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星辰般遥远

发布时间: 2021-03-20 20:03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你像星辰般遥远

文/暮久

(一)

礼堂被鲜花气球装点得浪漫又温馨,宾客满座,场中响起结婚进行曲。

新娘子很美,妆容精致,婚纱华丽,走过来轻轻挽住宋时州的胳膊。

宋时州不发一语,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与笑容中,带着新娘一步步走过红毯。

他忽然间想起了那个关于美人鱼公主的童话故事,拥有了双腿的人鱼公主每走一步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上一般的疼痛。

感同身受,不过如此。

(二)

梅雨时节,突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山体滑坡,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却挡住了唯一下山的路,信号也中断了。

还好是在工作日,来寺庙上香的游客比较少,寺里的僧人们妥帖地安排好每个来客的吃住。

路通了的消息传来时,大家正在吃着斋饭,略显拥挤地屋子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部分人立即放下碗筷回到住处收拾东西。

刚刚还有些嘈杂的斋堂不一会就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几个人。

纪星坐在角落里有些烦躁地将仍然没有信号的手机丢到一边,闷闷地端起还有些微热的清汤,小口小口地抿着。

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听在耳中像是夏日无尽的蝉鸣,愈发地惹人烦躁。

屋外似乎传来轻声交谈的声音,寥寥几句,却让纪星动作一顿,她猛地放下碗冲出屋子。

庭院里有一棵巨大的青檀,繁盛的枝叶在空中铺展开,在雨水洗刷下呈现出一片明亮的苍翠欲滴。

青檀树下,身形欣长挺拔的男子微微躬身行礼送别小沙弥,随即转过身,正迎上纪星的目光,明朗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明明西装革履的,显然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匆匆赶来,可是此刻单手持伞站在那,与这白墙灰瓦、古树细雨和谐地融为一副温柔的山水画。

她隔着一个庭院的距离望着他,细雨迷蒙,像是揉碎了时光的屏障让她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同样静静立于青檀树下的少年。

“在发什么呆?”纪星回过神来,头上已悬着把伞,将她整个人都完整地罩住。

纪星摇摇头,只是沉默地微笑着望着宋时州。

下山时,纪星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在谈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宋时州没答,反而说了一句貌似毫不相干的话,“今天上午季老个人画展的其他参展作品选拔赛你没去。”

明明是毫无波澜的陈述语气,可是纪星明显听出了些许责怪的意思,她一时噤了声,低头默默地往下走,青石板的台阶被雨水冲刷得让人直打滑,纪星在快跌倒的时候下意识地拉住宋时州的胳膊,宋时州将伞递给她,而后走到她身前蹲下,纪星眯眼笑笑自然而然地爬了上去。

宋时州的肩膀很宽厚,即使背着她走在湿滑的路上也沉稳地让人安心。

纪星抿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解释,“我以为我昨天就能回去了,可是没想到会被堵了路。”其实她心里也难过地要命,季老一直是她绘画上的终极偶像,自己的作品能和一直景仰的前辈的放在一起,也一直是她努力追求的目标,如今机会明明近在眼前却让她给弄丢了。

宋时州被她可怜兮兮的声音弄得心里瞬间软了下来,他低声笑了下,缓缓地说,“别难过了,主办方那边正好多出来一个名额,我让人取了你原来的作品给他们看过了,对方点了头。所以你只管回去安心准备参展的作品。”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将纪星已经跌落谷底的心瞬间提回原地,她没有问是不是真的,只因为这个人是宋时州,哪怕他告诉她明天江城就要被丧尸攻占了,她下一秒要做的也只是快速收拾行李准备跑路。

纪星满腔的欢喜与感动,头埋在他颈窝轻声应了声好,却没注意到宋时州微微泛红的耳朵。

(三)

到楼下的时候,宋时州拿出一个小巧的保温桶交给她,“这是姜汤,回去记得要趁热喝了,知道你懒。”

纪星将保温桶稳稳地抱在怀里,觉得心口隐隐发热,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护身符递给他,宋时州接过,愣了两秒:“你就是为了去求这个?”

“嗯,听院长说方灵山上的寺庙很灵验。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嘛。”

宋时州抬眼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在路灯下闪亮地像是隐有星辰,让纪星一时挪不开眼。

像是敏锐地感知到了周遭的某种氛围,纪星的心突然不受控制地微微加速,莫名有些紧张。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宋时州最终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不必有太大的压力,没问题的。”

纪星看着宋时州的车消失在拐角,总觉得他欲言又止的话不是这个。

纪星每个月都会去郊外的孤儿院,教孩子们画画陪孩子们做游戏,孤儿院的环境很好,让她整个人会难得的放松。

画展开展的日子近在咫尺,纪星坐在后花园里,面对完成了一半的画正在发呆,是她一贯得心应手的静物画,把稳又出挑,可是总觉得哪不对。

有孩子们嬉笑声由远及近,纪星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突然闪过一个黑影,视线瞬间被遮挡住,裸露的小腿一凉,似有水珠溅上。

纪星把突如其来的外套从头顶拿开,只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背影,“说好了打水仗,你们以多欺少就算了,用水管是不是过分了!”

声音慷慨激昂,惹得对面一群六七岁的孩子哈哈大笑。这些都是从小被遗弃的孩子,大多数的时候他们都是害羞而安静的,纪星很少见到他们笑得这样肆意,一张张笑脸在阳光下闪着明亮的光芒,惹得她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出声,可是她的笑容在瞥见那副还未完成却已被打湿一片的画时瞬间僵在了脸上。

孩子们注意到纪星脸上的变化,看到自己的“杰作”后一下子都噤了声,嗫嚅着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

纪星从画前回过神,温柔地跟孩子们解释说没有关系,哄着孩子们去了别的地方继续玩。

周遭重新陷入安静,纪星复又盯着被毁地一塌糊涂的画看了几秒,平静地将它取下,放入垃圾袋中。

纪星几次提笔,试着重新来过,可每每刚开始就再难继续。

画板上的纸换了一张又一张,当纪星再一次准备放弃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纪星一惊,回身望去,身后一个陌生的男子正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也不知站了多久,他的眼神明亮,鼻梁挺直,发梢上还未蒸发的水珠折射着零星地微光,狼狈地带着些少年气。

稍一反应,纪星想起这人正是毁掉她作品的“罪魁祸首”,可是对方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愧疚感,也没有等她回应地意思。

他径直向她走来毫不客气地蹲在她身旁认真看了几秒纸上的寥寥几笔,然后扭头与她平视,“有什么好纠结的,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即使凑活完成了,看起来再完美也不过是个残次品。”

纪星的眼睛倏地一亮,这句话像是一只手及时地推了她一把,帮助她跨过了这段时日以来的纠结与迷茫。

豁然开朗的开心下,纪星很顺手地伸手抚了抚他的头,未干透的头发蹭在掌心有些痒痒的,纪星忽然就想起了她家拉布拉多刚洗完澡还没吹干毛发时的样子,也是这样蹲在她跟前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纪星的手腕突然被圈住,他将她的手拉下来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好纪星,我是林深。”

(四)

宋时州打来电话时,纪星正在跟季老交谈,老前辈脸上带着赞赏的笑容。

“陆先生,还顺利吗?”

这次画展的主办方负责人陆应时穿过重重人群望了望远处一袭红裙明艳动人的女孩子,语调中带了丝调侃,“明珠确实很亮。”

不久前,宋时州突然登门拜访,表示有意与他谈项合作,非常可观的利润。

陆应时没有立即答应,“以贵公司的条件,不一定非要是我们。”

宋时州也没有什么隐瞒,“季老的画展,我有个朋友不小心错过了选拔赛。”

陆应时了然一笑,“附加条件?”

“不,”宋时州坦然迎上他的目光,“附赠利益,陆先生是惜才之人,必定也不希望看到有沧海遗珠。”

陆应时浅笑,如今看来到真该是他来感谢宋时州了。

纪星也想感谢宋时州的,她以为他今天一定会来,可是直到活动即将结束都不见他的影子。

第二次被放鸽子了吧,三年前,他们约好一起去智利看星空,那次,纪星在机场待了一整晚都没有等到他,几十个电话,回应她的永远都是那个提醒她对方已关机的冰冷女声。

最后,宋时州只发来了一条短讯,对不起,小星。

后来她从未质问过他为何没来,甚至再不提任何关于往日的约定,就像从没有过那场失约,从没有那些信誓旦旦的誓言。她仍待在他身边,就像最好的朋友。

而这一次,纪星依旧不敢质问他为什么不来,她没有底气也没有理由。

纪星深吸一口气,暗自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她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没出息的掉眼泪,视线里陡然出现一双修长的腿,纪星欣喜地抬头,很快就转变成惊讶,“林深?”

林深也不搭理她,依旧是先扭头认真地看画,一棵茂密繁盛的青檀,在光线变化下一半匿在阴影中像是沉睡在旧年月里,一半浸在阳光下带着无尽的生意。

“还不错。”异常挑剔的口吻。

纪星被他的样子逗笑,“想不到你除了打水仗还会看画啊。”

林深狠狠瞪了她一眼,怎么看怎么像是炸了毛的拉布拉多。

“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你回去啊。”

他的语气太过自然而然,纪星瞬间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神经病啊。”

林深嘴角翘起,皮笑肉不笑地白了她一眼,“想什么呢,院长和孩子们很高兴,想要晚上陪你一起庆祝。”

“替我向大家表达感谢,”纪星望向门口,“稍晚一些我一定到,现在我还得等一个人。”

“你怎么总是在等人。”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纪星听得莫名其妙,她还来不及细问林深已经转身离开,光看背影纪星都能感受到他隐约的怒意,真是个神经病,纪星忍不住腹诽。

那天终究还是没能回到孤儿院,有很多人看上了纪星的作品,争相想买,纪星一一婉言拒绝,这个画对她意义非凡,她要留着送给那个人。

有真心的,就有跟风的,财大气粗的男人不满意纪星的拒绝,气愤地一把夺过画,纪星下意识地伸手去抢,几下拉扯间,玻璃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纪星跌坐在地上,手心一片粘腻,有玻璃斜插过手掌,血迹将那半沉睡在阴影里的树浸染得一片模糊。

有人拨开人群向她冲来,带着万分焦急的神情,纪星疼得意识都有点模糊,像是恍惚回到了十六七岁那年,她在广场做兼职,帮人画像,有人耍赖不付钱,还打到了她的画板,害得她挫伤了手。

宋时州赶到,难得动了怒,红着眼帮她出了气又讨回了钱。

那时纪星只觉得被他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又难堪又难过。而宋时州什么也不说,去而复返后单膝跪在她跟前,温柔地给她流血的手贴上创可贴,末了,展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伸手将她凌乱的头发抚平。

纪星第一次觉得宋时州的笑这么好看,像是冬天的火锅,让人觉得温暖又踏实,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搂过宋时州的脖颈,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难堪统统发泄出来。

那天他们席地而坐,说了很多,大多数时候都是纪星在说,宋时州安静且耐心地听着。

夜晚的风轻柔地簇拥着他们,夜空中星辰璀璨,一如少年的眼睛,熠熠生辉。

那样的夜空,她再也没见过了。

后来,每当纪星在广场做兼职时,总能看到不远处树下的挺拔的身影,纪星隔着重重人群望向他,就像一只在大海上漂泊的船只,终于望见了灯塔。

这一陪便是好多年,从旧时广场,到各个比赛,再到各种领奖台下,他始终在她一抬眼便能看到的地方给予她所有鼓励和支持。

他为她做尽所有事,却只字不谈爱情,而她也从未对他说过,不敢,也不舍得,怕他推开她,更怕他会困扰。

喜欢,真是会让人变得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五)

可是此刻,纪星一个人坐在病房里,盯着那只包成粽子的手,突然间就失去了所有坚持的力气,她拿起手机,按出那唯一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小星?”

总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你轻易卸下所有防备与伪装,能够让你将所有软弱都忍不住呈给他看。

即使得知自己不能再画画那刻纪星都不曾红过眼眶,可是这个男人只是简单念了声她的名字,纪星心里所有的惶恐委屈却在刹那间涌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想跟他撒撒娇,告诉他她手疼,可是她只能将这种冲动和眼泪一起压回去,怕他担心,也怕他的好会来自怜悯。

“宋时州,我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我一直以为,我们最后一定会在一起的,就像所有水到渠成的爱情故事。

纪星的声音不大,还带着些哽咽,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插进宋时州的心口然后狠狠扭了两圈,疼得他指尖都不自觉地蜷缩了两下。

纪星强压下心底不断翻腾而起的委屈,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宋时州,你只要告诉我,我们这辈子总有一天能够在一起的,对吧?”

纪星知道她不该这样,所有等待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可是如今她的梦想已经死去,她的爱人仍然遥不可及。

纪星突然感觉自己像置身深海,茫然无措,惶恐不安。她需要一个肯定,一个能让自己看到光亮的缺口。

电话那端,宋时州的眼神明明灭灭最终像盏已吹熄的灯,归于死寂。

有那么一刻那个“对”字就在嘴边,可是即将脱口而出之时又被他的理智拽了回来。

沉默,长久的沉默,“对不起,小星。”

又是这几个字,纪星忽然就笑了,宋时州,我终于失去了你。

病房外林深沉默站在门口,听着纪星压抑而绝望地低声哭泣,攥紧了拳头,却始终没有进去。

“又是她,对不对!”,宋时州刚挂断电话,就听到来自宋衫地怒吼。

家里早已被砸得一片狼藉,宋衫通红着眼,整个人都处于失控的状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竟然用公司的生意帮她。宋时州,今天只要你敢迈出家门一步,三年前我能割腕,今天我就能从楼上跳下去!”

宋时州不语,强力掩去满脸疲惫。

她越说越激动,紧紧拽住他的衣领,像溺水的人死命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又像放风筝的人用力拽紧自己手中的绳线:“宋时州你别忘了,”她的眼睛里带着亡命赌徒般的狠意,声音低沉又清晰“你不过是我们宋家捡来的野孩子,连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没了我,你以为你还算什么东西。”

宋时州就保持着微微俯身这个姿势,静静地盯着她,眼神除了如往日一般的平静还涌动着一丝莫名的情绪。

宋衫没想得到什么回应,或者说她不敢想能得到什么回应,可是片刻后宋时州张开双臂轻轻将她圈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抚他的后背,就像她从小到大每一次大发脾气之后他对她温柔的安抚。

“别怕,哥哥不会离开你的。”宋时州的声音明明平静又温柔,却像一柄利剑又准又恨地挑破了她所有尖锐刻薄的遮掩。

(六)

忽然间宋衫明白了宋时州眼中那丝异样的情绪是什么,那是怜悯。

怜悯她像乞丐一样奢求他来爱她。

怜悯她像个小丑一样在他面前演绎着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她知道自己已经疯了。

可是宋时州,就算你恨死我,就算我自己也恨死我自己,你都不可以离开我。

“哥,我只有你了。”

在一室死寂中宋时州无力地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年的车祸,感觉到爸妈都没了气息后,六岁的宋衫哭着死命把他拖出了已经半个车身都冲出了护栏的汽车,就在几秒后,轰的一声,他们身后燃起冲天的火光。

后来他从昏迷中醒来,宋衫将小小的脑袋埋在他颈间,哭得泣不成声说了那些天唯一一句话,哥,我只有你了。

所以啊小星,这就是我们不能在一起的原因。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明明这么相爱,却始终没能在一起。

林深通过表哥陆应时找到了宋时州,见了面二话不说狠狠一拳打在了他脸上,宋时州往后踉跄两步勉强稳住身形。

林深抬手指着他,气得指尖都在发抖,“她那么洒脱的一个人却费劲心力委曲求全地待在你身边,你呢!你这么多年除了冷眼旁观了,又做了什么?如今她的手废了,什么都没了,你倒是知道把她推开了!”

宋时州的脸瞬间惨白,像是有比林深刚才那拳更重百倍的力道狠狠锤在他的心口,令他呼吸都困难。

还是晚了一步,等宋时州赶到医院的时候,纪星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床铺,像是从没有过一个小姑娘曾在这毁了梦想又丢了爱人。

智利,阿卡塔马沙漠。

纪星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同伴将手中的水杯递给她,纪星无力地摇了摇头。

她有些不好,头昏昏沉沉的,连说话都觉得费力。

这片沙漠被誉为“世界干极”,同时,它还被誉为拥有世界上最美星空的九大胜地之一。这里的夜空没有光污染,没有云层,璀璨的星辰五颜六色,连成片海,美得让人禁不住屏住呼吸。

耳边不时传来雀跃的呼声,所有人都惊叹于大自然的这一美丽馈赠。

纪星亦随着人群一起抬头静静地看着这浩瀚星海,最终,还是她一个人站在这啊。

在很久之前,在宋时州还没有成长为如今这个在商海沉浮不动声色的男人的时候,纪星曾问过他对以后的规划,宋时州在初夏明亮的阳光中侧过还略带稚气的脸,面颊上浮现一层不自然的红晕,“我想到处看看。”

纪星听了忍不住撇撇嘴,这个答案在她看来简直随意地令人发指,“看什么,纪律主任每天的梦想也是到处看看。”

宋时州的表情立时像一口馒头没吞下去一样噎得隐隐发青。他看着纪星没心没肺地哈哈笑个不停的样子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

“看看山看看海看看星空”和他的小姑娘一起。

可是后来他囿于世俗,而她囿于他,却是始终没能如愿。

(七)

这几年她去过很多地方,独自一人,像是被迫流浪的逃离者。

然而很多个深夜她也会忍不住就着窗上氤氲的雾气一笔一笔写着某个人的名字,深秋的天已经很凉了,寒气通过指尖向身上蔓延,简单十几画却写得歪歪扭扭,透过这个名字,能看到窗外霓虹闪烁,车水马龙,热闹又凄凉。

等他们回到圣地亚哥的时候,纪星终于倒下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等她最终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四天之后了。

昏迷中她反复做着一个梦,都是关于一个人。

她好像看到他站在病床边,俯下身紧紧抱住她,一声一声唤着她的名字。

就像是一声声咒语,催动她心底深处极力压抑的思念,那些念想像是蓬勃破土的野草,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灼地她辗转难安,哽咽出声。哄女朋友睡觉的故事

她想去牵住他的手,告诉他她真的好累,她想告诉他其实除了他身边,她哪也不想去。

可是他忽然对她说,对不起小星,让她一下子便从梦中惊醒。

纪星愣愣地看着守在床边的林深,他的下巴冒出许多青色的胡茬,声音微哑,脸上满是隐藏不去的疲惫,显然这些天寸步不离地在照顾她。

林深假装没有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捏了捏她的脸,故作轻松地说:“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把你扔在这自生自灭了。”

脸上轻微的痛感让纪星真正意识到不是在梦中,她禁不住笑了,这个人可真奇怪,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

可能真是烧傻了,她竟然将心理的吐槽说了出来,“你是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吗?”

林深故作严肃地点点头,“对啊,无论你跑到哪我都能逮着你,”

“都能接你回家。”

纪星这次没有拒绝,她不再有需要等待的人,更重要的是,林深告诉她,她妈妈生病了,比较严重。

在纪星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她和母亲的关系一直都是对立的,她父亲是个画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为了艺术与自由。

可能是迁怒吧,至少纪星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她母亲从来不支持她学画画,小时候不小心被母亲发现的作品,都被撕得粉碎。

可是现在,那个一向强势到有些刻薄的女人,在病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无助。

纪星将她瘦骨嶙峋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有眼泪一颗颗砸下。

她侧着头对纪星无限温柔地笑,“没心没肺的臭丫头,知道妈有多想你吗?”

“原来阻止你学画,就是怕你跟你爸一样,走远了,就不回来了。是妈妈自私,妈妈跟你道歉。”

纪星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

我们总觉得被父母打骂的时候最疼,却不想当他们示弱认输时才真像根刺,扎在我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男孩子很多年,也等了他很多年。可是小星啊,就让妈妈再最后自私一次,当成全妈妈也当放过自己,妈妈想看着你出嫁。”

(八)

医院的陪护病床很小,一米八几的林深不得不将长腿蜷成一个别扭的姿势,身上只随意搭着一个皱巴巴的外套。

纪星蹲下身,在林深平稳的呼吸声中,细细地看着他,这个有些滑稽地蜷缩在小床上一脸倦容的男人和她印象中那个永远意气风发鲜衣烈马的公子哥相去甚远,纪星突然鼻头一酸,眼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林深是被轻微的抽噎声惊醒的,一睁眼就对上纪星哭得通红的双眼,所有的困顿迷糊瞬间被抽离,他紧张地拉开纪星紧捂着嘴的手,急急问她怎么了。

纪星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在林深一连串慌张地询问中渐渐平复下来,“听说我欠你一个新娘子?”

没头没脑一句话林深却瞬间反应过来了,“阿姨都和你说了?”

“那天外婆病了,我临时赶回来看她,回去的时候就在机场碰到你,你当时眼眶通红心不在焉地,走路也不看道,撞了我满怀,等我捡起东西走出一段路后才发现手里的机票是你的,可是我回头,你已经不见踪影了。”

“就这样婚礼当天,我因为迟到被未婚妻毫不犹豫地踹掉了。”他一脸沧桑,偏偏还要装作无限委屈的样子,惹得纪星忍不住笑出声。

“直到有一天我外婆给我看了你的照片,你和孩子们在一起笑得没心没肺的,我突然就觉得不能这么平白无故放过你啊。”

“你外婆?”纪星疑惑地打断他。

“对,就是院长。”

纪星不由得感慨,缘分一事还真是奇妙。

“这么说,我还欠院长一个外孙媳妇,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还?”

其实话一出口纪星就后悔了,见林深迟迟没有反应,她本能就想迅速逃开,可刚一动就被人拉住手腕扯进怀里,林深与她额头相抵,他的眼中闪过复杂猛烈的情绪,不知是欢喜还是悲伤,“勉为其难吧。”睡前故事

还是傲慢又挑剔的口吻,可是他神色专注,墨黑的眸子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温柔又动人。

就是这个一脸傲娇说着勉为其难的人,将婚事办得心急火燎。

纪星无奈地提醒他,“我又不会跑,你不必那么着急。”

林深忙着认真挑选请柬样式,头也不抬地说,“我是怕我后悔。”

真是个心口不一的家伙。

纪星没有父亲和兄长,也没有其他的男性长辈了,她打算让宋时州带着她走过红毯。

和林深商量时,纪星已经做好了他会大发脾气的准备,没想到林深只是沉默了数秒,说了句随便,继续埋头核对宾客名单。

和宋时州说起时,他的反应同样是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应下。这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联系。

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可说的,那些执着与不得,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临挂电话时,纪星突然出声,“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从方灵山接我下来那天,到底想说什么?”

宋时州没有想到纪星会忽然问起这件事,他沉吟良久,然后轻声说道,“不重要了。”

电话那旁纪星喃喃重复了一遍,“对啊,都不重要了了。”

婚礼隆重又热闹,宋时州挽着纪星,亲手将她交给林深,将她从自己生命里送走。

宋衫坐在来宾席里看到宋时州隐在角落,像是每一个普通的前来祝福的亲友,更像是电影里安静退场的路人。

可是只有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微红的眼眶与紧握的双拳,感受到他浑身的紧绷,好像下一秒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打断甚至终止这场婚礼。

可是担心的事始终没有发生,宋时州始终安静地站在那,直到牧师的问话声想起,直到纪星的“我愿意”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在欢笑与掌声中新郎激动地低头吻上新娘,而宋时州在同一刻深深地闭上眼。

宋衫轻吐出一口气,缓缓转过头,重新靠回椅背。

简简单单三个字,将所有事情都画上了尘埃落定的句号。

(九)

宋时州看着台上被欢呼与掌声簇拥的新人,手下意识捂上心口,纪星当年为他求的那个护身符一直妥帖地安放在那儿,此刻却像一块烙铁,灼地他心口滚烫。

从方灵山下来那晚,宋时州想问她求的什么,可是他似乎知道答案,也更怕听到答案。

是他自私又懦弱,牵绊太多又不想放手,平白耽误了她这么多年,而这个傻姑娘终于懂得开始自己的人生了,真好。

即使她终于成为了他再也触及不到的星辰,他依然高兴,他曾经的小姑娘会有一个不再有他的,明亮又幸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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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1-03-20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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