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乔诗伟
朋友说:“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那么就一定会给你砸开一面墙。”
我问:“为什么不是开窗户?”
他说:“窗户地儿太小,上帝怕你施展不开。”
我没有认真听,在说话的时候,顺手给一自拍的姑娘回了一句:“你该补爱了。”
生活的经历造就了我如此一个人,孤独、怪癖,让我不放过任何一个毒舌的机会。
以至于我的圈子干净如洗,连狐朋狗友都少得可怜,能受得了我脾气的,一般都是心理素质非常过硬的。
正巧那天赶上朋友婚礼,因为是好友的缘故,司仪出于礼貌让我也说几句。
我张口便语出惊人:“混账东西,赶紧到我这儿把礼金拿走,再晚我就不给你了,自己拿去买鸡腿吃。”
我还装作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说:“得亏我在你结婚的时候没给你一张没有密码的银行卡,让你在我结婚的时候再回给我。”
他突然冒出一句:“那估计这辈子我都还不了了,一身土匪习气,有姑娘要跟了你才见了鬼。”
于是,那天婚礼,从不喝酒的我,喝得酩酊大醉。
后来听朋友说,我那时候发酒疯一把抢过了司仪的话筒使劲喊着一女孩的名字。
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以后等他的孩子长大了,给那熊孩子放结婚现场录像的时候,就可以用这个来教育他以后不能早恋,不能为情所困。
我怒道:“滚,那时候我都二十二了,好吗!那直接就算黄昏恋了,算哪门子的早恋。”
朋友和我以前是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的,为了毕业后不去给人打工,便开始一起创业。
“偷奸耍滑”、摸爬滚打过的我们“臭味相投”。还是用“意气相投”来形容吧,毕竟当年我也算是一个文艺青年。
那时候,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而如今,我是一个拿着板砖讲道理的人。
那时候,我们总会碰上很多人,却留不下来。
而现在,我们总会碰上很多人,却希望自己赶紧离开。
生活变了,习惯也变了。
所以很多人说,如果没有人愿意陪你天长地久,那么只好选择老死不相往来。
2013年的时候,我和朋友有了一家咖啡书屋,让我最满意的是那个书架,放着我们喜欢也想让别人喜欢的书。
每每待在店里写故事的时候,我都觉着温馨。左边的书架上放着的不仅是书,还是我对未来的憧憬。只是我常常在想,我写过那么多的故事给别人,却为什么还没碰上一个故事是给我的。
趴在电脑前又写完了一个故事,题材无关爱情。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有关爱情、旅行、梦想之类的书,我都不敢再碰。那些文字会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心烦,就连我自己下笔,也尽量避免。
这是我很失落的一段日子,朋友安慰我,说我就是个狗屁,每天写写故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先养活自己才是王道。
我想了想,这话非常在理。
我那个谈了很久的女朋友也说,你以为生活里只有爱情吗?
我想了想,这话十分在理。
因此,她忘了一直会在的承诺,离我而去。
很多时候,我都以为自己是一个机器人,自我修复功能强大,失去什么,以后就能屏蔽掉什么,但感情不一样,这是人无法回避的。
朋友总是说我过于斯文。
其实他不知道我这种极端双重性格的可怕,我对他说,我善良的时候看到一只小猫、一段话都会莫名感动到流泪,我残忍的时候看到别人惨死街头、饿殍遍野我都不会于心不忍。
我只是想在我还能善良的年纪,多做一些善良的事。我只是想在我还能坚持的年纪,碰上一个能和我一直坚持的人。
这个国庆节倒腾了十天假,我带着满腹的心事,想要出去走走,越远越好。而朋友带着他女朋友也回了老家,我从心底祝福他们能花好月圆。
在书屋里先关了自己两天,关掉手机,关掉电脑,就那么躺着,看着天花板。然后,我就出发了。什么都没有准备,就在箱子里塞了一点换洗的衣物。
这是这辈子自己第一次独自远行。
在湛江待了三天,看了大海,捡了很多陷在泥沙中的贝壳。我从里面挑出了最好看的一对,作为自己经过十九个钟头的奔波才到达这里的礼物。
朋友的外号叫“窑子”,虎背熊腰,长得就跟土匪一样。
但他说我天生就是个土匪,总想要死守着一件东西。但有些东西是抢不来的,所以死守着也没用。
窑子说:“随遇而安吧,总有一天会碰见一个对的人。”
我很疑惑,这么汉子的一人怎么也和我以前一样说矫情的话了。
于是,我一把推开通往厨房的门,说:“王八蛋,你再吃一碗,别给我胡说了。”
时间的罅隙总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被忘记,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我继续坐在电脑面前,但没有写故事,而是在玩游戏。
来客人了,是一个姑娘,窑子招呼我过去点单。
我喜欢看人眼睛,发现她好像不怎么注意四周,而且笑容太礼貌。
我忙完该做的事情,又继续在电脑面前坐下。
不知道怎么回事,窑子顺手将我的书给了她。
我总是喜欢将自己的书放在角落里,不是藏着。只是想,这就是一种缘分,如果你不经意地翻到它,将它在自己面前摊开,阅读,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但可惜的是,大部分拿这本书的人,翻阅几页后就会停止,或者只是摆在面前自拍几张照片后就放到一旁。
窑子告诉我,那女孩一直在看那本书,从我们开店营业一直看到中午。头一回碰见这么认真的人,我有些高兴。心里想着,去认识下她吧,用什么借口呢。正好店里有做活动,就用这个活动做理由好了。
我拿着本子过去,礼貌地对她说:“美女,店里在做活动,留一个联系方式吧。”
她冲我一笑,低头将名字和联系方式都在本子上写下,字很好看,不像我的字如同惨死的蚯蚓。
再回到电脑旁的时候,我关掉了游戏,打开QQ,将她加为好友,我给她发信息说:“说下名字,我改下备注,谢谢。”
她说了两个字,那是她的名字。
就这样,我和她相识了,这是我第一回想要主动接近一个姑娘。
她说她喜欢看凡尔纳的小说。
我说:“我就看过他的《海底两万里》《环游地球》。”
她说:“有时候有些故事带给人的感动比较多,发人深省。但总感觉离生活很远。”
我说:“外国文学,多的是严肃和庄重,和生活不一样,所以觉得不真实。”
她说:“你也喜欢看动漫?”
我说:“我喜欢看动画片。”
她说:“动漫是动漫,动画片是动画片,不一样的。”
我说:“差不多吧,都一样。”
她笑了起来。
她第二次来的时候,和我聊到童年生活,很多趣事,第一次这么和人相谈甚欢。她去外面的商店买了些红纸折成了花,她说她从没给男孩子送过花,但走的时候她把这些花都留给了我。
我动心了,居然还是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孩。
我们开始每天都会说话。
她说:“你就是一个闷老虎,很可怕。”
我说:“我就是,那你不怕?”
她笑着说:“不怕,有什么好怕的,你现在还不会咬人。等你咬我的时候,我也咬你,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也笑了起来:“哈哈,那我们这叫共死,以后可要埋在一个坟里。”
她说:“还想要坟?坟墓不要钱?直接丢荒野就行了。”
我说:“也是,那我们一起被鹰吃光吧。”
她说:“真是浪漫的死法,太浪漫了,要虐一点。”
我说:“那这样,我们被抛尸荒野的时候,我被一头狼叼到了另一边,然后就分开了,没想到下了一场大雨,又把我们聚在了一起,再慢慢变成分不出彼此的白骨。”
她说:“干吗要死在一起?”
我说:“你就当我喜欢你,想调戏你呗。放心,我以后会把你调戏到正道上来的。”
她说:“呸……”
后来每次和姑娘聊天的时候,她都跟我说:“你千万别喜欢我,你要是喜欢我,我也会喜欢上你的。”她还一本正经地分析,说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但我知道,这是说不准的事情。上天安排你遇见一个人,不是离开就是留下,而我比较想做留下的那个。
有一天,她说要给我写一封信。
我问:“是要寄过来吗?”
她说不喜欢寄,她总是亲自把信送到人手上,这样信就不会在半路上丢了,但可惜的是几乎没有人给她回信。
我就和她说,那写给我吧,我会给你回,虽然字会丑一点。
她常常夸自己很聪明,但和我下象棋的时候却总是慢很多拍。她咬定我走的每一步棋都是误导她的陷阱,所以总是时间没了,棋还没有下完。
其实每一步我都在让着她,她只要多吃几个棋就能赢,但每回都是时间耗尽让我取得胜利。
这是一个傻姑娘,就好像她总说我傻一样。
她是个小学老师,却不怎么想当老师,每天还要学习日语和英语,说是以后就可以不在小学当老师,自己在市里开补习班。
她在别人面前很强势,我却知道她喜欢看少女漫画。她总是说自己习惯了一个人,我却知道她总是一个人的时候哭。她总是说没事,却一个人胡思乱想地纠结。她珍惜每一本书,买到一本书以后,却总要在上面写上:×××,某年某月某日购于何处。
我一口文艺腔地说我的心里也有一本书。
她说:“等她先看了再说。”
我说:“怎么看?”
她说:“当然是挖出来看啊,难不成还把我塞进去?”
其实我想说,虽然姑娘体型壮了点,但塞进心里还是刚刚好的。
后来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在一起了,我说以后家里的两面墙壁要做成书架,一本本摆上我们看过的书。
那些书上有我们一起的签名,证明我们俩都已经阅过。
我还说:“书先放她那,这样,以后嫁过来的时候,别人的是嫁妆,你的就是一大箱的书,那场景多美满。”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我们每看完一本书,就会扎堆研究买下一本。亚马逊、当当网……每个购书网站都有我们浏览的痕迹。
让她保存的书越来越多了,我还记得我上次将新看完的《偷影子的人》给她。我面前的书桌上还有一份清单,上面是我们旅行过的地方。
纸张有些旧了,那是一年前写下的,第一个地方是凤凰,第二个地方是鼓浪屿,第三个地方是乌镇……最后一个地方是荷兰的海牙老图书馆。这个图书馆是当时我最想去的地方,她说要学好英语,争取当我的翻译。
只是那张纸上,再也没有添上新的旅行地。我也没有再买过一本新的书。
她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带走了所有的记忆,带走了所有我喜欢的书。
我突然想起刚认识她那天,那双不怎么注意四周的眼睛,还有那个过于礼貌的微笑。
我明知故问的搭话:“说下名字,我改下备注,谢谢。”
她说:“小桢。”
我说:“很好听的名字。”
我还记得我将我坐了十九个钟头火车,在海边捡到的那对贝壳送给了她,上面都是风沙浸入过的痕迹。
我说:“希望我们俩的感情就跟这一对贝壳一样,虽然经历风沙,却还是存在,还是美丽。”
她把它装进许愿瓶,还让我写下了愿望。
我说我的字丑,像惨死的蚯蚓,她也不嫌弃。
一年就这么过去了,窑子和他媳妇终于修得圆满,要结婚了。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偶尔会有些磕磕碰碰,但结局总是美好的,祝福他们这辈子都能好好在一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而我突然想起那个微笑的女孩,心不在焉。
朋友和我说,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那么就一定会给你砸开一面墙。
我问:“为什么不是开窗户?”
他说:“窗户地太小,上帝怕你施展不开。”
我记得在说话的时候,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顺手给一自拍的姑娘回了一句:“你该补爱了。”
我还记得朋友婚礼那天的情景。朋友说我在他的婚礼上喝得酩酊大醉,满身酒气的我一把抢过司仪的话筒大喊一女孩的名字。
朋友说要将这结婚的现场状况以后告诉他家熊孩子,教导他不能早恋。
我记得我怒道:“滚,那时候我都二十二岁了,好吗!那直接就算黄昏恋了,算哪门子的早恋。”
当我参加完婚礼回到房子,收拾好一切,想了想,还是将那张清单也装进了盒子,这房子就要租给别人了,我要带走我能带走的一切。
拿着行李箱,在门口的时候,我却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她提着行李箱看着我。那双不怎么注意四周的眼睛在看着我,也没有对我很礼貌地笑。
还有什么比认为故事将要结束却又重新开始更让人开心的事情呢?我讨厌故事有结尾,没有结尾很多美好就不会结束了。
她过来,我紧紧抱着她。
她说:“你也喜欢看动漫?”
我说:“我喜欢看动画片。”
她说:“动漫是动漫,动画片是动画片,不一样的。”
我说:“差不多吧,都一样吧。”
她笑了起来,样子和以前一样好看,所以我也高兴起来。
更新时间: 2020-11-23 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