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电光水母
哪怕她对人类的爱只剩一点点,也都是他的。
01
袁默输了,这次是彻彻底底地输了,输给了一个手游里的纸片人。
距席真宵最后一次单方面宣布与他分手已过去一百四十二天,她没在任何社交平台上发布过任何一条与他们恋情相关甚至暧昧擦边的动态,只是在一天不落地为那款把男人变成吸血鬼豢养在自家地下室的女性向恋爱手游签到打卡。
一百四十二天啊,每天准时打卡从未中断,袁默与她分分合合的三年恋情,持续在一起最久的那一段都没超过一百四十二天。
以前席真宵不这样,倒不是说她以前不打游戏,她打游戏一直都打得很凶,袁默唯一一次主动提出与她分手也是因为她打游戏打到走火入魔让他觉得自己沦为了帮她点外卖的工具人。而且之前每次分手后席真宵也会立刻沉迷进一款新游戏,并且天天在线上线下狂吹新游戏的彩虹屁,但袁默能从她的“屁”里闻出酸味——“游戏比男人好玩一百亿倍!老娘才不伤心!谁敢说老娘是在用游戏疗伤老娘就和谁绝交!”
这次不一样,这次太自然,她在以9.8m/s的自由落体运动匀速沉迷,丝毫没坠上失恋的加速度。
“她已经根本不在乎我了。”
“哥们儿,看来你这次是真被甩了,这顿串我们请了。”
大学西门的烧烤摊,三个室友听完袁默的讲述加分析,二比一投票表决,承认他这次不是以炫耀为目的的恶意卖惨,遂决定撸串喜迎他回归单身阵营。
02
三个人里唯一投反对票的是袁默曾经的情敌,当年追求席真宵时的有力竞争者,电子科大校草称号持有者张风生。
此人家世显赫、相貌英俊、成绩优异、多才多艺……优点比《权力的游戏》里龙妈的称号还多,缺点只有一个却致命——没有女人缘。一丁点都没有,就像上帝在造他时手一抖,把“异性缘”那一杯全洒了一样。
“我这么优秀她不选却选了你,足以证明她对你是真爱,真爱哪能说散就散!”张风生一掌差点把烧烤摊的小折叠桌拍散,并拒绝为这一餐埋单。
“真爱岂是说说而已,反方辩友请拿出证据!”寝室长和老三一个人一边夹住正欲起身的张风生。每次他们俩拍胸脯说请客,掏钱的其实都是这个金主爸爸。
只见张风生露出标准的黄晓明式邪魅一笑,拿出手机,找到一张图片递给袁默看。
那是一张游戏截图,典型的女性向恋爱手游画风,游戏的对话框里,女主角正对跪在地上的年轻男人说:“袁默,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这应该就是席真宵在玩的那款手游吧,口味有点重啊,不像她一贯的风格,她从前可是能单手“吃鸡”的铁血真汉子……哎,这语气有点耳熟啊,字看着也眼熟,袁默啊,擦!是“袁默”!
袁默终于找到了这张截图的重点,那个被女主踩在高跟鞋下的小白脸和他同名同姓。
“你从哪儿找到的这张截图?你搞到账号了怎么不早告诉我!”袁默兴奋地狂划张风生的手机屏幕,试图从众多APP中找到这款游戏。他早就想玩这款游戏了,寄希望能与席真宵在虚拟中互动以弥补现实中的裂缝。可惜这款游戏目前仍在封测阶段,小半年过去了,袁默求爷爷告奶奶依然没搞到封测码。
张风生从袁默手里夺回手机:“这款游戏的项目组组长是咱们系的学姐,人家摆明了是女性向游戏,自然只找女生测试了。”
“那你怎么搞到那张截图的?”袁默仍不死心。
“嘿嘿,”张风生再次邪魅一笑,“之前社团招新招进来一个小学妹也在玩这款游戏,她们有个测试群,这是席真宵发到群里的截图。你还没get到点吗?哎哟喂,我服了您了。这种恋爱游戏是可以自己给角色命名的,席真宵给她养的角色取的是你的名字!”
袁默的猜想就这么被张风生一本正经地讲出来,听着还挺不好意思的。他挠挠头,没话找话地掩饰尴尬:“她怎么知道那就是席真宵发的?莫非那个群是实名制的?”
“废话!当然是我让她去调查的啊!”
终于凑齐了张风生的邪魅三笑,召唤出了寝室长的嘲讽技能:“你让人家小姑娘干啥人家就干啥?”
“必须的呀!她不听我的听谁的?”说着,张风生自以为性感地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嘴上的油。
席真宵是否对自己余情未了目前还是个未知数,但今夜袁默总算搞懂了一件事——张风生为什么没有女人缘。
03
拜张风生所赐,袁默本已凉凉的恋情重新恢复了那么一小撮希望的小火苗。
为了煽风点火让火苗烧得更旺,同时避免风力太强吹灭火苗,袁默制定了一个迂回计划——
第一步,去巴结张风生社团的小学妹,让她把自己拉入测试群。
第二步,扮成姐妹接近席真宵。
第三步,待时机合适约席真宵面姬,就算跪地磕头,像游戏里那个“袁默”一样让她踩在高跟鞋下也好,总之不惜一切手段求复合。
这个计划丰满且俗套,但执行起来却困难重重,且在第二步就卡关了——好不容易进了群,他刚和席真宵搭上两句话就被管理员踢出了群。他赶紧求助小学妹,小学妹说席真宵@了管理员:“这个人说话好像我的前男友,好烦。”
袁默苦笑,他自己不也是嘛,一进群,也没看昵称头像,光凭聊天风格就认出了席真宵。
他们太熟了,都是从小乖巧听话闷头读书的独生子女,都是十八岁离开家第一次谈恋爱。除了父母,彼此就是对方生命中最熟悉的异性。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掌握的有关异性的所有常识都是从彼此身上探索而来。
袁默想起上次复合的时候席真宵说的那句话:“我就是熟悉你这套操作系统了,就像用惯了某果手机一样,懒得换,无聊,但起码安全。”
当时他以为这是席真宵的气话,每次复合她都要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袁默早就看透了她,也愿意给她这个台阶下。但现在想来,她其实说出了他们这段恋情的真谛——鸡肋,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也不是没有爱,袁默能确定在人类女性中他永远只爱席真宵,也有自信自己是席真宵在人类男性中的唯一真爱。只是,他们的这份爱对彼此而言,都不是必需品。席真宵有游戏,他有高达,在遇见彼此解锁初恋后,那点对恋爱仅剩的好奇都没了。
唯二驱使袁默一次次主动追回席真宵的动力,是“全宿舍唯一现充”的倔强,以及从小所受的性别刻板教育。所以现状就是,他不会再爱别人了,但也不是非要爱,如果必须爱,那就只有席真宵这一个选择。
04
被管理员踢出群后的第二天,袁默颓在宿舍点了一天外卖。
送晚餐的外卖小哥送了两个小时还距离他3.7公里,他饿得前胸贴后背,正要催单,手机响了,他也没看是谁,赶紧以饿死鬼投胎的速度冲下了楼,然后就看见了应该是刚刚专门为他洗了头的席真宵。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一位即将毕业的学长曾在澡堂门口给过他一个忠告:“珍惜这四年吧,你人生中只有这四年能每天看到刚洗完澡的女大学生湿着头发素着脸带着清新的沐浴露香味从你身边走过。”
此刻的席真宵就是这样湿着头发,她一直都不喜欢用吹风机,嫌浪费时间。
“你刚洗完澡啊?”袁默没话找话。
“嗯,最近没课也不出门,我都一个星期没洗头了,都长头皮屑了。”
自从被席真宵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再加上她每天宅在宿舍不下楼,袁默已经小半年没见过这个家伙了。
“来找我?”袁默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席真宵点头:“我听说你想回老家考公务员?”
“谁跟你说的?”袁默一头雾水。
“我妈让我回老家考公务员。”席真宵低头盯着自己从拖鞋里露出来的雪白的脚趾。
“你什么意思?”袁默其实多少有点懂了。
“要不你跟我回老家,要不我跟你回老家,要不咱们俩一起留下,今天就把这事给定下来。”席真宵抬头。
进入大学第四学年,家人的催促让她猛然意识到袁默不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等着她玩腻了游戏随时复合。
袁默激动得忘了饿,难得席真宵主动求复合,他必须扬眉吐气一下:“陪我去模型店,咱们俩慢慢商量。”
从前每次复合后他都要陪席真宵去网吧打一通宵游戏。
到了模型店,找店长取出他上次存在这里做了一半的海牛高达,又点了两杯饮料,袁默一边组装模型一边和席真宵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席真宵对模型完全不感冒,一坐下就拿出手机调教起了游戏里的“袁默”。
瞄了一眼席真宵手机屏幕上那大尺度的画面,袁默红着脸说:“你要感兴趣,咱门俩其实也可以试试。”
“你说什么呢!神经病!”席真宵一脸嫌弃。
袁默就喜欢她身上这股别扭劲儿,越看她那张撇嘴撇成表情包的嫌弃脸越觉得可爱,俯身就想亲上去,却被她手机里的“袁默”盯着,好尴尬。
席真宵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主动给了袁默一个吻。
袁默小半年的郁结全被这个吻消弭了,他放下手里的超级MEGA光束发射器,正要再说点甜言蜜语,发现席真宵已经又端起了手机,和那个“袁默”谈起了更激烈的恋爱。
袁默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决定像手机里的自己一样识趣——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认输,他认输,任这些游戏老公填满席真宵的精神缝隙,但哪怕她对人类的爱只剩一点点,也都是他的。
更新时间: 2020-08-09 09: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