:“不然你看着亲回来?”

“……”江湛平静地看着她,她这副样子,摆明了是吃定他不会那么做。

居然没有嫌弃地推开她的脸?林初眠故作淡定地眨巴眨巴眼,内心却开始拿不准了。

距离过近的缘故,彼此间呼吸交错,却没有谁肯退一步示弱,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的对峙渐渐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林初眠率先败下阵来,正要举手投降,耳边却炸开一声惊呼:“真的是眠眠!”

是邵雪的声音。林初眠飞快地坐回原位,僵硬地转了转脖子,就见室友三人齐齐站在她面前,盛昭昭冲她挤眉弄眼地笑:“宝贝,你怎么在这儿?”

林初眠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这个食堂离寝室最近呀。”这么一说,碰上她们也不足为奇。

邵雪瞄一眼对面端坐的江湛,和盛昭昭一唱一和:“哎呀,你别问了,问就是重色轻友。”

在场的只有陆雨晴正经发问:“眠眠,你找到那条狗了吗?”

……这还不如不问呢!

此话一出,江湛太阳穴跳了跳,直觉与他相关,还不是什么好话,他难得插嘴问了句:“什么狗?”

林初眠阻拦不及,就听陆雨晴脱口而出:“眠眠说,卡被狗叼走了,要去找。”

林初眠如愿拿回了校园卡,但江湛已经三天没理她了。

这天午休时间,她坚持不懈地给江湛发了个鞠躬道歉的小人表情包,趴在床上好一通自我反省。说起来,最近两人冷战频频,江湛生她气的时间比这些年加起来的总和都多,可她一边试探着他的底线,一边又有些开心——总好过他那副长年累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像给自己裹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壳,背着壳前行固然累,但不必担心因暴露柔软的一面,而面临被伤害的风险。

她郁闷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忽然在想,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挺幼稚的啊?

胡思乱想间,手边忽然传来消息提示音,她一怔,以为那位祖宗终于想通了,解锁一看,却是陌生人的信息。

“同学你好,这是我们主持人队的入队申请表,请你尽快填好发给我哟。”

随后附了一份文档。

开学以来,下寝宣传的部门和学生社团五花八门,林初眠不记得自己几时有过加入主持人队的意向,好半天,她才想起是开学前夕的事。

她粗略扫了一眼,都是些基本信息,至于特长那一栏,她想了想,填了“无”——非要说的话,她会写点儿东西,但这项技能怎么看都和主持人沾不上边。

就这种自暴自弃的填法,她着实没料到傍晚时分会接到对方的电话:“林初眠同学,你好,恭喜你通过校主持人队的审核,我们……”

那边滔滔不绝地给主持人队贴金,林初眠想打断都插不进话,直到邵雪带着一身暑气推开门,边用手扇风边吐槽:“哎,我去,这些部门的面试搞得也太社会了吧?”进门瞧见林初眠在打电话,她立时噤了声。

不过经她这么一提,林初眠总算想起缺了哪个环节,她语气尽可能委婉地问:“那个……不用面试的吗?”

有这么随便吗?

“面试啊,”那边稍微犹豫了一下,“也可以有?这样吧,林同学,周五下午四点你有课吗?”

林初眠想了下课表:“没有。”

“那我正式通知你一下,这个时间来学生活动中心103一趟,准备面试。”

说完,没等她回复,那边就“啪嗒”挂断了电话。

……就是有这么随便。

周五,南苑男生宿舍。

“老三,打球去?”上完课回来,张成洲边换衣服边问江湛。

男生的友谊来得很简单,性格直爽,三言两语间谈得来,彼此间的生疏感基本就散了个干净。

他们这是个混合寝,实际只住了三个人,按年龄来分,老大是陈晋,沉迷学习,书一发下来就去泡图书馆了。

张成洲是老二,自动化控制专业的,热爱运动,照他的话说,要不是爹妈不同意,他现在就该在全国最好的体校了。

前天下午没课,张成洲把江湛拉去球场消磨时间,后者看着懒懒散散的,球场上可一点儿不逊,那天回来后,张成洲就开始惦记着要再和他打一场了。

江湛反身靠在桌上,单手撑着桌面,正低头看着手机,张成洲迟迟没等到回应,把头凑过去:“你看什么呢?”

他恍惚瞥到一个粉紫色头像,还没看清楚,江湛就反应极快地收起了手机:“你刚说什么,没听清。”

张成洲一脸“我懂”的坏笑,贱兮兮地调侃:“说好了谁先脱单谁是狗,老三,你这也忒不厚道了。”

“你脱不脱单都一样。”江湛轻描淡写地回,瞥他一眼,“有事说事。”

张成洲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一时又说不上来:“去打球呗。”

江湛想了想,问:“学生活动中心是在南苑球场旁边吗?”

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张成洲有些莫名其妙:“是啊。”

“那行。”说完,他便打开衣柜准备换球衣了。

“咝,你这……”张成洲拿着脏衣服往外面的衣篓那里走,不消三秒,阳台上传来一声委屈的哀号:“老三,你怎么拐着弯儿骂人呢!”

居然说他脱不脱单都是狗!有女朋友了不起吗!

江湛不理人的第四天。

林初眠坐在活动中心的大厅里,看着自己片刻前发出去的一大段废话,长长地叹了口气,叹气过后,继续轰炸。

【初初呀】:你真的不理我吗?你看,我要面试的是校主持队欸。

【初初呀】:你想想,他们为什么找我?是看我长得美吗?

【初初呀】:不,是因为我又美又有才。你现在理我一下,保不准我就红了呢。

江湛走在去球场的路上,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个没完,至于这么轰炸他的人是谁,一想便知。

倒也不是有意不理她,只是医学院大一的理论课居多,排课也……行吧,他的确是有意的。

他喜欢她像小话痨一样,唠唠叨叨个没完,哪怕只看她自己在那儿自言自语,生活好像很轻易就热闹起来。

可她往往只在做错事心虚时,才会不厌其烦地来找他。

比如现在。

江湛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扯了扯嘴角,顺手打了个问号,想问她,大白天在做什么梦。

但林初眠显然会错意,她没料到江湛会回复,这代表他现在心情应该还不错,既然如此,她的胆子又回来了,继而好心地解释:“你看起来挺凶的,以后我红了,雇你当保镖。”

约定的面试时间快到了,林初眠原本还想说什么,有个穿卫衣的寸头男生走过来:“你是林初眠同学吗?”

她点了点头,停下打字的手,男生便朝她笑了笑:“那你跟我来。”

沿着走廊走过两三间活动室,走到其中一扇门前,男生敲了敲门,好意提醒她:“没关系,放轻松,注意礼貌就行。”

里面随之传来一声“请进”,林初眠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一眼望过去,看到只第一排长桌坐了三个人,一男两女,都没穿正装,却莫名有些职业HR的架势,尤其是中间那个男的……有点儿眼熟。

“林同学,”左侧化着淡妆的漂亮学姐先开口,笑得很有亲和力,“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林初眠也回以一个笑:“爱看书,”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一句:“除了教科书,什么书都行。”

“那你的特长是……”另一个学姐边接过话边翻看她的申请表,突然卡了壳,显然是看到了她填的东西。好歹是大她一两届的人,很快调整问法,“你平常喜欢做些什么呢?”

林初眠抿了抿唇,明白对方是变着法儿问她会什么,想了想,迟疑道:“喜欢写一点儿东西?”

“啊,那真是太好了,欢迎你加入我们队!”漂亮学姐一脸“果然我没看错人”的表情。

“……”林初眠试探着问:“这么说,队里是需要策划或者写主持稿之类的人吗?”

“是。”

“不是。”

两道截然相反的声音,中间正襟危坐、未曾开口的那人突然出声,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林初眠看过去,又听他道:“对于主持人队来讲,你的身形、五官、气质以及最重要的嗓音,都是可视化元素,也正是基于这些,我们觉得你有值得培养的潜力。

“但是写作能力,抱歉,在你的申请表里完全看不出来。”

把颜控和声控讲得这么义正词严的,林初眠倒是第一次见,只是这张脸……她终于记起来了:“老干部。”

“不是我有被害妄想症,”约莫两分钟后,林初眠气冲冲地走出活动室,“他又不是这个队的人,为什么来面试我?”

小电锅被收了,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找上门来了。而且看这架势,刁难她,从面试开始?

“不是,学妹,你别误会,”方才引她进去的寸头男生在门口目睹了全过程,追出来同她解释,“林沛宇是学生会会长,我们队所属的文艺部是学生会的一部分,所以他的确有资格面试队员。”

“学生会会长?他啊?”

男生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林初眠放慢脚步,笑盈盈地说:“既然他是会长,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学妹,你再考虑考虑,”男生挡在她面前,一边倒着走,一边出口挽留,“今年你运气好,赶上两年一届的‘SUPER STAR’校园晚会,届时和我校合作的星光传媒还会借旗下艺人给我们——”

“撑场子”三个字还没说完,寸头男“哎哟”一声,闷头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他捂着后脑勺转过头,发现是他不小心撞上了人,这人比他高半个头,左手抱着个篮球,大抵是刚运动完,鬓角汗涔涔的,目光却带着一丝阴森森的凉意。

“抱歉,抱歉。”寸头男自知理亏,道过歉又转过头去看林初眠,想把她拉到边儿上说话,谁知手伸到一半,便被人“啪”的一声打回去。

寸头男震惊了:“不是……你谁啊?”

怎么还动上手了呢!

男生没理他,长腿一迈,径直越过他往他身后走去,直到在林初眠身边站定。

几天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林初眠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一股力道猛地落在了肩上。

“是她的保镖,”江湛搭着她的肩,低头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刚雇的。”

这话寸头男竟也信了,还更加委屈:“那我也没打算做什么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方才那堪比拦路虎的动作。

“哎呀,别听他胡扯,”林初眠回过神,从江湛手下钻出来,问寸头男,“你是说的星光传媒吧,星星的星,光明的光?”

寸头男点了点头。

“那我们以后就是队友了!”林初眠飞快改口,要知道,她最喜欢的乐队就签的这家公司。

“啊?哦!”寸头男目的达成,也没问原因,连珠炮似的说,“林同学,我叫沈柯,就是开学加你微信、发你申请表的,都是一个队的,有什么不懂的你再来问我,先就这样儿了啊,回见。”

说完生怕她反悔似的,他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杵在原地的两人,自然也就没听见沈柯嘟嘟囔囔的:“沛宇哥搞什么,明明是他让把人招进来的,又把人得罪一番,到头来还得我去哄。”

“欸,”走在路上,林初眠扯了扯江湛的衣角,“你觉不觉得,大家好像在看我们啊?”

没吭声。

林初眠不死心地又碰了碰他胳膊:“是真的!你看看,是我衣服没穿好吗?还是头发翘起来了?”

开始了,开始了,他又不理人了。

林初眠皱了皱眉,开始在包里胡乱翻找,毕竟她这么问也不是没有原因。

中学时代她总爱踩点去学校,有一次她出门晚,江湛等得没了脾气,最后被她连累着匆忙赶了一路,才掐着点进了教室。谁知板凳还没坐热乎,后桌忽然扯了扯她头发,声音不小:“你今天COS愤怒的小鸟啊?”

听人这么一说,林初眠赶忙借了同桌的镜子,一看,马尾没扎好,发根处翘了两撮头发,碰巧她那天穿的红色连衣裙,衣领还没理好……难怪从她进门开始,全班的目光就聚集在她身上。

在随之而来的哄堂大笑中,林初眠窘得要命,羞愤地往江湛的方向瞪了一眼,岂料正好撞上他的视线,他接收到她目光里的谴责,却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眼。

算是让她长记性。

昔日的惨痛教训浮现在脑海,林初眠把包翻了个底朝天却没能找出一块镜子,她气恼地停在原地:“喂,你——”

“不是说我胡扯吗?”江湛也停住脚,眉梢轻挑。

林初眠眨了眨眼,突然“啧啧”两声,这哪是小气鬼,简直是随时带了个账本吧,她也就那么顺口一说,岂料转头就被他记上了一笔。

江湛瞧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一如既往没有领会到他在意的点。哪是一句话的事,就拿方才的情况举例,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分明是担心她被人欺负,她倒好,扭头就嫌他碍事。

好在日久天长,他已经习惯了她这副没良心的样子。

“脑仨(老三)?”一道含混不清的男声忽然插进来,张成洲嘴里还叼着牛肉包,强行咽下去后,他抚了抚胸口,“不是……你跟我说回寝室洗澡,结果跑这儿撩妹呢?”

说完,也没等江湛回应,他兀自绕着林初眠转了半圈,上下打量道:“美女,你有点儿眼熟啊,我是不是在哪儿——”

“你没见过。”江湛打断他,手抵住他的侧脸往另一侧转了九十度,然后半弯下腰,直视着林初眠,慢条斯理道:“知道为什么路上那么多人看吗?”

林初眠茫然地摇了摇头。

江湛存了逗她的心思,煞有介事地说:“嗯,因为你脸脏了,像在煤堆滚了一圈那样。”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林初眠想到自己的活动轨迹,狠狠踩了江湛一脚,“你不是人!”

一路低着头跑到转角人少的地方,她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把每寸皮肤都放大仔细看了一遍,才确定是被他摆了一道。

等人走远,江湛垂眼,默不作声地看着球鞋上的脚印。

一旁的张成洲摸着下巴,看一眼江湛脚上被踩脏的限量版球鞋,再看一眼跑得影子都没了的小姑娘,以为他正在酝酿满腔怒火,谁知,下一秒,竟看他扬了扬嘴角。

换位思考了一下,张成洲断定他是被气疯了,斟酌着开口:“老三,你听我说,虽然这鞋是挺难买,但踩都踩了,你也别太计较……”

“鞋?”江湛抬起眼,看着某个方向,笑意更甚,“我的鞋,她可以随便踩。”

张成洲一噎,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半晌,他才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我就说眼熟呢,这不是你钱包里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儿吗!”

他当时还半开玩笑地说,这年头谁还用这玩意儿,瞥到那张照片时,顺理成章地推断是女朋友,不过今天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不是,你记错了。”江湛神情坦然,却暗自庆幸张成洲没在她面前说漏嘴。

“但那明明就——”

江湛凉凉地扫过一眼,重复一遍:“是你记错了。”

张成洲缩了缩脖子,做了个把嘴缝上的动作,感觉可怜又弱小的自己受到了人身威胁。

收到编辑早早的消息时,林初眠刚写完《明月》的最新番外。

这本书从开头到敲下“全文完”三个字,她无数次推翻,又无数次重来,耗费在顾逢青这个人物身上的精力,大概丝毫不输她高三时的挑灯夜战。

合上电脑,她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搁在桌旁的手机屏就亮了起来。

【早早】:“宝贝,你的出版稿修得怎么样了!”

【初初呀】:“不瞒你说,刚开了个头(小声)。”

【早早】:“嘻嘻,那四舍五入就是快修完了!”

四舍五入是这么用的吗?林初眠怀疑地望天,殊不知对方的重点在后半截。

【早早】:没修完其实也没关系,你别慌,主要是两个月后我们平台要举行一个线下交流会,希望你能来哦!

【早早】:地点在B市!我记得你就是B市人吧?

消息来得突然,林初眠还没想好要怎么答复,门禁声“嘀”地响起,出去买零食的邵雪推开门,东西一放,嘴里嚷嚷着“热死了,热死了”,径直冲向小阳台,紧接着响起一阵冲水声。

林初眠收回目光,盯着聊天界面出神。

事实上,她接触小说很早,大多数同龄人还在看古希腊神话的时候,她已经在小学同桌的熏陶下看起了傻白甜言情。一直到十六岁那年,她偷偷在语文课上看完一本烂尾的书,下了课还觉得愤愤不平。

于是她大言不惭地说要成为一名作者,写出让好多好多人喜欢的故事。

正在算题的江湛停下笔,抽走她手里的书,瞥一眼封面上的文字,反手将书盖回她头上:“你写这个?”

林初眠把书扒拉下来,凶神恶煞:“怎么,看不起言情书啊?”

“不是,”江湛继续演算他的公式,面无表情地说,“是劝你别纸上谈兵,误人子弟。”

林初眠脑子难得转那么快,瞬间明白他在嘲笑自己没有谈过恋爱,轻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我赶明儿就找人实践实践。”

她不过是逞一时之快,过过嘴瘾,毕竟她妈要是知道她早恋,非得让她先褪三层皮。

“不行。”江湛却像是当了真,笔重重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脆响,把她吓得不轻。

很快,江湛也意识到自己这动静有点儿大,他拿起笔,不自然地别过脸:“我的意思是,学习为重,不然……”

他话没说完,又低头继续演算方才那道题。原本这茬就算过去了,可林初眠眨眨眼,不死心地追问:“不然怎样?”

江湛已然平静下来,索性转过身直面她,面无表情道:“不然,就做好被罚扫楼梯的准备。”

这也是他们清北班的变态规矩,老吴定的,每逢大考,排名下降幅度在十名以上的打扫楼道,风水轮流转,整个班大半的人体验过这个项目。

江湛除外——他根本就没跌出过前三。

林初眠吐吐舌头,鉴于他有学霸光环加成,不服气也只能憋着,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甘心,小声反驳:“我那叫热爱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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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1-02-20 1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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