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从前

发布时间: 2022-08-10 21:08

分类:青春爱情 / 睡前故事

从前从前

文/李明尔

A

“这些卷子你还留着啊,”徐晗筱坐在地上,随手翻看着一沓沓的旧试卷,“字写得不错嘛。”

“当时从学校搬回来就没管过,后来我不就去北京了吗。”江珊说。

“瞧你这儿乱的。”徐晗筱嫌弃地说。她本来只是想来江珊家里蹭个午饭的,结果看到她书房里一堆箱子,一问听说是高中的书,立刻兴奋地拆开来,说是要回忆青春。然后她就看到了江珊作文50分的语文卷子,立马一把合上了箱子,“不看了不看了,像我这样没有早恋也没有考过第一的人简直没有青春啊。”

“你给我收拾干净!”看到徐晗筱把东西扔了一地,江珊作势就要揍她。

“哎,等一下,”徐晗筱捡起了地上掉出来的一张纸,“这是什么?这卷子不是你的吧?”

“嗯?”江珊凑过去,看到了一张字迹缭乱的试卷,但姓名的旁边却大大咧咧地写着“江珊”两个字。

“可能是那天心情不好吧。”江珊说着从她手里接了过去。

“不是吧,这肯定不是你的。”徐晗筱说,“难道是……徐昊然的?”

B

和徐昊然成为同桌,是在高三第一次模考结束。老师心血来潮地要搞什么“互帮互助小组”。

“徐昊然你语文不好,江珊的化学不行,你们就坐一起吧,平时互相指导一下。”班主任说完就去指点其他的组合了。

江珊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虽然同班一年但并不熟悉的男生,然后迅速开始脑补:“化学好的男生是什么样的?成天捣鼓试管?那坐他旁边会不会被爆炸波及啊?”

“那……我帮你搬东西吧。”看江珊毫无反应,徐昊然主动问她。

“哦,好。”

算是第一次正式的交谈,对方格外绅士的举动让江珊暗自开心了一下——应该是非常好相处的人吧,如果他能帮自己把化学作业包办了就更好了。

然而事实并非江珊想象的那么美好。

和徐昊然同桌一个星期之后,江珊就发现,这个新同桌真的是个非常聒噪的人。

每次江珊正在全神贯注地看她的青春言情或者热血武侠小说时,徐昊然都会趴在桌子上,侧过头来看着她,然后喋喋不休地问“你在看什么?”“好看吗?”“讲的什么?”“你为什么看完了一本还有一本?”“你别看了。”“你不无聊吗?和我聊聊天呗。”“小说有什么好看的,这种故事我也会讲。”

“那你讲。”

“从前……有一座山……”

“然后呢?”

“山上有一座庙……”

“闭嘴。”江珊翻了个白眼,头都懒得抬一下。

“老师来了。”徐昊然说着,一下子坐起来。

江珊迅速合上书,一把抽过一旁的练习册开始做题。

写了三道选择题之后,她抬起头环顾一圈,发现教室里仍旧热热闹闹的。

江珊合上练习册,狠狠地敲了一下徐昊然的脑袋,“你无不无聊!”

“你别看了,你化学作业写完了没?”徐昊然语重心长地说,“没写完就……陪我聊一会儿天呗。”

“聊什么聊!背你的文言文去!”

很遗憾,他们并没有实现老师理想中的“互帮互助”,而是开始了互相整蛊的日常。徐昊然无数次在江珊看小说的时候用“老师来了”吓她,到后来不管徐昊然说什么,江珊都无动于衷继续看。当然,她是不会放过徐昊然的。

在班主任的化学课上,已经对内容滚瓜烂熟的徐昊然直接睡着了,江珊则认真地做着笔记。写着写着,她突然拿笔戳了一下徐昊然:“喊你回答问题。”

一阵剧烈的桌椅挪动声,徐昊然睡眼惺忪地站了起来。江珊看着书,念念有词道:“氢气和氯气遇到光照……”

“氢气和氯气遇到光照会爆炸。”徐昊然大声说。

手里拿着化学试剂刚刚要做实验演示的班主任停住了动作,他看了看徐昊然,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液体:“我没有用气体吧……”

徐昊然在一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不好意思,老师我看错了!”一个九十度鞠躬后,徐昊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一本正经的女生。

下课以后,班主任语重心长地跟徐昊然说:“我知道你都会了,你可以不听,写别的课的作业都可以,但是你别影响我上课啊。你这么搞,我也很尴尬的啊。”

徐昊然一个劲地道歉,而他隔着窗户,都能听见江珊和徐晗筱一起在走廊上放声大笑的声音。

徐昊然想,可能真的是一报还一报吧。

C

经过这件事之后,徐昊然和江珊的同桌关系可以说是水深火热了。

虽然说徐昊然那惨不忍睹的语文卷子全靠江珊拯救,江珊的化学作业不给徐昊然看过根本不敢交上去,但他们每天一见面都会剑拔弩张地先向对方喊话。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走着瞧!”

于是那几天,徐昊然上课都不敢睡觉,怕被江珊揭发。江珊自习课也不怎么敢看小说,怕老师来了徐昊然不喊自己。

事情的变故发生在一节自修课上,徐昊然正在帮江珊改化学作业,而江珊正看到男配角身中一剑,不知道有没有死掉的关键时刻,徐昊然突然一把抢过她抽屉里的书,扔到了他们中间放练习册的小箱子里。

江珊手里的笔转了一圈,迅速在数学试卷上写下一个公式。她的脸有些泛红,手里的笔却继续把数值代入了公式,在卷子上留下一个根本不可能被解开的方程。

等到身后的阴影离去,江珊一把画掉方程,徐昊然侧过头来:“机智啊。”

“多谢。”江珊抬手一抱拳,然后迅速从箱子里拿出自己的书。

“你还看啊。”徐昊然失落地趴倒在桌子上。

“关键时刻。”江珊说完,继续去黄金屋中寻找自己的男配角了。

虽然江珊还是不会如徐昊然所愿“陪他聊天”,但他们的革命友谊正在不断升华。

江珊觉得,虽然徐昊然有的时候真的很讨人厌,但在关键时刻,她还是非常需要徐昊然“江湖救急”的。

特别是在上化学实验课的时候。

江珊一度认为自己这么讨厌化学的原因,一定是因为要做实验。这些随时可能让自己毁容的化学试剂让江珊避之不及。以前和徐晗筱做同桌的时候,两个手残党不知搞坏过多少器材。现在好了,有了大神徐昊然,江珊乖巧地坐在一旁,打算看着他完成所有的工作。

“你好歹也站起来洗个试管吧,这么坐着会被老师看到的。”

“哦。”江珊从徐昊然手中接过他倒出了一半的紫色液体,一把倒进了水池里,水花溅得整个洗手池都染上了紫色。

“喂!你温柔一点啊。”

“这个又不是硫酸,没有腐蚀性吧?”江珊突然紧张起来。

“没有是没有……”徐昊然的话还没有说完,江珊已经兀自打开了水龙头,清洗起试管来。

只要不会毁容,什么都不是问题。

等到江珊发现事情不对,已经是两小时后的自习课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江珊一把拉住徐昊然的衣袖,把自己的手举到了徐昊然面前。

“高锰酸钾。”徐昊然回答她。

“没毒的吧?”江珊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记忆,“高锰酸钾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擦不掉?我刚用了点水怎么也洗不掉。”

“是洗不掉的。”徐昊然说,“你是不是刚才洗试管的时候沾到手上了?”

“什么叫洗不掉!”江珊使劲揉了一下,“那它难道就这样了吗?虽然紫色很洋气,但这个形状和位置也太怪异了吧!到底要多久能褪掉啊!”

“正常的话,小半周吧。”看到江珊一副“要死了”的表情,徐昊然忍不住笑了起来,“算了算了,还是我来拯救你吧。”

徐昊然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把小药片,然后直接扔进了江珊的保温杯里。在江珊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徐昊然把水倒到了纸巾上。

他再拉过江珊的手,把浸湿的纸巾敷在了江珊的手腕上。

女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不知道是因为被高锰酸钾气到,还是别的原因,脸红通通的。

徐昊然之后松开她的手,看到紫色果然有些退减。

“再擦一下吧,应该能够褪掉。”

“哦。”江珊愣了一下,伸手拿起徐昊然的小瓶子看了一眼,“维生素C?”

“嗯。”徐昊然说,“维生素C有很强的还原性,所以和你手上残留的高锰酸钾会发生氧化还原反应。”

“你很聪明啊。”江珊把手腕上的紫色彻底擦干净,把药瓶子递还给了徐昊然。

“你拿着吧。”

“不要啦。”江珊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后不会再弄到手上了!”

“不是这个,”徐昊然说,“你不是牙疼吗?吃点这个挺好的。”

“啊?”

D

临近高考,自修课越来越多,每次都超快做完数理化卷子的徐昊然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格外无聊。他试图问江珊借过小说看,最后还是对“青春如同悬在头顶上面的点滴瓶,一滴一滴地流逝干净。而窗外依然是阳光灿烂的晴朗世界”这样毛骨悚然的句子难以接受。

徐昊然拿着江珊的语文卷子翻来覆去,叹了一口气。他因为懒得看长篇大论的阅读题,所以每次的语文试卷都是拿江珊画过关键句的看,但是现在,看到江珊密密麻麻写着的答案,徐昊然连抄的兴趣都没有。

“这个什么鬼外国文学,人名都读不明白,就不能写得清楚一点吗!”徐昊然抱怨道。

“那你来写咯。”江珊说着笑了一下,“你们男生写故事是不是就是把自己当主角,然后一路过关斩将当上皇帝,再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等你写一本,男主就叫‘徐昊然’,多简单。”

“哼。”徐昊然瞄了一眼江珊在看的书,“我才不写这么没深度的故事呢。”

“哟,那你倒是编一个给我看看啊。”江珊说。

“从前有一个人,就是我的主角。他从小就立志要一统天下,成为世界上至高无上的王者。然后他南征北战,打败了无数坏人,终于当上了国王。”

“So?这和我刚才说的有什么区别吗?”

“重点是故事的最后!国王不是登基了吗?最后一幕,他接受群臣的朝拜,然后这个国王就走出去,站在最高的宫殿外,看着自己望不到边的王宫,对跪在下面的臣民说,看,这就是朕的江山。”

江珊听完,狠狠地拍了一下徐昊然的脑袋。

其实,关于“江山(江珊)”这个梗,也不是第一次说起了。

语文有一节选修课,讲到白居易的《长恨歌》的时候,语文老师突然开始感叹人生,然后就问:“所以有一个古老的命题,你们到底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要面包还是要爱情?”

“当然是爱江山了。”徐昊然抢答道。

班里闹哄哄一团,想说爱美人又怕被老师认为是早恋。大家叽叽喳喳讨论着,谁也没有注意到,男生说完答案后突然红了脸。

E

徐昊然还陷在回忆里不可自拔,突然就被人打断了思路。

“江珊,班主任找。”同学传完话,又道,“对了徐昊然,老师还喊你拿作业了。”

“走吧。”徐昊然起身,看向江珊。

“我不去……”女生趴在桌上,“肯定是讲我这次段考考得差。”

“走啦。”徐昊然拽了她一把。

江珊猜得没错,班主任一看到她就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你这个大题怎么答的,第一步都没对还继续往下写,你以为编故事呢?能不能检查一下?”

江珊咬着嘴唇接过了自己的卷子。

“还有徐昊然,你这个语文怎么五个选择题全能选错?你蒙也要蒙对一个吧?你这个语文是怎么回事情,我记得你高二刚进来的时候成绩还挺不错的嘛,怎么越来越差了?”

“哦。”徐昊然应了一声,“可能是越来越难了吧。”

“你们俩都是偏科很严重,平时呢,徐昊然你多给她讲讲题,江珊也要监督他把课文给背了。快高考了,再努力努力吧。你们俩成绩都还不错,要是考不上重点学校就可惜了。”

刚回到教室,江珊就把自己的化学试卷丢给了徐昊然:“这个方程根本就配不平的嘛!我除了瞎编还能怎么样啊。”

徐昊然翻了一下江珊的卷子:“你这化学式都写错了,方程能配平才怪,硫酸钠的Na后面带2,Na 2 SO 4。”

“哦……”江珊拿过书,开始配方程,然后才发现自己真的犯了一个很低级的错误。

“啊,我到底为什么要选理科!”

“问你啊,你语文、英语那么好,为什么不去文科?”徐昊然问她。

“不是说语文、英语好在理科班有优势吗?”

“这你都信?”

“好吧,”江珊无奈地说,“我可能填志愿的时候脑子里进了H 2 O。”

“嗯,能知道H 2 0你也不错了。”

“行了吧你,是哪个傻子选择题全错、作文还偏题的。”

“连作文题目都那么多字,鬼晓得到底要我写什么。”

“所以就像我一样,多看看小说就能领会主旨了。”江珊说着把自己刚看了一半的书丢给了徐昊然。

一般来说,徐昊然是会拒绝这种少女风的言情小说的。但今天他又提前写完作业了,干脆就来检阅一下江珊同学看书的品味好了。

在一阵莫名其妙的心理描写之后,男女主终于相遇了,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女主角就爱上了男主角。

“啧啧啧——”徐昊然一边看一边吐槽,“这都什么鬼,女主角刚才还在宿舍说最讨厌高冷的人,一看到男主角就变了?”

“就是这样,由厌生爱,这才是感情的最高境界。”

“那这个男的干吗喜欢这个女的,这么多女生跟他告白他都拒绝,就偏偏喜欢这个女主角?”

“因为女主是女主啊。不然还有什么好看的。”

“所以说这种书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徐昊然简直不能理解女生的爱好。

“什么东西那么好看?”突然而来的问话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他们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窗口的年级主任。

主任推开窗,从徐昊然的桌上一把把小说拿了过去。

F

“江珊,你是第几次了?”年级主任走进教室。

“不是的,主任,是我在看。”

“不用你说。”主任瞪了一眼江珊,“你还学会祸害别人了?”

“不是的,主任,这书是我的。”

“你?你去买这个……”主任看了看封面,“《霸道总裁爱上我》?”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徐昊然一本正经地说:“对的,就是我买的。学校书店,打八折买的。”

“你给我出来!”

徐昊然从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江珊正趴在桌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没事吧?”江珊说,“谢谢你啊。”

“没什么事,”徐昊然说,“就是……书被他没收了。你是不是还没看完啊?”

“啊……”江珊有些失落,“就不知道男女主最后到底在没在一起。”

“明显在一起了啊。”徐昊然说,“这么傻的男主角和这么傻的女主角,简直是天生一对啊。”

“说什么呢!”

“真的,你看这种书还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比它真实多了。”

“讲吧你。”

“从前从前……”

“然后呢?”

“有个人……”

“丁零零——”徐昊然的话音刚落,晚自习的铃声打响,后排的男生一下冲到徐昊然的位子边上:“走了走了,吃夜宵!快饿死了!”

徐昊然看了江珊一眼:“明天再给你讲啊。晚安。”

“嗯,晚安。”

徐昊然以为自己终于在江珊的心里树立起了光辉伟大的形象,结果在第二天早自习就被打回原型。

一大早上,江珊就认真地背着英语课文,头都没抬一下。徐昊然看着看着书,就侧过头来看一眼江珊。可对方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徐昊然忍不住问起来:“喂,我昨天跟你讲的那个故事还没讲完呢。”

“行了吧。”江珊说,“不是从前有座山就是从前有个国王,你几岁了,还写童话故事呢。”

“好吧。”徐昊然叹了一口气,果然江珊昨天可怜巴巴的表情只维持了几个小时,一觉醒来又恢复成了女魔头。

时间就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过去,很快离高考只剩一周了。每科又发了一套模拟卷,说是让他们再熟悉一下题型和分值,然后就不会再发卷子了。

“借我看一下。”徐昊然照例要拿江珊的语文卷子看。

“都最后一张了你还抄。”江珊说,“不是让你自己熟悉熟悉题目吗?”

“那我也得熟悉熟悉标准答案啊。”

“切……”听到徐昊然的恭维,江珊在心里窃喜了一下,就去跟数理化大战了。

没过多久,认真做题的江珊突然被徐昊然的惊呼吓了一跳。

“哎呀,完了。”徐昊然看着自己的答卷纸,紧张地说。

“怎么了?”

“抄得太开心把你的名字也抄上去了。”

“你是不是傻啊!”江珊伸手想去拿徐昊然的卷子看,却被徐昊然一把拦住。

“不能改,不能改,名字一改就太显眼了。”

“那你想怎样!”

“你的卷子不是没写名字吗……”徐昊然翻开了江珊的答题纸,“你写我的呗。”

“你真傻,我们俩的字不一样,一看就看出来了。”

“没事,最后一张卷子了,老师不会仔细看的。”徐昊然说,“他就那么随便一翻,哪里会特意歪过头去看名字。”

虽然江珊还是觉得非常不靠谱,但在徐昊然的一味坚持和请她吃夜宵的利诱下,她只能妥协,在自己的答题纸上写了徐昊然的名字。

就当是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玩笑好了。

第二天,那张卷子果然原封不动发下来了。江珊要换回来,徐昊然却不肯。徐昊然的一次笔误,就这样毫无波澜地掀了过去。

江珊很快忘了这件事,也不记得卷子被自己丢到哪里去了。

直到这么多年以后,徐晗筱从她的旧物箱里翻出了这张卷子。

“是……徐昊然的?”她那么问。

G

在徐晗筱提到“徐昊然”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珊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了可能真有这么一件事。

“你为什么觉得是徐昊然的?”江珊问。

“高三的卷子嘛,除了他还有谁啊。”

江珊不是很懂徐晗筱的逻辑,她翻开了那张答题纸,反面是作文纸,徐昊然居然乖乖地写完了一整篇作文。

江珊从第一行看过去,上面写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呢,有个人……”

江珊好像忽然就想起了什么。

像是被遗忘在某一个角落的,在这一瞬间突然被重拾起来,记忆在这个节点之后忽然就连成了线——

“那是在高一的某个傍晚,那个人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走廊上零零散散站着好几个人。有的在偷偷玩手机和被拖堂的朋友联系,有的围在一起看八卦杂志。然后呢,那个人就看到了你。

算了,虽然老师说写作文不要用第一人称,但我还是觉得用第一人称比较方便。

嗯,你说得没错,男生讲故事就是喜欢把自己当主角。而我就是“那个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当时你就站在走廊上看书,拿着一本有些厚的、纸质的书。那时我只是觉得,这个女生和周围的人有些不一样。

然后我就走过去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路过你身边之后,我回头又看了一眼。很巧,你应该已经不记得了。但那个时候真的很巧,在我回头的时候,你也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是十二月初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日落很早。我就记得那一瞬间,夕阳就在你身后,特别好看。

过去了这么久,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那片夕阳真的是很好看。

夕阳下的你啊,身上闪着毛茸茸的光。

我大概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喜欢你了。”

“后来,我也不是故意的,而是有些不自觉,就经常会想往你们班走。路过的时候瞄一眼,看到你在写作业、看小说,或者和旁边的人聊天。路过得多了,和你们班的男生就变成了朋友,却还是没能认识你。

不过,很幸运的是,高二和你分到了一个班。看你化学成绩不好,我就申请当了化学课代表,几乎每次月考以后都会来喊你去办公室。想想也觉得很傻吧,就是为了这样一次和你讲话的机会,我当了两年的课代表。

没想到这么快就上高三了。班主任跟我提过要在班里换位子排“互帮互助”小组,我就跟他说我的语文真的看不懂题。不好意思,我也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既没有经验也不懂理论。所以直到那么久以后,才做出了一点小小的努力。

但是在老师同意你坐我同桌的那一刻,我真的非常高兴。

我告诉自己,这就是朕要努力追寻的‘江山’了。”

H

江珊这才知道,原来徐昊然的文笔那么好。

那个时候高考出分,徐昊然的语文成绩几乎是平时的两倍。他们都说他是运气好,可江珊却觉得,他或许从来就没有不记得实词、虚词的意思,从来就没有认不出错别字、读不准拼音。

江珊打开了那张试卷纸,作文的题目给了很长一段材料,放到现在她也看不明白到底是要写什么。可是在空白处,六年前的江珊写过这道题的命题主旨——

我爱的人。

“同桌这一年给你添麻烦了。嗯……你应该很快会发现,其实我不是不会做那些题,我只是想看你的试卷而已。

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对我而言,这世上最难解的题,就是……喜欢你。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所以,我把这个故事写在这里。

你愿意成为我的江珊吗?”

“你为什么觉得是徐昊然的?”放下卷子,江珊又问了一遍。

“徐昊然喜欢你啊,那时候。”徐晗筱说,“故意跟你换的吧。”

“谁说的?”

“看出来的啊。”徐晗筱说着看了江珊一眼,“哎,你怎么了。”她慌慌张张地扔下手里的东西,“江珊你别哭啊,你怎么了?”

“我……”

“你不会也喜欢徐昊然吧?”

“我不是……我就是……”

江珊不知道怎么说。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一次的选修课,老师问:“你们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徐昊然回答完就低头去翻书了。

他不知道,如果他那个时候转过头去,就会看到江珊的目光。

也许这个目光就可以给他这所有兜兜转转的答案。

“当然是爱江山。”这句话在那一瞬间曾让她的心头轰然爆炸,可在下一秒,她就确认男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你看,她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I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

“从前从前,有个人……”

“嗯?”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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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2-08-10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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