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春花,恰似锦簇的彼岸

发布时间: 2021-02-26 20:02

分类:青春爱情 / 睡前故事

吾爱,休怪我不够勇敢,我没有飞鸟勇敢

文/阮笙绿

吾爱,休怪我不够温柔,我没有河流温柔。

吾爱,休怪我不够坚强,我没有山脉坚强。

吾爱,休怪我不够深邃,我没有森林深邃。

吾爱,休怪我不够富足,我没有大地富足。

我只有一次短暂的旅程,绝不能尽情张望……

吾爱,休怪我不够爱你,我已献出我自己。

我只有这可怜的尊严,求你把它留给我。

吾爱。

楔子

林瑜雁每次站在领奖台上,都会朝看台上张望许久,这个动作,每次都引起暴乱,那些疯狂的女粉丝会在看台上尖叫,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但其实他谁都没看,他在找一张弓,一个人。

一张乌黑的反曲弓,叫作黑鲛。

一个带走他心的人,她叫谷遇。

01

谷遇是在遇见了林瑜雁之后,才知道奥运会上还有一个项目,叫作射箭。

那时候,谷遇跟林瑜雁的那些脑残粉没什么区别,看见他那张脸就走不动路。那时她是暴发户,一两万的包包随手就买,她就是在满是奢侈品店的丰华路边的长凳上看到的林瑜雁,一身黑衣,低着头安静地擦着手上的那把弓,样子酷酷的,让人不敢靠近。

但是谷遇是谁呀,天生心比天大,别人不敢,她却敢。她提着自己新买的小香包,若无其事地坐在他旁边,跟他搭讪。

“这弓真酷,你的?”

林瑜雁没理她,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当她是真空的。

谷遇也不气馁,又问:“这弓跟《复仇者联盟》里的鹰眼是同款,你喜欢鹰眼?我比较喜欢美国队长,又帅又有安全感,带出去多有面子啊。”

约莫是实在受不了谷遇的脑残,林瑜雁抬头看她一眼,又飞快低头,一个白眼翻得毫不掩饰:“我是运动员,练弓箭的。”

谷遇第一反应就是“还有这个运动项目?”,但是直接问出来未免显得自己太没文化,就别过身去用手机偷偷百度了一下,这才回过身来冲他笑:“我知道的,现代射箭运动最早出现在英国,英格兰的约克郡自1673年起举行的方斯科顿银箭赛,延续至今。1787年英国成立皇家射箭协会,成为世界上最早的射箭组织……”

林瑜雁终于按捺不住抬起头来看她,一脸“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的表情。

谷遇放下手机,停止念百度百科,笑眯眯冲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谷遇,谷仓的谷,遇见的遇。很高兴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瑜雁提着他的弓,起身走了。

02

谷遇长得不丑,她爹谷大头又是远近闻名的暴发户,她有钱,所以搭起讪来,所向披靡,林瑜雁是她碰到的第一枚硬钉子。谷遇提着香奈儿,穿着范思哲,脚踩三寸“哭泣”小高跟,摆出一个霸道总裁式的笑容:很好,小子,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但是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没维持到家就破灭了,她爹谷大头投资失败面临破产,也许是成了暴发户以后,恭维话听多了,竟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大头朝下从自家的办公楼顶楼跳了下来,当场死了。

谷遇的妈妈还算坚强,将家里的房产、珠宝全部卖了,还欠下的债,带着谷遇搬进狭小逼仄的旧公寓,即便这样,也还有一百多万没有还上。

谷遇的小公主生活开始没多久就返贫了,好在她心大,一直表现得还算平静,脱了范思哲,卖掉香奈儿,日子照样过,只不过“成功引起她注意的那小子”要暂时搁在脑后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比天还大的心眼,是遗传自她妈,直到有一天晚上,她睡到半夜,突然被掐住了脖子。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到她妈狰狞的脸。她拼命挣扎,将手边所有能抓到的东西都抓起来,丢到她妈脸上,最终她妈被她的手机砸伤了眼角,吃痛地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小遇,我今天去找工作了,我这个年纪,没学历,没工作经验,洗碗都没人要。我们还欠着一百多万呢,那些人说还不上就让我们娘俩去卖,我撑不下去了,我们一起死了吧,死了还轻松些……”她妈一边哭一边说着,又来掐她脖子,却迟迟不舍用劲。

谷遇没躲却开始号啕大哭,她说:“妈,我求你,你别掐死我,我才二十岁,我还没活够呢。我能挣钱,一百多万我能还,我不能被这区区一百多万逼死,我还有无论如何都想要,还没得到的东西,还有无论如此都想再见一见的人。”

连谷遇自己都不明白,哭着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中为什么反反复复出现林瑜雁的脸,颜控到了这个地步,她觉得自己约莫是没救了。

03

那之后谷遇开始找工作,只要不卖身,什么活都干,白天在公司做前台,晚上去当黄牛,在各大售票点蹲点,火车票、演唱会门票、体育比赛门票,只要能赚钱的事,刀山火海也敢往上冲。

最近体育馆的比赛特别多,足球篮球排球这些热门赛事的门票最难买,谷遇跟别的黄牛一起排通宵的队,屯了不少票,白天在门口游击战式躲着卖。看见疑似客户就上前去压低声音揽生意:“要票吗?前排。便宜给你。”如果对方点头,她就带人家去个僻静处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票,诚信买卖,童叟无欺。

遇见林瑜雁也纯属意外。

那天林瑜雁穿了一身黑,戴着鸭舌帽,背着巨大的琴盒,打扮得像个叛逆摇滚少年,在体育馆门前徘徊,谷遇上前搭讪,一抬头看到了他的脸,正惊讶着,对方显然比她还惊讶,指着她皱眉问:“你干这个?你的香奈儿、范思哲、哭泣呢?”

谷遇心里翻江倒海,五味杂陈,但是混黄牛堆锻炼出的二皮脸,让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嘻嘻笑道:“简单来说呢,就是:破产了、卖了、欠债了、下海了。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说出来是个很悲惨的事,但是谷遇的态度又实在无法让人信服,林瑜雁上上下下打量她,很快就把她归类为那种为了存钱买名牌,不惜从事边缘职业的虚荣女孩。

本来是不想理的,但是他看到了她手上的那张票,半小时之后开场的那场射箭比赛的前排票,而这正是他想要却买不到的,虽然痛恨黄牛屯票的行为,但是比赛还是要看的,就朝她手上指了指:“这票多少钱?”

谷遇低头看手上的票,这才想起来林瑜雁说过自己是射箭运动员,忍不住就想调戏他:“咦?运动员入场还要买票?”

这话也许是戳到了林瑜雁的痛处,他气得帅脸一黑,转身就走:“不卖我找别人。”

谷遇慌忙拉住他,嬉皮笑脸将票塞到他手里,伸出两根手指:“看你长得帅,原价卖你,二百。我出道以来就没干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她正贫着,就听角落里传来一声口哨声,这是他们同行间的暗号,意思是“警察来了”。

谷遇到底是身经百战,拔腿就跑,跑没几步,回身死死握住林瑜雁的手腕,拽着他一起跑。

事后林瑜雁回忆起那一段,总是会笑,他糗谷遇:“你那时是不是怕再也见不到我了,才拽着我死活都不撒手的?”

谷遇朝他翻白眼:“大哥,你还没给钱呢,我能撒手吗?”

没错,躲警察的小巷子里,谷遇也是这么说的,林瑜雁掏出钱重重地拍在她伸出的手掌中。谷遇小小的脸上立刻堆上了笑,一声“谢谢惠顾”说得清脆响亮。

林瑜雁莫名脸红了。

谷遇盯着他脸上的红晕看,目光赤裸得像逼迫良家妇女的土匪,然后晃了晃手中另外一张票:“一个人看比赛多无聊,你要不要把旁边这个位置的票也买了,请我去看?”

林瑜雁咬牙切齿:“你还要不要脸了?”

“不要啊。”谷遇摇头,回答得极其真诚。

林瑜雁都被她气笑了:“你对每一个买你票的人都用这招吗?”

谷遇摇头,半真半假:“世道艰难啊帅哥,见了长得跟你一样帅的,偶尔也会……”

她话还没说完,林瑜雁就飞快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塞进她的手里,拉着她的胳膊朝体育馆走。

其实连林瑜雁自己都搞不清楚,当时怎么就心甘情愿当了这个冤大头,也许是不想再听她啰唆,也许只是日行一善,提前收了这个祸害,免得她再去祸害其他人。

也许……不想让她用那种“逼良为娼”的眼神再去盯其他人。

那种让人忍不住沉沦的眼神,也会落到其他男人脸上,他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无法忍受。

04

令林瑜雁大跌眼镜的是,谷遇竟然已经熟知射箭比赛的规则,偶尔还能跟他讨论一下场上选手的表现,一场比赛看下来,两人竟已如认识已久的老友一般相谈甚欢。

林瑜雁带她去他常去的酒吧。酒吧老板扎着个小辫子,大声地跟谷遇打招呼,然后隔着吧台捶林瑜雁的肩膀:“哟,林大神,终于开荤了?认识你这么多年了没见过你沾荤腥,哥几个还担心你看破红尘,要出家当和尚呢。”

林瑜雁回他一拳,让他闭嘴,给自己要了杯啤酒,给谷遇点了一杯“热带风情”。

谷遇注意到林瑜雁脸颊上的红晕,忍不住偷偷笑起来,甚至开始认真想,如果她是林瑜雁此生开的头一荤,那么她一定要让自己变得更加鲜嫩可口,保证他一辈子都不会腻才行。

从林瑜雁和酒吧老板的闲谈中,谷遇知道,林瑜雁是某著名射箭俱乐部的运动员,今天这场比赛本来他是主力队员,但是因为家中阻挠,他错过了比赛。而这场比赛是为国家队选择后备队员,林瑜雁本是最受期待的种子选手,却连赛场都没走进去。

酒吧老板言谈中,谷遇依稀听出,林瑜雁家境不错,父亲期望他能继承家业,而林瑜雁在高中以前也一直顺着父亲铺好的路,笔直朝前走,直到他遇上了背上这把整日不离身的弓。

这把弓叫作“黑鲛”,是林瑜雁旅行时偶然间在拍卖会上看到的。他将黑鲛从巨大的琴盒中取出来,放在吧台上,抚摸着乌黑的弓身,微笑着问谷遇:“它是不是很迷人?我想和它一起走上世界最顶峰。”

人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性感。

此时喧闹的酒吧似乎静止了,周围的浮华都离她很远,林瑜雁着迷地抚摸着黑鲛,谷遇着迷地用目光抚摸着他的脸,呓语一般说:“嗯,很迷人。”

也许这就是命运,奇妙而充满了惊喜,谁也无法预料,自己在下一个路口会遇见什么。就如同谷遇遇见了林瑜雁,而林瑜雁遇见了他的黑鲛。

从此,再挪不开视线。

05

从此,谷遇便经常去那间酒吧,算准时间,总能偶遇林瑜雁。有时候林瑜雁是一个人,有时候他和射箭队的队友一起,兴致勃勃谈论着刚才的训练。总是这样,他的世界里单纯得似乎只有弓箭。

现在似乎还多了一个谷遇。

谷遇这么聒噪的一个人,在林瑜雁跟队友谈论训练时,表现得异常乖巧和安静,她会托腮静静看着林瑜雁,等到他回头,经常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林瑜雁伸手拍拍她的头,她从不知道,那个时候他眼中的温柔,更胜抚摸着黑鲛。

她不知道,因为实在太困了,为了在黄牛群里抢生意,她一天只有可怜的四个小时睡眠,而每天来堵林瑜雁又要占掉一两个小时。

林瑜雁也会想方设法补偿对谷遇的冷落,他跟谷遇去吵闹的庙会,将射击摊位上的所有奖品都赢回来,然后陪着谷遇蹲在夜市里摆摊,利用自己的美色,将赢回来的玩偶一个一个高价卖出去。

谷遇多么爱钱啊,数钱时的痴迷,不亚于林瑜雁擦拭着黑鲛。

这是他们俩的相处模式,虽然谁都没说过“我们在一起吧”,但慢慢地,林瑜雁的队友们开始叫谷遇为“林瑜雁的家属”,黄牛们也会指着林瑜雁对谷遇喊:“你的小男朋友来了。”

这大概就是开始谈恋爱了吧。

谷遇也去看过林瑜雁训练,训练场上林瑜雁手握黑鲛,专注的神情,总让谷遇想起战场上的英姿飒爽的将军,面前是千军万马,罗刹之地,冷面的将军握着他的弓箭,箭矢飞出,正中敌军首领眉心。

训练场上传来欢呼声,谷遇回过神来,原来是林瑜雁打破了自己的纪录,射出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谷遇也跟着鼓掌。林瑜雁回头看她,也许是太兴奋了,竟几步跨过训练场的围栏,跳上观众席,将谷遇拥在了怀里。

被放开时,她看到林瑜雁脸上因为兴奋而带着的微微潮红。

“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世界级的赛场上,那时候我也希望能够像今天一样,跳上观众席来拥抱你。”

谷遇点头时,感觉到脸上有些潮湿,她哭了。

每日累得像条狗,无非就是为了能够人模狗样地站在他面前,他的一个微笑,都能让她快活半天,如今却一下子给了这么大一颗甜枣。

不怪她哭呀,只怪这幸福来得实在太猛烈了。

06

遇见林瑜雁他爹林老板那天,谷遇去债主家还钱,因为数目不够,被那个一米八的汉子一脚从门口踹到马路上。她像死狗一样趴在路边,半天也没爬起来,即便这样,还是得笑,求对方再宽限宽限。

林老板从旁边经过,高级轿车闪着光映出谷遇狼狈而扭曲的脸,林老板打开车门,看了眼谷遇,有些惊讶:“你是谷兄的女儿?”

谷遇疼得额头上直冒冷汗,但是又怕来人是个新债主,一时没敢答应,直到林老板嘀咕一句:“我与谷兄有一面之缘,也只在照片上看过他女儿,怕是认错人了。”

谷遇当机立断上前抱住了林老板的小腿,号啕大哭:“我是谷大头的女儿,叔叔救我。”

谷遇押对了宝,林老板确实不是债主,但跟谷大头也无甚交情,即便这样,依旧给了谷遇工作。她成了林老板的特助,待遇当然不错,至少能让她在还债的同时,活得有些尊严,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林老板是位儒商,说话“儒”了些,手段一点也不“儒”,在本市还没人敢在他头上动土。

谷遇当然是感激林老板的,她甚至愿意为林老板当牛做马。

她去看林瑜雁训练的次数多了许多,每每射出满意的成绩,林瑜雁就会冲上观众席,去拥抱谷遇。谷遇觉得那段时间,上帝大概是睡着了,才允许她有了这么快活的时光。

林瑜雁表现亮眼,被国家队教练看中,终于被选进了国家队,而谷遇也因为工作表现突出,渐渐成了林老板的心腹。

林瑜雁出发去国家队训练馆的那天,林老板掏出钱包,看着钱包里放着的照片,叹了口气,对秘书说:“去年怎么办的,今年还怎么办吧。”

谷遇来送咖啡,不小心瞄到了那张照片,心里“咯噔”一声。

并不是她迟钝,直到现在才意识到林瑜雁和林老板的关系,而是林瑜雁早已离家独立,训练之外,还打着一份工,对父亲只字未提过。

谷遇想起常去的酒吧老板说过,林瑜雁的父亲堵人的方式简单粗暴,在城市的所有道路中设下天罗地网,找到林瑜雁,直接将他塞进面包车里带走,十几个大汉围着,林瑜雁再能打也是逃不脱的。

她也第一次知道了,林家父子的赌约,赌约内容是:如果林瑜雁能够在林老板的阻挠下成功站在国家队的训练场上,那么林老板就不再干涉他;如果三年内都不能到达国家队,那么就永远放下手中的弓箭。

第一年,林老板搞砸了林瑜雁的区域选拔赛;第二年,国家队的选拔赛,林瑜雁没能参加。

今年,便是第三年,林瑜雁在重重阻挠下成功收到国家队的邀约,他只要离开这个城市就算赢了。

谷遇坐不住了,她上班以来第一次旷了工,去林瑜雁的住处,对他说:“跟我走,大路不行,我们走小路,总能离开这个城市的。”

她带他走了只有黄牛党才知道的一条小路,开着借来的小吉普,穿梭在城中村的小路上,城中村住的多是游手好闲的流浪汉,小吉普时常被人拦下敲诈,林瑜雁不怕他们,他打不过林老板手下的十几个大汉,但好歹也是专业的运动员,对付几个地痞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谷遇总是拖着他,她笑:“你的手是用来比赛领奖的,不能在这种地方受伤。”

谷遇下车跟那些地痞周旋,林瑜雁起先还忍着,但是一次看到一个地痞企图摸谷遇屁股,就再也忍不住,一脚将那地痞踹倒在地,一群地痞冲了上来,谷遇急了拿砖头拍了领头的地痞一脑门子血,然后拉着林瑜雁上车,踩下油门,冲出包围圈。

好不容易逃出来,谷遇恼怒地冲着林瑜雁喊:“你怎么那么冲动?”

“不冲动能怎么办?看着你被那人渣摸?”

“摸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谷遇瞪着眼睛。

林瑜雁看着她,眼圈都红了。

“你不少,我少!”他第一次大声朝谷遇吼,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少了一块肉,难受得要死了,与其这样我宁愿不去比赛了。”

谷遇吓到了,抱着他,哭了起来:“你别这么说,一定要去比赛,那是你的梦想,你都努力那么久了,不能在这种地方停下。”

林瑜雁捧起谷遇的脸,用力地吻她,他说:“谷遇,我爱你。谷遇,我不想看见你吃苦。”

有他这句话,谷遇觉得,纵使再吃多十倍的苦,都值得了。

07

林瑜雁第一次参加亚洲锦标赛,在一众老将中厮杀,在个人淘汰赛中夺得了第一名。他的名字和照片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条,一时间风光无两。

谷遇向林老板坦白一切。

她的背后是一个巨大的液晶电视,电视上正在放着体育新闻,一个记者在采访林瑜雁,问及家人对他的运动生涯是否支持,林瑜雁冷笑了一声,对记者说:“能不能换个问题?”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谷遇背对着电视低着头,林老板面对着电视,静静看完这段,然后抬头看着谷遇,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些许痛心。

谷大头死后,谷遇可谓是尝遍了人间冷暖,昔日跟谷大头称兄道弟的那些叔伯,都跑得不见踪影,唯独林老板这个跟谷大头只有一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对谷遇伸出援手。谷遇是个重情义的人,在林老板身边时刻都想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成为“恩将仇报”的人。

她最唾弃的一种人。

林老板站起来,看着电视屏幕里的林瑜雁,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瑜雁练习射箭吗?”

林老板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位耗子国王每日忙着扩大自己的王国,怕深宫里的耗子王后被猫抓走,就派了王国最骁勇的耗子将军保护王后。将军与王后朝夕相处暗生情愫。将军爱屋及乌,也在尽心教授小王子武艺,带着王子去冒险,与猫抓迷藏,让年幼的王子渐渐迷上了武艺,放弃了学习政事。故事的最后,王后跟着将军逃离皇宫,在逃避追捕时,马车坠下山崖,香消玉殒。国王痛不欲生,不明所以的小王子跑到国王面前,天真地说:“父王,我长大后要成为将军一样的人。”

林老板讲到这里,看了谷遇一眼,只一眼就让谷遇泪如雨下。

谷遇给林老板磕头,感谢他给予的帮助,也是想骂自己的忘恩负义的,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林老板问她:“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怎么选?”

谷遇想了一下,她觉得别说一次机会了,再给她十次机会,她还是会站在林瑜雁那边。愧疚是真的,但是她在爱里是个不输周幽王的昏君,即便知道混账,也会为了博美人一笑,毫不犹豫地“烽火戏诸侯”。

无药可救了。

林老板拍拍她的肩膀,最后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谷遇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白天打工,晚上当黄牛,甚至因为脱离了林老板的保护,那些之前碍于林老板的淫威,不敢对她动手的债主,卯足了劲地找她麻烦,她不得不东躲西藏,带着终日以泪洗面的老妈频繁搬家。

每天她都会接到林瑜雁的电话,问她近况,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去看他比赛,他什么时候才能在领奖结束后,冲上观众席去拥抱她?

那天她刚还完一笔债,身无分文,在火车站跟一群大老爷们一起排队屯票,饿得手脚发晕,一个不小心被一个壮汉撞倒在地,摔得头破血流,票就被别人抢去了,她站起来顶着一脑门血跟那个壮汉扭打在一起,要他还她的票,歇斯底里,像个怪物。

那壮汉被她那副拼命的架势吓到了,远远将票丢给她,边走边摇头:“疯了,疯了,这个女的真是疯了。”

即便这样她跟林瑜雁说话的时候,还能笑出声来,直说很好,只是太忙了,有空了一定去。寄机票给我?不要啦,我难道连机票都买不起?别瞧不起人了。哄女朋友睡觉的故事

但其实,别说机票了,她连饭都吃不起,她在心里笑话自己,谷遇啊谷遇,真不知道,你的脸皮和自尊心哪个更胜一筹。

一次,一个跟她比较好的黄牛哥跟她聊天,聊到她和林瑜雁就叹气:“你怎么不跟大冠军说你欠了那么多债?听说他奖金不少,能替你还了也说不定。”

“他又不欠我的,凭什么替我还?”谷遇从盒饭中抬头。

“你看你吃了这么多苦……”

“债是谷大头欠下的,我这也不是因为他才吃的苦。”

“但要不是为了他,你至少还有份好工作。”

她歪头想了想,将林瑜雁和好工作放在一起比较了一下,果断摇头,低头笑笑不说话了。

工作没法跟他比。

若不是因为爱上了他,那夜她妈要掐死她时,她根本连躲都不会躲,工作可能会给她相对舒适的物质生活,而他给了她一个活下来的理由。

舒适的物质生活,她可以拼命地自己去挣,但是活下去的理由,她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了。

她爱的人,也在拼命追逐着自己的梦想,哦,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美丽的风景了。

08

林瑜雁终于忍受不了思念,飞回来找谷遇的时候,谷遇正在火车站揽生意,一身臭味,接到电话,飞速冲去公共浴室洗了个澡,换上了最漂亮的一套衣服,去机场接林瑜雁。

林瑜雁在出口通道远远朝她招手,她朝他奔过去,林瑜雁丢下行李,将她抱起来,抱得她两脚离了地。

离了人群,他拉着她躲在僻静处使劲亲吻她,质问她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是不是他一走,她就变心了,是不是又去敲诈别的小帅哥了。满脸不放心。

谷遇摇头直笑,连说:“没有,没有,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心中唯一的神话。”

林瑜雁气她的嬉皮笑脸,又来亲她,很久很久都不肯放开。

林瑜雁离开本市前,把租住的房子退了,林家也回不去,只能去住酒店。谷遇将他送到酒店房间,他拉着她不放手,这黏人劲,不亚于他离开前的她。

他说:“只要一想到闭眼睡觉的时候看不到你,我连觉都不想睡。”

谷遇皱着鼻子笑:“我们可以在梦里相见。”

“梦里都是虚幻,我要实实在在抱着你。”

那幽怨的眼神、笃定的语气,像一支支急射而来的箭,支支命中谷遇心中的柔软,连带着连拒绝的能力都失去了。

她跟着林瑜雁进了门,聊了许久,睡觉的时候都牵着手。

林瑜雁只能在本市待三天,时间实在珍贵,恨不得每分每秒都与谷遇黏在一起,谷遇也不得不放弃了所有的事,专心陪着他。

第三天,两个人手拉手离开酒店准备去吃晚饭,角落里就冲出来一帮人,不由分说,拖着谷遇就要钱,林瑜雁跟他们动起手来,一直闹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里,那帮人还在叫嚣,欠债还钱。

谷遇暴跳:“说好了按月还,这个月的钱我让我妈拿给你们了。”本来每个月都是她自己去的,她怕她妈受委屈,这几天为了陪林瑜雁,就把钱给了她妈,让她妈跑一趟。

那帮人嚷起来,说等了两天也没见到钱。

谷遇给她妈打电话,怎么打都没人接听,匆忙回了租住的小屋,才发现小屋里人去楼空,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妈带着钱跑了。

谷遇跌倒在地,哈哈笑了起来,直骂这操蛋的生活。

林瑜雁这才相信谷遇之前的胡说八道原来都是真的,他家谷遇真的是个有故事的人。

可他一点也笑不出来,他掏钱包出来,问那些人谷遇欠了多少钱,他来还。那人狞笑:“也就还剩个一百三十多万吧。”

林瑜雁抽卡的手停住,他的卡里顶多也就十几万,是赢来的奖金。

林瑜雁将卡丢给他们,说剩下的会想办法。谷遇扑过去将卡抢了回来,塞还给林瑜雁。林瑜雁生气了,大吼:“你干什么?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男朋友?”

谷遇惨笑:“那我找个大款包养多简单,反正我青春貌美着呢,不怕找不到冤大头。”

“我TM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林瑜雁怒道。

那群人等着急了,催着要钱,谷遇无奈之下从林瑜雁卡里取了这个月应还的钱,给了他们,只说以后还是按月还。

打发走了那群人,林瑜雁环视着这狭小逼仄的出租屋,瞪着谷遇:“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能想的办法,总比你多。实在不行,我去找我爸借钱。”

“你爸的条件一定是,让你再不许碰弓箭了。”

林瑜雁呼吸乱了,许久之后才笑了一下,低声说:“那就不碰吧,只要一想到你一直以来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谷遇“啪”的一巴掌打在林瑜雁的脸上,哭着看着他:“我的生活是一摊烂泥,我活像条满身泥的野狗,但我知道自己总能上岸,你就是我的对岸,我希望我的岸边繁花似锦,每日看着对岸,我才有力气向岸边爬。但现在你要跳下来跟我一起挣扎算怎么回事?我没了对岸,要往哪儿去?我是个缺乏想象力的人,我要你切切实实在那里,让我知道未来是美好的,我才有勇气活下去。求你,求你不要跳下来,求你耐心等我爬上去。”

09

林瑜雁最终没去找林老板借钱,他卖掉了黑鲛。用队里的弓,他一样能训练,能参加比赛。

黑鲛是难得一见的好弓,最终拍卖价为一百五十万,还掉了谷遇的欠款,还有得剩。

就在还掉欠款的那一天,谷遇失踪了。

她留下一封信,上面写着:

第一次遇见你,你在擦黑鲛。第二次遇见你,你问我:“它是不是很迷人?”那时的你真的很迷人。

总有一天我会带着黑鲛,重新回来。

林瑜雁看着信,呆坐了许久,然后起身去训练场,穿上护具,戴上太阳镜,搭弓射箭,那箭脱离弓弦,朝靶心飞驰而去,带着他的心。他终于流下泪来,摘掉太阳镜,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他爱上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小王八蛋?

如果她能像其他女孩一样温柔,一样善解人意,一样依赖他,他也可以少爱她一点,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痛彻心扉。

但是这样的一个小王八蛋,至少一定会说话算话吧,他会努力站到世界的顶端,等着她带着黑鲛出现在赛场上,那时候,他一定跨越一切障碍,冲上去紧紧拥抱她,再不许她离开。

很久之后,约莫是一个春日,林瑜雁在训练场上的长凳上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窈窕的女子一身黑衣,盘腿坐在他身旁,低头专心致志地擦着手里的弓,弓是一把反曲弓,乌黑发亮。

见他醒来,她翘着唇角笑起来,指了指弓:“林瑜雁,你说,它是不是很迷人?”

他说:“没有你迷人。”

身后的春花落了一地,恰似一个繁花锦簇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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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1-02-26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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