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婆娑果
“我喜欢能分清奥特曼的女生……这样的女生,不多见。”
一
玩剧本杀就像抽盲盒,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拿到怎样奇葩的角色。
比如,此时此刻的贝瑶,抽到的身份是个“哑女”。
“请在维持人设的同时向别人证明你不是凶手。”
这本子……是哪位大神写的?
第一轮,各自阐述身份。
贝瑶手舞足蹈了好一会儿,换来了众人充满怜爱的目光。
负责组局的是贝瑶同系的学长,刚刚和贝瑶表白过。他很努力地去看贝瑶的动作,想要推测出其中的意思,证明自己与贝瑶那种天生一对的默契感。可惜,实在看不明白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猜道:“学妹,你是扁桃体发炎不方便说话,对吗?”
贝瑶:“呃……”
——我不方便说话还来玩什么剧本杀?哦,虽然现在这个角色的确不需要方便说话。
关键时刻,陆昂坐直身子,面无表情地说道:“她说她不会说话,不是凶手,不在案发现场。”
这翻译,虽不能说字字到位,但确实掌握了精髓。贝瑶想说的,的确差不多就是这些。
轮到陆昂阐述身份。
“哑女说她没有去过案发现场,但我看到了她,所以她在说谎。”
在安静等待陆昂自我介绍的贝瑶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游戏还没正式开始,她就已经被狠“踩”了一脚。虽然不知道这种玩法是否合理,但场上的气氛的确因此躁动了。
贝瑶忙伸手去拿自己的身份介绍,通篇看下来,也确实没找到自己在现场的说明。她手忙脚乱地比画着为自己辩驳——案发时,我正在睡觉。
“我是尸体的第一发现人,我赶到现场时,正好看到哑女从现场逃走。”陆昂逻辑清晰,慢条斯理地道,“虽然我认为这很可能是真凶布置的陷阱,但哑女的确存在说谎嫌疑,希望侦探酌情考虑。”
他就是欺负她拿到这种身份牌没办法说话!
贝瑶气得牙根痒痒,比着反问——如何证明说谎的不是你?
“按照死亡时间推断,我有不在场证明。”
“也许死亡时间被做了手脚?也许你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
“猜测不可取,需要讲证据。”
其他玩家集体化身“吃瓜”群众,在一旁看他们激烈地互踩“争吵”。
苗苗伸手戳了戳陈怀:“贝瑶在比什么我完全看不懂……陆昂是怎么做到不但能看懂还能和她吵起来的?而且看贝瑶这反应,他猜得好像还一字不差……”
“这就是默契吧。”陈怀托着下巴,懒懒地打着哈欠,“窗户纸还没捅破的小情侣……”
他突然感觉自己脊背发寒,扭头一看,是贝瑶和陆昂正在用相当统一的眼神看向自己。就那种“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诅咒你这辈子吃方便面都没有调料包”的可怕眼神。
陈怀被吓得瞬间就闭嘴,直到做完自我阐述还觉心有余悸。他忍不住小声和苗苗抱怨:“看到他们刚刚那复制粘贴般的凶神恶煞了吗?说他们没事,我死活不信。”
游戏继续。
贝瑶打开第二轮的信息卡,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其实,你目击了凶案现场。因为怕被凶手报复,所以你选择说谎。”
所以,她刚刚是真的说谎了?那她攒了一肚子的火气面红耳赤地和陆昂争了半天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告诉他:哦,没错,你说的全对吗?
贝瑶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但凶手仍不肯放过你,所以,你在去茅房的路上被灭口了。”
贝瑶:“呃……”
关于剧本杀玩到一半就下线这件事,贝瑶虽然无语,但可以接受。但是这个“死亡”地点,还真是足以让人笑半年的。
“声明:你已‘死亡’,从现在开始,不可以发表任何言论。”
——我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好吗?
贝瑶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但显然,还没到下限——她竟然看到工作人员搬了一个假人放到通往洗手间的路上充当她的“尸体”,这个假人还摆了超人的姿势,因为做工劣质,显得格外妖娆。
贝瑶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们在那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如果不是她出生单身至今,还真会怀疑这里的老板是她前男友。毕竟,在她朴素的世界观内,除了那种希望可以老死不相往来的前任,没有人会这么坑一个无辜的、可怜的、只是来玩剧本杀的无辜少女。
贝瑶坐在一旁,其他人游戏继续。
陆昂的话很少,包括来玩这种纯靠嘴输出的游戏。如果让他抽到“哑女”,那除去性别,几乎可以说是本色出演了。
贝瑶现在就是一个中途领了盒饭的局外人,可以更直观地来看这场游戏。以前倒是从未发现,陆昂的逻辑强大到如此适合参加这个类型的娱乐活动。除偶尔回头瞟一眼正百无聊赖打哈欠的她,他的眼神大部分都很认真。
十分钟后,他咬定陈怀是凶手,张嘴便是相当缜密的连珠炮:“是你杀死了宋小蝶,你看起来与她并无私仇,所以杀机更直白,见色起意。我是因为哑女的死才开始怀疑你的,她是你家的丫鬟,身家性命都在你的手中。怕你蓄意报复,自然谎称没有在命案现场出现过。其实你并不知道哑女看到你杀死了宋小蝶,是因为我说看到了她,你才决定杀死她。而我,师爷在赶到时宋小蝶已经死了两个小时了,所以我并不可能知道哑女看到了你杀人。在我说的是实话的情况下就只有一种解释,我就是宋小蝶,还魂到师爷身上,来找你报仇。”
拿着“员外”身份卡的陈怀被说得哑口无言,瑟瑟发抖。
后来,没出任何意外,陈怀被全票投出去。学长拿着侦探的本子做着主持人的工作,感觉自己毫无存在感。
全程一句话没有说过的贝瑶不得不感慨一句:感谢陆昂给我报仇。
游戏结束。
陈怀一路小跑溜到贝瑶身边:“你发没发现,今天的陆昂像打了鸡血一样?咱们这游戏,结束得特别快。你说,他是为了给你报仇?还是怕你在一旁无聊,所以想要早点儿结束游戏?”
呵,怎么可能?
贝瑶翻了翻眼皮,一脸不屑。
陈怀喝了口水,润了润因为说多了话快要冒火的嗓子:“你还没从哑女身份里走出来?怎么还不说话?”
“我只是单纯不想和你说话。”贝瑶两条手臂在胸前交叉,比出一个拒绝的手势,“我和陆昂,什么关系都没有!连好朋友都算不上!听懂了吗?”
走在前面的陆昂突然回头,冲着贝瑶问道:“一会儿有事吗?”
贝瑶茫然地摇头。
“陪我去隔壁商场买东西?”
“买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
贝瑶快走两步,到陆昂身边:“你总得先告诉我你要买什么吧?”
目送二人逐渐远去的身影,陈怀沉沉地叹了口气:“就这?还说什么关系都没有?果然,贝瑶的嘴,骗人的鬼。”
二
贝瑶和陆昂是怎么认识的?
呃……你看过《网球王子》吗?
贝瑶是看这部动漫长大的,从花痴男孩子们的帅气到感慨网球这项运动可真危险。以某种微妙的角度来说,网球也算是横跨贝瑶整个青春的运动了。所以在得知大学有网球社团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去了隔壁的心理健康社。
贝瑶很清楚,世上任何一项需要有手有脚才能完成的运动都不适合她。中考时体育老师说过,她的手脚就像阑尾,除了发炎,毫无用处。大学体测时,老师的嘴就客气了很多,除了“记得补考”,多一个字都懒得和她说。
好在心理健康社并没有什么必须要去的活动,所以贝瑶很闲,可以经常溜到网球社那边当“吃瓜”群众。
网球社的啦啦队是一个庞大且成熟的群体,妹子们平时“上班”都很积极。和贝瑶这种纯粹想要通过网球追忆青春的“吃瓜”群众不同,她们在喊“陆昂加油”时,各个仿佛自带扩音器。
贝瑶得承认,陆昂的确长了一张值得别人为他呐喊助威的脸,同时也拥有在各种比赛里取得优异名次的过硬实力。但贝瑶总觉他身上还是缺了点儿东西,让她燃起的兴趣总是差那么一点儿前进的动力。
大概是缺少特效和热血背景音乐……
贝瑶熬夜苦读,自学了一身剪辑技术。她耗时整整一个月,将平时录下来的陆昂打球画面加上了各种破次元壁的特效。最后再配上那种听了就想站在网球场上的背景音乐。贝瑶看完,忍不住感慨:嗯,这味儿对了。
她原本没想把这视频发出去,结果室友苗苗一时没忍住把这视频发到了“网球社团啦啦队”的群里。此视频先是在内部走红,然后又被人发到了各大短视频软件。“剪刀手”贝瑶火了,被强硬推到了啦啦队副队长的位置。视频里的陆昂也火了,被挂到学校的招生网站上。
这件事,大家都很高兴,除了贝瑶以及陆昂。
贝瑶其实没什么不高兴的,主要是陆昂不高兴牵连得她实在不敢高兴。
“你知道陆昂看到那个视频后的反应吗?”与贝瑶高中同校、如今也在网球社的陈怀神秘兮兮地跑来给她传播八卦,“就像恐高的去蹦极,社恐的去相亲,密恐的看到蚂蚁搬家,洁癖的被人舔了勺……”
这单押,不去唱说唱真是可惜了。
贝瑶:“我剪了一个月呢,效果那么差吗?”
“不是差,是太好了。”陈怀笑道,“你知道吗?就连我们教练都说,现在看陆昂打球总感觉他自带特效。跟他对打的更惨,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如果被球剐蹭了一下,就要原地起飞被送到月球。陆昂吧,你也知道,是个闷葫芦,以前没几个人敢和他开玩笑。你那个视频,不仅打碎了他和纸片人的次元壁,还打破了他和我们的次元壁。人家苦心经营多年的高冷形象全被你毁了,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
贝瑶抓了抓头皮,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其后再见陆昂,都是一脸心虚的表情。
那会儿,她和陆昂从来没有说过话,他们就是纯洁的球员与观众的关系。现在,他们仍然没有说过话,关系也依旧很纯洁——一心想要道歉赎罪的啦啦队副队长和因为被做了“鬼畜”视频而人设全崩每天脸都很黑的网球社人气顶梁柱。
虽然视频不是贝瑶发的,但视频的确是她点灯熬油剪出来的。这就相当于你养的狗在外面偷了隔壁狸花猫的猫粮,虽然不是你吃的,但你也得去道歉赔偿。猫粮可以直接物质赔偿,崩了人家的人设该如何是好呢?
贝瑶苦思无果,最后只得上某卧虎藏龙的软件上搜寻答案。
提问:“高冷人设崩了该怎么办?”
答:“谢邀。人在美国,刚下飞机。需要维持人设的一般都是公众人物,最近高冷人设不太吃香,建议趁此机会干脆换成耿直人设,或幽默人设。”
提问:“如果这个人想以高冷人设一条路走到黑怎么办?”
答:“不好意思,人在东非大裂谷,信号不好,所以刚刚看到你的提问。高冷其实并不是一种主动性的人设,这种人设必须要其他人的配合。比如,面对表白无动于衷……”
这人后面还写了好长一串,贝瑶懒得看,觉得第一个就该试一试。于是,她特意让陈怀准备好摄像机在一旁等候,并认真交代道:“等一下练习结束,我就冲上去和陆昂表白。他那么讨厌我,肯定会拒绝。到时候我把自己的脸打上马赛克,然后发到咱们学校论坛。面对表白无动于衷,他这高冷形象不就回来了吗?”
说完,贝瑶挽起袖子,蓄势待发。
陈怀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你怀里抱着的这束花……为什么没有花,全是奥特曼?”
“这是玩偶花束,我特意换成男生都会喜欢的奥特曼。这样才能凸显我的诚意,这样才能让陆昂拒绝我时看起来更加高冷!”
话音刚落,练习结束。
陆昂去休息区拿毛巾,贝瑶当即抱着奥特曼捧花冲上前去:“陆昂,你……”
陆昂转头,和她对视。身为女生,虽然只是假表白,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害羞了。
“那个,你……我……我是想问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陆昂站直了身子,盯着贝瑶手里的捧花,看了足足三十秒。然后,他指着其中一个问道:“这是谁?”
“迪……迪迦……”
“那这个呢?”
“泰罗。”
“这个?”
“赛罗……”
“最大的这个?”
“奥特之母……”
陆昂将水瓶放回运动包:“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但我有喜欢的类型。”他起身,将运动包背到肩上,“我喜欢能分清奥特曼的女生。”
贝瑶:“呃……”
陆昂离开后,陈怀扛着他的摄像机一路跑过来。贝瑶伸手拍了拍陈怀的肩,怔怔地问道:“刚刚,他拒绝我了吗?”
“不但没拒绝,甚至好像还和你表白了。”
这怎么好像和计划的不太一样呢?
那天,贝瑶豁出老脸折腾一遭,结果除了让网球社啦啦队的女孩子们集体潜心钻研奥特曼,好像并没有起到其他效果。
当苗苗拿着迪迦奥特曼来问贝瑶为什么只有他颜值这么高时,贝瑶沉默了。她好像突然有些记不起,自己特意跑去和陆昂表白是为了什么。
三
剧本杀结束后,贝瑶被陆昂拉去商场。
“我姨妈家表姐的女儿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我要给她准备礼物。女孩子喜欢什么我不太了解,所以需要问问你。”陆昂指着商品货架,一本正经地问贝瑶,“你觉得,哪个好?”
贝瑶看着那一排排装在盒子里的奥特曼,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她舔了舔下嘴唇,试探性地问道:“你确定……你姨妈家表姐的孩子是女儿?”
陆昂点头。
贝瑶拉着陆昂去了芭比娃娃货架:“我觉得,送这个比较靠谱。”
陆昂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是那种天生表情就不怎么丰富的人,无论是笑是哭,都能保证五官在最小活动的范围内将情绪表达清楚。此时此刻,即便他只是略微地挑了挑眉毛,但贝瑶还是觉得他把“嫌弃”两个字写在了额头上。
“我觉得,小朋友不会喜欢这种东西。”
“女孩子会喜欢的。”
“你小时候喜欢这个?”
“喜欢。”
“你喜欢的难道不是奥特曼?”
贝瑶:“虽然我都喜欢,但是,大部分女孩子喜欢的应该是芭比娃娃。”
陆昂倔强地选择了奥特曼,贝瑶也很倔强,于是,自掏腰包给孩子买了一套芭比娃娃。她郑重其事地将娃娃礼盒塞进陆昂怀里,然后一脸认真地交代道:“不要左右孩子的想法,务必让她自己选。”
陆昂点头,贝瑶可以深刻感受得到他对自己挑选礼物品味的不信任。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不是很好,遥想自己与陆昂之间的关系发展至如今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地步,陆昂真的要负起很大的责任。
话说当初她那通毫无意义的表白过后,陆昂与她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他们依旧没怎么说过话,街头偶遇时连招呼也很少打。
后来,视频的热度降下来了,贝瑶的负罪感也跟着降低了许多。她不再像先前那般执拗偏执,睡不着时还会反思自己当时的行为有多离谱。她越睡不着越想要反思,越反思就越睡不着。时间一久,她发现自己的童年都黯淡了——曾经的奥特曼是她的光,现在每一个奥特曼的假面下仿佛都藏着陆昂的脸。
可惜,交集还在,做不到老死不相往来。
全国大学生网球锦标赛,A大网球社作为其中的种子选手自然是要报名的。团体赛,陆昂作为固定的第一单打,得去。贝瑶作为啦啦队副队长,也得去。虽然她始终没想明白,身为心理健康研究社社员的自己怎么就能跨社团做了网球社的啦啦队副队长?
贝瑶在加油一事上不太擅长,队长就把医药箱托付给了她。她一再拒绝:“这种工作我一定不能胜任。”
“别想那么多,基本不会有人受伤的。”队长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咱们这毕竟只是大学生网球锦标赛。”
贝瑶瞬间就被说服了。
可惜,队长是有些乌鸦嘴在身上的,说什么就来什么。
比分2比2时,陆昂作为第一单打出场。眼见将比分拉到5比3,再赢一局就可以捧着奖杯快快乐乐地回学校吃烤肉庆祝胜利了。结果也不知场地里面怎么会滚进去一个多余的球,他一个没注意,崴得“咔嚓”一声……
好吧,这个“咔嚓”声是贝瑶脑补出来的。虽然没听到声响,但她觉得那一定很疼。她瞬间共情,感觉自己的脚踝都隐隐作痛。她背着医药箱跑过去,像模像样地替陆昂摸了摸骨。
围观的队员忍不住向贝瑶竖起大拇指:“挺专业啊!”
“我是兽医专业的,以前学着给猪……”
她话还没说完,陆昂已经抽回了他的腿。
贝瑶一脸殷切地看着陆昂:“你还要继续比赛吗?”
体育精神,永不言弃。哪怕只剩下一只手,倒立着也要站在比赛场地。
——以上仅为贝瑶个人想法。
陆昂看了一眼自己肿成馒头的脚踝,又抬头看了一眼一副很希望他继续比赛的贝瑶。然后他脸上的表情越发沉重,贝瑶觉得他在用脸骂人,他像是在说“总有刁民想害朕”。
那场比赛,陆昂最后还是弃权了。作为现场唯一的“医学生”,贝瑶给陆昂的脚踝做了简单处理,然后陪着教练一并送他去了医院。
医生安排陆昂去拍片,开单子时忍不住问道:“这临时处理是谁做的?对倒是挺对的,就是包扎的手法怎么这么像兽医?”
“兽医”贝瑶歪头看墙,一本正经地学习墙上挂着的“七步洗手法”。
诚然,她当时说的话听起来很没有人性,包扎的手法又很粗糙上不得台面。但她的确是在一心一意在为陆昂着想,绝对没有任何私心。可惜,陆昂并不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二人那本就有些复杂“混乱”的关系自此以后更进一步,她做梦也想不到陆昂报复人的手段会那么一击即中。
单身近二十年的贝瑶小姐,因为这些日子在网球社的各种活跃表现,成功地撩动了他们单打二号的春心。二号也是纯情少年,不敢直接去表白心意,也不知他听谁说过贝瑶与陆昂特别熟。于是,他特意去找陆昂打探了贝瑶的喜好。
“你喜欢她?”陆昂蹙眉,转而一脸难以置信,“要不还是算了吧,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得珍惜。”
二号被吓得一个哆嗦,但还是不想放弃:“有什么内幕,具体说说?”
陆昂当初说了什么至今成谜,但自那以后,二号看到贝瑶就跑得比兔子还快。此事过去一月有余,贝瑶才在陈怀口中得知,有一个纯情少年曾对自己芳心暗许。可惜,已经被陆昂吓跑了,她却连对方叫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抱怨时亲切地称呼对方一声——二号。
经贝瑶逼问,陈怀继续交代:“陆昂就是你脱单路上的绊脚石,是你单身路上的守护兽。”
贝瑶气到想摔手机,什么仇什么怨!
四
抽到哑女身份这次,并不是贝瑶第一次和陆昂他们出去玩剧本杀。
第一次一起去玩也是陈怀组的局,抵达后贝瑶发现陆昂也在,当即转身想走,谁料被陈怀死死地按住:“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显得你很心虚?”
她虚什么虚?她最多就是破坏过他的人设,又没毁过他的姻缘。两相对比,明明对方更缺德。
贝瑶算是很理性的人,平时玩此类游戏也算个中能手。结果当天在桌上看到陆昂便觉气不打一处来,死咬对方就是凶手。经她衬托,陆昂显得逻辑清晰又很理性。为带领游戏走上胜利,这理智的和不理智的注定要进行一场较量。
贝瑶率先发言:“我认为,陆县长是凶手。案发时间,他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他对死者抱有很深的杀意。他可以凭借县长的身份将死者叫到现场,这是其他人都做不到的。”
陆昂淡定地反驳:“虽然我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但你别忘了,我右手是有残疾的。凭我的力气,无法完成作案。我认为,师爷才是真正的凶手。”
贝瑶:“但关于你右手的残疾,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陆昂叹了口气:“请不要在游戏时掺杂过多私人感情。”
“是你先毁我姻缘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不清楚。”
“就是……”想了半晌也没想到二号具体叫什么的贝瑶气势稍稍矮了一截,“什么时候的事,你自己心里知道。”
陆昂依旧否认:“我没有,但如果你说的是王禹……我只是对他说了一些实话。”
——你说什么实话了能把别人说得看到我就跑?
贝瑶长吁一口气,决定摊牌直言:“诚然,用你的形象剪辑视频破坏了你人设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你要生气也情有可原……”
陆昂打断了她的话:“我什么时候因为这件事生气了?”
“你没生气吗?”
“没有。”
鬼才信!
贝瑶继续翻其他小账:“关于你崴了脚我还问你要不要继续参加比赛那件事……”
“我懂,运动员就是应该有永不放弃的精神。”
“那我给你包扎的手法过于粗糙?”
“一直忘记感谢你,当时给我做了正确的应急处理。”
贝瑶有些麻了:“所以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你特意毁我姻缘?”
陆昂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坐直身子,认真地说道:“咱们跑题了,游戏还在继续。我保持刚刚的观点,仍旧认为师爷才是真正的凶手……”
那天,陆昂有理有据地带领大家将真正的“凶手”投了出去。所有人的脑子都很清醒,只有贝瑶浑浑噩噩。她是有些强迫症在身上的,面对没有解开的问题,就会抓心挠肝吃不好睡不着,考试时都觉得卷面上只写了一个问题——陆昂为什么要特意毁我姻缘?
苗苗:“因为他喜欢你吧?”
贝瑶受到惊吓,觉得自己更睡不着了。
她更抓心挠肝了,每天拐弯抹角、变着法子想从陆昂口中问出他是否喜欢自己。“你喜欢能分清奥特曼的女孩子,那你喜欢送你奥特曼的女孩子吗”“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子,你会主动去和她表白吗”“如果有其他男生想要追求你喜欢的女孩子,你会从中搞破坏吗”……
贝瑶自认问得委婉,可旁观者觉得,她恨不能把“你喜不喜欢我”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更令旁观者震惊的是陆昂这种不喜欢说人话的回答,他说:“和是否做这些无关,主要还是看人。”
苗苗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和你做了什么没关系”,贝瑶理解得完全不同,她觉得陆昂的意思是“你做什么都不可能打动我,毕竟我讨厌你”。
“说得好像我喜欢他一样!”贝瑶红着一双兔子眼,“我要和他割席断交……我……我要继续剪他的‘鬼畜’视频!”
苗苗扶额,默默地给陈怀发了消息:“我的心很累。”
五
关于贝瑶想要和陆昂割席断交这件事,贝瑶同学只坚持到第二天见到陆昂前。贝瑶认为这件事并不能怪自己,主要还是怪陆昂不会看人脸色——他和她说话时依旧一脸坦然。对方如此淡定,她如果表现得斤斤计较小肚鸡肠,那未免过于小家子气。而且,很容易被误会成表白不成恼羞成怒。
与陆昂无声的、单方面的战争维持了一个星期左右,贝瑶同系的学长突然跑出来和她表白了。学长身上的帅气、成熟以及让人有安全感都是她理想中男朋友必备的,他简直是她脱单路上的明灯。可她最终还是没有答应,“被心目中的理想型表白”这件事并没有让她欢呼雀跃。她思考片刻,最终选择了拒绝。
“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学长如是问道。
贝瑶瞬间激动得像摸了电门:“绝对没有!”
学长用一脸“鬼才信你”的表情对贝瑶说:“不用这么激动,我相信你。”
贝瑶舔了舔下嘴唇:“倒也不用这么勉强地相信我……”
后来,学长邀请贝瑶周末一起出去。眼见她一脸拒绝,他忙忙补充道:“不算约会,只是一起出去玩而已。如果你朋友有时间,也可以一起去。”
贝瑶原本只是想要带着苗苗一起去的,结果苗苗喊了陈怀,陈怀喊了别人,最后去了一群人,其中甚至还包括看起来脸色就很黑的陆昂同学。学长见了这仿佛要去打架的阵仗,表情管理多少有些失控。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最后大家一致投票决定去玩剧本杀。
这是一场从本子到陆昂都在针对贝瑶的游戏体验,活动结束后,贝瑶直接被陆昂拐去了商场。等替他姨妈家表姐的女儿挑选完生日礼物后,她才想起,约自己出来的人是学长……喜不喜欢不说,但这样不告而辞确实挺没礼貌的。她正准备回去当面和学长道个歉,谁料陆昂那好不容易多云转晴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下去。
“你要走?”他脸上也没什么情绪的波动,但贝瑶就是能明确感觉到这货很不高兴。
贝瑶想了想,继续问道:“你还有亲戚需要挑选生日礼物吗?”
“有。”他顿了顿,然后指向自己,“我。”
贝瑶:“呃……”
她默默地走回奥特曼货架,挑了一个最英俊帅气的迪迦。她把东西塞进陆昂怀里,感觉自己就像那种被“熊孩子”磨着买玩具、不买就不走的“熊家长”。然后,她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太对——先前“表白”的时候,她就送了一捧奥特曼。现在又送,感觉像极了二次表白。
“我给你换一个!”贝瑶伸手,试图抢回奥特曼。结果陆昂就像手掌心里生了胶,牢牢地攥着,坚决不放手。
他看着贝瑶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喜欢能分清奥特曼的女生……这样的女生,不多见。”
那是你没见过世面,我们小区一起扒沙子长大的女生,个个都能分明白。贝瑶如是想到。
但她不能这么说,她尽量委婉地说道:“这可能是因为,你见过的女生比较少。”
“我喜欢送我奥特曼的女生,你是第一个。”
“您的意思是……我阻碍你姻缘了?”情商堪忧的贝瑶同学十分大度且愤怒地说道,“没关系,你可以等第二个。”
“我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陆昂终于打出了他在球场上最擅长的直球,贝瑶完美接下,脸颊瞬间红了起来。她不断地用手给脸和耳朵扇风,顺便在原地转了两圈:“哎呀,怎么突然说得这么直白?”
陆昂实话实说:“不这么直白你听不懂。”
贝瑶:“呃……”
——谢谢您,我瞬间就不害羞了。
陆昂向前迈了一步,因为身高优势,他得微微低头才能直视贝瑶的眼睛:“所以呢?你喜欢我吗?”
贝瑶嘴角上挑,微微一笑:“要不,你猜猜?”
对自己感情一向看得不怎么清楚的贝瑶在被陆昂表白的瞬间就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毕竟被学长表白时,她可没激动成这样。
学长……学长?差点儿把那位她至今记不清姓名的学长给忘了。
“那个,我得先去给学长道个歉。”
“发个微信不就可以了吗?”陆昂开始宣告主权,“我们接下来难道不应该一起去吃晚饭吗?”
尾声
陆昂的姨妈家表姐的女儿喜欢的礼物是奥特曼,对于贝瑶挑选的芭比娃娃,只表示了礼貌性的感谢。
贝瑶为自己挑选礼物的品味陷入沉思。
“当初如果我送你的不是奥特曼,你还会喜欢吗?”
贝瑶试图在陆昂身上证明自己送礼的品位很好。
可惜,陆昂的回答是:“和送什么无关,主要还是看人。”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站在网球场外,举着摄像机对着他拍。微风轻抚她鬓角细碎的长发,那样的她,好像一幅见之难忘的油彩画。
更新时间: 2022-10-15 1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