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三废
你说，两个人相处了几年才会把爱情磨成亲情？六年够不够？那么给你选择，是想要爱情的新鲜感，还是要亲情的安全感？
可是啊，这两者之间，缺的就是双方的一个选择。
他选择新鲜，必定会甩掉选择亲情的你，同理，你选择亲情，又拿什么去留住想要新鲜感的他？
所以最终的选择不同，才造就了如今的尴尬局面。
1
“今天早上吃什么？”程封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嘴角还残留着昨晚睡觉时流出的口水。
“你自己解决吧，我上班要迟到了。”沈棠站在鞋柜前穿着高跟鞋，双手拿着梳子对着镜子打理着头发。
“你不是醒很早的吗？怎么不做饭？”程封睁了睁眼，埋怨道。
“那你怎么不起来去做？昨晚还喝酒喝到凌晨才回家，门敲得跟上门讨债一样，你还真把自己当皇上了。”沈棠说完，语气中多了些无奈。
“别唠唠叨叨了，赶紧走吧你。”程封又不耐烦了，把头撇向了一边，不再看沈棠。
今年已经是沈棠和程封在一起的第六个年头了。也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久了，所以新鲜感什么的早就没了踪影。两个人从最初的还愿意吵架，到现在的架都不愿意吵，只是说话中都带着些互相攻击的意思，说得打趣点，两人现在的相处模式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沈棠在最后一秒钟赶上了地铁，车厢中人挤人，热得不行。站在最外面的沈棠被挤得脸都快贴上了地铁门，她看到门上倒映出的自己的样子，突然没来由地鼻酸。面前的自己，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些细纹，就像她和程封之间的裂缝，从曾经的亲密无间到如今的感情破裂，都随着时间越来越多。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生活才是个头，朝九晚五，每天为了省几块钱而坐地铁上下班，每次都是早上光鲜亮丽的出门，晚上回到家时就已经疲惫不堪满脸倦容。其实这些都还好，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再和程封走下去。
程封自从半年前辞职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工作，日常开销都靠着沈棠一个月的五千块过活。刚开始的时候沈棠让他去找工作投简历，程封还满口答应着，说着“我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啊？我要是想找，分分钟就会有家大公司看上我。”这样浮夸略带着玩笑的话，可是却没有见他真的上心过，小区门口的黑网吧成了程封每天“工作上班”的地方，他沉溺在网游中，砸着大把的钱买装备，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距离上一次大吵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北方的城市，平日里热得让人难耐，那天却久违地下了场大暴雨。就像是沈棠和程封，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无形之中坠到了冰点，就差最后一场破罐子破摔地宣泄。
那天沈棠回到家后，发现程封不在家。她看着眼前的漆黑一片，突然一阵恼怒。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是那个能在程封怀里撒娇的小女生，而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她越来越想不通，她想起为了程封毕业后不回老家，而选择在这个陌生城市打拼；她想起自己因为程封和父母吵架要断绝关系的样子，是自己的坚持才让父母从一开始地坚决不同意，到后来地伤心妥协；她想起了自己为了省钱而奔波在地铁站，穿着高跟鞋奔跑被扭到的脚踝，程封给自己越来越少甚至说是没有的关心。
她也想起了和程封刚在一起自己过生日的时候。那天程封自始至终没有一点表示，害得沈棠以为他忘了自己的生日，一天闷闷不乐。大概是晚上十点多，父母都睡了，自己也准备睡觉的时候，窗户被一颗小石子砸了一下，“咚”的一声，惊了沈棠一身冷汗。她打开窗户，就看到程封站在楼下，面前还有几个小焰火，“扑哧扑哧”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浪漫。那个时候都是学生，没有什么钱，沈棠却觉得，比现在快乐的多。
但是六年后的生日，沈棠却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依旧起得很早，坐很久的地铁，上班加班，买六块钱的关东煮解决晚饭，再疲惫不堪地回家，打开门迎接她的依旧是昨晚通宵打游戏，睡到现在都没醒的程封。
她以为还会和以前一样，程封藏起了惊喜，于是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突如其来的surprise吓一跳。结果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以为是程封太累了，也许第二天会得到一句“生日快乐”，那也不错的，她这样安慰自己。结果程封醒来时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问自己有没有一千块钱。
“你要一千块钱干什么？”沈棠问他，自己没必要要这么贵的礼物的。
“我一哥们儿要过生日了，怎么说礼物也不能太差，丢了面子怎么办？哎呀别问了，钱在你钱包吧？我自己拿。”沈棠愣在原地，心凉了半截。受够了，这些往事让沈棠越想越难过，也越加气愤。
她站在网吧玻璃门门口，看着里面跷着二郎腿，面前一碗泡面，双手正在飞速敲打着键盘的程封。觉得陌生，从心底涌出的一股，很陌生的感觉。
那天沈棠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把程封从网吧里拽回家的，她也忘了当时天正下着大雨，自己和程封站在雨中沉默不语地看着对方，两个人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当初刚在一起时相爱的表情，剩下的全对彼此的厌恶。
“分手吧。”程封先开的口，他转移目光，不再看沈棠。
“为什么？”沈棠问，语气颤抖，想不通为什么恶人先告状。
“哪那么多为什么？”程封笑，一脸不在乎无所谓的样子。
“那我们这几年算什么？”沈棠又问，红了眼眶。
程封没有讲话，也许是因为站在网吧门口，被围观群众盯得太尴尬，又或者真的是被沈棠的三言两语戳到了伤心处。
“我们回家再说吧。”程封上前拽沈棠，两个人半推半就地回了家。暗黄的楼道灯，因为接触不良而一闪一闪，沈棠走在程封身后，不言不语，两个人像极了陌生人。
“啪嗒”一声打开灯，家里乱七八糟，衣服扔了满地，烟头堆在茶几上，让人看了更加烦躁。
“你想怎么样？你说吧。”又是程封先开的口。
“我们分手吧，我没办法再和你一起生活下去了。”沈棠说，手揉了揉眼睛。
“你在外面有人了？”程封问。
沈棠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有病啊？”程封也红了眼，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什么，他抓着沈棠还没有落下去的手腕，恶狠狠地说。
“你怎么敢说出这句话的？”沈棠问他。
“否则呢！否则是什么原因！算了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了！分啊！分手啊！反正老子也不爱你了！”程封作势，甩掉了沈棠的手，大声吼道。不经意间，他看到了沈棠的手腕被自己勒出的红印子。
“是啊，你是不爱我了，你早就不爱我了。”沈棠笑，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你也知道啊？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分手啊？你不能早点和我说吗？你让我早点解脱多好啊！”程封不依不饶地说着伤人心的话，他一直知道说什么最狠。
“我为什么？我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爱你啊。”沈棠说。
“好好好，你爱我，那你记住了，就别太爱一个人！”程封说。
“说真的程封，我已经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我只想回到一个人的时候。想起曾经在一起的日子，是你教会我如何去爱一个人，可现在你告诉我不要太爱一个人。六年，你让我受了多少委屈，你自己有没有盘算过？我们日夜相伴，却让彼此距离越来越远，也让我觉得你越来越陌生。”
程封不讲话，呼吸因为吵架而变得急促，顿了顿，他似乎是在思考着沈棠说的这些话。
大概是这样僵持了半个多小时，程封起身，开始捡地上散落的衣服，把茶几上的烟头一个两个扔进垃圾桶。
沈棠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收拾房间，他总是这样，每次想要和好的时候，就默默地做些能让沈棠高兴的事情，他收拾房间，叠衣服，洗碗筷，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两个人的架就这样吵得没头没尾，没有总结，也没有安慰挽留，就跟从未吵过一样，可彼此知道，那一巴掌，那些狠话，是真的发生过。
2
沈棠下班回到家的时候，程封还睡在床上。
“哟，你今天怎么没去打游戏？”沈棠放下包，问。
“你走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身上没钱了。”程封抬头，看了眼沈棠。
“你什么时候出去找工作？”沈棠压抑着，又问了一遍这句不知道说了几百遍的话。
“唉，你真的好烦啊，你怎么一回家就给我添堵？”程封皱了皱眉头。
“你都半年没工作了，你不觉得闲得慌吗？我看你都觉得累得慌。”沈棠说。
“不觉得，我只有看到你的时候才觉得累得慌。”程封说。
又是一阵沉默，说真的，如果三个月前还有点想要去挽留这段感情，那这个时候就已经是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
沈棠知道，自己和程封终究是没有未来的，以前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件事情，但现在，心碎成渣渣，拼都拼不起来，不得不信。分分合合，早就耗光了爱意，有种无奈的感情是两个人都舍不得放手，但也找不到继续在一起的理由。当相爱不再快乐，相处像是被石头压得透不过气般地辛苦，那么除了分开也别无他法，无奈就无奈在这。
程封吃完饭后撂下碗筷，起身拿着换洗衣服就去厕所准备洗澡。沈棠擦着桌子，手边程封的手机却在这个时候震动了一下。“嗡”的一声，沈棠无意识地瞥了一眼短信内容，正在擦桌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程封洗完澡后看了眼手机，就穿衣服准备出门，沈棠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个频道又一个频道地换着。和往常一样，程封打开沈棠的钱包，却没有发现钱。
“钱呢？”程封问。
“没有。”沈棠说。
“别闹了，把钱给我。”程封说，又在她的包里翻了翻。
“花光了。”沈棠说。
“你又有什么毛病？”程封问她。
“你能不能别除了游戏就是游戏？”沈棠关掉电视。
“你现在又想怎么样啊？”程封不耐烦，他面对沈棠的时候始终都是不耐烦。
“你朋友又叫你去打游戏了？还说什么游戏里的相好想你了？”沈棠说。
“我不想和你吵架，快把钱给我。”程封看着他，两个人对视着。
“我也不想和你吵架，程封。我就想问你一句，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扯这么远干吗？”
“你有没有发现，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你聊过天了？”
“那又怎样？”
“你一直用冷漠和逃离来对待我，久而久之，我也不想再和你倾诉什么了，其实我要得很少，你安慰一句两句我就知足了。可你没有，你只是烦躁地说着你也有自己的无奈，有着自己的痛处。”
“所以你想说什么？你又想分手？”
程封说：“你是想听我的真心话吗？那好，我是爱你，可是我们不合适。”
沈棠笑，笑中带了些自嘲，“那为什么之前说分手你却不愿意？”
程封也笑，满脸的陌生感。
程封说：“那既然这样，我也不编了，之前说分手我没同意，就是因为我不想找工作。还有什么爱……真是放屁，我是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你了。”
沈棠这才知道，感情里最无奈的是什么？是排除万难后，什么阻碍都没有，什么第三者都没有，就是不爱不喜欢了。连想要改正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只能眼巴巴地等待结束。
3
沈棠收拾行李的时候，程封一直站在客厅里抽烟。好像这个时候，是这几年相处里来最舒服的时刻了。
“你回去后打算干吗？”程封问，语气就像问“你吃饭了吗？”一样的平淡。
“还没有打算，顺其自然吧。”沈棠叠着衣服说，这是他们俩为数不多的心平气和的谈话。
“哟，你也有没有打算的时候啊。”程封笑。
“是啊，一直以来，关于我们俩的未来，我都打算得很好，可是到我自己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有想过。”沈棠说完，笑了一声，似终于解脱。
程封没有搭话，手中的烟灭了后，抽了又一根。
别的情侣吵架后，是不愿意再看到对方，一句话都不想再和对方讲，用尽全身力气去表达不满的小情绪。可程封和沈棠，分手后两个人都像是得到了解脱，像是困在囚牢中两只疲惫不堪的野兽，终于被解去了枷锁般的自在畅快。
舍不得吗？是有一点点的，埋伏在心底最深处。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但是真实的存在着。
程封双手插在裤子口袋，沈棠拎着行李包走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不再并肩，一前一后，就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程封说：“我把你送到地铁站吧。”
沈棠点了点头，“好。”
熟悉的地铁站，沈棠每天上下班时都会从这里走，一开始程封没有辞职的时候，他们俩就会一起赶时间，在最后一秒冲上地铁，然后程封抱着沈棠一路晃到公司。转念一想，程封也是很久没有抱过自己了。不知程封是不是也想到了这里，他回头看了看沈棠，不自然地笑了笑。真是奇怪呢，明明在一起了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有让彼此更亲近，反而疏远到快认不得彼此。
“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程封走在沈棠的左边，看着她买了一张地铁票。
“随便吧，都无所谓了。”沈棠说。
“那，一路顺风吧。”程封说，他站在原地，不再跟着沈棠。
“嗯。”沈棠头都没有回，含糊地回应了一声。
慢慢慢慢地，沈棠的身影消失在了地铁入口。
“你啊，还真是头也不回……”程封以为自己会高兴，结果话都没有说完，眼就不自在地红了。
他是想逃避，他怕给不了沈棠好的未来，结果就真的什么努力都没有，硬生生地作掉了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他也有过无数次和沈棠分开的念头，可是真的狠下心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没了她，是否真的能好好过。
当然还有一件他不知道的事情，拎着行李箱的沈棠站在地铁口，终于绷不住，流了满脸泪。地铁呼啸而过，刺得她心生疼。
六年感情，说散就散了。两个人在爱的怪圈里，画地为牢，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对方。
“希望你不会再遇到像我这般的人。”
更新时间: 2021-03-27 2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