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未卜
【01】你干这行多久啦
我的大学虽然位于市郊，但附近有针对学生各种需求而开的网吧、商店、超市，当然还有小旅馆。所以只要一到开学时间，这一带就变得繁华热闹。
饭点时间一到，校门口就会挤满各种爱吆喝的小商贩，卖手抓饼，卖炒饭，卖烤串儿，别提多香了。连流浪汉都止不住摸一摸空无分文的口袋，凑上前咽一咽口水。
偶尔我吃腻了食堂的饭菜，就会走出校门换换口味，譬如今天。
吆喝声还是那么激烈，如果说隔山对歌是柔情蜜意，那隔着个档口嚷嚷倒也像争风吃醋。
“山东煎饼！”
“正宗手抓饼！台湾的！”
“炒饭，辣的不辣的都有！大扬州！”
“走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一个流浪汉还没走近，就被吆喝声赶退了，他也没执着，扭头就接着往前走。
他浑身都是灰色的，灰头土脸的灰。沿途走过的人都忍不住捂着鼻子对他吹胡子瞪眼，但他满不在乎，视而不见，径直越过去。
他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谁会去注意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如果他身后没有跟着一条小狗的话……
那条小狗雪白如霜，模样儿很可爱，卫生指数和那流浪汉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给人的感觉就是它不是他家的，流浪汉还是流浪汉，但这条毛茸茸的小白犬不过就是走丢了。
我的目光循着小狗望去，它一路追随流浪汉，那流浪汉好几次回头朝它挥拳抬腿，张牙舞爪，企图以武力吓退它，可它就是一根筋地跟着他，一副死心塌地、忠犬八公的样子。
终于，那流浪汉朝它破口大骂。离得太远我听不清楚他骂的是什么，估计就是各种脏话日常，没什么内涵。
我买了几个鸡腿，朝着小白犬跑过去，把鸡腿送到它嘴边。它嗅了嗅，舔了舔唇，想吃，但眼看着流浪汉走远了，便对鸡腿弃之不顾，蹬着四条腿朝前奔去。
“你要去哪儿！”我追着狗，狗追着流浪汉，像是有一根无形的木棒把追逐的我们仨穿成一串葫芦。
我最见不得小动物受人类欺负了，便打算把这只迷途的小狗送进派出所报失什么的，说不定它的主人发现它走丢后就会领它回去呢，总好过放任它跟着流浪汉瞎混。
我弯腰抱起了小狗，它在我怀里试图挣脱。我把鸡腿放到它的面前，它不要，只顾朝前方走着的人吼叫，对他有着迷之热爱。
流浪汉回头，发现它正不安分地躺在我的怀里，微张着嘴，冷不丁冲过来，一把抱走了狗，居高临下地瞪我：“它没打针，咬了你以后，你也会变狗的。”
“……”
吓唬谁呢。
我定睛看着流浪汉的双眼，那眸子神采奕奕，与他蓬头垢面的气质极不相符。
他定睛看着我手里的鸡腿，忍不住舔了舔唇，和那条狗的反应倒是挺像……
我咬咬牙，举起鸡腿：“你要不要吃？”
想想狗好像舔过这一个了，我又颇有诚意地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新的：“吃这个，那个被狗舔过了，如果它没打针的话，不知道吃它吃过的东西会不会得狂犬病。”
流浪汉止不住笑出了声，接过我手里的鸡腿，一副先干为敬的模样咬了一口，目不斜视地与我对视：“看什么看，不怕我脏？”
我摇头：“脏有什么可怕的。”然后我把手里的鸡腿全递过去，“都给你。”
流浪汉着实不客气地接过了鸡腿，当着我的面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而我却突然没了胃口，瞅了瞅地上的狗，抬头朝着流浪汉翻白眼：“它还饿着，你就不管了吗？”
听了我的话，流浪汉对着地上的狗催促：“饿了就快吃，看着我干吗，难道要吃我吗？”
我窘。
然后那条狗很听话地吃了起来……
我拿这一人一狗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是听那流浪汉的声音，总觉得他好年轻。有手有脚干什么不可以，为什么非要捡破烂，过沿路乞讨的生活呢？
“那个……流浪汉先生，我有个问题想问。”
“你问。”
“那个，流浪汉先生啊，你干这行多久啦？”
“……”
流浪汉停下咀嚼的动作，没好气地道：“怎么，你想拯救我的未来？还是想救赎我的人生？”
“都不是……”我指了指地上的狗，“我就是想提升一下它的幸福指数。”
流浪汉撇撇嘴说：“它的幸福指数蛮高的，待会儿我就把它送回去。其实它打过针了，刚才我就是吓吓你。身上还有钱吗？去给我买个手抓饼，我都饿一上午了。”
“……”
这什么世道啊！
【02】当代表演系的学生太能“作”了
翌日。
中午下课晚了，我虽是饥肠辘辘，却还是忍不住到学校门口溜了一圈，没找到那条缺心眼的狗和它家脏兮兮的主人。
希望它今天不会饿肚子。
想起昨天买的鸡腿，我自己还没吃就送给流浪汉了，于是回学校前，我又特地买了一些带回去，顺道还在路上买了一杯芒果布丁奶茶。走进食堂时，我饿得就像个流浪汉，昨天那种。
用餐高峰期已经过去了，食堂里几乎空荡荡的，饭桌上没几个人，已经放凉的菜也没剩几口。因为一个人，所以我不太愿意去校园商业街的馆子里吃，我打了碗白饭，然后端着“监狱风云”同款餐盘走到打菜的窗口。
彼时，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也走进了食堂。食堂大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剩下的几口菜，再看了看我，略显为难。
我读懂了她目光里的意思，镇定自若道：“阿姨，讲道理，剩下的这点也不够那高个儿吃的，还不如都给我算了，他可以上馆子去吃。”
听我这么一说，食堂大妈茅塞顿开，高高兴兴地把剩下的菜全拨给了我，然后功成身退。
身后，高个儿目不转睛、肆无忌惮地打量我，那幽怨的眼神好像在控诉我抢走了他的饭碗。
我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心安理得地吃起来。高个儿捧着一碗白饭径直走向我，在我身旁拉出椅子坐下，也泰然自若地吃起来。
我一头雾水，盯着他那张白净的脸，感觉浑身不自在：“同学，咱们好像不认识。”
高个儿瞅了瞅我，不急不躁道：“我叫顾长君，表演系的，现在你认识我了。”
“同学，我的意思是……那么多空位，你为什么非得坐这儿呢？”
他盯着我从校外买来的鸡腿：“因为这里有鸡腿啊。”他很自来熟地把鸡腿夹到自己碗里。
我看得眼珠子都直了，这不要脸的性子还真像我昨天认识的某个人呢！
“同学，不问自取，很不礼貌。”
顾长君毫不客气地啃着鸡腿，口齿不清道：“同学，做慈善不能半途而废啊，这鸡腿不是给我买的吗？”
“当然不是，这鸡腿是买给……”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双眸圆睁，“你刚刚说啥？！”
顾长君贼兮兮地笑了：“我说我叫顾长君，表演系的。”
表演系的……顾长君……
“啧啧啧——”他朝我眨巴了两眼，“看来你还是更喜欢我扮乞丐的样子啊。”
“啊！！”
所谓暴击一万点，大概就是这种感受。
我惊魂未定，盯着眼前人：“你就是昨天那个流浪汉？！”
他颔首，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
我茫然：“那……那条狗……”
“它是咱们校园超市的老板养的，平时我会帮忙遛狗，所以它特别听我的话。”顿了顿，顾长君又厚颜无耻地道，“其实我已经吃过午饭了，就是发现寝室钥匙丢了，才回来找一找。我没想到会撞见你，而且你又买了鸡腿，我突然就来了食欲，于是才想再吃一顿。”
我茫然，尚未从他就是流浪汉，流浪汉就是他的震惊中回味过来，恨不得要他给我出示学生证验明正身。
顾长君伸手在我眼前晃动了两下：“怎么，吓着了？还是你真的比较迷恋我当小乞丐那落魄的样子？”
迷恋你个鬼。
我没好气地道：“这位顾同学，既然要找寝室钥匙，那就去找，别打扰我吃饭。”
顾长君一副就是要赖着不走的样子，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鸡腿，带着满嘴的油腻对我说：“钥匙丢了我可以重新配，万一你走了我却不知该上哪儿找你。昨天我已经好好感受过一次人间冷暖，最近我已没有欲望再演第二回流浪汉了。”
呵呵。
不提流浪汉还好，一提这个关键词我就来气。当代表演系的学生也太能“作”了，演什么不好非要演流浪汉，而我还蠢兮兮地相信了！
我恼羞成怒，连剩下的那个鸡腿也不要了，起身就走。
顾长君追了我一路，在我身后不依不饶——
“你叫什么名字？
“你不回答我？那我以后叫你鸡腿好了。
“其实我以前比较喜欢吃鸡翅，昨天之后我对鸡腿的爱就超越了鸡翅。
“鸡腿你是哪个系的？
“鸡腿你生什么气，是不是气我昨天欺骗了你的感情？”
“啊——够了！小乞丐，我告诉你，我不叫鸡腿，我叫陆雨眠！”
他龇牙笑道：“可我还是喜欢叫你鸡腿。”
滚……
【03】鸡腿来演戏
大学是个神奇的地方，是个见证缘分的神奇的地方。
互不相识的时候，两人纵然面对面也跟没见着一样，一旦彼此认识了，便总能在各种场合里遇见。
大学终究是不够大啊。
有了前两天不太正常的经历后，这天中午我再不敢脱离组织了，老老实实跟着室友一起上商业街的馆子吃饭，偏就看见顾长君也成群结队地走进了同一家馆子。
这也太邪门了！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看见我后，顾长君特意选在我的隔壁桌坐下，我这桌开始上菜了，他那桌才开始点菜。
服务员问他们要吃什么，大家都点完了，顾长君突然中气十足地问：“有鸡腿吗？”
吓得我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当场低下了头。
尽管人家要吃鸡腿也没我什么事，可我就是有点儿做贼心虚。
顾长君似乎吃准了这一点，整顿饭下来都有意无意地朝我这桌看过来，动不动就夸鸡腿肉嫩好吃。
我不敢再耽搁，赶紧吃完了饭借故离开。
走出馆子后，我警惕地回头看了看，确定顾长君没有追出来，才长舒一口气，然后去图书馆打发剩下的时间。
我看小说看得出神，直到手里的书被人夺走，我才猛地抬头。
见鬼，又是那张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室友说的，在大学里要找一个人有什么难的。”
顾长君把他怀里的一本书塞给我，我看了看书名——《镜子里的陌生人》。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本书。”他说。
我默然，没有拒绝这本书，饶有兴味地翻开阅读。顾长君在我身边安静下来，许久未开口。
直到我用余光瞥见我在阅读，而他在看我阅读时，才不自在地抬头：“戏子，你特地把这本书塞给我，有什么原因吗？”
“有。”顾长君认真地点头，“近来我要演一个小短剧，有个角色特别适合你，我想你来助演。”
做梦。
我不假思索就拒绝了。
顾长君似乎早已料到我会是这种态度，不急不躁道：“没关系，现在我知道你的底细了，你不答应我，我就天天堵在你的教室门口，天天给你送鸡腿。对，我还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对你的爱称。”
爱称……
我气得跳脚，可惜图书馆是个特殊场合，我不便发作，压低嗓音道：“顾长君，我不会演戏，你就不怕我毁了你的剧本？”
“不怕。”顾长君也放轻了声音，凑到我耳边说，“你几乎不需要什么演技，只需要一动不动就好，我剧本里的男主角差点就成植物人了。”
他剧本里的男主角差点就成植物人了……
“所以你是要我演男主角吗？！”我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四周的人朝我看过来，我立即闭上嘴，一脸的不甘心。
某人的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我的胸口，笃定地点头：“对，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妥的。”
我咽不下这口气，可我也没有低头三省吾身的心情。
“所以，由你反串出演女主角吗？”
“不，我演导演。”
“……”
【04】我的眼睛不会演戏
事后我问顾长君为什么非要我助演，他说他演小乞丐那天，发现我尝试拯救大学生于水火之中时，眼里透着特别强烈的求生意志。
哦，对了，大学生……是那条小白犬的名字。
至于顾长君的小短剧，就是根据《镜子里的陌生人》改编的。
我没有告诉他这部小说我也看过，说的是一个好莱坞影帝级演员中风两次之后，第二任妻子终于为了和初恋情人在一起，而把瘫痪无助的他推进了泳池。
其实这部小说很精彩，可我读的时候才上初中，现在只记得最虐心的部分了。
而我今天的任务就是坐在由教室座椅代替的轮椅上，无力地看着女主角和自己的初恋情人手牵着手，为了在一起而仓促地把我推进泳池。
谁说这戏很容易，这戏太难了，主角在死亡的前一刻，明明知道池水只没到自己的脖颈，只要自己站起来就能活命，无奈瘫痪的双腿不听使唤，隔着一池之水，看岸上的人嘴角带笑送别自己……
这心理活动必定很复杂，可我的眼睛不会演戏。
可这不是我的错，是顾长君非要找我的，我就当打发这无聊的夜晚好了。
我按照原定时间，在晚饭后来到了B211室。
我的女主角很漂亮，我很满意，不过可惜我也是个女的，所以对方看见我后，对顾长君的选角不太满意也在情理之中。
可能是因为在场的陌生人太多，而我做的又是不擅长的事，再加上顾长君又这样理直气壮地盯着我的脸看个不停，我特别紧张。
我紧张得像化石一样，僵着脖子一动不动，好在我没有台词，全是眼里的戏。
而女主角就比我鲜活多了，她浑身都是戏，那看我的眼神就像潘小姐看武大郎一样，仿佛恨不得给我来十斤砒霜。
看着看着，我就有点怕了，下意识地转了脸。我的脖颈一动，对方就出戏了。
“同学，你中风了，哪儿都动不了，别乱动。”说着，她走过来，将我的脸扳正，固定了我视线的方向。
演戏的人总是比看戏的人入戏，一阵低浅的交谈声从戏外传来。
“长君，真有你的，知道她摸不准感觉，特意找个女生来激起她的妒忌之心，她一下就进入状态了。只是事后你打算怎么收场，她的醋坛子……”
“闭嘴。”顾长君沉声责备了对方，视线下意识地落向我。
如果他以为我会为此生气的话，那他就太小瞧我了。
知道自己的使命不是演戏而是刺激别人之后，我放松了很多，在那个女生走过来把我推进“泳池”的时候，我轻声说：“你猜得没有错，顾长君就是喜欢我。”
话音一落，那女生就用力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从座椅上摔下来。
顾长君几乎在案发后第一时间扑过来扶我，我拒绝了他的帮忙，自顾自地爬起来，捂着疼痛的手肘对他说：“利用别人感情的人都是可耻的，你以前利用我的同情心，现在利用别人的妒忌心。”
我推开他，铁青着脸往教室外走去。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没有回头，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后头的人似乎在和我较劲，一个箭步冲上来，堵住了我前去的路。
我抬头迎上那双眸子，忍不住挖苦道：“大导演，还有什么事吗？”
顾长君默了默，眸光落向我胳膊上的瘀青：“陆雨眠，你受伤了。”
“是的，我受伤了。”我冷笑出声，“这对戏子而言，大概叫敬业。而我的伤口会得到掌声而不是安慰，对吗？”
“不对。”为了提防我从他身边绕开，顾长君张开双臂拦住我，“我没有觉得你摔伤是理所当然。”
“那我被刺伤就是可以的吗？”我恨得牙痒痒，“为什么利用我？为什么非要找上我？是因为你身边没别的人像我这么笨吗？”
碍于顾长君拦在前头，我索性一扭头，从另一个方向快速离开。
与其说我生顾长君的气，不如说我气的是我自己。明明中途发现自己被利用了，还卖力地满足对方把戏演完，真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座椅上，等着别人的女主角把我推倒。
最笨就是我了，活该被骗！
【05】流浪汉和他的狗
那晚不欢而散后，顾长君没再出现，看来他的确没把自己对我做过的事放在心上，戏子无情啊戏子无情！
可我又能怎样呢，要求他向我道歉吗？我甚至不愿意勉强别人低头。
这天，我正和室友在食堂里埋头吃饭，食堂里突然一阵骚动，在座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好奇地抬头，循着旁人探询的目光望去，顿时惊呆了！
一个灰头土脸的流浪汉大摇大摆地走进食堂，在他身边，有一条忠心追随的狗。
食堂大妈立马冲出来赶人，那厮很淡定，从容不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学生证，然后和食堂大妈交谈了几句，食堂大妈就笑眯眯地放过了他。
流浪汉四下看了看，那双透着精芒的眸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不偏不倚地看定我。
我有种不太妙的感觉，立即低头继续吃饭。
然而……流浪汉偏就一副“我不会放过你”的架势，把他的狗遛到了我身边……
我的室友不太仗义，生怕被流浪汉那一身恶臭熏着自己，连忙捧着餐盘跑开了，撇下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饭桌前，孤立无援。
呃……这时候想跑，会不会晚了点？
我极力控制住自己的双眼不去看某人，端起餐盘急忙起身。流浪汉立即扑上来拦住我：“喂，陆雨眠，你不是最喜欢我扮小乞丐的样子吗？”
我沉住气，低垂着脑袋，矢口否认：“咱们俩不太熟。”
流浪汉也不客气了，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把他的学生证递到我的面前：“看清楚了，上面有我化装前的证件照，还有我的大名。你应该识字的，怎么，嫌我这副扮相丢人不肯相认？”
相认你个鬼！
我咬咬牙，还是没忍住扫了学生证一眼。“顾长君”三个字我当然认得，只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证件照，我禁不住“扑哧”笑出声。
“你够了。”我忍住笑意甩开他的手，“干吗打扮成这副样子跑到食堂来？”
“为了唤醒你的爱心。”顾长君一手抢过我的餐盘，索性在我刚刚的位子坐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那模样儿可像个饿汉了。要不是我才看过他的学生证，一定又会信以为真。
见我愣在一旁，顾长君一把拉住我，逼着我在他身旁坐下，咽下一口饭菜后说：“饭很好吃，你的手很暖和，你的体温果然很适合我。”
我脸颊一热，这厮在胡说些什么！
“顾长君，食堂里人来人往的，你不要和我拉拉扯扯。还有，你这副样子……”
“我这副样子怎么了？”顾长君放下木筷，“要是我不把自己cos成小乞丐，你还会愿意听我说话吗？”
我哑然。
他仍紧抓着我不放，桌底下，那条小白犬在我的脚边趴下，仿佛要帮助某人管好我的脚。只要我开溜，它就敢扑上来。
目前敌众我寡，我暂且忍了。
顾长君笑眯眯地朝桌底下扔了块肉，然后对我说：“那晚我的动机确实不太单纯，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我的组员迟迟入不了戏，我怕会耽误进度，才出此下策。至于为什么偏偏找上你……要是我找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又怎么能激起她的妒忌之心呢？”
哦，所以他还有理了？
不对……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我老脸一红，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顾长君低下头，朝小白犬做了个手势，它便扑上来，用它的爪子抱住了我的腿。
我大骇：“它要干什么？”
某人镇定自若：“阻止你跑路啊。”
我咋舌：“我没想过要跑……”
“嗯，就是以防万一，谁让你以前逃跑过呢。”
我气结：“你让它放开我。”
“不放。”顾长君挑衅似的，又再紧了紧掌心，牢牢握住我的手，“陆雨眠，咱们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我和这条狗，你选一个吧。”
“我不选。”
“你必须选，必须选我，不然我就让它在这里抱着你度过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
我低下头，与桌底下那条看似无辜的狗对视了一眼。
顾长君忽而松开我的手，起身打了个哈欠，眼神里透着威胁：“要么我先回寝室睡个觉？睡醒以后再来围观人狗大战，希望到时候你能回心转意。”
眼看着他就要走到楼梯口，我连忙提高音量喊住他：“你……你别走！能给我第三个选择不？！”
顾长君脚下一顿，缓缓回头，沉思了半晌，又大步往回走，再次站到我面前：“可以啊，流浪汉、流浪狗和顾长君，你选一个？你有三分之二的中奖机率。”
我咬咬牙，把心一横，死就死吧：“那个，喀喀喀——我选顾长君好了，要捡也捡个干净的。”
我话音未落，顾长君便以风一般的速度迅速跑走，转瞬便消失在楼梯转角，留下我在午后的阳光里静静地呆坐着。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已经凉了的饭菜，和地上那条抱住我的小腿不放的狗，一筹莫展。
半分钟后，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陆雨眠，我去变个身，你点的顾长君马上就到。
更新时间: 2020-08-27 2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