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生雨
苏千星曾偷偷送过她一束小雏菊，听说绿色雏菊的花语是“暗恋”。
1
苏千星提着一大袋奶茶匆匆进门，才终于打破了楚春来和穆奈之间尴尬的气氛。
楚春来笑着朝苏千星招了招手，他眼睛一亮，发奶茶的手也没闲着。突然，他取奶茶的动作一顿，拿出一杯：“给，春来，你的烤奶。”
他们中间还隔着两三个人，楚春来顿了下，才伸出手去接，中间有人帮忙递了下，笑了出来：“咦，这杯怎么是热的呀。”
这话一出，拿到了奶茶的人率先起哄：“难怪能分清哪杯是春来的，我们的可都是常温的。”
——楚春来的癖好，烤奶唯独钟情热的。
苏千星摸了摸头，笑得露出了虎牙，但也没反驳。
那杯引起议论的热烤奶到了楚春来手里，她轻轻地握着，即使是夏天了，她还是喜欢喝热的。
终于发完了，苏千星回到楚春来左边的座位，正要坐下时，却听到穆奈冷哼了声。
声音不大不小，但周围这一圈人都听得分明，穆奈碰也没碰那杯奶茶，转身就离了座位，包间的门打开又关上。
众人的交谈声小了下来，不少人偷偷看着楚春来。苏千星的动作僵住了，他低下头，自以为隐蔽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悄悄俯下身问她：“你不去追他吗？”
楚春来一把将他拉着坐了下来，捧着奶茶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嘴里半点不留情：“关我啥事？”
程阳起了身，状似无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笑着打圆场：“他可能不太舒服，我出去看看，大家先聊。”
苏千星坐了下来，可余光还是时不时地落在楚春来身上。过了会，他又凑近，脸上神情带着几分忐忑：“春来，你真不出去啊？”
“怎么，我追出去，你会很高兴？”楚春来蹙眉看着他。
“没，没，这样就很好。”苏千星转过头，也学着她那般手里捧着奶茶。她白他一眼——别以为她没看到他在偷笑。
包间的窗户正好能看到外面，楚春来随意瞟了一眼，恰巧看到一个身影，看衣服应该是穆奈。
他一个人走着，步子倒是格外慢。
慢归慢，身影还是渐行渐远，在苏千星将要抬头时，她转回了视线。
也不是每次追逐的人，都要是她楚春来吧。
程阳推开门进来，笑着和大家解释：“穆奈他有点急事，先走了，咱们继续吧。”
桌前有人开玩笑：“春来这次带了人来，是不是有情况了啊？”
苏千星低下头，她却抬起了头，喝着奶茶笑了下，眉眼弯弯。
——他们参加老乡会一般不带外人，除非带“家属”。
2
穆奈、楚春来和程阳三人认识十几年，从小玩到大。楚春来喜欢了穆奈多久这件事，程阳清清楚楚。
楚春来刚来时还是个小豆丁，瘦瘦小小的，说话声也跟蚊子似的，因为新搬到程阳家对门，两家大人又熟悉，程阳被他妈拽着耳朵叮嘱照顾着她点。
一来二去，他和穆奈同行的路上也就多了一个人。
程阳和穆奈同一个班，楚春来比他俩小一届，放了学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班门口等着他俩来一起回家。
那天程阳忙着去买新漫画书，下课后拽着穆奈就跑了，只记得让前桌帮忙去二班门口找个叫楚春来的女生让她先回家。
等手里拿到了漫画书，他才看到前桌发来的消息：二班门口没人，你说的那人先走了吧？
消息发送于四十分钟前，程阳看着消息，倒吸了口凉气。他忘记告诉前桌，楚春来比他们低一届了：“穆奈，你说楚春来心眼应该没那么实，等不到我们，自己就会回去了吧？”
他有点慌，听说她小时候被人在断电的教室关过一晚上，导致现在天黑时连一个人回家都不敢。
这会儿天已经很黑了，程阳心里有点紧张。
没想到平时总是慢慢悠悠的穆奈听了他的话，撒腿就朝着学校跑。
程阳抱着一摞漫画书落下一大截，喘着粗气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从里面出来两个黑乎乎的人影。
程阳凑近一看，穆奈身上背着两个包，右手还隔着校服袖子拉着楚春来。
她安安静静地跟着穆奈走，脸上没什么表情。程阳抱着漫画书凑过去，被穆奈一把推开头，眼神示意他先别靠过来。
直到三人快到家时，穆奈的脚步一顿，程阳才发现楚春来满脸都是眼泪，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穆奈叹了口气，轻轻将她抱住：“没事了，春来。别怕，没事了。”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抱成了一团，楚春来这才小声啜泣起来。她的手小心地拉着穆奈的衣角，程阳看见，穆奈的肩膀都湿了一大片。
那天之后，楚春来就从程阳的小跟班变成了穆奈的跟屁虫。
再后来，楚春来比他们晚一年考上了他和穆奈所在的大学，成了他们的学妹。
只是，回忆至此，程阳看了眼那边正笑着和苏千星小声说着什么的楚春来，又想起刚才他追出去时，穆奈正站在大厅的沙发前，听到脚步声转头，见到是他，脸色似乎更差了。
穆奈的眼睛还盯着程阳身后，程阳无奈上前：“穆奈，回包间吧。”穆奈倔起来就这样，也不理会他的话，他皱了皱眉，“你这脾气真是春来给惯的。”
这话一出，就像是正好戳到痛点，穆奈冷着脸：“那她参加老乡会带人来是什么意思？”
程阳也有些烦躁无语：“带家属呗！”
穆奈不再说话，转身推开门就出去了，只是刚出门，他的步子又陡然慢了几分，似乎还在给谁机会一般。
程阳转身往回走，走廊上的灯忽明忽暗，脚下是略软的地毯，他也觉得自己今晚有点暴躁。这么多年，楚春来算是他亲妹妹了，到了现在，就连他也觉得，穆奈并不适合她。
3
楚春来将奶茶喝光了，苏千星拿来水壶给她倒热茶，却被旁边的人不小心撞到，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当下就浇到了他手上。
即使他反应快，但手背还是被烫伤了一片。
楚春来急忙拽着他去包间里面的洗手池冲凉水，结果一看手心，还挂着两道红红的勒痕，想到刚才他提回来的十几杯奶茶，她皱了皱眉。
身后有人开了口：“春来，我记得你去年也烫伤了吧？好像是因为给别人烫碗筷来着。”
老乡会年年来的都有几个固定的人，去年楚春来刚上大学，在老乡会给穆奈烫碗筷，手给烫伤了，还傻呵呵地跟着穆奈。也因为这，大家都知道了她喜欢他这事。
那人今晚话里话外的意思总不太对，先前就非让苏千星一个人去买他们十几个人的奶茶，现在说着话，眼睛还有意无意地看着苏千星。
楚春来都快气笑了，这人是在给苏千星“上眼药”呢。
苏千星想转身，却被楚春来一把拉住，她大大方方地回答：“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你还是专心喝奶茶吧。”然后她没再理那人，看着苏千星手上的红痕，小声数落着他，“他让你一个人去，你就去啊？以后别听他的！”
一米八几的苏千星低着头乖巧地听她训话，身后的程阳看得清楚，余光又扫到她右边空着的座位，叹了口气。
聚会结束已经八点四十分，倒也不算太晚，就是出来时黑灯瞎火，楚春来的脚不小心扭到了。
“咝——”她抓着苏千星的胳膊，小声吸了口气。他见状，连忙蹲下身。
楚春来笑了出来：“还没严重到要背的地步呢。”
苏千星没作声，回头看了她一眼，依旧蹲着。
“行吧。”知道他固执起来简直无解，楚春来便老老实实地趴了上去。
她趴在苏千星的背上，头顶的星星很亮，他慢悠悠地走着。其他人在前面，就他俩在末尾。
楚春来闻着苏千星身上柠檬味洗衣粉的味道，突然想起他俩初见时，也和现在的情形差不多。
那天正是穆奈第一次当主持人，坐车离校后，才发现有东西没带。他赶着去化妆，程阳也跟着他，这会儿赶回去也来不及，当下便联系楚春来，麻烦她送过去。
等她赶到会场大门口时，时间已经有点紧了，她远远地看着穆奈从车上下来，和一大拨人一起急匆匆地进去了。她当下便慌忙跑了起来，谁知从拐角蹿出来一辆电动车，虽然车速不快，但还是被她一头撞了上去，顿时她便摔在了地上。她胳膊肘着地，腿蹭到了柏油路面上，一大块皮立马就没了。
楚春来痛点低，瞬间冷汗就冒出来了，正巧看到程阳从门口出来了，于是把东西塞给他后，就只顾着擦眼泪了。
撞了人的男生也被吓得不轻，背起她就狂奔。直到跑了很远，她才反应过来，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你背我去哪啊？”
“我送你去医院！”男生缩了缩头，但速度不减。
楚春来单手搂着他的脖子，受伤的手在空中支棱着，大喊道：“那你骑着电动车送我去啊，你背着我跑干吗！”
声音炸得苏千星的耳朵都有点麻，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距离他们很远的电动车，难得有些心虚：“前面就有家小诊所，我背着你去快些。”
等这一件事处理完，大半个小时都过去了。楚春来给程阳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情况后，视线就落在了站在墙边似乎在面壁思过的某人。
腿被包扎了，胳膊骨头也没事，就是青了老大一块，楚春来被苏千星扶着上了电动车。
挺巧，他们还是一个学校的。
下了车，苏千星却支支吾吾不肯走，掏出手机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她眉头一皱：“给你转医药费？”
“不，不是。”苏千星支吾了半天，终于眼睛一闭，大喊了出来，“我觉得你挺好看的，能不能加个微信！”
嗓门颇大，气势如虹，楚春来惊恐地看向他，随后面红耳赤地单腿跳着进了宿舍楼。
4
楚春来没加他的微信，可不影响知道他的信息——他冒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室友正提着饭站在苏千星后面。
得知原委，她室友笑得前俯后仰：“这被撞一下还撞出桃花运来了？”
楚春来撇撇嘴不理她，耳朵却逃不过魔音：“欸，我刚打听来的。那人叫苏千星，和我们同学院的小帅哥，和咱们是同一级，身高一米八二，长得帅，体育好，奖学金拿的都是一等，正经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大学霸，这你还瞧不上？”
法学是他们学院的王牌专业，录取的分数线就比她们高了一大截。她想想今天遇到的那个看着有点憨的男生，居然是学霸班里的？
她摇了摇头：“没兴趣。”
室友看了她一眼：“还喜欢你那个穆学长啊？”
楚春来做了个鬼脸就上床去了，翻了翻手机，程阳那会儿还发消息问她回没回去，活动早都结束了，可她和穆奈的聊天框，什么都没有。
她突然又想起曾经等不到他和程阳的那个傍晚，是他一把将缩在角落的她拉出来。那时他背着光，但眼睛很亮，里面似乎满是担忧，嘴上倒是没少数落她：“楚春来，你是不是傻？我们没来，你就不会趁着天还亮的时候赶快回去啊？”
傍晚的风卷走她身上的热度，她摩挲着手臂，似乎又回到了那个被关在黑漆漆教室里的夜晚。但他来了，挡住了那肆无忌惮的风，也带来了亮光，从此她的眼中，就刻下了他的身影。
后来时间长了，偶尔她也能听到，有人讨论穆奈和谁般配，有开朗的，有大方的，有温柔的，有可爱的，唯独没有一个像她——自卑而懦弱的。
于是，她学着大声说话，学着大笑出声，学着开玩笑活跃气氛，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可以做到和穆奈说话时不脸红了。
那时，她提着一大包零食给他，总有人开玩笑：“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人家小姑娘，连谢谢都不说。”
穆奈看了她一眼，笑着递给她一瓶雪碧，说：“我们可太熟了，哪用得着说这些。”
她在旁边笑呵呵地喝着冰凉的雪碧，心里乐开了花。她以为，当一个人可以随意让你帮忙做事的时候，才说明是真的熟络。
穆奈一向对别人极有分寸，客气到疏离的地步，可是他独独对楚春来和程阳不这样。程阳是他的兄弟，那她岂不是有着独一无二的位置。带着气泡的饮料仿佛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气球，从她的心底缓缓升起。
那时的楚春来，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穆奈心中最独特的一个，也将会一直有着最独特的位置。
穆奈对待别人一向温和有礼，甚至每次活动结束后都会自费准备小礼品感谢帮忙的人。
直到那一次活动，礼品袋少了一份，楚春来就站在他身边，来人笑着问他还有没有礼物，穆奈尴尬地转身问她还有没有多余的。
她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穆奈自然清楚地记得份数，却还要问她。她抓紧了自己手中的那份，很快，也就一瞬而已，她笑着将礼品袋递给了那人：“有的哦，刚好有最后一份。”那人接过，道谢后离开了。
“春来，待会我请你吃饭吧？”她知道，这是他在暗暗地表达他的歉意，只是那天，不知为何，她特别想要那份礼物，而不是那顿饭。
她笑着拒绝：“不用啦，我们还客气啥。我待会还有事要去忙，就不吃了。”
那天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回寝室，路旁的工地在施工，有很多深浅不一的水坑，她之前还看到过有人掉进坑里了，所以她小心避开了水坑，鞋子干干净净，没有湿。可是，她突然很难过，因为她想起以前活动结束后得到的带点脏污的钥匙扣；他请喝奶茶时，她不得不让出去的热烤奶；聚会人数只要多出来一个，她就永远拿不到的纪念品。
谁叫她和穆奈熟悉呢！
所以别人是“宾”，她是“主”，她委屈一点，也没事。穆奈知道，她永远不会计较这些。
可是，在这一瞬，她突然有点难受。那些礼物贵吗？不贵。
穆奈也总会请她吃饭补上，只是每次都是她退让一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可是，她从来不会和他计较。
胳膊肘又磕到了床，有点疼，她回神，看着手机里穆奈的那句：“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复。
5
楚春来当初加入院学生会的时候，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有多部门联合举办活动，怪巧的，那么多人，偏偏苏千星和她一组。
两人的微信还是加上了。
苏千星每天提早来准备东西就已经够让她不好意思的，可她搬个架子，都要被对方连连劝阻，说她有伤不能搬。她看着自己瘀青早就消失的胳膊，沉默了。
更别提有天早上苏千星还特意从离他们教室蛮远的那个食堂带回猪骨汤，说帮助她恢复。那天在诊所里，他也不是没看过她的伤处，这都一周多了，她就是瓷娃娃，也不至于这么娇弱吧？
她想开口，偏偏这人就跟装了雷达一样，躲她老远，最后总算被她逮着。两人敞开了谈——他不把她当瓷娃娃，她也别拒绝他偶尔的投喂。
这下，两周多下来，两人倒是真的熟悉了不少，每天累死累活，彼此的邋遢模样也都瞧见了。
活动到最后，还有个内部投票环节，票选出几个工作认真的学生干部。
楚春来和苏千星过来时，有女生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楚春来想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人是谁——苏晨。
苏晨和几个部门的人混得都熟，工作能力也强，学院老师都夸过她好几次，反正下届部长肯定是她。
楚春来就是条咸鱼，她确定自己不值得引起苏晨的注意，于是视线就落在了旁边发呆的苏千星身上，难道是因为他？毕竟他是全面发展的大学霸。
选票发下来了，每人有十张票。苏千星拿到票就唰唰开始写。
楚春来本想看看他选谁，让自己参谋参谋，后来想到苏晨，万一自己撞破少男心事怎么办，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投票后，楚春来去了趟洗手间，回到了门口，这里被门帘遮着。还没进去，她就听到投票处有人在说话，还提到了她的名字。
“苏千星，你的十票全给楚春来了啊？”
“嗯。”
旁边有人讶异：“楚春来不太出名吧，票数不高，投她也没用，还不如给苏晨。”
很少有人十票全给一个人投的，大多是选两三个喜欢的，每个投几票，就连楚春来也是这样。苏晨和苏千星似乎挺熟，好似也不在意这个，只是突然笑了声，问他：“苏千星，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楚春来那样的。”
苏千星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回答。猝不及防又听到自己的名字，楚春来更不好进去了。
苏晨又笑着问：“是楚春来那种类型的吗？活泼的？”
苏千星顿了顿，再次开口：“不，我只喜欢楚春来。”
苏晨的视线扫过门帘，笑了下，楚春来躲了躲，下一秒就听到她笑眯眯地开口：“总算把你小子的真心话给逼出来了，来，老弟，转头看看后面是谁？”
苏千星猛地回头，将门帘掀开，正对上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楚春来。他从耳朵开始，一路红到脖子，一时愣在原地。
苏晨推了推他：“你这会儿不过去，还等着我上啊？”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蹭到了楚春来身边，两人往外走了几步。
“那什么，苏晨是我堂姐，就大我几个月。”他挠了挠头，有些局促。
“哦、哦。”楚春来胡乱点着头，这比当初第一次见面他说她好看，要加微信的尴尬程度可严重多了。
她从来没被人说过喜欢，唯一一次沾点浪漫的事还是上学期不知谁送了她一束花——就是颜色不太好，纯绿的。
所以，这么久了，苏千星平日里和她就是朋友的相处模式，她还以为是因为和她熟起来了，对她没意思了。
6
楚春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算是已经表白了吧，可苏千星对待她的态度好像和平常没有区别。
她不回答，就像吊着他，要说回答吧，说喜欢似乎也没到那程度，说不喜欢，可心里还是怪怪的。
万幸，活动结束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
程阳在微信上喊她去取橙子，她心烦意乱地抓了把头发出门，到了地方才知道这橙子是穆奈带来的。
周末，他回了趟家，他们那里的橙子个大、味甜，汁水充盈，是楚春来最喜欢吃的水果。
再一问，原来他给老乡会的人都带了，楚春来拿了橙子正要走，最后一份被一个女生拿到手：“哎呀，这袋子有个洞。”女生小声说了句，倒也没抱怨。
楚春来下意识地看向穆奈，他皱起了眉，转头正对上她的目光。
她将自己的橙子递了过去，穆奈接过，然后，两人都顿了下。她是习惯了，她默默地看了眼他，他好像也习惯了。
现在筐子里只剩下编织袋有洞的那袋了，穆奈不算爱吃橙子，自己没留，程阳讶异地看着那个洞：“欸，不是……穆奈，你就把这袋给春来啊？”
穆奈当下就僵在原地，程阳连忙要将他自己的给楚春来：“春来，你拿这袋，那袋给我吧。”
楚春来后退了一小步，摇了摇头：“没事，有免费的吃就不错了，我怎么还能挑三拣四。都一样的，我先回去啦。”
她笑着离开，可穆奈觉得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她抱着那袋橙子往回走，看着那个破洞，默默地想着：自己这算什么？把喜欢的人处成了兄弟？
想到这，她有些想笑，可是一出声，却有眼泪掉了下来。这滴泪惊到了她，而更意外的是，身边传来了苏千星的声音。
“春来？”
她抬眼望去，苏千星身边围着一圈人，似乎是他们体育部的。她看到他说了句什么，那些人笑了笑，隐约听见几句“见色忘义”“这小子连聚餐都要逃”。
苏千星小跑着到了她面前：“春来，你这是怎么了？”
楚春来问他：“你不是有事吗？不去了？”
她指了指体育部那些人。
“他们都知道的……”苏千星嘀咕了句。
“知道什么？”没想到被她听个正着，他卡了一下，才小声说，“知道我喜欢你。”
楚春来耳根一热，走快了几步，就当自己没听到。
苏千星小跑着追到她身旁：“春来，我替你拿着东西吧，怪重的。”
总共就四五个橙子……楚春来看着他讨好的笑，伸手将袋子塞给了他。
他也看到了那个洞，当下凑近问她：“是不是因为这个袋子破了，所以你心情不好啊？”
楚春来刚想反驳，说自己心情好得很，就听到苏千星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
还没等她应声，他就跑了，没跑两步又折回来，拉着她站到了旁边的树荫下：“很快的，就一下！”然后他又跑了。
楚春来看了看地上的影子，行吧，就等一会儿吧。
没过几分钟，苏千星就端着一个果盘回来了，他乐滋滋地对楚春来说：“这个果盘是水果店里面最好看的！”
楚春来看着那四个人一顿吃不完的果盘，想问他是不是钱多得没处花，可要张口时才发觉自己在笑。
苏千星也跟着她笑了起来。她看向那袋橙子，突然觉得它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苏千星偷瞄了她一眼，小声地问：“那我能不能拿果盘换你这袋橙子啊？”
楚春来刚想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似笑非笑：“你看见程阳他们了？”
苏千星顿了顿，偏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树荫间隙有阳光漏下，苏千星的耳朵红红的，楚春来眯着眼笑了起来：“你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现在想吃果盘里的水果了。”
7
程阳跟着老乡会的人走在前面，偶然回头，看见最后慢悠悠的两人，突然想起当初，一向不爱吃橙子的穆奈突然说自己家橙子太多吃不完，分明是想送给楚春来，却非要给所有人都送，结果最后，偏偏让她受了委屈。
他叹了口气，真是本末倒置，搞得现在没机会了。想到这，他带着其他人快走了几步，就给后面的那一对留点空间吧。
苏千星转头看了眼楚春来，她在他身边似乎很开心。
她恐怕不会知道，其实那次被车撞到的意外并不是他们的初见。
他们的初遇要更往前一些，那时他刚刚入校，打扮还是跟高中时那样，头发不打理，衣服也不挑。自入校以来，他还是埋头书本，整天就在图书馆、教室和宿舍之间来回跑。
学校有段路施工，那天他脑子里想着题，没注意脚下，前一晚下了雨，地有些滑，一时不察，他就摔进了那个水坑。他原本一步就能跨上去，只是解题思路突然中断让他难免有些呆住，等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蹲了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短裤、扎着丸子头的女生。
“欸，你是上不来了吗？”她边说着，边伸出了手。
那一瞬间，苏千星突然觉得，心动似乎很简单，只要我抬眼，你伸手，对视之时，就已经心动了。
将他拉上来后，她提起放在不远处的礼品袋就跑了。
他穿着沾满了泥的裤子与鞋，看到她笑眯眯地和别人站在一起。有人过去，她身边的人回头对她说了什么，她顿了下，便将自己手中的礼品袋递了过去。
他看到了她看着身边男生热切的眼神，也听到了她的名字——楚春来。
说不清他的改变是不是因为楚春来，但他最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改变。
苏千星曾偷偷送过她一束小雏菊，听说绿色雏菊的花语是“暗恋”。他也没署名，怕给她造成困扰，所以最后，他只在那张卡片上写了“春来”两个字。
前面的人越走越远，他俩落在了后面。今晚她的反应已经让他很意外了，他低声问道：“也不知道那束小雏菊，你收到没有？”
他以为楚春来睡着了，所以才敢问出口。却不料，下一秒，背上的人动了动：“所以……那束绿色的花是你送的？”
苏千星愣在了原地，楚春来又问了一次：“那束绿意盎然的小雏菊是你送的？”
他默默地点头。
楚春来嘀咕了句什么，他没听清，只是听到她再次开口：“你下次送正常的玫瑰就行了。”
苏千星的耳朵红了，点点头，小声应了声：“好。”
而楚春来想着自己当初收到一束纯绿的花，差点以为别人在暗示什么，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花。虽然室友疯狂吐槽，但她还是拍了照片，连带着那张写着“春来”的卡片一起，发了条朋友圈。
“真想认识送花的人啊。”
程阳在底下开玩笑地说：“你这是要把人找出来胖揍一顿吗？”
她指尖点了点：“是认真地想认识。”
璀璨的星空下，柠檬的香气中，她眯上眼，虽然有点晚，但是还好，他们还是相遇了。
更新时间: 2022-12-10 18:12