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覆云烟

发布时间: 2021-03-08 20:03

分类:耽美甜文 / 睡前故事

江心覆云烟

文/檐萧

A

“躲什么?”江溯拦住席烟时,笑得无奈又感伤。

她眼中的诧异太明显,他似乎看到自己在她心中的温润形象就此崩塌,可其实他从未刻意去做什么,只下意识想给她所有的温柔。

“还能躲我一辈子?”他懒懒地摊开掌心,上面有根修复过的旧簪子。

席烟摘掉鸭舌帽,银灰短发泛出柔和的光。她别扭地将头发捋到耳后,心虚地说,“没啊,干吗送我簪子?”

江溯拉过她手腕,径自将礼物放在她掌心。他指着修补处的云烟图说:“留个纪念吧。”他设想过很多种方案,最终还是用了耗时又耗工的云烟图。修复过程中,他有长夜灯下时光停滞的错觉,似乎她还在原处,而他想着赶快补好去见她。

“哦。”席烟凑近看了两眼,“还挺别致。”

江溯勾勾嘴角:“那就留着吧。”

其实他是在默默跟她告别,他想说“以后不会再烦你”,想说“你不用再为难”,可又侥幸地计算着在她生命里又多停留一秒。他心想,明明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可为什么回忆在离开的脚步声中愈加清晰?

B

不认识席烟时,江溯一直以为她走高冷路线。

那时他远远见过她几次,个子瘦高,鸭舌帽挡住半张脸。怎么看,都觉低调又高冷。

“填这张表格的,真是位银灰短发的女生?”社团纳新现场,江溯买杯奶茶的工夫,回来居然看到新成员信息表。他有轻微的近视,但执着于课堂外不戴眼镜,当下眯着眼再次确认“席烟”两字有没有错。

“你问两遍了,是是是。”临时被抓来当壮丁的江溯同桌翻个白眼,“她是谁?你青梅竹马?小冤家?”

江溯冷哼一声:“她是我们系大三的学姐。”

“那你激动个鬼?就因为她是第一个成员?”同桌抢过奶茶,对不符合民心所向的八卦表示不感兴趣。

克服拖延症协会这个听起来务实又“中二”的社团,由江溯一手创建。除被他生拉硬拽拖来的同桌外,席烟的确是意义非凡的首个成员,但他激动的原因是,她还是他关注已久的小有名气的UP主。(注:UP主指在视频网站、论坛、ftp站点上传视频、音频文件的人。)

人生多际遇。他正愁要怎么走到她面前,她却已经先出现。

一周后的下午,克服拖延症协会开例会。江溯精心梳理过头发后,特意拉了几个哥儿们充门面。他不能让席烟看穿这是个零经验新起步的组织,他要尽力展现组织很有爱,很特立独行的属性。

三点过十分,席烟准时到来,一身黑色不对称的毛衣,浅灰色宽松裤子,气场带风。

江溯绷着脸,努力装淡定地介绍协会任务,即成员分别写下近期计划,大家一起相互监督,并逐渐完善惩罚措施。说白了就是立个清晰明确的flag,其他全靠良心觉醒。(注:flag为网络流行语,指说下一句振奋的话,结果往往与期望相反。)

听起来很不靠谱,但席烟还是认真写了。

她坐在江溯右手边,他余光尽收她的动作,她手指修长,却并非没有力量,毕竟她的作品每一个都有沉甸甸的分量。

“席烟学姐,我是大一的江溯,你加下我微信吧,请多多指教相互监督。”江溯汗津津地握着手机。

席烟抬头看他一眼,弯着嘴角调戏:“一般不加微信,但为好看的小学弟社长破个例。”

……

众人亲眼见证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江溯羞怯地低下头。

他们瞬间意识到这位席烟学姐武力值不凡,一时齐刷刷地偷瞄了她两眼。

脸很小很白净,衣服松松垮垮,第一眼很难分辨出性别,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判断——这是个好看的小姐姐。说不出五官具体哪里好看,但就是很舒服很顺眼。

在座各位眉来眼去一番后达成共识,做人要有远见,以后的例会可以定期参加。

按流程,大家分别介绍近期计划,当江溯听到原本低垂眉眼的几位同学豪气万千的发言后,深觉要为他们的演技打CALL(加油打气)。

散会后,江溯才敢仔细地看席烟写的内容。她的字很好看,纸张下边还画了个虎虎生风的小人。他小心翼翼地拍下照片,而后才意识到,从那天开始,他和她就算有了交集。

C

江溯第一次知道席烟,是在网上一段短视频中,当时她用的ID是“XY”。

那是个以情怀和风格取胜的视频,主题是苏州的桂花冬酿酒。据说千百年前的苏州,曾沿用一种古老的历法,将冬至作为一年之初,所以他们会在那日饮酒庆祝。虽然历史长河不断向前,但千百年后的苏州依然承袭着这种传统。每年冬至前几日,几家百年酒铺都会售卖冬酿酒,当地人也都习惯排长队打上两斤,不论风雪。

席烟从满桂的十月,一直断断续续拍到十二月,才将这段视频完成。视频发布后,一时备受关注,虽无关才子佳人、风花雪月,但许多人被视频戳中萌点,他们说桂花冬酿酒和姑苏印象一样风雅。

江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关注席烟的。

之后她懒懒散散地拍着视频,主题从园林、昆曲,到旧宅改建的私人府邸、团扇,风格极简又大气。很长一段时间,包括江溯在内的很多人都以为,那个黑白头像背后会是个男生。

直到有次,她在给工匠师傅帮忙的视频中,露出一双纤细的手,还有她自己的解说。

声音清清泠泠,咬字清晰,但的确是女声。

而江溯之所以知道“XY”是席烟,是因为大一那年,他在学校短视频比赛的获奖作品中,看到了熟悉的画风手法,而后多方打听,才确定无误。关注很久的人,恰好和他同校。

有些人存在本身就是动力,席烟于江溯就是这样,看到她向前,他也想要奋力追赶。

也有情绪很沮丧的时候。比如卡进度,比如很久没有啃食粮,但看日历,发现时间过去才不过五天。江溯坐在有些空荡的拖延症协会专用的教室里,看着墙上被不断覆盖的计划纸条,忽然眯了眯眼。他溜到大三学生的课堂时,在人群中轻而易举地看到席烟:“学姐,好巧啊。”

什么鬼开场白,江溯说完瞬间就想遁走,心虚着什么。好在席烟没拆穿他,她停笔看他一眼,而后勾勾嘴角:“正好。小学弟,待会儿帮我替姓温的喊个到。”

江溯心安理得地坐她身旁看了一节课的书。他装得有点累,其实什么也没看进去,但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件事的热衷。熟络之后,席烟会和他一起吃饭。他听说吃饭最能建立感情,于是搜罗了一干美食,但渐渐地他发现她不愧是挑食届的扛把子。

不吃猪肉、不吃西瓜、拒绝带梗的青菜,讨厌一切烹饪复杂的食物,比如虾、蟹……

这些都是他慢慢察觉的,自始至终她没有过任何异议,她只是选择无视。

这是客套的意思吧?反正不会是纵容,他郁闷地想。

那天晚上,江溯半夜抽风,暂停手中的视频,在网页上搜索“怎么和偶像做朋友”。

席烟是偶像吗?江溯也不知道,他没有追星的经历,只是喜欢她的作品,想了解她更多,成为她的同伙,可以把酒言欢,可以谈古论今。

网上有人提问过相似的问题,说跟偶像成为朋友是什么样的体验?

有位小姐姐回答了问题,虽然不是最高赞,但江溯十分认同。大致就是喜欢的同时,自己也要在一个领域小有成就,不说旗鼓相当,起码要有所长。

江溯退出网页,继续看手中的教学视频,她的喜好就是他想要的所长。

D

江溯对苏州的印象,无非是老城旧景,人来人往,并无特殊。但接触到席烟之后,他忽然对这座城市有新的期待。想看她看过的景象,想走她走过的巷弄,想感受她说过的,从园林出来拐入小巷,遇见卖玉兰花的阿婆,仿佛一瞬穿越数百个春秋。

他在以这样的方式参与她的过去。

冬至前几日,江溯照例抱回两坛桂花冬酿酒。说是酒,其实酒精度数非常低,好在口感清冽,甜味中夹着淡淡的桂花香,而且颜值非常小清新。

但席烟一直没有踪影。其实可以微信约,但江溯偏觉得能在偌大的学校偶遇,更值得期待。就这样,他每日揣一小坛酒在背后,奔走于学校各处。

因为冬酿酒还有一个非常矫情的属性,它的保质期只有一个月左右。

可大三和大一之间毫无联系,根本不存在什么偶遇,他不主动找她,半个月都不会遇见她。认识到这点后,他沮丧地给她发了微信。

校外的甜品店,环境清幽,还有用布帘隔开的小单间。江溯到的时候席烟正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她看到他,戏谑地问:“社长小学弟,你来监工吗?”

江溯哼一声:“对啊,想见……监督你。”

席烟接过他递过来的零食。他顺势瞄一眼,看到电脑页面后问:“席烟学姐,你最近这么忙,是在准备视频新题材吗?”

她连“嗯”两声,一声平稳,一声婉转:“你怎么知道?”

江溯“嘿嘿”地笑了两声,邀功一样说:“我还知道你是‘XY’,关注好几年了。”

“怎么有种像是在说看着我视频长大的错觉?”席烟挑眉,追加一句,“不准扩散。”

江溯巴不得全世界只有他知道这个秘密,于是爽快地点头。

得意之后,他忽然想起找席烟的原因,却忽然犹豫起来,话要怎么说才够豪情万丈呢?

席烟给他的感觉,一直以来都是落拓不羁,快意恩仇,行走大好河山,头发一甩,只留一个帅气背影的那种人。

两分钟后江溯破釜沉舟,从书包里抱出不大不小的一坛冬酿酒,对表情诧异的席烟风轻云淡地说:“请你喝酒啊。”

席烟眼神清亮地看他一眼,忍俊不禁地夸他:“好兄弟。”过两秒,她又补充,“以后有难题找我,不论是追姑娘还是想考第一。”

“那你下次拍摄带我吧。”江溯适时地把一小杯冬酿酒推到她面前。能够亲眼见证作品从零到诞生,一定非常有成就感。

席烟眨眨眼答应,连犹豫都没有,一副酒令智昏的模样。

后来江溯加入席烟在校外的根据地。大多时候,他抱着书自习,她敲着键盘工作,偶尔开口调戏他两句解解压,而他在外炸毛,可对她的调侃毫无招架之力。天气好的时候,日光透过垂下的芦苇帘落在席烟的背上,茶壶里冒着袅袅热气,时光变得缓而轻,仿若这方寸之地也成为世外桃源。

只是渐渐地,席烟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

那天江溯先到根据地,是几场雨后难得的晴天,他把落地窗前的芦苇帘卷上去一些,让日光刚好铺满地面。席烟抱着笔记本一脚踩上温暖时,揉着眉心感叹:“小学弟,你这是扰乱军心啊。”

几分钟后,江溯发觉她是真的状态不好,思维都没有往日流畅。他蹭过去问:“赶进度?不如让我试试?”

席烟愣了两秒,把电脑推给他,看到他熟练的手法后,抱臂靠在日光中,将帽檐拉低挡住眼睛,低声说:“三点钟喊我。”

江溯动作放轻,直到顺利完成任务才注意到她的桌面,灰蓝天空下,古桥旁一树桂花开得繁茂,有穿素色汉服的姑娘在旁拢了下长发,烟粉色的发带被风扬起,仿佛古老画卷。他的视线不由得转向墙角熟睡的人,没有了日光,她挡在脸上的帽子也早已落到地面,白净的脸上有淡淡的乌青,和往日不同,似乎疲乏而羸弱。

他蹭过去给她披了件衣裳,下一秒,她的头缓缓地抵在他的肩上。

细微的呼吸在耳边炸响,那一瞬间呀,那些倾慕全都化为柔软的心意,他忽然想要成为她的依靠。

E

大多时候,在甜品店的方寸之间,江溯和席烟各自忙碌。有天傍晚,她接到电话,说话剧社需要帮忙。江溯替她拎着电脑包,走出店门时,在起风的刹那,他挡到她面前,变戏法一样给她系上条围巾。

宫门红的颜色,和她日常穿着不属同一色系,但他偏偏觉得很搭,仿若看见满满少女心。

席烟说不清那一刻愣神是因为什么,似乎察觉到在很短的时间里,嬉皮笑脸的男孩忽然有了担当。她把围巾绕一圈,发现还挺暖和。

江溯瞥到她的动作后眯眼笑笑,没再找话题,似乎沉默也不算坏事。

话剧社在排练,迟到的男主角一上台,看到前排的席烟忽然得意地笑了。他从舞台上跳下来时,嚣张地说:“被我逮着了不是?听说忙到炸,怎么今天过来了?”

席烟翻个白眼:“温桥生,我是接到社长命令过来的,顺便看下你怎么尬演技。”

温桥生哼一声,扯了下她的围巾发表意见:“男子汉别这么娘,八百年没见过你系围巾。”

“滚回去排练吧您。”席烟一脸嫌弃,可语气是掩盖不住的熟络。

温桥生回到台上,这一排位置还只有江溯和席烟并排坐着。可江溯心想,“小学弟”这个称呼听起来实在不够悦耳,既是差距,也是疏远的体现。他想起第一次找她蹭课时,她所说的要他帮忙喊到的那个姓温的,应该就是温桥生,只是他当时没留意。而且如果没有记错,他似乎在她的电脑里,不小心点开过一个素材库,里面的照片和视频素材,全都是台上那个人的。

要有多在意,才会有那么多的收藏呢,一定在漫长的年岁里未曾间断。

“怎么瞧着温学长有点眼熟?”他两指托着下巴,好像真的在别处见过他。

席烟弯着眼睛说:“他就是那帮小学妹评选出来的最想扑倒的温学长啊,别看模样欠揍,还是个杂志模特。”

的确是恬淡的语气,可他分明听出一丝骄傲。

江溯很少看杂志,但班上女生都有收藏。后来,他稍加留意就发觉温桥生是不少女生心中的白月光。他还听说,温桥生和席烟都是“学霸”,只是成绩没有她耀眼。更有趣的是,有一年校草评选,席烟还赢了他。

像一场江湖往事,江溯只能站在局外听。

话剧正式比赛那天,席烟和江溯赶到时比赛已经结束。明亮的舞台上站着一排获奖的人,其中就有温桥生。他穿了件米白的半高领毛衣加深灰色格子长裤,挺拔又瞩目,气质都温柔起来。

“还挺人模狗样的。”席烟小声嘀咕一句。

“你好像有件和温学长一样的毛衣?”江溯歪头问。

“对啊,我很多衣服都是男装,女款容易花哨。”席烟解释说。

江溯还想追问什么,恰逢颁奖结束,一时掌声雷动。

温桥生拎着奖杯跑过来,挤眉弄眼地对席烟说:“怎么样?我这演技是不是可以竞逐奥斯卡?”

他在台上话不多,像邻家哥哥,但下了台,似乎就很减龄。又或者,是因为在席烟面前。

席烟也没客气,十分中肯地评论道:“国产不缺傻白甜。”

江溯笑着退后,在他们之间,可能任何人都找不到插话的余地。

后来他们一行几人去后台帮忙搬道具,席烟撸起袖子准备干活时,江溯忽然丢给她两件衣服,一件是他的,一件是他从社长身上扒下来的黑色外套。他别扭地说:“帮我拿一会儿,搬东西浅色衣服容易脏。”

恰逢席烟电话响起,她也就忘记原本她是打算过来当苦力的。

电话是过两日要去拍摄的图书馆打来的,跟她确认一些细节。挂完电话后,她看着怀抱的衣服,第一次对自己的性别产生疑问。周边朋友以男生居多,似乎很久没人拿她当女生关照过。她看着远处的身影,笑了笑,对他的好意心领神会。

所以作为报答,去图书馆约谈那天,席烟带上了江溯。

“是在微博上找到我的,是位老先生,似乎有传奇故事。”她解释对这次拍摄为什么心动的原因。

等站到约定的门牌号前,席烟才发现这是座临街的老宅子,看到斑驳的门窗也不难想象,摆在架上的那些书册落了多少灰尘。

图书馆的馆长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温润又干练。据说他早年就住在这栋宅子里,后来逢战乱避祸,直到几年前回来,才发现老宅在岁月变迁中改了模样,成了书堂。

多年后他又以馆主的身份回到这里。但纸媒萧条,难以营生,他怕长此以往这里会被改成其他模样,所以想用年轻人的方式,笼络这个时代的人。

铁壶里的老白茶“咕噜咕噜”地煮着,茶香弥漫整间屋子,他们和老先生分坐两端,中间窄而长的老门板茶桌下,似乎隔着一整个时代。

“我试试。”席烟应承下来,忽然想到什么,问老爷爷,“您玩微博?求互关呀。”

老馆主笑着摇摇头:“和时代脱节喽,我只会发微信,是位小朋友介绍的你,没想到会是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日光透过雕窗落在书架上,席烟在前后院的书架之间穿梭,待绕到后院时,意外发现还有一个小而精致的花园。她盘腿坐到四季桂下,不无可惜地说:“这可能是我见过的最奢华的图书馆。”

而这些热爱和美好,都不应该被辜负。

F

那段时间,江溯和席烟频繁进出图书馆。

老宅子有光照才最好看。日光把雕窗的纹路清晰分明地映衬到书架上或桌前,仿佛书上文字都拂去尘封印记,拥有新的生命力。

江溯和席烟各自分工,等待光线时,他随口问她:“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席烟已经蹲在一处候了几分钟,闻言她歪头想了下,回答:“最早是为了帮温桥生,后来发觉它拥有力量。”

“你们……”他停顿,咽下想问的“你们是不是在一起”,改口说,“谁比较厉害?”

“你想说看起来是我对吧?其实并不是。”席烟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解释,但那时候终于捕捉到好的光线,她打个嘘声的手势,开始专心拍摄。

江溯调转镜头,也对着她看的那个方向,他想问缘由,但又觉得答案可能会很残忍。

相同的衣服,契合的气场,她在他面前的另一种模样,甚至是努力向前的方向,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视频断断续续拍了半个多月,等晴天,等斜雨落在屋檐。拍完馆主陈述之后,席烟在整理器具时,不小心把案上的青玉色公道杯碰到了地上。刚巧那块地面是坚硬的金砖,杯沿缺了一块。

席烟心疼地捡起来,看色泽就知道这杯子一定很受宠。她愣愣地问江溯:“怎么办?虽然知道不会被责怪,但器物有灵,它会不会怪我?”

江溯谨慎地看着木门方向,而后轻声跟席烟说:“先跟老馆主说借用两天。”

没有回应。他扭头看到席烟鬼鬼祟祟地拨通温桥生的电话,熟悉的声音传来的那一秒,她似乎也瞬间放松下来。

忽然之间,江溯就理解了,她所说的“其实并不是”的意思。

无论温桥生看起来有多么吊儿郎当不靠谱,但在她眼中,他就是后盾,就是能够替她担当。

最后席烟借出那只公道杯,想找到可替代的再跟老馆主解释状况。

拍摄结束后,席烟寻遍大小茶城、某宝之后都没有发现相似的杯子。答应老馆主的归还日期有限,她要剪视频,找替代品的重任自然就被江溯揽了过来。依旧是碰运气似的多走动,途中他听人说:“看得出是个老物件,可能也就这么独一件了。”

江溯失望地回应一声,因为没能替她承担更多而自责,却又听那人大喘气后说:“是有点可惜,不如金缮修复下吧。”

江溯再三打听之后,将磕坏的杯子送到另一位老先生手中。老先生做瓷器修复很多年,看到他手中的杯子十分珍爱地接了这活。那之后江溯就时常往老先生那儿跑,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看着他忙,打打杂,帮忙倒水添茶。

直到有天下午,他在老先生的家里见到老馆主。

“别躲了,真欺负我年纪大眼花?”老馆主端着茶杯,声音中气十足,却并无责怪。

溜到半途的江溯转身往回走,端正地站到他面前认错。他听俩人聊天,一个是看到觉得眼熟,一个是恰好串门认出来。

老馆主临别前,悠哉悠哉地跟江溯说:“这儿有我老伙计,你小子不用再管了,看在你给我推荐那小丫头的分上,哼哼。”

说句大不敬的话,江溯心里那一秒闪过的念头是:这都活成精了吧,怎么什么都知道?

后来,江溯再见到那只杯子,发现缺口处补了两片竹叶,似乎更显精致。

G

自从江溯发觉金缮修复的神奇之处后,就开始勤快地跑去老先生家里学艺。克服拖延症协会日渐荒废,以致有天席烟路过,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墙上的计划仿佛历历在目,她动动手又添了几条新的,余光瞥到一旁江溯的字条,整个人愣了几秒。

图书馆那期视频发布后,席烟涨了不少粉不说,图书馆竟也真的渐渐有了人烟。那之后,席烟还拉着温桥生在馆里拍过两次写真,引得许多小女生蜂拥而至。

有次江溯给老馆主送茶时,看到那副盛况,随口问席烟:“你不吃醋?”

席烟眼神躲避,下意识地说:“有一点。”

他非要亲耳听到她承认。

即便江溯后来抗拒称她学姐,也无法让时间提前,无法早些遇见她。瓷器碎了可以修复,可他错过她,没有任何办法。

后来,江溯没课的时候,开始整日泡在修复工作室。他的第一件作品,是复原一根旧簪子。似乎最后的品相在老先生看来还算出色,就大方送给了他。睡前故事

他转手送给席烟之前,去了一趟拖延症协会,想补充一些新的计划,撕掉一些作废的计划。站在整面墙前,他却陡然发觉有字条消失不见。待看到席烟新添加的字条后,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字条可能已经被当事人看到。

他试图联系过席烟,果然她吞吞吐吐,用很忙当借口回避他的邀约,就连校外的根据地都一同荒废。

“席烟,去协会时,你是不是看到了?”想了又想,他给她发微信询问。

“嗯。”她冷漠地回应,再没多余的解释。

其实很多事并非都要确切的回复,很多时候,没有明确的回应就是在委婉地拒绝。

江溯从席烟的反应中察觉到了她的抗拒,即使早已预料到结果,可眼下境况依然让他措手不及。他不能再随意去她出现的地方,就算知晓她行程,也只敢悄悄路过。更多的时候,他只能点开她的微信头像,什么都不说,又好像想说的都说完了。

他想撕毁的那条计划写的是:和席烟学姐告白,努力成为她的依靠。

后来江溯在原定告白那天,破釜沉舟地拦住席烟,送了她一根旧簪子。簪子是女孩家的物件,他只是想让她记得,就算她战无不胜,也可以适当软弱。整个过程,他没敢多看她一眼,怕看到她眼中的躲避、冷漠,或者其他。

自从那之后,他就真的很少再听到和席烟有关的消息。

直到很久以后的有天晚上,他刷完微博,一抬头,远远看到她坐在工作室门前,仿若幻觉。可随着距离的拉近,幻觉非但没有消失,席烟反而还冲他眨眨眼。

他站定后,慢慢伸手拉起她,小心翼翼地问:“冷不冷?怎么坐在这儿?”

H

席烟是在很久后才忽然意识到,自从撞破江溯的计划后,他就再也没出现。

她坐在灯火下回想,是从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对他有一点点的不同呢?

可能也没有准确的时间点,从醒来发现靠在他怀里,从察觉他拿她当女生照顾,从看到他写的字条。只是她还未意识到萌芽的情绪是什么,就被藏在字里行间的告白所揭露。

她心惊胆战地揭下字条,连同快要破土而出的想法都受到质疑,她真的对小学弟有不轨之心吗?纠结许久的问题,见到江溯的那一刻得到明确的答案,她握着簪子,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有些怯场。

深埋二十余年的少女心就这样萌发。

如果被温桥生知道她席烟也有怯场的这天,怕不是要笑掉大牙。也是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那天江溯问她“你不吃醋”的话外之音。

她和温桥生是认识多年的好友,在她眼里,他更像患难与共的兄弟,衣服她来买,网络形象她帮忙立,就这样,那些喜欢他的小女生还多过喜欢她?她能不吃醋吗?

可这句话似乎容易引起歧义。

席烟脑筋转啊转,忽然想到了下次的拍摄主题,金缮修复就不错。揣着正当理由,她赶去老先生的工作室,结果大门紧闭。她等人的时候,很多画面在脑中循环播放,后来她在一张旧字条上写下回应,拍照发到了微信。

她等了很久,可无论是身后的大门,还是微博评论都毫无回应。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有熟悉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说:“冷不冷?怎么坐在这儿?”

她还没回答,就被江溯拉着手腕拖到屋里。

“杯子碎了,还是有东西要修?”他全程始终没敢抬头看她。

长久的沉默过后,席烟笑眯眯地转到他正对面问:“你都看到了,对吧?”

“嗯。”他挠挠头,也有点怯场,但几秒后,他坚定地看着席烟说,“你过来。”

席烟有所感应地靠近,用脚尖抵住他的,全程浅笑着看他。唔,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江溯伸手覆上她的眼睛,下一秒,唇上覆上柔软。

她在字条下补充:不知道你欠我的告白什么时候兑现,我先应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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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1-03-21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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