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嘉佳
南京的冬至要吃饺子。嫌麻烦的人，从家里头出来，下楼，往左右随便一拐，二十步之内，钻进小吃店的门帘。卖六鲜面的同时会卖饺子，卖馄饨的会卖饺子，盖浇饭的老板一掀冰柜，里面也有饺子。
哈尔滨水饺，新桥水饺，大而胖圆滚滚的饺子，小小的月牙似的饺子，三鲜馅儿的，玉米鸡肉馅，芹菜肉丝，酸菜猪肉，白菜青菜，各种东西剁碎，有无穷无尽的饺子。
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我去朋友家过冬至。他们是同居的小两口，在学校外面租了一个单室套。
房间很小，简装，地面都是水泥，这种房子是不可能打扫干净的。
————
因为我的到来，女孩提前已经在家里泼过水，想压一压尘土。结果那年太冷，水结成了冰，我一脚进去就忽闪忽闪滑翔了起来。还好手里提的酒没有摔碎。两人十分歉意，安顿我坐在塑料椅上，就在客厅一边包饺子。
女孩厨艺一直不错，她准备了豇豆，粉丝，鸡蛋，木耳，猪肉，分成几盆在地上，因为没有案板。翠绿的嫩黄的粉红的，一盆盆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上桌。因为饿了，我觉得这些馅儿足够下酒。但女孩不允许，笑骂一声，打掉我跟朋友的筷子。
她一手揪面团搓圆压扁，一手拿着小棒飞快地把面团压成滚圆薄片，筷子加入馅儿，再捏成一轮轮带花边的饺子，专业度高到吓人。我朋友在她边上，大高个儿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讪讪地揉一会面粉，面粉扑到女孩头上，更加讪讪地企图包一个饺子，包成了一个面疙瘩。
————
于是我们被赶出做饭区域，分得一团面供消遣。
他俩那时候屋子里是没有电视机的，手机当时也刚出双屏，我们俩只好玩一个面团。
我随手捏了一坨翔，我朋友慢慢地，捏了女孩的肖像。
他做饺子手笨，捏面人技艺却不错。用竹签画了女孩字的眉眼，还细致地挑出了毛衣的花纹。
完成后他想拿过去显摆，我捏了簇面粉洒在面人上。白发白眉，巧笑倩兮，和那个沾到面粉回脸笑骂的女孩子，真的一模一样。
————
两瓶二锅头，四盘饺子，单室套没有空调，但是面积小，关上门就裹住了年轻的热量。朋友毕业之后放弃了美术专业，现在不知道在哪个政府单位喝酒。女孩更加没有消息，他们一分手，女孩就搬出去，最后还是做了一顿饺子。
一做十斤，女孩说留着慢慢吃，总比泡面好。
那时盛夏，没有冰箱放不得。男孩喊来我，两瓶二锅头，十斤饺子。明明燥热，吃的人留下冰冰凉的眼泪。
出自，张嘉佳个人微信（justastudio）
更新时间: 2019-08-17 2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