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孤岛开满六月格桑

发布时间: 2021-02-26 20:02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他如孤岛开满六月格桑

文/孤戈官人

站在白色甲板上极目远眺,整个大海仿佛一块湛蓝色的玻璃。

叶楚星穿着志愿者T恤扶着桅杆,问身旁看着声呐探测器的陈教授:“您找到了吗?”

远洋动物保护协会已经在这片区域搜索了许久,仍然没能找到他们期望看见的那头几天前被放生的幼年蓝鲸。

“没有,希望它不会有事。”陈教授推了推眼镜,担忧地看着前方平静的海面。

“是啊,但愿它没事。”叶楚星也满怀担忧地祈祷。

叶楚星两年前就来到了远隔重洋的动物保护中心,整日在馆里照顾那些海洋动物。因为工作十分艰辛,所以同她一起来的志愿者如今只剩下阿凉一个。

阿凉是个南方姑娘,话语间总带着软糯糯的感觉。

“你知道吗?今天下午馆里来了一批新的志愿者。”她笑着跟晚间归来的叶楚星说。

“哦。”叶楚星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换上一身工作服,打算去看一下他们救助抚育的小海豹。

“哎,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这次可是来了一个大帅哥哦。”阿凉按住了叶楚星正要拿起水桶的手,神秘兮兮地摇晃着脑袋。

叶楚星还她一个白眼。

“有什么好看的,他脸上还能长出一朵不一样的花来?”她嘟囔着越走越远。

海豹馆里那只新来的小海豹被他们隔离保护了,隔着外面的蓝色玻璃朝里看,可以看见那只不久前才失去母亲的小海豹正用一种忧郁的表情望着她。

动物处在绝望中也会落泪。她曾亲眼看见这只海豹的母亲因无法再照顾自己的孩子而流下伤心的泪水。她坚信在某些方面,人和动物是相通的。

她走到门口,正要打开,却发现门是开着的。

原本一脸忧郁的白色小海豹此刻正撒着欢儿地追着一个人跑。

她把用冰块保鲜的食物放下,三两步走到那个人面前:“你怎么回事?谁允许你擅自喂它东西吃的?”

这只才刚刚断奶的小海豹食量是受严格控制的,过多的摄取量很可能会影响它的身体状况。

面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背影一僵,一张像从画里拓下来的脸缓缓转了过来。黄昏时的光从头顶圆形的天窗投射下来,照着他过分好看呐的眉眼。

“我事先问过林教授了,听说你们今天出海,所以我才过来的,对不起。”他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发尖上甚至汗涔涔的。

“哦,对。”叶楚星这才想起来今天回来的时间确实比预计的晚一些。

身后一阵响声,那只像极了糯米团子的小海豹竟然乘着这个间隙偷吃她带来的新鲜鱼虾。

他俩一阵手忙脚乱地把食物收拾好之后,男生忽然伸出手定定地看着她:“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秦诺。”

她愣了愣,笑着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你好,我是叶楚星。”

这所动物保护中心建在海中的一座孤岛上,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总是格外的静。

叶楚星喜欢在这样的晚上躺在沙滩上听夜里的海潮。阿凉从员工宿舍里出来,将一罐冰过的可乐摆放在她面前。

“哎,你想什么呢?”阿凉也躺在软绵绵的沙上。

叶楚星拿过可乐,淡淡地说一句:“没想什么啊。”

阿凉不在意地笑笑:“你知道吗,今天来的那个帅哥填志愿期限的时候,可是跟你一样,选择了最长年限呢。”

秦诺?她脑海里浮现那样一个盛满了阳光的笑容。

“是吗?”叶楚星一皱眉,“说不定又会提前溜走的。”

阿凉拿手撑起脑袋看她:“哼,这会儿怎么不说你对他不感兴趣了?”

叶楚星只顾着低头打开可乐,阿凉接着说:“对了,秦诺可是和我一个学校的,你要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尽管告诉我,我帮你牵线啊。”

“可别,”叶楚星赶紧打断她,“我对所有人都不敢兴趣。”

阿凉一挑眉:“难道……你其实喜欢我?”

叶楚星摇头笑了笑,起身离开了。阿凉看着女生倔强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这么多年了,她甚至都不知道叶楚星是哪所高校毕业的。

每年新来的志愿者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早起一同欣赏海上日出。

火红的朝阳自海岸线上缓缓升起,岛上的一切事物都染上了一层橘色光晕。叶楚星走出宿舍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秦诺被一群女生众星拱月似的围在中央。

她抱着一只洗脸盆的邋遢模样和那些精心装扮的女孩一对比,简直天壤之别。

“叶楚星!”秦诺高声唤她的名字。

她呆呆地转头,看见男生奋力地推开一众追随者,大步大步地走向她。

“哎,听说今天陈教授准备再出海,你可不可以带上我?”他冲叶楚星挤挤眼睛,一只手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盆,另一只手亲昵地搭在她肩上。

叶楚星回头看了看那些女生怨念的眼神,感觉后背一阵发麻。她随即看了看一脸得意的秦诺,只好选择无视自己洗脸盆里那一件显眼的女士内衣。

走到盥洗室门口,秦诺才把脸盆还给她。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她们实在太黏人了。”

叶楚星沉默半晌,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好看吗?”

秦诺顿时红了脸:“啊?没仔细看。”

叶楚星歪着脑袋:“我说日出,好看吗?”

秦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日出很美。”

她闻言点点头推开门:“那我去洗脸。”秦诺也点头离开了。而里面的叶楚星洗脸洗到一半的时候才恍然,他刚刚明显不知道自己问的是日出,那他说没仔细看的到底是什么呢?

低头一看自己盆里的东西,叶楚星红着脸骂了一句:“真是斯文败类。”

陈教授他们之前放生的那头小蓝鲸被起名为艾米。

叶楚星曾连续几天一动不动地守在船上观察海面,可她从未见过艾米从海水中探出头来换气,这是个不好的兆头,落单的幼鲸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同行的秦诺却很自信,他用略带些蓝色的眸子盯着叶楚星笑:“你似乎对艾米有种特别的感情。”

望着海面出神的叶楚星答非所问:“你是混血吗?”

秦诺走过来和她并排坐下,用胳膊撞了她一下,笑道:“除非你先回答我。”

他的笑像六月里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灿烂又温暖。叶楚星愣了愣:“我只是怕它会很孤独。”

秦诺没再言语。隔了许久,他才起身站在桅杆前面,冲她打个响指:“我爷爷是摩洛哥人。”

叶楚星正扶着围栏用望远镜观察远处的海面,听完这句话便转头去看他,没想到竟突然眼前一黑,直直栽了下去。

“扑通”的落水声接连响起,等船另一侧的陈教授和其他助手过来的时候,浑身湿透的秦诺已经将叶楚星捞了上来。

意识模糊之际她似乎听见秦诺在大声喊她的名字。

再睁眼的时候她躺在船舱内的一张床上,右手有微微的疼痛感,目光移过去,才发现自己正在输液。

一个声音自身旁的床位传来:“哎,你都烧到38.7℃了,还能这样坚持,真是条汉子。”

叶楚星看了看穿着一身白色病服的秦诺,冷笑一下:“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只是衣服湿了而已,不像某些人,想光荣牺牲。”秦诺懒洋洋地起身,往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叶楚星只能龇牙咧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夜色沉沉,船随着海浪微微摇晃,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一道刺眼的光线射了进来。

“哎,你饿不饿?”一阵食物的香气立刻弥漫在不大的房间里。

叶楚星坐了起来。只见秦诺端过来一个盘子,里面装满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给。”他很体贴地替叶楚星倒了杯水,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东西。

最后她抑制住了想舔盘子的冲动,小心翼翼地喝了口水,抬头看着他说:“谢谢,我吃饱了。”

“嗯,”秦诺嘴角挂着笑意,“看你吃得这么开心,就知道我的手艺不赖。”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的吃相太丑。”

叶楚星舔舔嘴巴,冲他挥了挥拳头:“要你管?!”

秦诺收拾好餐具,又伸手往她脑门上一弹:“真是好心没好报。”

后半夜的时候,已经连续奋战了几天的探测小队终于在深海中的某个海域发现了艾米的身影。

艾米发出的声音波段并没有被完整捕捉,但是满脸疲惫的陈教授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众人都围在观测器前面,听着艾米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看来艾米并没有什么音乐天分。”秦诺冲叶楚星挤挤眼睛。

叶楚星瞪他一眼,认真地听教授分析艾米目前的生活状态,总之,它成功度过了失去庇佑的危险时期。

她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笑容。一旁的秦诺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手又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当然这次的后果是他被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叶楚星追着打。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日出。

秦诺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件大衣。看见熹微晨光里被风吹乱头发的叶楚星,他微微叹了口气替她披上衣服:“你似乎很喜欢一个人待着。”

叶楚星好像没有听到,只是闭着眼,感受冰凉的海风吹过脸颊。

秦诺盯着她看了许久,也学她的样子,闭眼静静等着阳光洒向海面。

不知过了多久,秦诺睁眼,看见清早的阳光照在叶楚星脸上,照亮她有些细小雀斑的瘦削脸颊。

他悄悄地凑过去,想在这个女孩脸上留一个吻。

没想到叶楚星忽然睁开眼睛,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怎么?还想偷袭?”

秦诺红着脸摇头,问她:“你喜欢安静?”

“对。”她仰起头说,“我希望整个世界都宁静得像这片海一样。”

“那你来这儿,也是因为你喜欢安静?”秦诺饶有兴致地看她。

“快看!”叶楚星忽然伸手指着海面,只见离船不到三百米的水面上,一群海豚正争先恐后地跃出海面。

“听说看到这个会给人带来好运。”她兴奋地说。

秦诺弯起嘴角,不由得伸手在她头顶揉了两下:“一会儿记得进来吃早点。”

探测小队成功找到艾米的消息提前传回了保护中心。

作为这次行动的“功臣”,叶楚星得到了额外的两天休假。她一大早便出门,决定绕着岛慢跑一圈。

脚下偶尔会踩到海潮带来的贝壳和海星,她端详许久,捡些好看的装进口袋。

“你在干什么?”不远处的海滩上传来一个女声。

她抬头,认出女子是这次新来的,名字叫宋玉。

“我出来跑步,你呢?”她问。

面前的女生用一张精致的脸摆出嫌恶的表情,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叶楚星的身体瞬间僵住。

夜风带着凉意,吹向四面环海的孤岛。

坐在展馆台阶前的她正默然看着头顶的星空。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声,略带些戏谑的嗓声立刻在空旷的展馆前引起回音。

“喂,怎么还不睡?”

秦诺伸出一只手挡住她的眼睛:“女孩子熬夜对皮肤不好的。”

叶楚星掰开他的手:“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因为你很耀眼啊。”也不知是谎话还是挖苦,黑夜里秦诺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叶楚星扯出一个笑来:“那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他伸手拍拍裤脚上的沙,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盒子,神秘兮兮地递给她,“打开看看。”

叶楚星犹豫着翻开盒盖,看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银白色的星星吊坠。

“这是我奶奶过世前送我的,现在归你了。”只隔着一个转身的距离,叶楚星听出秦诺的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慌乱。

她皱眉看着黑色海面,语调清晰地开口:“你难道爱上我了?”

“嗯。”只一个字的坚定回答,她却感觉自己心上像被开了个洞一样疼。

不可以。

她明白自己只能一个人过下去,有些深不见底的泥沼不适合他来陪着蹚。

“可是我对你,一点感觉也没有。”

空气里顿时安静到只剩下远处海潮声和几声不知名的鸟叫。

秦诺没再说话,感觉他呆立了许久之后,台阶上才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你知道……”他叹气般说,“你需要的时候,我总会在的。”

黑暗中叶楚星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于是他慢慢离开。

这头冰凉的石阶上却有一滴两滴的泪水悄悄落下。

初到岛上的志愿者总觉得自己身在桃源。然而经过几周连续的高温作业之后,那些城市里来的天之骄子便开始打退堂鼓。

过分炙热的阳光照在沙滩上,队里的一个女生开始跟领队的老师抱怨:“为什么要我们不停地捡垃圾?”

“因为对海洋动物们来说,这有可能是致命的威胁。”领队的老师停下来看了那个女生一眼。

叶楚星放下手中的打捞工具,发现那些新来的女生很快就聚成一个圈,并且齐刷刷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圈子外面只剩下叶楚星和领队的林老师。

林老师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冲叶楚星使了一个眼色,朝不远处的树荫走去。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就很安静,现在还是不喜欢跟人说话?”林老师一边扎起长发,一边问她。

她点点头。两人的目光都投向不远处躁动的女生们,她们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新闻一样。

宋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不时地看着叶楚星。叶楚星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知为何有些隐隐作痛。

“哎呀,看来你这个师姐成为焦点了。”林老师露出一口贝齿笑了。

她亦苦笑一声。

夜深的时候才到盥洗室洗漱,一路上很多不认识的人纷纷向她侧目。

对着镜子里的人刷牙,不远处的水龙头旁传来一阵细语:“听说她原来是Q大的学生呢,可真厉害。”

“可是Q大有很多漂亮的女生,怎么偏偏是她?”

握在手中的牙刷忽然就被松开了,叶楚星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听到那些人继续低语:“听说她还谈过很多男朋友呢,真缺德。”

慌忙收拾好一切东西,她匆匆逃出来。

心跳快到像鼓点。走进屋里,阿凉正低头坐在门槛上,看见她回来,她试探般开口询问:“楚星,她们说……”

“别问我!”她的眼泪顿时失控,手里的东西早被她丢弃在来时的路上。她转身沿着沙滩狂奔。

眼前开始浮现各种眼神,轻蔑、嘲笑、嫉妒,各种不怀好意的声音仿佛将她带回四年前的炼狱。

“就是她吗?看着很一般嘛。”

“她怎么能那样?”

“这种人怎么没人教训她一下?真是贱。”

她捂着脸痛哭失声。

原以为这样一个地方足以埋藏她所有秘密,没想到还是事与愿违。不愿被揭露的伤疤总会毫无征兆地再次被撕裂。她现在甚至能想到宋玉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她。

总是恶毒的眼神。

她抱着自己的腿在沙滩上坐了一夜,迷迷糊糊中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自己从没遇上那样张扬高傲的男生,再没人对自己恶语相向。

梦里她总是笑。

直到耳边响起海鸟极轻快的脚步声,她才睁眼,发现天已经亮了,头顶的太阳很晃眼。

“怎么样?要不要喝口水?”林间忽然吹过一阵清凉的风,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她转头,看见秦诺低头看了看表,云淡风轻道,“你只睡了将近四个小时。”

可此刻的叶楚星恍惚觉得自己不认识那样一张脸:“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他正色道。

这张脸似乎和记忆里一张同样好看的脸渐渐重合。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四年前的大学图书室里,一个贵公子般的男生扬起一条眉毛问她。

“可这里是我占的位置。”她声音小小的。看见男孩身上光鲜亮丽的名牌服装,她的手甚至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

“喂,图书馆不能占座的,你不知道?”男孩并没有让步的意思,精雕过般的一张脸甚至浮现浅浅的笑,并用饶有兴致的眼光接着打量她。哄女朋友睡觉的故事

她当时就像出生在天鹅堆里的一只丑小鸭一样不合时宜。不多时校园里便传开各种风言风语,说万众瞩目的浪子校草林见玥这次似乎对一个村姑动了真心。

可叶楚星并不知道一个男生整天围着你转,时不时嘲笑你、讽刺你,再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对你好,便是所谓的动了真心。

她出生在一个不大的小县城,从小到大用过最奢侈的东西不过一台电子词典。林见玥送来各式各样的天价礼物,她自然碰也不想碰。

这样过了大概几个月,林见玥似乎有些赌气地问她:“到底要怎样你才肯接受我?要我去死吗?”

她当时正好与朋友发生一些口角,看见他张扬的样子,没好气回了一句:“对,你去死吧。”

她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

林见玥在假期的时候从一家疗养院楼顶一跃而下,侥幸活了下来,却造成双腿大面积骨折。而校方当时立刻封锁了相关信息,林见玥也从此销声匿迹,似乎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一样。可整个校园里为他痴迷的大把女生开始把愤懑发泄在叶楚星身上,并在事实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地做了许多文章公布在校园网上。

连续接到许多要她赔礼道歉的电话之后,她开始停掉手机。后来是有人上门来找,舍友们总是好心地说她不在,可用被子蒙住头的她当时还是怕得要命。

她就是那时选择了退学,又不敢回家,就跑去云南一家民宿打工。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是后来老板接到越来越多的客人投诉电话,说她连话都说不清楚。

创伤性应激症。这是后来的精神科医生告诉她的。

“有可能好吗?”她颤抖着问。

“这要看你自己。”

林见玥,这个名字曾一度成为她生命中的噩梦。

“准备好了吗?”面前的高大男生对她伸出一只手。

“什么?”叶楚星眼神慌乱。

一声凉凉的叹息自头顶落下:“去海豹馆啊。”秦诺的手在她头顶揉了揉,两只眼睛像猫一样眯起来,“要早点喂它们。”

她在所有人讶异的目光里被秦诺牵到海豹馆门前。因为深知言语的力量,她想挣脱自己被他牵着的手。

“别动。”秦诺只是将她的手重新抓牢,眼神坚定地望着她,“我相信你。”

相信什么?她心里忽然有了疑惑,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情,他怎么相信?

“为什么不替自己辩解?”他说,“你是放弃了,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原谅自己,这几个字重重敲在她心上。

原本在水里游着的小海豹此刻似乎察觉了什么,径直跑到叶楚星身旁,伸开双鳍,像是想要抱住她。

她用手摸着小海豹的脑袋,心底的委屈汇成一片汪洋,眼泪终于决堤。

叶楚星离开的那天,保护中心的所有老师都来送她。阿凉在岛上挥着双手告别载她远去的轮船,拼命冲她喊着“你一定要回来”。

秦诺没在送行的队伍中。叶楚星手里正握着前日里他送的U盘,里面是他录下来的艾米的声音。在她看来世间最美的声音。

“如果你想的话,就再回来吧。”秦诺最后说。

她束起被吹乱的头发,闭眼大口呼吸带些腥气的热带海风。心底有个声音缓缓告诉她,是时候去面对了。

重拾阔别已久的书本并非易事,校方也有诸多阻挠,但坚持了两个月后,不知为什么她就重新回到校园生活了。

身后仍有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她感觉如芒在背,但她学会了忽视他们。

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系指导员忽然来找她说有人想见她。

到了装修雅致的咖啡馆里面,一个男子背对着她坐着,椅子旁边立着一只精美的棕榈手杖。

旁边戴眼镜的斯文男子请她坐到对面去,等她抬头看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坐在对面的林见玥仍是那样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只是言谈间再不复当年富家子弟的轻浮模样。

“好久不见。”他挥了挥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此刻闪着温润的光。

叶楚星想要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看着他放在一边的手杖,疑惑道:“你?”

林见玥淡淡开口:“那时的我终究是少年意气,以为纵然是我的家庭,也不该有像肾衰竭这般终归是无能为力的病症,所以最后一次化疗的时候,我选择要结束这种痛苦。”

想起他装作涎皮赖脸黏着自己的日子,叶楚星的眼底渐渐湿润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腿,接着笑道:“在最后一刻,若不是想起了你,我大概不会拼死抓住那根悬在半空中的电线,而如果没有那几秒钟的缓冲,我失去的,恐怕远远不止这双腿。”

“我还要谢谢你。”他正色说。

她顿了顿,道:“不,我始终欠你一句对不起,对你说那样恶毒的话,根本不是我本意。这些年,我也算是付出了代价。”

林见玥摇头:“我知道,那些不是你的错。”

两人静默着对坐了许久,叶楚星最后起身离开的时候,林见玥说:“你要知道,那时候我对你的喜欢,并不是假的,只是我用了错的方法。”

“我知道。”她点点头,“祝你幸福。”

回去以后她在学校的论坛上找出以前别人编纂出来攻击自己的帖子,解释出了原因。

被尘封的往事再次掀起,引起舆论的轩然大波,然而这次有好多人跟帖,说这是事实。因为林见玥不久前在学校出示过自己的病历,还有人附上了图片。

纵有万千种不同的说法,叶楚星却早已不在乎了。之后她甚至在学校修完了研究生的所有课程。而那个与她远隔千山万水连着海洋的炙热小岛,还有冲她伸出手的挺拔少年,从此成为令她魂牵梦萦的一切。

再次回去的时候,她心底也在犹豫,这些年从未联系过岛上的任何人,而他,到底还在不在?

蔚蓝的海风吹散她纷乱的思绪。岛上的一切都没变,阿凉他们却已离去。陈教授这些年愈发显得年轻,念叨着叶楚星当初离开得多么仓促。

“秦诺他,也走了吗?”她问。

教授不答言,叫她乘上即将出海送补给的船,去探望大洋深处的那些动物。她穿上救生衣,心里忐忑不已。

同去的船长会说一口地道的海地语。打量完她后,他笑道:“你就是秦先生这些年一直等着的那个女孩?”

她有些失神,心底却狂喜。他竟然还在?

不远处的探测船渐渐从一个黑点变得越来越清晰,她扶着船长的手跳到另一侧的甲板上去,看见船头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眺望着远方。

她从后面看他,这些年太阳将他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

“快来看。”他放下望远镜不知向谁说了一句。叶楚星犹豫着上前,海面上并没有什么痕迹。一只耳机塞进耳朵,一段暌违已久却似曾相识的声音波段响起。

“这是艾米唱的歌,她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秦诺转头看着她。

她一下子欣喜到忘记所有:“真的?!”下一刻她就被拥进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里,鼻腔里满是他身上的淡淡鱼腥味。

“你还爱我吗?”她话语出口就带上哽咽。

“当然爱,我一直在等你。”温柔的海风将这低语吹向恋人的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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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1-02-26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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