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不梦林中鹿

发布时间: 2020-09-02 21:09

分类:青春爱情 / 睡前故事

孤舟不梦林中鹿

文|懒琴书

01

如果不是被薛放忽悠,江舟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敢买支箫。

隆冬腊月,她带母亲好友的女儿去老城区玩,无意间听到了熟悉的曲调。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分辨笛和箫的区别,只是在茫茫人潮中,忽然听到箫声,一脸激动地循声冲进了店铺里。

“嚯。”弯腰蹲在柜子前的薛放“唰”地一下站起身,看到她就笑了,“赶时间啊?”

江舟舟吐舌,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不是不是,听到这首曲子就迫不及待冲进来了。”

“这年头会箫的女生可不多。”似是而非地夸奖完,他从架子上拿下一支递给她。

江舟舟好奇地接过,也笑了:“我不会,这支竹子就能吹出调子啊?”

薛放好脾气地点点头,没计较她的称呼,拿起桌边一支送到嘴边,和着录音吹了两句后,有些得意地看着她,语气循循善诱:“好听吗?想学吗?”

江舟舟咬咬唇,忐忑地问:“贵吗?”

他眨眨眼,伸出五根手指,紧接着抛出最具诱惑力的一句话:“包会,我教你。”

江舟舟的生活费其实并没有很宽裕,但薛放的眼神实在太真诚,太蛊惑人心,于是她咬咬牙,买下了那支紫竹的。

可她不敢拿回家。

每天放学后,她提心吊胆地躲到操场练习,还要忍受同学的奚落。她技能生涩,吹出的音有些刺耳,可她爱不释手。

她以为,薛放是乐器店的老板。可那天课间早操,她做体转运动时扭头,忽然看到了薛放。

他和她隔着长长的队列,穿着和她同款的校服。不同于一般肢体僵硬的男同学,他动作协调,做操都像范本。

她惊诧得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看他,为这个巧合而暗暗雀跃。

其实,薛放在高中部很有名,成绩好,多才多艺,又有一副好皮相,所到之处,众星捧月。也只有像她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才不知道他。

早操结束,江舟舟站在原地没动,她笃定自己不敢去打招呼,可又很想过去同他分享这个巧合。她心痒痒的,像小猫的爪子在扯线团。

但薛放比她磊落得多,或许是她的小动作被发现,又或者是他们有一点点心有灵犀,总之,解散后,他忽然回头向她这里瞄了一眼。

碧空如洗,大朵大朵的云绵软悠闲,他一手插着兜,一手对她示意:“小师妹,你好啊,原来我们是校友。”

她的世界,顿时轰隆隆一阵响。

02

周日下午,江舟舟雀跃地去找薛放上课。

空荡的老巷,三两行人,她推门而入,檐上风铃的清脆的响动,穿过了一整条街。

薛放抬头看到是她,吊儿郎当地喊:“小师妹,你来了。”

那日他穿了一件灰蓝色的线衣,像星辰碎片撒入深海,好看到令人惊叹。

薛放掀开屋后的门帘冲她招手,她跟过去探头探脑地张望,帘后藏着一方小巧精致的院落,日光正透过房顶的玻璃落在院中,院内花树繁繁,绿树葱茏。

“对这个教学环境还满意吗?”

江舟舟机械地点点头,喜欢的表情毫不掩饰。

那天下午,薛放教她熟悉指法,吹空音、练气息。她乐感不好,有时记错音阶,他就探过身,两指捏起她按错的手指,转头认真做示范。

他的手指细长又清瘦,按在洞箫上,翻飞似蝶,令她艳羡不已。

江舟舟沉迷于这个音色,练得十分刻苦,短时间进步有速。薛放对此喜闻乐见,不久后还将店中的琐碎事悉数交给她,而他就悠哉悠哉地在后院练琴、看书。

他仿佛吃定了她的包子属性,知道她绝不敢背叛师门撂挑子。

但其实江舟舟乐在其中,那么多学徒,只有她得到了他的信任和托付。

年前的老城,家家铺铺门前都插了一支鲜红的小国旗,一串串灯笼挂在青瓦上,节日气氛浓郁,来往的人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懒散如薛放,也出来照料生意。

江舟舟结账时,选礼物的姑娘忽然冒出来一句:“老板娘,优惠点吧!”

江舟舟红着小脸,语无伦次地跟她解释。

薛放收到求救信号,懒洋洋地走到她身旁,好像颇觉有趣地看了她两眼。他眉眼含笑,慢悠悠地说:“在这里,老板说话才算数。”

江舟舟羞愤地瞪他一眼,跑出去整理货架。

那天晚上,她又梦到了从前。

十三岁的江舟舟,在灼灼夏日,沿着树木参天的跑道跑步,累到气喘吁吁时,风裹着悠扬的箫声吹来。梦里她循声而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薛放。

可实际上,那一年的夏天,她的确曾在森林公园中跑步,也曾邂逅了一个少年,但她从未见过他。每日清晨,他坐在葳蕤的桂树下吹奏,她在音符中沿着小圈跑步,昼夜交替,像生出默契,直到一个暑假结束。

开学前一日,江舟舟决意去见他。她不知道,他是否留意到她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模样,但夏天即将结束,所有的故事都应该有一个结局,哪怕是说声“再见”。

可是那天,江舟舟坐在桂树下,从清早等到中午,他一直没有出现。

不知所踪的少年,就这样,成为她那一岁的未完待续。

03

年后开学,学校和市电台合作,准备举办一场音乐会,据说奖金十分丰厚。

薛放也报了名,最近在紧锣密鼓地排练。

周日江舟舟去老巷时,惊奇地看到木桌前横放着一把吉他,薛放正悠闲地给花草浇水,墨绿的长裤像一棵生长的植物。他总能轻松驾驭任何颜色。

像江舟舟猜测的那样,他不仅会吹管乐,还擅长吉他。

江舟舟手握着竹笛,不死心地追问:“那钢琴呢?”

薛放不明所以地摇摇头。她才放下心里默默地扛起的大刀。

她把晒太阳的多肉植物从院落搬到架上。薛放拎起吉他去后院,眨眼又回来,几步蹭到她面前,挠了挠短发说:“喂,江舟舟,跟我一起参加音乐会吧。”

江舟舟差点失手把一只陶埙摔到地上。她心惊胆战地远离战场,犹豫后摇头拒绝。她没有表演经验,万一怯场,只会拖他后腿。

薛放不管不顾,丢给她一张曲谱,让她多加练习。一如既往地任性又草率。

江舟舟百感交集,又忍不住窃喜,最后,所有情绪都化为源源动力。

那日下午,几个同学找薛放,他在后院听到,不耐烦地喊了一声:“快点过来。”

江舟舟闷闷地趴在木桌上,听他们似乎在议论音乐会相关的事情。但她关心的,是那行人中的那个姑娘,长发飘飘,气质温柔,宽松的白色羽绒敞开,套了件粉色的毛衣裙,温柔又有气质。

学校一直流传,薛放有个学古典舞的青梅,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女主?

江舟舟探身,悄悄地从帘缝里窥视,忽然瞄见薛放回头说:“江舟舟,帮我把那支湘妃竹的洞箫拿过来。”

江舟舟慌忙跳开两步,欲盖弥彰般应答一声。

她把箫递给薛放时,半途被白羽绒姑娘抢去。她求救地回头看薛放,他抱着吉他,懒洋洋地盘着腿。

“平常碰都不让碰,我今天偏要试试这支箫。”

薛放手中拿着几张五线谱,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容置疑:“别好奇了,拿来吧。”

她不甘心,偏要凑到嘴边去吹,被另一旁的黑衣服男生制止。她不得已,泄气般地把箫还给他。

“他的东西,向来不让别人用,你又不是不知道。”

姑娘敷衍的应答江舟舟没有听清,只是那一刻,她心中的阴郁天空,盛开出了绚烂烟花。

因为那支箫,她曾用过。

她之前练习气息不稳,吹出的声音虚浮不实,导致她总怀疑是乐器不够好,于是趁薛放不注意时抢过来试吹了下。

他当时错愕了一下,并没出声制止。

他的箫声音朴拙,比她的不知要精细多少倍。她悻悻地还给他,还被他嘲笑“笨”。后来她再三借用,他也没有什么表示。

她不是温柔出众的姑娘,但依旧可以被包容得无法无天。

江舟舟趴在桌上,因为这个小插曲而乐不可支。

晚上他们在店里吃外卖。饭是薛放叫的,煲仔饭,虾饺点心,和甜品饮料。

薛放把腊味煲仔饭递给江舟舟,其他人陆陆续续拿过不同口味的饭,却只有她那份没有嫩绿的葱段。他们在饭桌上讨论音乐,有关编曲的,大多是术语,她听不懂。一瞬沉寂后,薛放忽然扭头问她:“江舟舟,你傻乐什么?”

她刚挖了一大勺腊肠米饭,听见问题,咳得惊天动地,灌下两口热饮才不好意思地说:“虾饺好吃。”

“出息。”薛放翻个大大的白眼,却还是伸手把一盒虾饺挪到了她面前。

那天晚上,江舟舟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是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学生,知道期盼周日和想见薛放之间有密切的关系。她心中深藏的、察觉时就已遍野的花,不知何时生根发芽,又不知何日盛放了满园。

而他对她,或许是不同的。她心中的璀璨,或许有机会拨云见日。

一个周末又飞快地过去,街边的枝梢抽出嫩绿,天气回暖又晴朗。她沿着地安门,心花怒放地朝老巷奔跑,却在往后的许多时日,都后悔这一程没能慢一些。

店铺前的古藤长出绿芽,江舟舟雀跃地推门而入,檐上的风铃叮叮咚咚,帘后却探出了一个俏丽的身影,紧接着薛放从门外进来,手中拎着大袋的蛋挞泡芙和蝴蝶酥。

“小爷我整整排了二十分钟的队,要不是……”薛放看到她忽然鲠住,不耐烦地把袋子一把丢给女生,眉眼却深藏笑意。

竟然是乔繁,原来之前的白羽绒姑娘不是青梅,乔繁才是?

江舟舟拎着背包躲去后院,由她照料的万寿竹拔出一截,简单到只需清水和日光就可以存活,可娇艳的玫瑰始终被常人喜爱。

听说薛放和乔繁一起学过乐曲,后来因为乔繁时间原因搁置了。

江舟舟练习新曲子时,乔繁连说“好听”,和薛放要谱子。两句轻声软语,他便缴械投降,一遍遍指导示范。暴躁如他,竟会有这样的好耐心。

江舟舟一曲吹得磕磕巴巴,身侧两人的互动十分碍眼,她赌气喊薛放来教,被拒后有一种破坏者的羞耻感。

回去的一路上,江舟舟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懊恼不已,错把他的绅士习惯当作区别对待,还不自量力和他的青梅较量。

她的包子属性,让她不敢相信,那些时日她真的曾被薛放珍视。因为亲近才好推脱求饶,敷衍才想尽快满足,而她领略到的含义,却恰恰相反。

过了两日,江舟舟在公园跑步,远远地看到了乔繁。她站在早春嫩绿的背景下,穿着温柔的杏色外衣等她。

乔繁是她母亲好友的女儿。几年前,乔繁从偏远小镇搬到市区,是江舟舟陪她渡过很长的一段适应期,她们曾是形影不离的好友。

乔繁是来下战书的。她趾高气扬:“薛放是我的,以后我们会去一个城市念大学。”

“哦。”江舟舟淡淡地应了一声。薛放是白月光,她没想过要占有。

可她试想,如果一早就知道薛放的青梅是乔繁,她是否还愿意和他相识?她向来最怕麻烦,对于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的单核细胞处理不了。可薛放照亮的,不单是一方美景,还有不可辜负的信任。

江舟舟猜想薛放没有说出口的话会是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猜到,那句完整的话是:“要不是打赌输给你,我才懒得去买。”

可事关自尊,他怎么能让江舟舟看到。

04

“其实我以前特别嫉妒你,江舟舟。”乔繁站在树下,歪头自嘲地说。

“你就是我妈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凡事都比我强,乖巧、讨人喜欢,偏装作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真是讨厌。”

早春的清晨清冷,江舟舟揣着兜抬头看她:“我们不是说过,父母不在场,就当作互不相识,你忘了吗?”

“江舟舟,是你背弃誓约落得形单影只的下场,如今我被人拥簇、受人喜爱,就连你倾心的薛放都喜欢我,我们之间,我才是胜者。”乔繁语气骄纵,仿佛一雪前耻,终于在她面前扬眉吐气。

“哦,恭喜你。”

背后的乔繁气急败坏,她置之不理,沿着跑道一步步向前。路边石子刚好一步两格踩到白线,小时候,她和乔繁曾对此乐此不彼。

乔繁刚到市区时,江舟舟是她唯一的朋友,陌生环境的新鲜事物都是江舟舟带到她面前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乔繁都认为,江舟舟所拥有的,就是美好的,比如朋友,小裙子,漫画书。她们相熟后,乔繁把她珍藏多年的玩具一件件拿走,而她性格包子,不敢争夺,不敢说那件原本也是她的心头好。乔繁像个掠夺者,无辜又罪孽深重。

中考时,她们约好要去同一所学校。江舟舟没有按约定,她去了另一所学校。

乔繁在她身边,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姑娘,凡事都和她争高下来博取关注。江舟舟始终深信离开是对的,而乔繁对她的背弃怀恨在心。后来,即使在同一座城市,彼此父母时常提起彼此,但她们从未再见。

那些年,乔繁对她喜爱是真的,嫉妒是真的,过分依赖也是真的。

她并不希望,薛放是多年后的重蹈覆辙。

隔日课间休息时,薛放找她来拿洞箫。八卦的同学旁敲侧击,问他,江舟舟难道就是他传说中的青梅?

薛放一头雾水,笑得莫名其妙:“有青梅,我早就拿来酿酒了。”

传言不攻自破。

江舟舟在追问后得知,乔繁和他只是初中同学,他们一起学乐器,参加过比赛。

她雀跃地松了口气,却在几日后,没有任何防备地,听到薛放和转来的乔学妹在一起的消息。

乔学妹,就是乔繁。

有同学目睹他们在森林公园约会,昨日放学又在众目睽睽下牵手离开。

江舟舟哭笑不得,想起书中都说世事如棋,可眼下一波三折,分明是要她看清,她所有的设想都是虚妄。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起来,店铺外的藤蔓生出小朵的花苞,可爱又讨喜。

可那天,江舟舟站在店外听到了熟悉的曲调,乔繁的确比她更有天分。她吹奏的,原本就是他参赛的曲目。很显然,眼下有人比她更适合和他合奏。

她总不能明知他心有所属,还赖在他身旁不走,狼狈又苟且。

曲调中断,江舟舟听到热络的打闹声,她才知道薛放的好友们也在。他们相处融洽、一派热闹,只有她的失落是不合时宜的。

她编了个借口,给薛放发短信,说临时有事。

暮春时江舟舟去奥森看樱花,远远地看到了薛放和乔繁。花树盛放,她替他拂落肩头的落樱,他们挽手相视一笑,画面青春美好。

风携花香袭来,长时间的凝视后,江舟舟却渐渐地红了眼眶。

有次她去店铺时,无意听到薛放的好友取笑他专情,她追问后才得知,他一直在寻找那年暑假,不厌其烦地听他吹曲子,却未曾谋面的姑娘。

原来他就是桂树下的吹笛少年,也是她惦念许久的人。

只是没有想到,故事未完待续之后,主角却另有她人。

后来薛放找她排练时,她找借口拒绝了。分明只有两字,却艰难得如同博弈。薛放挠了挠头发,失望地耸耸肩,说,那下次吧。

那场音乐会的比赛现场,江舟舟原本在上课,课题写到一半,又慌忙跑了出去。璀璨灯光下,他们合作默契,外表般配,可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潮的掌声和荣誉,那些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又一次被她抢走了。

05

暑假前,几个年轻的班主任凑在一起,带学生们去山区参与户外运动。

行动那天,乔繁临时加入,在清一色的短袖长裤中,她一身姜黄色的连衣裙,站在薛放身后十分显眼。率先发现的男生调皮地吹了声口哨,大家回头纷纷议论,果然男才女貌,十分般配。

在山林里,长长的队列分为几个小组行动。正午日光炽热,才行到山腰处的几组分散到树荫下休息。江舟舟累到虚脱,吃过面包,躺在校服上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用帽子遮住脸休息,片刻后又忽然被人掀开,眼前是被枝叶分割得破碎的天空,和一张戏谑的脸。

“干吗?”她夺过帽子,没好气地说。

薛放盘腿坐在台阶上,从宽大外套兜中掏出几袋零食丢给她,懒懒地说:“代表组织来探望一下。”

江舟舟恹恹地“哦”了一声,在他不满的神色中,连忙补充:“音乐会我去听了,很好听。”

薛放没说什么,只是眼角斜斜地向上挑,弯成了一道桥。

江舟舟抓过一包干脆面捏碎,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明年要考音乐学院吗?”

薛放点点头,她马上谄媚地接道:“以后开演奏会,记得请我去听啊。”

薛放嫌弃地瞥她一眼,她笑着和他鬼扯,余光忽然瞥到乔繁。

他们离开后,江舟舟心烦意乱,悄无声息地拐至小路,不知不觉走到一座寺庙前。

寺庙很旧,摇摇欲坠的斑驳木门敞开着,没有人烟,没有香火。她行至院中,落满灰尘的佛像慈悲,檐下的风铃随风摆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正犹豫是否要离开时,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藏到了殿后。

来人居然是薛放和乔繁,她们坐在树下碎声细语。她无意偷听,蹲到腿麻,简直叫苦不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集合时间就快到了,她起身绕到后面察看出路,却不小心弄出声响。两人纷纷回头,看到她的一瞬间,莫名尴尬。

头顶的经幡在风中飘摇,她愤愤地扶了一下,轻咳两声正要解释,薛放忽然冲进来,拉起她跑了出去。

经幡带起灰尘,铺天盖地地兜落,她跑得远,幸免于祸,而蒙圈状态的乔繁没有。后来的争吵,江舟舟没有参与,但可以想象乔繁是如何气急败坏。

虽然有些窃喜,但让薛放为难,总归不是江舟舟乐意看到的局面。

从那之后,江舟舟刻意和薛放划开阵营。他们各自为政,他有如花美眷,而她有她的似水流年。

很久之后,薛放来找她看店,她忍不住心猿意马,可坚持守着界限,咬牙拒绝。可他说接下来的比赛很重要,丝毫不敢怠慢,而乔繁也在练舞,无暇顾及。江舟舟包子属性萌发,犹豫着点头答应了。

能成为对他有用的朋友也好啊,她默默地想。

一个月后的周日,江舟舟在店铺见到了乔繁。她拎着大袋零食,一反常态,递给她一个蛋挞,像她们要好时候的那样。

薛放在后院练琴,乔繁又笑得真诚,江舟舟无奈接过,淡淡地道谢。

彼此都装作若无其事,又都清楚地知道再回不到从前那样亲密无间。

后来薛放去旁边的剧场排练,江舟舟在店铺写作业。和他一起的乔繁去而复返,气冲冲地质问她有什么居心。

她说薛放根本没什么要紧的演出,只是察觉她们之间有矛盾,店铺又需要她,才借机缓和她们的关系。

“而你呢,江舟舟,你明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掺和进来?”乔繁一改之前的善意伪装,对她冷嘲热讽。

江舟舟将作业胡乱塞进书包后离开,在巷口撞到赶来的薛放。他诧异地询问,她没停留、没解释,径自离开。

她不想承认,但她心底,其实就是对他怀有期望。

期望他们能若无其事地做好友,期望有朝一日醒来,没有乔繁,没有变故,他还是才华横溢的少年,在晴朗白日下,漫不经心地喊她,小师妹,你好啊。

06

之后的几个月,江舟舟很少和薛放正面交锋,偶尔遇见点头打个招呼,又装作匆忙的模样仓促离开。

后来听说薛放如愿被音乐学院录取,即将奔赴另一座城市。

那年,江舟舟最后一次在老巷见他,他剪短了头发,白衣黑裤,带着说不出的简约气质。他大手揉乱她的短发,说要她假期过去找他玩。

江舟舟笑着应答,说“好啊好啊”,但下意识知道,一别再见太难。

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渐渐地,薛放就成为她心中的一壶陈酿,静静地埋在她心中。

直到大三那年,近乎凌晨的时候,她忽然接到了薛放的电话。北方的风声肆虐,在耳边呼呼作响。他喊了她的名字后,有长久的沉默。

最后,他轻声又郑重地跟她告别。他说:“江舟舟,对不起。”

江舟舟想,他终于猜测出了她的心思,而他道歉,是因为无法给予她回应。

可其实,是薛放知道了当年陪他的姑娘,是她。

他当年考试失意,很长一段时间躲在僻静处练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熹微晨光中,有了一个坚定的步伐陪着他。他杂乱的节奏,换来她掷地有声的鼓励。

夏天结束时,他临时去了外地,错失了和她相遇的机会,往后的年岁,他却一直记得那个身影。

他不是没有想象过,那个姑娘或许是江舟舟。直到后来,他看到乔繁和江舟舟在一起,错以为她们关系亲密,于是就将心中的疑惑全盘托出。

乔繁一脸惊讶地说:“不会吧,当年陪我一整个夏天的少年,难道就是你啊?”

他错愕过后,深信不疑,再后来乔繁为他转学,他顺理成章地和她在一起。

可很久之后,他和乔繁争吵时,她哭着指责他喜欢的从来都是另一个人。

她说,当年陪他的,其实是江舟舟。她嫉妒江舟舟得到了他的年少,才灵机一动,想要顶替江舟舟。可他们在一起三年,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偏爱。

最后,他们惨淡分手。

那天,薛放按捺不住,给江舟舟打了电话。可他们分别了太久,他不知道她是否还喜欢箫声,有没有交新的朋友,甚至是否还记得他。于是他又沉默着挂断了电话。

越在乎的人,越小心安抚,反而连一个吻都留不住。

他不知道,江舟舟接到电话后,曾飞到他生活的城市。

因为一场滂沱大雨,她甚至和他相隔不到百米,可无论是最初,还是最后,他都没在一个恰好的时机转身,没有看清她的脸。

雨停了后,他们站在景山东街的两端,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薛放在江舟舟的微博看到那天的照片时,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她拍了那场雨,拍了避雨的屋檐,拍了路过的中学生,而他的背影藏在人群后,在没有被发现的角落寂寂地站着。

仿佛一眨眼,时光兜兜转转,他还是身穿校服的少年,在旁人调笑的语气中听说:“那个小姑娘老是偷看你啊。”

他循迹回头,日光盛大,而她的眼神似深雪时的林中鹿。

他的心在瞬间柔软成一尾芦羽,为了不被察觉,他故作轻松,歪着头喊她:“哟,小师妹啊。”

他久久地盯着那张照片,对盈在心头的失落难以释怀,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笑了。

他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于是,他深呼一口气,在评论里回复她:“小师妹,你好啊。”

那语气熟稔,仿佛那些时光从未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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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0-09-09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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