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冬雪共白头

发布时间: 2022-06-12 20:06

分类:青春爱情 / 睡前故事

曾许冬雪共白头

文/易清荷

苏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是在一个冬日的午后。

前日下了一场雨,加之早晨又刚降了霜,这座南方的小城气温骤降,她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肯出来,一躺就是一整天。

不过正好,她可以借此消磨掉她最难熬的时光。

却没想到居然会被人叨扰。

所以当她听到敲门声时,第一反应便是不耐烦地皱起眉,且并不想理会,反而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打算继续睡。

可门外的人不死心,依旧敲个不停,让她无法置之不理。

苏绿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十分不情愿地坐起身子,套上了厚厚的外套,慢悠悠地下了床,从卧室往客厅走去。

拉开门的一瞬间,忽然袭来的冷气让她打了一个冷战,浓烈的睡意在刹那间便减轻了许多。

而真正让她彻底睡意全无的,还是门外的周时越。

他的头发上还残留着早晨降过霜的潮湿水汽,一双冻僵的手被放在嘴边,一边哈气,一边不停地搓着。

是肉眼可见的寒,将他的鼻子冻成略显滑稽的红,可他的眼睛里,却无端带着满溢的喜悦。

对于他的出现,苏绿震惊极了,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挂在玄关的日历,的的确确是12月24号。

“你怎么来了,”她问,“你不是昨天才……”

订婚吗?

话分明已经到嘴边了,可“订婚”两个字无端堵在了她的胸口,让她觉得苦闷无比,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便噤了声,抿紧了唇。

“你信吗?”周时越却已经知道了她要问什么,回答道,“阿绿,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我不可能娶她。”

苏绿闻言怔住了,刚想再问些什么,周时越却一把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往门外拽。

“下雪了,阿绿,”苏绿被吓了一跳,刚想挣脱,周时越却突兀地开口道,“你不想出去走走吗?”

他脸上出现了与年龄极为不符的天真和期盼,不由得让苏绿怔住了。

这样的周时越,让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个“不”字,于是便不再反抗,只任由他牵着走。

1.能让苏绿在冬天走出门的,只有周时越

在这座南方的小城里,已经许多年没有下这么大的雪了。

雪竟能在还未落叶的松柏树上,积上薄薄的一层。

苏绿自读书时开始就极其怕冷,只要一入冬,她便会如同冬眠的熊,捧着一杯热水缩在教室的座位上,再也不会挪窝。

能让她在冬天走出教室门的,就只有暖呼呼的芋圆奶茶了。

她那个时候最爱喝的,就是周时越家的奶茶。

虽然离学校有一站地的距离,奶茶的味道也没有什么特别,但她每天还是会特地绕远路去喝。

不为别的,就为看一眼周时越。

苏绿第一次见周时越,是在她被好友硬拉去看的篮球赛上。

她一向对这种体育比赛没有任何兴趣,于是像往常一样百无聊赖地趴在观众席上,不停地抬手看表,希望这难挨的时光可以过得快一些。

直到作为替补的少年上场,她忽然便停下了看表的动作。

瘦高少年白净的脸上带着十分的窘迫,身上满是常年与书本为伴的羸弱书生气,混迹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之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果不其然,他打篮球的水平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苏绿看着周时越笨拙地在场上跑来跑去,却怎么也移不开目光,他滑稽又努力的样子,看得她忍俊不禁。

“这人是谁啊?”苏绿坐直了身子,突然就觉得兴致盎然,眼睛始终盯着场上的周时越,忍不住问身边的好友,“会不会打篮球啊?”

“你没听说过A班的周时越吗?”好友随口答道,“要不是凑不够人,哪请得动他啊。

“他可是个一心只爱学习的学霸。”

苏绿闻言,下意识地便皱起了眉,喃喃道:“书呆子啊……

“也太无趣了。”

她这样说着。

却又口是心非地在篮球赛后,忍不住打探了更多关于他的事。

很快,她便得知了他家经营的奶茶店的地址。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便三天两头地出现在他家的奶茶店。

每一次,她都带着厚厚一摞课后练习题。

她总是在点完奶茶后,坐在离操作台最近的桌前,佯装认真地做那些她根本看不懂的题。

周时越将奶茶放在她桌上时,她甚至连头都不抬,只顾着在草稿本上胡乱写写画画。

日复一日,苏绿明显能感觉到,周时越在她身边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辅助线画错了。”

直到有一天,在她做一道立体几何题时,周时越总算是主动跟她搭话了。

少年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时,苏绿几乎忍不住要露出得逞的笑。

但她强忍住了内心的狂喜,甚至在抬起头看面前的周时越,还佯装不服气地问他:“哪儿错了?”

“你看啊……”

周时越说着,顺势拿过她手中的笔和习题册,认认真真地给她讲起题来。

苏绿时至今日都记得,彼时少年因认真而绷紧的下颌角和他提笔时摩擦着她袖口的细微动作,让她忍不住频繁地抬起头去看他。

“一直盯着我看,还听不听题了?”

周时越突然扭过头来看她,打断了她的心猿意马。

四目相对间,他眼中狡黠的笑意反让她慌了神,于是她红着脸低下头去,恼羞成怒地抢过周时越手中的笔:“我又没让你教我,我自己会做。”

话虽如此,可她看着手中的练习题,却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在周时越的轻笑声里,苏绿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

2.该不会是因为担心我,所以跟来的吧

苏绿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主动要求去参加数学课后辅导班。

辅导班上课的时间,是每天下午放学后的一个小时,纵使时间那样紧张,她却还是每天都坚持去买一杯芋圆奶茶,然后再为了能准时赶上辅导班的课,而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

“你骑慢一点,很危险。”

周时越常常在将奶茶交给她时,都忍不住叮嘱她一句。

苏绿不以为然,甚至像是就想听他这一句关心一般,反而比之前骑得更快了。

结果,她就在路上摔倒了。

就在快到辅导班门口的那条小巷里,和自行车一起摔了个人仰马翻。

她不仅蹭破了皮还扭伤了脚,疼得她龇牙咧嘴,只能一边在心里暗叫倒霉,一边试着扶墙站起身来。

正当她以“金鸡独立”的姿态在巷子里蹦了几步后,周时越便出现了。

他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吓了一跳。

“我说什么来着,摔着了吧?”

他说。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苏绿惊讶极了,探究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愣愣地开口道:“周时越,你怎么在这儿?

“你也来这儿补习吗?”

周时越闻言哭笑不得:“我还需要补习吗?”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她依旧佯装不懂,眨巴眨巴眼看着他。

周时越气得伸手去戳她的额头:“你说呢?”

苏绿吃痛地捂着额头,明知故问:“该不会是因为担心我,所以跟来的吧?”

她得意忘形,以至全然忘了自己脚上的伤,一不留神便用力一踩,当即便疼得踉跄了一下,险些再一次跌倒。

好在周时越眼明手快地将她捞了回来,而后待她站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强行将她背到自己的背上。

苏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脸涨得通红:“欸……”

“欸什么欸,你再废话我就不管你了。”周时越打断她的话。

苏绿闻言便噤了声,缩着脖子将脸埋在周时越的肩后。

“你这样,之后怎么去补习班?”周时越问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所以吞吞吐吐的,“要不……我送你吧?”

说这话时,苏绿清楚地看到周时越的耳朵变得通红,闻着少年衣衫上被太阳晒过的香味,莫名让她想起她最爱吃的树莓芝士蛋糕,温软绵密又甜得冒泡。

“好啊,”于是她笑起来,“那我请你吃好吃的树莓芝士蛋糕吧。”

3.融化的雪,是留不住的崩溃感

那之后的每天,苏绿都会在去补习班的路上,给周时越带一个树莓芝士蛋糕。

“等我下课再拆开,你可不能偷吃啊。”

说是买给他的,但每次她总是要再三叮嘱这么一句,才会放心地将蛋糕交到他手中。

周时越也不跟她计较,听话地拎着她买的蛋糕,百无聊赖地等在补习班外的巷子里,直到她下课。

圣诞节那天,苏绿额外多买了一个圣诞节限定款红丝绒蛋糕,并同时附上了一张当天热映电影的电影票。

“这是给我的谢礼?”周时越问。

“不是,”苏绿俏皮地一偏头,“请你看电影还得编理由吗?”

周时越轻笑,催促她道:“行了,快进去吧。”

苏绿应着,将两个蛋糕递给他,像往常一样叮嘱他不能偷吃,然后才转身走进补习班所在的大楼。

她回头看了周时越一眼,冬季的天色黑得特别早,路灯已经提前亮起,他站在砖红的墙边,站成悠悠岁月长。

该给他买杯热乎乎的奶茶的,苏绿想,算了,下次吧。

她这样想着,便又重新背过身去,钻进大楼里。

那天讲的是等差数列,是苏绿尤其不擅长的内容,以至于眼看着离检查作业只剩最后几分钟了,老师出的题她却还有一大半没完成。

所以她心急如焚,外面的警笛声响起时,周遭的同学都开始好奇地议论纷纷,甚至连老师都走出教室去一探究竟,她的注意力却也只被分散了一刹,然后便因为觉得吵闹,而烦躁地捂住了耳朵。

“你们待会儿下课的时候,别走后门那边的那条小巷子,从正门走。”

“刚刚银行发生了抢劫案,劫匪逃跑的途中经过小巷,有个学生被劫持了。”

直到,匆匆赶回教室的老师这样叮嘱了一句。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苏绿的脑子也“嗡”地一下像炸开了一般,只觉得全身发凉、发麻。

下一秒,她便像箭一般冲出了教室。

可饶是如此,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小巷时,也早已经不见了周时越的踪影,只看到拉长的警戒线和穿着警服穿梭的人群。

洒了一地的苏打水和被踩进泥土里的蛋糕,还有打斗过的痕迹,让她觉得触目惊心。

彼时天上飘着的,是落在身上便会融化的雪,是一种什么也留不住的崩溃感。

那个冬,像极了现在这个冬。

漫天细小的雪融进斑驳的红砖,是肃杀又凄凉的寒冷。

周时越在他出事的那条小巷前停下了脚步,怔怔地发了许久的呆。

苏绿知道,他是在看自己心里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也在看他们戛然而止的过往。

4.直到有一天,周时越带回来一个女孩

许多年前那个圣诞节的夜晚,拎着蛋糕等待苏绿下课的周时越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离苏绿下课只有最后五分钟。

被警察追赶得走投无路的劫匪,就是在这个时候躲进了这条偏僻的小巷,并在周时越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动作飞快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好在当时有一个姓宋的刑警恰巧也在巷子里等女儿下课,周时越才得以脱险。

可宋刑警却在与劫匪的打斗中身受重伤,因失血过多,在前往医院的救护车上不治身亡。

这些都是苏绿后来从别人的闲谈中听到的,寥寥几句话中藏住了其中凶险,却还是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那之后的好多天,她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她请了假许久不去补习班,在每天放学后都往医院去,守在周时越的病房里,带着一大堆的练习题,问他一些深奥难解的题。

待他出院后,她也依旧日复一日地往奶茶店去,坐在她常坐的位置,只是比以前待得更加久。

周时越也好像跟以前一般无二,只是他偶尔会坐着发呆,眉间也始终舒展不开。

苏绿知道,他有心事。

可她并不多问,甚至对那晚的事也只字不提,好像那样,就可以当这只是件不痛不痒的事情,可以轻而易举地过去。

直到有一天,周时越带回来一个女孩。

彼时,她难得地又一次买了树莓芝士蛋糕,想带去和周时越一同分享,可赶到奶茶店的时候,却发现周时越竟破天荒地还未到店。

于是她将蛋糕放在桌上,沿着来时的路慢悠悠地往回转悠,打算去接周时越。

她走到街角处时,周时越便骑着自行车出现了。

苏绿迎上去,可刚跑出去几步,却似乎看见自行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女孩儿。

她愣愣地放缓了脚步,最后呆站在原地。

眼见周时越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才猛地回过神来,不知怎的便慌乱地转过身去背对他,恨不得与面前的墙面融为一体。

她大概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他没有看见自己,她就可以当作没有这回事。

可偏偏,自行车在她身后停下了。

“苏绿。”

更偏偏,他还出声叫了自己的名字。

苏绿的拳头攥了攥,而后又伴随着长长的叹息声松开,最后还是转过了身去。

周时越愣了愣,停好自行车走到她面前,伸手去触她的额头。

苏绿吃痛地“咝”了一声,原来刚刚惊慌失措间,她甚至撞到了自己的额头,却因为不敢轻举妄动,而没有伸手去揉。

“不疼吗?”

周时越用温暖的手覆住她冰冷的额头,轻声责备道。

苏绿无暇回答他的关切,只注视着他身后站着的女孩儿。

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观察着苏绿和周时越,当周时越的手覆上苏绿的额头时,苏绿清晰地感觉到,她藏于细框眼镜后的眼神,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宋汐紫,你应该认识的吧,”周时越见苏绿不答他的话,却一直盯着他身后的女孩儿看,连忙解释道,“你们是在一个补习班的。

“她是,宋刑警的女儿。”

苏绿闻言松了一口气,而后震惊地看向周时越,一时间竟结巴起来:“就是,救你那个……”

考虑到宋汐紫在旁,苏绿话未说完便噤了声,看了一眼宋汐紫那样深邃又凛冽的目光,无端让她心虚到后背发凉。

5.最后,只剩长久挣扎之后的无可奈何

从那天起,苏绿便每天都能在奶茶店见到宋汐紫。

她的父亲为救周时越而死,周时越的父母始终觉得内心有愧,便将已经无依无靠的宋汐紫接到自己家里照顾。

她时常跟着周时越左右,却从不跟苏绿多说话,甚至,苏绿总莫名觉得她对自己抱有敌意。

可苏绿并不以为然,毕竟她的性格向来如此。

宋汐紫是苏绿所在的补习班里,公认的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同时,也是公认的最讨人厌的那一个。

学霸分两类,一类是平易近人又开朗大方的,譬如周时越;而另一类则是趾高气扬又盛气凌人的,譬如宋汐紫。

“要不是没事儿做,谁会和你们这些人一样,来上补习班啊?”

她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那个时候苏绿便听说,宋汐紫的母亲早逝,只有当刑警的父亲,却也无暇照看她,所以她才养成这样孤傲的性格。

人人都觉得她不讨喜,自然不肯与她亲近,所以她没有朋友在旁,如今,甚至连亲人也没有了。

苏绿觉得她可怜,于是对她诸多包容。

哪怕她霸占了周时越自行车后座的位置,也刻意霸占了苏绿一直以来坐的那张小桌子,甚至直到后来,她想要苏绿在周时越的面前消失。

彼时,周时越像往常一样给苏绿讲题,为了避免苏绿听得乏味,他常常声情并茂,看得苏绿忍俊不禁。

而那天也许是因为苏绿笑得太大声了,才让宋汐紫大发雷霆。

她疾步走上前,在苏绿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将她的书一股脑扔向门外。

“烦死了,有那么高兴吗!”她大吼道。

苏绿吓得抖了抖,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跟她道歉。

却被周时越拦住了。

“你干什么?”他看向宋汐紫,强压着怒意,耐着性子问道,“吼她干吗?”

护短的样子,更加激怒了宋汐紫:“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怎么了,心疼了?”宋汐紫笑笑,“那你大可以让她不要来,她来,我就要欺负她。”

周时越闻言,脸色变得难看至极,攥紧的拳头和剧烈起伏的胸膛,都在宣告着他隐忍得多么辛苦。

苏绿就是见不得他因为自己受委屈,于是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口,轻声安抚他道:“没关系,我走,等她心情好了我再来。”

话一说完,周时越紧绷着的身子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看她,眼睛里多的是心疼、不甘、懊悔。

然后,是长久挣扎过后的无可奈何。

“好。”

到最后,终究只有妥协。

6.她和周时越的缘分,可能真的断了

苏绿和周时越自那以后多少年没见了?

六年。

当年,在苏绿特地买了蛋糕,想要去讨好宋汐紫时,却发现不仅宋汐紫,她连周时越都见不到了。

听周时越的母亲说,是因为高考的缘故,周时越短时间内不会再来奶茶店了。

苏绿只好去学校找他,可他总是借口躲在A班不肯见她。

唯一一次,苏绿是在放学候的校门口堵到的他。

他却问她:“苏绿,你就这么愿意上赶着每天让人欺负吗,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苏绿死死地盯着他,渐渐红了眼眶,却还是目光坚定:“我觉得有意思。

“见不到你,我才觉得没意思。”

周时越闻言愣了愣,而后逐渐暴躁起来,一边挠头一边在原地来回地转悠,最后终于失去了耐性,直接冲她大吼道:“我觉得没意思!

“我不想看你受委屈了,你懂不懂!”

苏绿被他这样一吼,直接委屈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磕磕巴巴地说着:“我要是真走了……你不难过吗……”

梨花带雨的样子,我见犹怜。

难过,他当然难过,他怎么能不难过呢?

他难过到在那一瞬间,真的想抛开所有顾虑,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

“周时越,这世上凭什么只有我不快乐,总得有人陪我。

“只要我在,你和她都不得安宁,就算这样你也要把她留在身边,让她受折磨吗?”

可宋汐紫的话言犹在耳,使他不寒而栗。

他的苏绿,是被他捧在掌心的宝贝,是肆意妄为的小姑娘,不该为了他被人如此欺负,活得如此小心翼翼。

他思及此,便狠下了心去背过身不看她:“我不会难过。

“你不要再找我了。”

说着,他便决绝地离开了。

那天的苏绿,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哭,哭得花了脸,像一只被扔掉的小野猫。

再后来呢,很多网红奶茶店横空出世,周时越家的奶茶店因此生意越发萧条,直到某一天不复存在。

发现奶茶店关门的那一天,苏绿坐在紧闭的店门口哭了好久。

她想,她和周时越的缘分,可能真的断了。

所以之后的六年,哪怕他们一直在同一个城市,却再也没有碰过面。

或许,就只是没有了可以再见的缘分。

——苏绿几乎都已经快要这样说服自己,周时越却又突然找上了门来。

此时的苏绿怔怔地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锅中熬着的奶茶散发出一阵阵甜腻的味道,而周时越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小憩。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虚幻。

她熬好一壶焦糖奶茶端到客厅时,周时越已经睡着了。

他裹着厚厚的绒毯,长长的身子蜷缩着,像一只大型的猫。

苏绿怕惊醒了他,便放轻了脚步走上前去,将奶茶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然后在他身边蹲下。

他呼吸虽然平缓,可眉头却始终紧皱着,修长的脖子上,还留着一道浅褐色的疤痕。

苏绿心底一痛,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触碰。

但没想到这小小的动作竟惊扰了他,他条件反射般抓住了她的手,而后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苏绿的指尖还搭在他脖子的疤痕上,依稀可以感觉到他颈动脉的跳动。

“周时越,你一点儿都不想我吗?”

对视良久,苏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周时越一下子便红了眼眶:“想。”

之后,便又是长久的沉默,他们就那样看着彼此,仿佛要从彼此的目光中,找回那所有失去的时光。

可手机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打破了这样的安谧。

苏绿回过神来,将手从周时越的掌心中挣脱,去拿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却见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是“宋汐紫”三个字。

是周时越的手机。

苏绿将手机握在手中,迟迟不肯递给周时越。

就在她踌躇不决时,周时越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来,打算将手机夺过去。

岂料苏绿竟紧紧抓着不放,令他始料未及。

“能不能不要接,”她几乎是在央求他,“就留在我身边。”

苏绿知道,他有许多苦衷和无奈,但她不想问也不在乎。

她只想陪他一起荡平他这一生中所有的苦难,不管前路是希望还是深渊。

周时越的手颤了颤,他注视着苏绿的眼睛,几乎要忍不住说一句“好”。

可宋刑警临死前的样子又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终究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所以他决绝地用力将手机从她手中拽出来,那一刻,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凛冽的寒风汹涌而至,吹得他全身每一处都在疼。

“别说傻话了。”

于是他颤抖着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7.此去途中,他看黑夜明朗,风雪暖人

许多年前的那个圣诞节的夜晚,周时越和宋刑警一同被送上了救护车。

宋刑警睁着眼睛,气若游丝,嘴里却始终念叨着什么。

周时越连忙跪在他身边,凑到他嘴边听,才听清他念的是“女儿”。

“女儿……拜托你……”

周时越当即便明白了过来,连忙答道:“放心。”

听到这两个字,宋刑警才安心地闭了眼。

所以这么多年,周时越对宋汐紫百般忍让,不过是救命恩人的临终所托。

可他也有自己不肯妥协的地方,比如在她不经他同意,自作主张地办了订婚典礼时,他生气地当着众人发疯般地将精心装饰的会场,砸了个七零八落。

“我不会娶你,”他破天荒地冲她大发雷霆,“我要娶的人,只会是苏绿!”

宋汐紫脸色铁青,当即摔碎了手中的杯子,并大嚷道:“那你找她去啊!”

她说的是一句赌气话,却不料周时越平静地盯了她一眼,而后便笑了起来。

“你说的。”

他说完,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像是等着一句话,已经等了许多年。

于是他丝毫不愿耽搁,马不停蹄地便朝他的最爱奔去。

此去途中,他看黑夜也明朗,风雪也暖人。

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与她共白首了。

却不料,宋汐紫还是不肯放过他。

“是你自己回来,还是我去找她?”

她在电话那头语气平静,却总是能准确无误地捏住他的软肋。

“宋汐紫,留一个心有所属的人在身边,你真的快乐吗?”

他终于忍不住问她。

“不快乐,”她答得干脆,“但至少,你还可以陪我不快乐。”

“你知道,你和苏绿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周时越叹了口气,忽然说道,“纵使那么难过,她却从来不曾开口让我弃你于不顾。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对我而言,是永远和煦的春风,是躲避一切困苦的乌托邦。

“我希望她永远平静,永远快乐。

“而你,活该不快乐。”

他从未对她说过这样恶毒的话,她难免一时接受不了,才会沉默良久。

“你不如盼我好吧,”半晌,她终于开口,“盼我得到救赎,然后放你走。”

这么多年,她难得松了口,周时越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

于是他忙不迭地挂断电话,重新冲进屋内。

“再等等我吧,苏绿。”

他面露欣喜,想要这样对她说,可是当他看到沙发上面如死灰的苏绿时,却又胆怯了。

他怕她不肯等他,更怕她真的等他。

怕她等到年华逝去,他却始终给不了她一个答复。

她是他最爱的人啊,他怎么忍心让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受此苦楚。

于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平静地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已经凉掉的焦糖奶茶。

然后他套上外套,走到门口。

“苏绿,我走了。”

他说。

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终于咬牙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我等你。”

门关上的一刹那,他依稀听到了她的声音。

尾声

苏绿买下了当年周时越家的店铺,重新开起了奶茶店。

她只在寒冷的冬日短暂地开张几个月,生意始终萧条,可她似乎也不在乎。

每个冬日的午后,她都拎上一张小板凳,抱着一杯暖乎乎的芋圆奶茶,在门口一坐就是一下午。

旁边卖烤红薯的奶奶好奇地问她这是在干吗。

她便笑说她在等下雪。

“也等苏绿和周时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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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2-06-12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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