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念
01
文子是典型的好学生，上初中时同学都玩游戏机他不玩；到了高中别人早恋他不恋，一门儿心思全用在学习上，终于一路披荆斩棘顺利地考上了心目中理想的大学。
到了大学，他仍然用功读书，却发现，就因为没事总爱往图书馆跑，他跟宿舍哥儿几个离得越来越远。
他们都玩一种叫“王者农药”的游戏，通宵组队那是常有的事；他们定期和其他学校的女生举办“联谊会”，有一两个人甚至因此找到了女朋友；偶尔他们还去蹦迪、抽烟、喝酒……看着这肆意飞扬的五人组，文子只是无奈地笑笑，他想加入但苦于找不到方式。
一天，上完体育课的文子随意地走在操场。突然，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向他跑来，快到他跟前时，女孩说，同学，你能帮我压一下腿吗？他正迷迷糊糊不知如何作答，女孩竟一下拽住他的袖子飞快地朝一个方向跑去。
等到了才知道，原来女孩正在参加仰卧起坐考试，因为一些事迟到了半个小时，其他同学都已经考完回教室了。苦求了老师半天，才得到这么一次补考的机会。
临时
被拉来辅助考试，文子的内心是拒绝的。他朝女孩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坐到了垫子上并快速地把一双腿丢到他面前，“按住我！”
经她一提醒，文子才不知所措地按了下去。体育老师依然铁面无私，倒数三声后就吹响了口哨。
女孩很努力地做着动作，一仰一起之间看得出她很用力。文子对这样临时被抓包来按住一个异性双腿的事仍没反应过来，好几次女孩起来时，直对上他那张极度懵懂的脸，四目相对，他感觉到尴尬，身上一阵发烫。
就在这种真实的肢体接触中，又听到女孩嘴里默默的报数声，也不知是在她做完第几个时，文子觉察到自己的心口突然使劲跳了一下。一瞬间，他发现自己更不敢直视女孩的脸——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怦然心动？
02
那天晚上，文子第一次在书本面前发起呆。下课铃响过，当文子发现他竟连五页书都没能读完时，彻底确定了自己对女孩的感情。
他哪里知道，心里装进一个人有多甜蜜，就有多煎熬。特别是他还一点都不知道女孩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可他实在太内向了，没有丝毫的恋爱经验。
可那个女孩却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看书、运动、吃饭，那个女孩总会从脑海里跳脱出来，不分时间地点场合。最最煎熬的是，她霸占了小文同周公的约会，曾经一沾枕头就着的壮举一去不复返。
那几天
，小文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被舍友们轮番嘲笑，“看来你这‘睡神’称号要拱手让人了”。
看到他每天都在饱受相思之苦，宿舍两个成功追到女朋友的舍友忍不住出招：送礼、逛街、看电影，一句话，你先对人家有意思的你去追啊！
可是包子小文，下了一次又一次的决心，就是不敢。
一天，他正郁闷地坐在教室里发呆。突然，被人从背后用力拍了一掌，我说哥儿们，找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儿猫着呢！
听这声音有点熟悉，小文一回头，哎呀，怎么是她？
女孩换了一身浅绿色的运动装，更显清爽。
“喏，给你的，”说着，一个精致的小盒被扔在小文面前的桌子上，只听那个声音继续说，“早就想买给你了，但这几天忙着给同学过生日，就耽搁到现在。”
小文简直成了一个大姑娘，耳朵也被羞成红色。
他轻轻地打开小盒子，看到里面是一个毛茸茸的护腕，绣了“李宁”两个字。
“咚咚咚”胸膛里又发出一阵紧张急促的狂跳，小文愣了半天才想起要跟女孩道谢。一回头，教室里一片空荡荡，人早就没影了。
03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的！”了解到情况后，他的一个舍友说。
“都送你东西了，说明那丫头对你有意思，赶紧追呀！”另外一个舍友拍着小文肩膀出主意。
就在大家快要七嘴八舌乱成一锅粥时，小文发话了，“没准
儿这就是一份感谢，什么意思也没有。”
“咱们宿舍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包蛋！”舍友们异口同声，喊完大家稀里哗啦笑作一团。
04
如你所想，包蛋小文当然没有执行追女计划。他强压住对女孩的喜欢，每天仍旧扮作好学生，宿舍教室两点一线。
这样懵懂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大四。
一天晚上，他夹着课本往宿舍走，走着走着就听到楼的拐角有女孩在哭。好奇心驱使他上前一看，却激动地发现，正是那个他暗恋的女孩！
一股莫名的心疼涌上心头。顾不上多想，他一个箭步冲到女孩跟前，蹲下身子就问，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女孩似乎是被这个突然闯入的声音吓到了，猛一抬头，就看到小文那张紧皱着眉头的脸。
“是你啊，好久不见！”话刚说出一句就感到气氛不对，接着又哭起来，“我失恋了，”然后“唰”地一下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小文的胳膊，“走，陪我喝酒去！”
这下，轮到小文犯愣了，心想，这妹子真是太别致了。
他差点以为是自己被人甩了。
05
两个人很快在学校门口的一家面馆落座。
小文叫了两瓶啤酒。一看到有酒喝，刚才还哭得昏天暗地气壮山河的妹子，突然“哈哈”笑了两声，再看那张脸，早已“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了。
“你就这么喜欢这口啊？”文子弱弱地问。
“也谈
不上喜欢，”妹子把酒瓶塞进嘴里，“咔嚓”一声咬掉瓶盖，“借酒消愁嘛，总要给酒一个面子啊！”
此时的文子，已经完全石化。半晌，他问了一句，“小姐，你牙不疼吗？”
对面的女孩哈哈两声大笑，“我用冷酸灵，”说着“叮咣”拿起一个杯子就朝里面“咕嘟咕嘟”倒满酒，然后举到文子跟前，“干！”
没等文子张嘴，自己先一饮而尽。
好洒脱，好痛快的女孩！文子不禁心有戚戚然。
干完一杯酒，女孩脸上又重现出大朵的明媚笑容。
“好久都没联系了，是不是最近在忙着追女孩呢？”
突然被这么一问，文子有些吃惊，这是在取笑他吗？有哪个正谈恋爱的男人会一年四季都在胳膊下面夹着本书啊……
“没有。”文子低垂着头回答，用手推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女孩喜欢我。”
“哦！”对面的女孩露出一阵窃喜，为了警惕文子看到，还特意抬起右手遮了一下嘴巴。
“明天你有安排吗？”她又问。
哎呀，明天就周末了啊，文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一下站起，凳子随即释放出“哗啦”一声响动，“明天我跟舍友约好要去爬山！”
“能不能不去呀？”女孩嘟囔一声，“你看我都失恋了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待着吗，容易伤心呀！”
文子被她晃得头都有些晕了，“但是真的要放他们鸽子吗？”
“不会的啦
！”女孩上前一把拽住文子，“我跟你一块道歉去，现在就去！”
文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一股大力拽着冲进了校园。那一瞬间，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宿舍的。
06
在电影院，他们看了一部主题与名字高度契合的电影——《漂洋过海来爱你》，影片讲述了一位日本少女画家在中国写生期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位纤夫，随后对纤夫展开了几次三番热烈追求的故事。
黑暗中，每每看到感人的镜头，文子用眼角的余光，都感觉到女孩在看自己。
他想问她怎么了，最后还是忍住。
散场之后，女孩在前面走着，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快走出电影院时，她突然回头盯住了文子的双眼，“要是你，你会爱上那个日本女孩吗？”
“可能……不会吧。”
女孩诧异地张大嘴巴，“理由呢？”
“会觉得……那样的爱……太沉重吧。”
“哦。”
然后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
07
上次分手以后，一眨眼好多天过去，文子却没一点女孩的消息。
他其实很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有没有从失恋的打击中走出来。
他也想过就这么放开怀抱去追一次，可他从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失败了要怎么办。
奇怪的是，从看过电影以后，女孩仿佛人间蒸发，一点消息都没有。
很快，夏天就来了。
干旱、暴晒、烈日炎炎。文子非常不喜欢这个季节，唯一让他感到开
心一点的是，他的生日也在夏季。
这天清晨，文子去食堂打饭，手机突然响了，掏出一看，是一条简讯。
“你今天穿得不太合适。”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神经病，文子嘀咕了一声，把手机放回口袋，继续朝着食堂前进。
“如果没有礼物，你今天不会开心。”还是那个号码。
文子依旧不理。
“你是某某班的，名字叫陈文，想知道我是谁，现在就来食堂二楼。”这条号码最后说。
虽然感觉这种玩笑很低俗，可文子被成功地撩起了好奇心。他不紧不慢地赶往地点。
“等等，等等！”突然从墙角跳出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扎了彩带的大盒子，正笑意盎然地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说这种话，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这里面是什么？”
“当然是能让你圆满结束今天的东西啦！不过，你得答应我，回去以后才能拆开看！”
搞什么，送礼物的人正是好几天没联系的女孩！
08
“可以啊，文子，都从女孩手里接过礼物了！”
刚回到宿舍，那几个男生群起而攻之，立马就把文子堵了个水泄不通。其中一个飞快地抢过礼物，逼问文子，“快说，这是哪个美女送的？”
文子被他们问得心烦，脱口而出，“就是我一直暗恋的那个女孩！”
“你小子行啊，”一帮人又开始推搡他，“人家姑娘都主动到这份儿上了，你还不行
动？”
“你们懂什么，她那是为了报答我帮她压腿，在失恋时给她安慰……”
“我靠，我怎么没见哪个姑娘让我摸腿，还钻我怀里哭……”
那天晚上，文子睡得极不踏实。
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那女孩豪爽的笑容。
半夜，他偷偷关门来到走廊里，就着昏黄的灯光，拆开了礼盒。
——竟然是十整盒避孕套！
我的天，幸亏没被那帮家伙拆开，他们要看到这个，那还了得？！
活了二十来年，头回遇见个这么豪放的姑娘。文子决定第二天去找对方，问个明白。
09
没想到，他刚走到约定的地方。女孩早已在那里等待。
“文子，我喜欢你。”女孩说。
啊？文子想笑又笑不出来，“你确定你这么快又喜欢上一个人？”
“根本就没有失恋啦，”说话间，女孩又朝文子走近一步，“那都是我千方百计设计好的。”
文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压腿也是，在那之前我特意查了体育课排班表，才找到那么一次我们两个班一块上体育课的机会。”
“那你哭那天是专门在等我吗？”
女孩不回答，突然，她也不笑了，换上一副严肃表情：“还记得那天看的电影吗？”
文子点点头。
“其实那天跟你去，我是看第二遍啦，我要确定它是不是真的感人，足以表达我对你的喜欢。文子，在你喜欢我之前，我老早就喜欢上你了。也早就从你的舍友那里问清
了你的脾气、性格和生日。我知道你沉默内向甚至有些木讷，所以我才买通他们煽动你跟我表白，谁知道你根本就不吃那一套。也许，你真的没有我想的那么喜欢我吧……”
“不，”文子着急地澄清，转过头，正对上女孩那束热情似火的目光，“虽然是你先喜欢我的，可是为了表达我的喜欢，你就让我这一次吧！”
他终于说出了心底的秘密，老老实实松出一口气。
10
几天以后，文子跟女孩牵手在校园里散步聊天。
走着走着，文子一下站到女孩对面，停下来问她：“为什么生日送我那个啊？”
“你猜。”
文子摇头。
“笨蛋，我是怕你脑袋秀逗，继续不解风情！”
“啊，那我知道了，等你生日我一定送你一套我们滚过的床单。”
……
更新时间: 2021-03-28 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