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南风与烛(来自飞言情)
【故事简介】
季辰年一直觉得自己在这场婚姻里是个彻头彻尾的浑蛋,他良心发现后准备放手,可当初那个骗来的小笨蛋却不乐意了。
原来他以为,她要跟陆知航走。
一
沈青宁正在拍的这部剧今天就要杀青,最后一幕重头戏是她从城楼上跳下来,跳进亡国的战火中。这是场群戏,导演要求又严苛,一次次地重拍,每次重来场景就要重新搭。
此时正是道具组忙碌的时候,沈青宁穿着破败的戏服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这半年来,她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没一天空闲,这段日子积攒下来了几部新剧,到来年开春,她又是新一届的霸屏小天后。
拍外景没有化妆间,所有演员的休息室都是帐篷搭出来的。帘子被掀开时,带进来的一阵冷风把沈青宁冻清醒了,她转头就看见一个身影向她扑过来。
“停住,就站那儿!”
谢远飞奔的脚步被强行止住,他苦着脸道:“青宁姐,我的好姐姐,你怎么还是对我这么冷淡?”
沈青宁转回身,从镜子里看着谢远道:“我是看你今天这身衣服挺贵的,你看我这一脑门儿血浆,到时候糊你一身,要不要我赔?”
“我哪儿敢啊!”谢远挠着头走近,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像是椅子上长了刺一样动来动去,没一刻安生。
沈青宁拿着剧本头也不抬地说:“有话就说,大老远跑来探班?我可不信你。”
“也没什么重要的。”他搬着椅子挪近了点儿,说,“这不是过几天要跟您录综艺了吗,给您提个醒,到时看着我点儿。我这人一录综艺就发疯,经纪人说这样招黑。”
谢远出道半年,是某当红男团的主唱,之前的一次客串和沈青宁演过对手戏,后来他的影视约签在了沈青宁同一家公司,她自然多照顾着他这个新人一点儿。更直接的原因是,谢远是那个人的表弟。
想到这儿,沈青宁又开始失神,他们分开的这半年里,没有见过一次面,原来撕开那一层关系,他们真的可以毫无交集。
外头在催场,沈青宁收拾好情绪出了帐篷。好在这次大家都配合默契,一条顺利过关,也意味着沈青宁的戏终于杀青了。她抱着满怀的鲜花和剧组的一群人合了影,再回去时发现谢远竟然还在等她。
“谢远。”她总觉得今天的谢远不太对劲儿,便开门见山道,“有话就直说,捅了什么娄子,我都给你收拾行了吧?”
谢远抽抽鼻子,说:“嫂子,你都跟我哥离婚了,怎么还对我这么好啊?”
沈青宁有一瞬间的愣怔,她和季辰年离婚了。经纪人的意思是,既然结婚都没有对外公布,离婚就更不必开口了,他们连双方父母都没有告知。谢远也是圈里人,况且出道不久还稚嫩着,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被记者套了话,他们也就没有告诉他,不知道这死小孩儿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手中的花束因为她不自觉地用力掉了几片花瓣,沈青宁低头去看,顺带着掩饰住她发红的眼圈。片刻后,她抬头,扯开嘴角,云淡风轻地道:“是啊,离了好久了。”
谢远坐在那儿不知所措,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季辰年是你前夫了,那我也是你前表弟了吗?你还管不管我呀?你们到底为什么离婚呢?
沈青宁似是累极了,挥手让他去外面等她。简陋的帐篷里只剩她一个人,不时还有冷风钻进来,刺得她浑身难受。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格外嘲讽。
“沈青宁,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爱人。”
二
沈青宁和谢远的那档综艺其实很轻松,节目组在郊区租了两套别墅,请了五位艺人进去生活。这种带着烟火气息的综艺反而更对粉丝的胃口,谁不想知道自己光芒万丈的偶像平时吃什么米、说什么悄悄话呢?
第一期播出的时候,谢远缠着季辰年非要让他看自己的综艺处女作。律界之光、日理万机的季大律师深感无奈,只能拿着案宗坐在沙发上等电视开播。
和沈青宁分开后,他就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了,尽管谢远在确定被邀请后,不止一次地在他耳边念叨过,他也没记得到底有谁参加,直到镜头扫到了沈青宁。
谢远一直很紧张地用余光偷瞄季辰年,看到他脸色蓦地一沉时,他受惊般地跳起来,边往门外跑边说:“哥,我突然想起来,我的助理还在楼下等我呢!我先走了啊,遥控器我也不知道扔哪儿了,你别找了。”
电视里的沈青宁穿着寻常家居服在和从隔壁别墅过来串门的谢远斗嘴,手里的案宗他再没看进去一个字。他隐隐有些担忧,离婚的事看样子谢远已经知道了,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怕是瞒不了多久。
那期节目季辰年还是看完了,顺便记下了每周的播出时间。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因为沈青宁给谢远做饭吃醋了。结婚一年,沈青宁只给他做过一次长寿面,谢远这小子胆可真肥。
这天,季辰年出了法院要去取车,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就看见街对面停着一辆眼熟的车子。等一个身影从车后冒出来后,他脚步一顿,心里知道自己应该马上走,却怎么也迈不开脚。
沈青宁的车子在半路抛了锚,以前家里的车都是季辰年负责送去保养,离开了季辰年,她活得像个废人。
跟工作室约好去试装的时间越来越近,要助理穿过半座城市来接她也不现实,沈青宁靠在车身上想,要是她现在打个车走不被认出来的概率是多少。她正胡思乱想着,墨镜后的视线就抓住了一个人,几乎没等反应过来,她就跑过去拦住了那人的路。
“季辰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季辰年因为出庭穿了正式的西装,整个人气场外露显得冷冰冰的,沈青宁却觉得异常亲切。她小心地问:“我的车坏了,你能送我吗?不远……”
季辰年刚才在对面已经慌乱过,此时偏要做出冷静的样子,直言道:“不送,我没有转行开出租。”
“那我不付你钱,你就当我是搭个便车。”
季辰年差点儿笑出来,他忘了,沈青宁最会胡搅蛮缠,还歪理一堆。
那天沈青宁最终还是蹭上了季辰年的车,一路无话,临下车时,沈青宁想说什么,才刚叫了个名字,就被打断了。
“今天是意外,以后在路上看见,别叫我了。”沈青宁那颗因为碰见季辰年燃得热乎乎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三
“沈青宁,我们离婚吧。”
才从外地剧组回来的沈青宁行李都还没放下,就看见季辰年站在暖黄的灯光下,面无表情得像是在读宣判结果。他们之前因为沈青宁拒绝某个大导演的片约邀请闹了冷战,这次回来她是打算来缓和气氛的,死缠烂打求原谅她最会了,不想季辰年直接给了她一锤子。
沈青宁心中也有气,梗着脖子硬气道:“离就离,不用请律师了,你直接写就是了。”结果季辰年还真掏出了离婚协议。
条条款款逻辑清晰,财产分割得清清楚楚,果然是他名律师的作风。沈青宁气笑了,道:“季辰年,我去拍戏的这几个月,你没接案子光在家研究离婚了吧,民政局的路你是不是也摸熟了?”
季辰年不管她的冷嘲热讽,利落地签下了字,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当初跟我结婚是我威胁你,你心不甘情不愿的,我跟你道歉。这套房子留给你,沈青宁,我现在放你自由。”
我放开你了,沈青宁。
从梦里挣扎着醒来,沈青宁一身冷汗,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亮,她拿起手机发现才夜里三点,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开工了,她干脆起床背台词。把时间排得满满的,什么季辰年、季辰月的就没空想起了。
城市的另一边,冷空气来袭,季辰年熬了几个通宵走出律所,才发现冬天竟然这么快就到了。车里开了足够的暖气,按照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最好是回家睡个一天一夜,可鬼使神差地,他突然想吃红糖糕了。
穿过一个城区,坐在以前常去的早点摊里,季辰年还是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大早上的发什么疯?他点了红糖糕,再要了一碗咸豆浆,为这种咸甜搭配的奇怪口味,沈青宁以前没少说过他。
正胡思乱想着,季辰年听见有脚步声,他反射性地抬头,就看见沈青宁戴着副大墨镜,半张脸缩在围巾里走了过来。他看不清她的神态,见她只顿了一下就笔直地去点单了。等他收回目光,假装不认识地继续埋头吃饭时,沈青宁坐在了他对面。
跟他一样的早点,沈青宁小鸡啄米一样在那儿吃着,两人也不说话,店里这么多空位,偏偏要坐在一张桌子前。
季辰年吃得快,结完账要走的时候突然被沈青宁叫住。
“季辰年。”沈青宁放下勺子歪着头看他说,“我没带零钱。”
什么见到不要打招呼,什么不要再去想他,她试过了,做不到。
自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要离婚。
四
沈青宁跟着季辰年出了早点摊,外头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雪,他们就站在门口莫名其妙地看了会儿雪景。沈青宁伸手想拉拉他,刚才她装可怜说没带零钱季辰年就替她结了账,现在是不是可以再试试?
说什么呢?说她怕冷,可不可以借他的怀抱躲一躲?季辰年估计会一巴掌拍死她吧。
像是看出她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季辰年往旁边让了让,说:“我得走了,你自己回去吧。”
沈青宁蹭过去几步想跟着他走,下一瞬竟然被季辰年扯进了怀里,带着她后退了几步。身后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群混混儿,打闹着冲出来撞翻了滚烫的馄饨汤,老板娘闻声尖叫着冲出来,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
沈青宁被季辰年按在胸前,看不见他阴郁的脸色和盯着那群人的沉沉的目光,她只听见他说:“我送你回去。”
她在这附近拍戏,不远,就走着过去了,两人身上都落了薄薄的一层雪。沈青宁甩甩头,突然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惊道:“季辰年,你跟我离婚不会是因为自己克妻吧?”
沈青宁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的——先是车抛锚,再是差点儿被泼一身热馄饨汤,桩桩件件都跟季辰年有关呢。季辰年一踉跄,忍无可忍地道:“你闭嘴吧!我们为什么离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当初也同意了。”
“我没有,我是被你的逻辑搞晕了。季辰年,你别拿上法庭的手段来对付我。”沈青宁很委屈,急赤白脸地辩解,“我喜欢你,你不信我。”
她见季辰年的脸色微变,继续道:“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不是受你胁迫才跟你结婚的,我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
季辰年刚毕业时,做过一段时间沈青宁所属经纪公司的法律顾问,那时沈青宁的事业正如日中天,没人知道她对在电梯间偶遇的季辰年一见钟情。经纪人不让谈恋爱,她只能每天去公司报到,偶然遇上季辰年时面上装得疏离,心中早已“砰砰”地炸开了烟花。
后来沈青宁被人恶意炒作,公司提起诉讼,季辰年接了这个案子,她借着这件事跟季辰年吃了好几顿饭,公事公办地相处了半个月。沈青宁的打算是,等她事业再上一个台阶,有底气跟公司谈她要恋爱了的事时,她就去跟季辰年表白。
之后的事猝不及防,炒作的事终究是对沈青宁产生了影响,她停了几个月的工作。季辰年在这个关头找上了她,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季辰年不是普普通通的律师,他是城北季家的人,是她孤陋寡闻了。
“我可以帮你处理这些负面消息,但不能白白帮你,季家从来不帮外人。”
季辰年那时以为沈青宁总是对他冷冷淡淡的,大抵是不喜欢他,不过没关系,他最擅长谈判,感情嘛,后期可以培养。沈青宁则觉得天上掉了馅饼,能继续拍戏还能嫁给季辰年,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阴差阳错地,他以为她不爱他,她却以为这是场天赐良缘,他们竟然能稀里糊涂地过了一年。
五
自那日在早点摊偶遇之后,她天天上那儿打卡报到,却再也没有遇见过季辰年。也是了,人不可能一直发疯,跨区吃早饭的。
然后就又是几个月,季辰年目前手头的一起经济纠纷案比较棘手,牵涉范围较大,季辰年想要打赢官司,必然会动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已经开始做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意在提醒他及时收手。
谢远到他的律所时,季辰年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大衣的寒气还没抖落,挺阔的款式修饰着他的腰身。谢远看得啧啧称奇,这脸、这身材要是进娱乐圈,哪儿还有地方让他蹦跶。
“哥。”谢远仰着张憨憨的笑脸走近,“我今晚要参加个颁奖典礼,年初那部戏我竟然提名了,你可一定要看,我到时候把直播的链接发给你。”
谢远是个有“前科”的人,季辰年敏锐地追问:“还有谁?”
“呃……”谢远磕磕巴巴道,“没、没了吧,你也知道我入圈不久,不认识多少人……”
季辰年才不信他,后来在点开谢远发来的那条链接看了几分钟后,果然发现了沈青宁。今晚的她星光熠熠,精致的烟粉色礼服,得体的笑容,被提名了最佳女配角。
季辰年感慨地想,这才是沈青宁该有的样子。
身在这一行有多不容易,季辰年与她朝夕相处自然更加清楚。讲究努力,也讲究机遇,季辰年却帮不了她什么。他原以为把她放在自己身边就能护着她,结果反而害她丢掉不少资源。背后是谁的手笔沈青宁不知道,季辰年却是太清楚了。
他的父亲,打算用这种手段逼他回家。季辰年觉得自己就是个拖后腿的,更何况这场婚姻本就是他骗来的。
电视台的转播正播到最佳女配角的人选,季辰年清晰地听到沈青宁的名字在最后被念出来,看到她款款起身,哽咽致辞,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关了手机,在落地窗映出的满城灯火里,更显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起,季辰年闭着眼接了,在听到声音时差点儿失手摁了挂断键。
“季辰年。”提前离场的沈青宁摸着手中的奖杯,轻声说,“我拿奖了,你看到了吗?”
季辰年喉头滚动了几下,没有出声。沈青宁自顾自道:“你以前答应我的,我拿了奖就答应我一个条件,还作数吗?”
手用力得快要将奖杯捏断,沈青宁终于听到季辰年说:“作数。”
沈青宁深吸几口气,把哭腔压下去,道:“给我们彼此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吧,我之前用错了方法,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最后几个字还是没忍住溢出了哭声,听得季辰年心头一紧。他几乎用上了自己所有的克制力,冷静地答道:“宁宁,你自己就可以把这条路走得很漂亮了。”多讽刺,他们分开了才半年,沈青宁拍了部电视剧就拿了最佳女配角,顺风顺水的。
“我不行,季辰年你得陪着我。”沈青宁终于崩溃地大哭起来,边打着哭嗝边说,“被雪藏时,我都准备好跟我妈一起卖包子了,是你把我拉回这条路上的,你不能不负责。”
季辰年就一直安静地听着沈青宁边哭边语无伦次地控诉他,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先没了电。第二天早上,他在办公室里醒来,开了机就蹦出来一条信息——
“昨天你没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们从头来过。”
六
说着要从头来过的沈青宁还没思考出怎么个来法,就被一个接一个的行程砸得晕头转向。她风头正劲,递过来的剧本不断,她却一个都不想接,拍一部戏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到时候季辰年跑了怎么办?她得休假。
“不可能!”经纪人一口回绝道,“现在不发力你等着过气吗?除非给我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不然这一年你是别想歇了。”
理由沈青宁还没编好,有人就给她想好了。
树大招风,黑料随之而来。网上爆出来说她沈青宁早就结婚、离婚两部曲了,还要在公众面前装单身,后头还语焉不详地揣测了她为什么离婚,评论更是千奇百怪。
公司和后援会启动紧急公关,这下沈青宁不想歇也得在家待着了。入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风云变幻。翻了几小时微博,确定没有关于季辰年的一点儿消息后,她终于心安地躺在了床上。
事情的转折在她一觉睡醒后,她迷迷糊糊地捞过调成静音的手机,发现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经纪人打的。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沈青宁立马打了回去。电话那头是经纪人疲惫的声音:“你再不打过来,我都要发声明说你退圈了。”
“之前睡着了没注意,出什么事儿了?”
“舆论风向转了。”经纪人说,“你自己去看看吧。”
她不过是睡了几个小时,再上微博时发现竟然都是心疼她的评论。沈青宁带着一脑门儿的问号继续翻看着,几分钟后她冲出了家门。
“为什么要含沙射影地说是男方的过错,这就是公司商量出来的公关手段?我不是说过不要牵扯他吗?”沈青宁边开车边打电话给经纪人。
经纪人也是一肚子火,她被这俩祖宗搞得几乎崩溃,吼道:“是季辰年说尽管把脏水往他身上泼,转移公众视线的,我没给你打电话吗?我没找你商量吗?是你自己不接!”
直到冲进季辰年的律所,沈青宁的脑子里还全是经纪人的那番话。她浑身发抖,撑着桌边看着冷静地与她对视的季辰年,问:“你把我摘得干干净净的,难道你自己一身污水就没关系了吗?搞臭了名声你以后在律界要怎么混,你疯了吗?季辰年!”
季辰年把手中的资料整整齐齐地收好,若无其事地说:“没有提到名字,也没有证据,他们看完热闹之后就散了……”
“够了……”沈青宁忽然觉得无力,跌坐在椅子里,疲惫地看着他缓缓道,“你总是权衡利弊之后理智地做出最有益的决定,之前离婚是这样,现在也是。季辰年,我是在跟你过日子,不是打官司。”
季辰年张了张嘴,此刻,他为自己说不出一句辩词。
七
这场风波在公司的运作下渐渐停歇,沈青宁照旧片约不断,但她和季辰年仿佛陷入了又一场僵局。
转眼就是年关将近,等她从一个剧组杀青出关,已经是正月初四。趁着夜色她独自驱车到了季辰年的律所,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意外的是,律所的那间办公室竟然亮着灯。
他们俩现在的状态跟跳恰恰似的,你进我退,沈青宁想,她也不是不能再进一步的人,于是她开门上了楼。
季辰年站在落地窗前回头,并没有惊讶,从沈青宁的车出现在楼下他就注意到了。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说:“春节期间歇业,沈小姐一周后再来吧。”
沈青宁不听他的,自己坐下,问他:“你刚才一直站那儿是在看我吗?”
季辰年轻咳一声,埋头整理桌子。沈青宁自顾自地说下去:“我反省过了,之前是我太骄纵,经常无理取闹,还一年到头接不了几部戏。你这么有事业心的人看不惯我了吧?我让你失望了吗?那你倒是跟我说啊!这张嘴不是挺厉害的吗?干吗一声不响就突然提出离婚?”她说到后来有些委屈,干脆趴在桌子上把脸埋了进去。
季辰年看着自我检讨的沈青宁,想告诉她不是她的错,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要摸上她脑袋的手,改为敲了敲桌子,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他不想再在这里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他怕沈青宁跟他哭上几嗓子,他就要溃不成军了。
已近半夜,沈青宁裹着大衣跟在季辰年后面,刚想问能不能搭他的车回去,突然阴影里走出来几个人,她的心蓦地一沉。季辰年眼疾手快地把她护在后面,沈青宁探出半个脑袋轻声问他:“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看样子是找我的,你粉丝应该没这么凶。”
季辰年竟然还能轻松地跟她开玩笑,沈青宁的心肝颤了颤,刚想说话,就被按着头推进了车里。季辰年跟着坐了上来,发动车时才发现打不着火,这车估计早就被他们做了手脚。
“他们到底是谁啊?”沈青宁胆子再大此时也不免害怕,慌乱地望着季辰年。
“听我的。”季辰年在手机上按了一通,然后把手机丢给她说,“我刚才已经报了警,等会儿我出去吸引他们注意,你按着上面的号码打过去……是我爸,他应该会过来的。”
沈青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季辰年就打开车门下去了,车随即自动落锁。她扒着车窗看季辰年的背影,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双方就打了起来。
沈青宁慌归慌,还记得季辰年的嘱托要打电话。他们结婚并没有办婚礼,季家的人她更是从来没见过。此时也顾不得电话那端是自己未曾谋面的公公,一接通,沈青宁就喊道:“爸,你快来救救辰年。”
八
季辰年在医院醒过来时,一睁眼就看见季父威严地坐在床边。他目光转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季父冷哼一声,道:“现在跟我装有骨气了?之前是谁跟我求助来着?我告诉你,要不是她叫我一声爸,你以为我会帮你吗?”
季辰年复又睁开眼,脑袋被砸的那一下还在突突地疼着,他咬着牙道:“你要是在乎这一声‘爸’,之前就不会给她使绊子。”
“什么使绊子,你别张嘴就给我安罪名!”季父早年也是个暴脾气,要不是现在季辰年躺在床上了,他肯定用家法再打他一顿。
“她接洽好的资源最后都不了了之了,不是你是谁?”
眼看两父子又要吵起来,门口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是我,我自己不要的。”
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门口正是刚从医生那里回来的沈青宁,后边还跟着憋不住笑的季母。
等到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沈青宁忽然不知道该先说哪件事,她觉得有点儿混乱。
“你爸是不支持你做律师的,你早就不靠季家自己单干了,所以当时说什么用季家的关系给我解决问题,其实是骗我的吧?公司根本没打算雪藏我,你是在骗婚吗,季辰年?”沈青宁歪着头问他。
季辰年颓丧地望着天花板,“嗯”了一声。
沈青宁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你又觉得你爸在背后截了我的资源,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我,也不相信我是爱你的,所以跟我提了离婚?”
季辰年点头。
沈青宁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她先开了口:“我之前说的很早就喜欢你了,你是不是不相信?”
“季辰年,如果能回到我们初遇的时候,我一定不等来日方长,我会飞奔着过来告诉你,我对你一见钟情了。”她的视线落回到季辰年身上,轻声问,“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巧舌如簧的季律师此时抿着唇,眼神是复杂的,沈青宁的这一番话好像比量子物理还难理解。他清了清嗓子说:“明白了,好像又不太明白。”
“那你刚才是在心疼我吗?”沈青宁忽地凑近了与他对视,说,“刚才你以为是你爸阻拦了我的发展,两人都吵起来了,是在心疼我吗?是吗?”
季辰年回望着她,像在纠结什么,几个绵长的呼吸后,他一把按住她的后脑勺。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他道:“是心疼,青宁,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对你好。”
“你跟我结婚就是对我最好了,你要离婚就是浑蛋。”沈青宁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抽噎着说,“我把那些戏推了是想跟你待的时间长一点儿,我没什么事业心,就想天天缠着你。”
谁也无法拒绝这样直白的心意,季辰年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久久不放。
初春缠枝的桃花像现在的他们。
九
季辰年有几分身手,警察来得也及时,所以除了脑袋挨了一下短暂昏迷外没什么大碍,一个星期后就出院了。
这次的袭击出自哪一方季辰年很清楚,他不在乎这些警告,该怎么走程序就怎么走。他唯独担心影响沈青宁,好在后续季父插了手。
先前排的通告太满,沈青宁忙着到处飞,等她终于能回家时,推开门,看见有人在灯光下等她。
律所的几个合伙人怕季辰年真伤了最有价值的大脑,联手抢了他正在接手的案子,强行让他在家里休养几个月,他难得空闲得像个废人。
看见沈青宁傻站在门口,他放下书冲她招招手,说:“快过来,站在风口干吗?”
沈青宁愣愣地走近了问:“你怎么在这里啊?”
虽说他们已经把话说开了,但季辰年一直没有开口提复婚,沈青宁觉得,既然是她先说了喜欢,那复不复婚的就不应该她来说了,可那心里一直是惴惴的。
“嗯,想跟你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吗?”季辰年认真地看着她反问。
沈青宁半张着嘴,想着这人怎么一下子这么会说话了?她许久才道:“可我们在一起是不合法的。”
季辰年瞬间失笑,闷声笑了会儿他忽然收敛了神色,从兜里拿出来一个东西举到沈青宁面前。
“这是……”沈青宁眼眸微颤,有点儿不敢伸手去接。
他掌心里躺着的是一枚戒指。沈青宁签完离婚协议,因为气愤,当着他的面随手将婚戒扔了出去。后来他一个人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翻遍了,才在电视柜下面抠出来。那时季辰年想着,人他留不住,这份念想总得妥帖放好的。
“青宁……”季辰年喉头滚了滚,说道,“我们……再来一次好吗?婚礼我已经在准备了,所有的遗憾我都给你补上。”
沈青宁看着他手上已经重新戴上的戒指,忽地笑了,干脆地拿起自己的那枚戴上。他们几乎脸贴脸地紧抱着,后来也不知道谁先失了控,唇齿纠缠,并蒂连枝。
他们的手交握着,两枚戒指相碰,在岁月蒙尘后依旧熠熠生辉,像拨云见日后再次碰撞的心。
更新时间: 2020-01-10 2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