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呱呱（出自青年文摘）
一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不是参加高中暗恋女孩的婚礼，而是连婚礼的邀请函都没收到。然后，突然有一天在朋友圈看到她抱着儿子的照片。
惊恐万分发照片给高中哥们：“这真是杨庭的小孩吗？”哥们说：“是啊，你怎么不知道？你俩以前关系不挺好的吗？婚礼你没来，我还以为你没空。”
人越长大，就越容易失落，特别是那些不希望听到的答案被证实后。我和杨庭认识十二年，做过两年同桌，也曾一起在KTV喝醉之后抱头痛哭，却连邀请函都没收到。
那时候在KTV，我们必点周杰伦的《退后》，主要是想看那首歌的MV。周杰伦扮演的小混混，为田馥甄打架蹲了牢房。多年后，小混混在街边卖奶茶，偶遇牵着孩子的田馥甄。周杰伦就开始唱：“我知道你我都没有错，只是忘了怎么退后，信誓旦旦给了承诺，却被时间扑了空。”
当时我对杨庭说：“老杨，以后牵孩子上街要小心了，可能我会在街上卖臭豆腐。”
KTV里面太吵，杨庭大声问我：“你——说——什——么？”我凑到她耳朵边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踹我一脚，说：“你有病啊？”毕业那晚，我们都喝得烂醉如泥。
没想到一语成谶。十年之后，她生了小孩，路过我的朋友圈。除了我没卖臭豆腐外，MV里外都是差不多的悲剧。
我们念书的时候，曾谣传余秋雨说过一句话：“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奉陪到底。”
但现实是完全相反的。她的过去我参与了大半，但对未来……我们都选择了临阵逃脱。
二
高中的时候，谁都有过暧昧吧？再不济暗恋也算。
如果没有暗恋别人的话，多半属于比较自恋的那种。我高中哥们就一直觉得他同桌暗恋他。
他说：“她睡午觉的时候老把脸对着我！”我说：“你醒醒吧？把头背对着你，她的头发就会插到你的鼻孔里。”同桌听后黯然神伤，说他失恋了。
而我和杨庭就不存在这样的尴尬。我们都声称，对对方不感兴趣。杨庭喜欢打篮球很帅的男孩，我瘦不拉几偶尔接个球还会打个趔趄。
那时候我青春期，内分泌失调，满脸是痘。杨庭常常吃红豆粥的时候看一眼我的脸，再看一眼红豆，然后说：“好恶心，你的脸就像一碗煮烂的红豆。”我说：“过两天就是黄豆了，要不要挤给你吃？”然后我俩就差点打一架。
杨庭不是我的理想型，她有点微胖，刘海也经常很油。除了笑点低以外，我觉得她没什么优点，而且笨手笨脚，教什么都不会。每次教她做一道题，第二天她又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我这个人除了数学成绩还不错，也没什么优点，所以特别享受她求我借作业给她抄的样子。
我说：“我是不会给你抄的，但可以免费教你，这样你学会了以后就不来烦我了。”
杨庭说：“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感觉有阴谋。”
我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拿过练习册给她圈错题。杨庭不说话了，一直盯着我看。
我问：“怎么，想吃红豆沙了？”杨庭说：“你知道吗？从侧面看你还是挺帅的。”我脸噌一下红了，红豆熟透了。杨庭对我说：“认真的男生最帅了。”
高二我们又被分到一个班，又成了同桌。那时，我脸上的痘好了很多，杨庭也开始早上洗刘海了。早自习，她到教室坐下的时候，我闻到她身上有香香的气味，觉得很安心。
那年，隔壁班有个女孩追我，常托人往我桌上放奶茶，最后全进了杨庭的嘴里。
有天下课的时候，那人在楼道拦住我，问能不能认我做哥哥，被我拒绝。后来，不知是谁在我桌上放了一小盆带有花蕾的栀子花。上面有张卡片，写着：“很高兴认识你。”
我准备把花扔了，杨庭拦住我说：“别扔呀，这花开了之后特别香。”
杨庭每天施水，细心打理。终于在花开之前，成功把那盆栀子花养死了。她笨手笨脚，什么事都做不好。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跟杨庭每年都会做同桌？哄女朋友睡觉的小故事
杨庭告诉我，她知道为什么班主任每次都把我们安排在一起。因为她是靠关系插进班里的差生，而我不学无术。班主任特别希望我俩能早恋，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把我们转到平行班去。但由于我们互相不感兴趣，班主任的阴谋一直没有得逞。
我对杨庭的分析半信半疑。唯一确信的是：我跟她没戏。她每天下课都去球场边看校草打球，而我跟校草完全不一样，所以她不喜欢我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我也不喜欢笨手笨脚的女孩。
三
大学时期，她偶尔会打电话过来，跟我说她的烦恼。我便像讲习题一样教她怎么做。她说，喜欢一个人，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我说，那说明还不够喜欢，喜欢就会说了。她久久没有说话。
再后来，冬天的时候，她给我寄了生日礼物。里面有一条手织的围巾、一副餐具、一盒手折的星星、一封信。信上只写了生日快乐四个字。我常常甜蜜地戴着那条围巾去上课，围巾上有她香香的味道。
那年冬天，我跟老乡校友会的高中同学聚餐。散场的时候，有个女孩瑟瑟发抖。旁人说，你围巾借她戴一下。
她戴着小熊图案的手织围巾，发自拍到微博上，配文：“好暖和呀！”
杨庭妹妹看到，跑到我微博底下骂我：“你知道她那条围巾织了有半年吗？不喜欢就扔掉，不喜欢就送掉，你不就是这种人吗？你知道她哭得有多惨吗？”
我解释了一通，回复过去，但已经被拉黑。我打电话给杨庭，电话号码已经注销。人被冤枉的时候，是会带着点脾气的。我想：“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何必这么费力地去解释呢？”
但也因此意识到，如果一个人真想消失，你是无论如何找不到的。按照她给我寄东西的地址寄过去的信，也石沉大海。
有天晚上，我拿出她送我的星星盒子，把星星拆开，才发现每颗纸星的背面都写着我的名字。我怅然若失，深知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也明白了自己曾对她造成过什么伤害。
四
毕业那年晚上，我们喝醉后坐在马路边。
我说：“我这个样子以后不知道找不找得到老婆，你这么笨以后也没人要的，要是我们以后都找不到对象，就干脆凑合着结婚吧。”杨庭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说话算不算数的？”我说：“不算，我逗你玩的。”
杨庭冲上来踢我一脚，哭着说：“你有病啊？你明明知道没有人喜欢我这样的胖子，明明知道如果这辈子都没人跟我求婚，你刚才那段话就会永远留在我的生命里。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真的很讨厌你，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我看着杨庭发酒疯，却醉醺醺地说不出话来。
我不得不承认，我和杨庭互为备胎。如果我们爱得更多一点，早就越过爱情的雷池了。但也许爱情的雷池有时候是越不过去的。因为在做好相爱的准备之前，我们早已经闻风丧胆了。我们爱自己，胜过爱对方。
我不愿意承受被拒绝的风险。她宁可再也不见我，也不愿意给我解释的机会。我该不会告诉她：当初因为暗恋她，所以拒绝了那个给我送奶茶的女孩吧？
几年后，她加了我微信。我跟她解释了围巾的事，她装出很惊讶的样子说：“啊？还有这回事？”我问她为什么消失，她却给不出像样的回答。
她告诉我已经有了男朋友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写到这里，我感觉自己也挺平静的——平静大概就是暗恋成长后的模样吧。等我们足够平静地在对方的未来里消失后，很多事情也就变得可以当成一个像是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写下来。
其实，我知道那盆栀子花是谁送的，全世界只有她的字那么丑。那张写着“很高兴认识你”的卡片我一直夹在课本里，没舍得扔掉。
她每天趴在桌上观察那些花，问：“春天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它还没有开花？”
我望着窗外说：“可能过两年就开了吧？”
十二年如一梦，现在想起来，与她的争吵都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朴树说那些花儿去哪了？谁知道呢？
反正，我们的春天已经过完了，我们的爱情也没有开过花。（完）
更新时间: 2021-02-20 1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